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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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江詩選 旅者之來去
◎之一:行去 我的旅行 緩慢而匆促 咬下麵包和看著櫥窗 一樣滿足 在閃著陽光的石板道上 想像海的溫度 在迷失的地圖裡 獲得隱身的保護 ◎之二:歸來 火車的疾速 把我推進斜斜的一方陽光 山和樹和雲和鳥 都在後退 向前奔跑的童年 後退 揮手告別的微笑 後退 夢想 貼在遠山上 後退 傲氣 在疾馳中蒸發 後退 於是 我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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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花城之春
六月初正式開學,呂素姍開始了教員生活。她每天早晨六時四十分前到校。校內有兩棟木造樓房,甲棟樓下為校長室、教職員辦公室、福利社,樓上是初中教室;乙棟樓下是幼稚園、小學一二年級教室,樓上是四、五、六年級教室。由於教室小、學生多,教書非常吃力;而且學生素質低落,儘管呂素姍舌敝唇焦,他們卻聽之邈邈,像鴨子聽雷一樣。 她問學生,福建省的省會在哪裡?有的說在南京,有的說在廣東,有的說在廈門,有的說在台灣,還有不少學生不懂「省會」的意義。呂素姍起初非常失望,後來逐漸對學生產生同情心,她下定決心,從頭做起,要把華僑青少年培養成既有文化,又有教養,既懂英文,又通華文的全才。 生活在熱帶的人,歲月彷彿過得快,轉眼間到了聖誕假期。呂素姍這才憶起高樹尚未回信的事。她索性又寫了一封信,還是重複過去的話,勸促高樹也來花城教書,為教育海外華僑青少年作出貢獻。信寄出去不到一個月,原信退了回來。信封上印了四個漢字:「查無此人」。她真正失望了!那是高樹出生和成長的地址,過去呂素姍曾經跟高樹去他家作客。在小天井裡種著一棵榕樹,高樹小時候常在樹下做功課。他只有一個年老耳聾的父親,父子相依為命。她不知道高樹遷移何處去?廈門有數十萬人口,她上哪兒去找高樹呢? 花城的春節,依然和普通的假日一樣,偶爾聽到一兩聲爆竹,點綴了節日氣氛。初一,華文學校放假,杜岳漢邀約呂家姊弟去游泳。呂素姍最不愛出門,但經不起呂建的慫恿,只得陪伴而去。他們坐車到了海邊,雇了一艘舢舨渡海去對面的聖珂路茲島。島呈月牙形,海灘恰在月牙的中央地帶。海灘上種著一片濃鬱的棕櫚樹,樹下築起不少烤爐,那是為遊客野宴之用。杜岳漢帶了一些洗淨的豬肉片、雞腿。便燃起木炭、烘烤肉串。並且催促呂家姊弟下海游泳。海灘的沙粒細白柔軟,走在沙上沁涼舒適,心曠神怡。她只在淺水處玩水,但見呂福、呂建已游了很遠。海水非常潔淨,毫無污染,海底的石塊,蚌殼清晰可見。她撿拾了一些奇異美麗的貝殼,上了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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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札記67獼猴桃
獼猴桃原產中國。然而,幾千年來,獼猴桃一直是種野果,將獼猴桃馴化成水果的關鍵人物,竟然是位紐西蘭姑娘。 一九○三年,有位紐西蘭北島的女老師伊莎貝爾,到中國探望在宜昌傳教、教書的姐妹凱蒂。翌年伊莎貝爾返回紐西蘭,帶回獼猴桃的種子,送給經營農場的愛里生,這就是紐西蘭獼猴桃的源頭。 大約到了一九四○年代,紐西蘭的獼猴桃已馴化成商品。一九五二年,首次銷往倫敦,隨即打開國際市場。一次大戰時,外國人把紐西蘭人叫作kiwi,這個字原指紐西蘭的國鳥幾維鳥,後來乾脆也把紐西蘭的獼猴桃叫作kiwi fruit。 如果記憶無誤,大約一九八○年代初,紐西蘭的獼猴桃銷到台灣,進口商把它譯成「奇異果」,如今人們反而不知道它的本名了。 隰有萇楚,猗儺其枝 《詩經‧檜風‧隰有萇楚》:「隰有萇楚,猗儺其枝。」意思是說:「濕地上長著萇楚,枝條婀娜多姿。」萇楚就是獼猴桃,它是藤本植物,難怪詩人說它「猗儺其枝」。唐代詩人岑參說得更為真切:「中庭井欄上,一架獼猴桃。」若非藤本,哪會爬滿一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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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 花城之春
章校長懇切希望呂素姍幫助學校,擔任中學教師,月薪九十披索。章校長從皮包取出聘書,當面交給了她。她很感動,便答應下來。 廈門的政權轉移,給花城的華裔造成一陣波動,但剎那間便已平靜下來。他們畢竟離開祖國,在南洋落地生根,故鄉的一切,已經和他們逐漸疏遠。唯一繫念的是家鄉的親屬和鄰居,在共產黨來了之後,生活是否會比以前幸福了些。 呂素姍給高樹寫了一封信,問候他最近的情況,並且把花城華文學校缺少師資的事告訴他。她在信中坦率地說:「這兒適婚的女孩甚多,學校女教師二十多,如果你來此工作,你會成為最受矚目的賈寶玉。」她內心非常懊悔,臨行倉促,連高樹的一幀照片也忘記帶來,若是將來隔離三年五載,當她思念起高樹時,只憑記憶,多麼苦惱!思索良久,最後提筆寫道:「請寄近照,免我掛念。」呂素姍仔細看過才將信摺好裝進去,再黏妥信封,親自騎自行車到了郵局,買足航空郵票貼上,投進郵櫃。呂素姍還打聽到從花城到福建的航空信,快則七天,慢則半月,決不會超過二十日。她想,即使最慢的話,來回四十天,她也將在七月收到高樹的照片和回信。 離開祖國,才知道祖國的可愛,進而感覺出親人的溫暖。呂素姍時常夢見廈門,夢見高樹,有一夜他倆吵架,高樹竟然打了她一耳光,她怒不可遏地問:「你憑什麼打我?」高樹狠狠罵她:「你是叛徒,為什麼逃出廈門,去海外?」醒來,她熱淚盈眶,思索這是好夢還是壞夢?最後作出結論,是好是壞,七月中旬便見分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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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札記66 薊花的聯想
那是很久前的事了。某日早晨,看到鄰家牆頭上開了朵薊花。這種菊科植物本來就顯得蒼勁、挺拔,從牆頭的縫隙中長出,更顯得特立獨行。感動之餘,我寫了篇散文「薊花的聯想」,其中兩段是這麼寫的: 「長長的一道牆垣上,就只有那棵薊花。風和鳥兒一定颳來過很多種子,但是他們都經不住驕陽,經不住狂風,先後倒下去了。只有它──那棵薊花,愈長愈硬,愈長愈壯,在磨難中終於開出了驕人的紫花。」 「它不怕寂寞,掙扎中的生命沒有怕寂寞的,寂寞帶給它衝撞的勇氣。它沒有朋友,它的同類都在牆下。它不羨慕牆內的七里香,它們只會招蜂引蝶。它不需人眷顧,也不需人欣賞。」 此後每看到從牆縫、屋頂上長出的植物,就想拍下照片,記錄下生境,然後集合起來出本專書,歌頌生命力的強軔。只因勞人碌碌,這個心願不知何時才能實現。 耐旱植物 有人喜歡種花,但懶得照料,那就選種耐旱植物吧。比如景天科的長壽花、石蓮、落地生根、大返魂草、風車草,龍舌蘭科的星點木,百合科的蘆薈,大戟科的麒麟木、綠珊瑚,木棉科的馬拉巴栗,當然啦,還有仙人掌科的各種成員。如果您實在懶到不行,那就只能種仙人掌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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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獄中生活 過年
中國人最注重的,最重要的節日─春節─亦就是所謂的過年,終於悄悄的到來。至於「年」的典故,傳說、由來,種種言喻,不勝枚舉,不在話下。回到現實面,還是如何過年?較實際點,尤其是在獄中過的年,相信會有很多人好奇的想知道!其中的氣氛,滋味是怎樣的呢?我祇好將身歷其境,親身體會,用拙劣的筆,粗描淡寫,一一道來。 從二月二日開始的慶生會。獄中準備生日蛋糕和糖果,(二月份有五位壽星);讓大家共同享用,難得我們敬愛的秘書長官開了金口,首先祝各位壽星生日快樂,勉勵人生不要一時「落難」,而失去了意志力,作人應該像「草皮」一樣,無論遭受到乾旱、冰雪,多大的壓力,蹂躪,踐踏,春天一到來,還是會長芽茁壯的。二月五日金門監獄今年的春節活動開始啟動了。第一個節目稱為「金豬報喜─祥獅獻瑞,震天撼地」。由開瑄國小鼓隊演出,一時鼓聲驚天動地,接著『二十四節令』鼓聲代表一年的風調雨順、國泰民安,馬上獲得林檢察長(亦是福建更生保護協會董事長)和我們敬愛的典獄長的紅包,還有在場貴賓、長官同學熱烈的掌聲。 到了二月九日最富有人情味,溫馨感人的「面對面懇親會」展開了。是讓受刑人與一等親的親屬,每位限三人,面對面懇談。主要的是讓同學免於「每逢佳節倍思親」的思念之苦,紓緩思親之痛,穩定每人在獄中情緒,獄方準備了點心、水果、茶水讓大家一面談心,一面享用;這時我們慈祥和藹的典獄長親切地和每位家屬話家常,仿如大家庭裡大家長在關心每位子女一樣,讓每位同學真是窩心,溫暖不少。二月十三日是電話懇親,主要的是讓台灣和大陸籍同學的親屬不能來「面對面懇親」的一個補救措施,可見我們的長官用心良苦,設想週到,我們應銘記在心,將來感恩圖報。 第二個「金豬報喜─熱歌勁舞─活動由李校長率領金門高中師生,以祥和、詼諧、青春活力的演出,獲得滿堂彩,接著是猜謎活動,獎品豐富,同學們踴躍的搶答,一時有如迪化街在搶購年貨一樣,熱鬧無比。第三個「金豬報喜─文恭武賀」─系列活動,由世界舞蹈會;太極拳協會金湖分會贊助演出,首先捐出新台幣四萬元作購買各種書籍,贈送金門監獄─「捐書活動」;接著表演元極舞、太極拳的打法,真是名副其實的「文恭武賀」。接近小年夜的前夕,由蓮庵里里長率領的志工媽媽,到獄中教同學們做甜點及年糕,讓同學們把點心吃在嘴裡,甜在心頭,做出來的年糕,象徵我們每位長官;年年高升,歲歲平安。 或許這是我第一次在監獄中所過的年,感謝我的同學,議會同仁、好友、長官(翁秘書長、議長)等送來的水果書籍,害我的舍房一時成為水果攤,吃到過完年都吃不完,總而言之,還是謝謝啦。到了除夕,唱卡啦OK,除夕到初二大加菜,有大魚大肉,相信同學有人要增肥不少!最感激的是慈愛的典獄長犧牲返台與家人團聚,從年前陪我們過完年,每天還來問吃得怎麼樣?真是過意不去,不知如何表答才好。 想到這裡,忽然有一活動是「法治教育與訓練」,由地檢署主辦,按例是由檢察長主講,今年亦不例外,是由劉檢察長講演,勉勵同學要有三心一果,三心就是懺悔心、恐懼心、勇猛心,一果就是因果,所謂懺悔心,意指過去所作所為,要深思懺悔、恐懼心是恐懼現在所有的想法,作法有沒有不當?有沒有犯法?勇猛的心就是如果有錯,就要勇敢面對,勇於改過,也是勉勵同學要檢討過去,把握現在,創造未來。因果意謂,種善思得善果,種惡因得惡果,不是不報,是時候未到,換句話說,絕對不能做壞事,能夠逃過一時,不能逃過一世。 其實這個題目「法治」兩字,早在二千多年前,有西方孔子之稱的「蘇格拉底」的詮釋,其意義深為感動,起因是由一個五百零一人組成陪審團察問,而其中不過六十人判他死刑,以當時環境,很少人預料他會死,單有一項他有法律特權,可提減刑?但他不僅沒有這樣做,反而對他的學生來監獄要請他逃走的學生說:「我信仰的事之一,乃是法治,一個好公民,就是一個服從法律的人,法律判我死刑,作一個好公民,就必須死。因此偉大的蘇格拉底為了捍衛「法治」,犧牲生命其「守法」精神,其是史無前例,後無來者,值得效法與發揚光大。 綜合上述,拉七拉八暢寫無著,可是一切都是事實,春節所有系列活動,全都是教化科郭長官精心傑作,所安排,可說精彩無比,要誠謝福建更生保護協會贊助,各關懷「金門監獄」的愛心社團,更感激我們的各位長官犧牲與家人團聚,始終陪同學過年真是難以表達謝意。這樣的過年,在我的一生當中,精神的物質的,可說豐富,意義非比尋常,因往年所過年祇是吃喝玩樂,光喝部份,就把身體喝垮了,不知要醉了多少次?因是年前喝到年後的「春酒」,在這裡很希望我的親朋好友,喝個適可而止,因為喝酒過多亦是犯法的呢!我有同學就是喝多了,進來九十天,雖然九十天可易科罰金,但他認為這筆金錢要作為子女唸大學的註冊費,而毅然入監服刑,其情可憫,但因「公共危險罪」,其作為於法不容,不得不罰,願大家慎之,用此實例大家共勉,亦希望大家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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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貌不能保住愛情
★打肉毒桿菌的女人 我先說一個故事,是我父親的朋友轉述給我的;他的專科同學,一位年約五十多歲的女人,因丈夫帶著年輕的外遇對象一起遠赴大陸共創未來,不甘心陪他同甘共苦走了大半輩子的男人,就這樣一走了之。在無計可施之下,跑去打了肉毒桿菌,目的很簡單,無非是想讓自己變得更年輕些,看能不能挽回這段瀕臨破碎的婚姻。可沒想到這一打竟產生了副作用,讓她又是頭昏又是嘔吐的,在床上足足躺了一個多禮拜。 最後的結局卻是,她的丈夫不但沒回來看她,反而離她越來越遠。 我父親朋友的眼裡流露出不捨的神情:「何苦這樣糟蹋自己,我們去看她的時候,她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淚,連倒杯水都要人幫忙。」 「我猜,可能是事前功課準備不足碰上了庸醫,據我所知,打肉毒桿菌好像不會這樣。」 「在那種節骨眼上,誰還會想那麼多。」我父親的朋友說。 「也對。要不等她身體好了,勸她再去找個男人談一段新戀情,以牙還牙。不然就叫她放手,打起精神來好好過自己的人生。」 她對我笑了笑說:「妳還沒結婚,妳不懂的。事情哪有妳想的那麼簡單,再說五十幾歲的女人有誰要啊?」 「那可不一定。魯迅說中年人談戀愛就像房子著了火,一發不可收拾。」我回答。「那是意指中年男人碰上年輕美眉吧?妳看那把火都燒到對岸去了,魯迅我還滷蛋咧。」我發出格格的笑聲,還來不及反擊,她的手機就響了。 掛上電話後她草草對我說:「搞什麼鬼?我老公竟然會找我,我看我們還是改天再約出來見面吧。」她瞬間的決定叫我傻眼,只好獨自去看了一部叫「完美女人」的電影,打發這多出來的時間,還好,阿莫多瓦的電影始終沒讓我失望過。 ★故事之後的聯想 張愛玲說電車上的女人使我悲愴。女人………女人一輩子講的是男人,念的是男人,怨的還是男人,永遠、永遠。我也悲愴啊,聽到這樣的故事;儘管對方是一個與我不相干的女人。 是何等薄弱又令人氣結的想法?單憑幾隻肉毒桿菌拉平皺紋或企圖讓自己的乳房變大,便天真的以為就可以挽回男人的心?捍衛一段婚姻?但比起那些動不動就拿死來威脅或花錢請什麼大師作法偷拐丈夫喝下符咒的女人,她的舉動顯然又理性多了。 我們可以從周遭或媒體見到許多不幸的案例,這些人在面對感情被背叛時的行為表現,似乎也應證了哲學家叔本華說的:「情愛糾紛可以使人計劃最惡毒的事件來,拆散最貴重的父子和友情關係,以及斷絕最頑固的羈絆。為了愛情,有時候,連犧牲生命、健康或地位、財富也在所不惜。還有在某種場合,它會使一向正直的人謊話連篇,使秉性忠厚的人變得忘恩負義。」由此可見,人在面臨即將失去的感情時,內在改變的力量有多巨大。 在感情世界裡對自己嚴重缺乏自信、被傳統框架束縛或經濟上、精神上需要仰賴男人才得以生存的女人,多半會對丈夫百般服從,在婚姻生活上也會忍辱負重的。這跟學歷高低無關,卻跟性格有著深遠的關係,一旦感情遭逢巨變,她們承受的打擊會比一般獨立自主的女人來得大。 同樣的外遇事件發生在過去老一輩女人的身上,絕大部分的女人還是會認命的守在婚姻裡,然後安安份份地把孩子養大。即便口裡不斷咒罵出那個經常在外風流的男人是「死老猴」或「死人骨頭」之類的話語,可一見丈夫從外地歸來,不也是滿足又欣喜地為這塊「死人骨頭」忙進忙出張羅著吃喝………。 不過,這種不平等的相處模式,只要男女雙方都覺得妥當,弱者那一方也不覺得委屈也無不可?旁人又何須多說什麼呢? ★整形挽回不了出軌的愛情 近幾年,醫學美容診所如雨後春筍的冒出頭來,忠孝東路上那些直立醒目的招牌,似乎就像一支支佈滿魔法的仙女棒,閃閃發亮的燈影彷彿要將女人的魂魄給勾去似地;除皺的、回春的、美白的、去斑的廣告文宣和對比強烈的照片,著實讓不少女人暈頭轉向。 光怪陸離的社會充斥著混亂扭曲的價值觀,彷彿只要有「錢」,沒有什麼事情是辦不到的。連「男變女、女變男」這種與生俱來的性別錯置,都可以藉由高超的整形技術來改變,更遑論是一般小小的美容了。 愛美是女人的天性。哪個女人不希望自己可以越變越漂亮,衰老的速度可以緩慢一點?只可惜這是大自然裡不變的法則,即便藉由科技阻擋時間的摧殘,仍改變不了『持續衰老』這個不爭的事實。 對於追求『美』,我個人採正面觀點看待,在預算允許下,可以讓自己變得更漂亮進而更增加自信,不也是一件皆大歡喜的事嗎?我常在台北街頭或捷運上看到許多打扮得宜、穿著極具品味的女人,總忍不住會想多看幾眼,心中也會發出欣賞的讚嘆:怎會有人生的如此美麗,打扮的如此動人?姣好的五官、白皙而富有彈性的皮膚、平坦的小腹、高身兆的身材,迷人至極。如果對方再遞上一個甜美笑容的話………,幸好我不是男人,否則瞬間恐也要落得「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的陷阱裡。 雖然美貌如同知識如同財富一樣,總是會帶給人力量。但卸完妝之後呢?如果只一昧填補虛幻又表面的外在美,遺忘了內在涵養及自我價值或自我認同的肯定,恐怕就算再怎麼美若天仙的女人,也經不起時間考驗。 如果『想讓自己變漂亮』的背後動機,是為了靠外表來媚惑男人尋得愛情或當作挽回婚姻的一種手段,那我勸妳大可不必這麼費心。請務必記住「以色事人者,色衰則愛弛。」這句千古名言。 婚姻及愛情能否維持長久,絕不是光靠「美貌」這件事來決定的,在時間鋪陳的考驗下,夫妻之間的相處牽涉的問題過於複雜也過於龐大。比方說,如果妳的丈夫是一個不斷喜歡尋找刺激和新鮮感的人,當他厭倦一成不變的婚姻生活,這時如果遇見了一個令他心儀的年輕女孩,而這個年輕女孩對他也懷有好感更不在意他是一個已婚者的話,那麼一段婚外情可能悄悄運行了,這股力量往往會把他帶到一個連自己都難以掌握的境地裡。當然這並不表示妳不好,或是「虎臂熊腰」、「年老色衰」就是一種罪過,也許這個年輕女孩恰巧彌補了他內心對於「青春」的眷戀。 人在某個階段慾望滿足之後,新的慾望又來了,如此循環不斷,痛苦也會不斷。對男人而言,感情好像也是如此。總之外遇的理由千百種,端看個人的智慧去處理看待,如果妳想靠挨刀受苦後的「整形成果」來打敗情敵的話,我想,後果可能會跟那位打肉毒桿菌的女人一樣,叫人為妳『搥心肝」啊! ★結不結婚只是一種選擇 結婚是一種選擇、不結婚也是一種選擇,你現在所過的生活不正也是你所選擇來的嗎?隨著身分不同面臨人生的課題也不同,僅此而已。但「面對」的本質對任何人都一樣,持續面對著所發生的一切,直到通往最終目的~死亡那一刻來臨為止。 我喜歡跟老同學圍桌吃飯,那是在台北生活最喧鬧又愉悅的紓解。因為曾經共渡了一段珍貴的青澀時光,藉由「相聚」聯結了我們一起走過求學、謀職、結婚、生子等各個人生階段。 多次與未婚同學相聚,得出了一個共通的經驗;每逢返鄉度假時,常見一些長輩喜歡用關心的口吻(姑且美其名說是關心)問我們這種上了年紀又還沒結婚的女人說:「什麼時候要請我吃餅啊?」請吃餅乾還不簡單,我去鄰近的沙美市場隨便買就能買上一大包,而且還有各式各樣的口味可供挑選呢。 我當然聽得出她們的弦外之音,這些人是想問妳什麼時候嫁人?等嫁了人之後,她們又會喜孜孜地跑來問妳什麼時候有好消息?所謂的好消息就是什麼時後生孩子?假如幸運地生了孩子但恰巧是女兒的話,她們緊接著又會追著問妳什麼時候再添一個兒子?如此沒完沒了,這可把還沒結婚或沒生小孩的人煩都給煩死了。 她們從不問妳生活過得如何,工作開不開心這等事,但這也不容多責怪些什麼,畢竟身邊空出的時間是長的令人發慌,無聊到讓人不知所措,除了鎮日等待「祭祖拜拜」這等眼裡的大事到來,恐怕也只能藉著關注別人家的私事,當作茶餘飯後的話題,才能消磨這日復一日的光陰,徒增一點生活樂趣………。 先不提別人,就連我們自己的父母都一樣。為了我還沒結婚這檔事,揪著心的母親也經常對我採用軟硬兼施的攻略,時而對我大發脾氣,時而對我好言相勸,時而又逼我去拜神。提到拜拜這件事,終歸心裡有千萬個不願意,為了盡孝,我還是會乖乖地陪她走訪各大廟宇(我自己不愛也從不會去)。 看著她對神明祈求能讓我有個好姻緣的可憐神情和字字句句傳達出的殷殷企盼,總讓情感容易受牽動的我當下覺得自己像犯了滔天大罪般的難以原諒,真恨不得立刻衝到街上隨便抓個男人說:「來跟我結婚吧!」 可愛又可笑的母親,殊不知「神像」只能靜靜地坐在供桌上聽妳發發牢騷說說心願,讓心靈得到一點神秘的安撫和慰藉罷了,真能有求必應的話,那世界上也不會那麼多苦難的事發生了。 結不結婚不等同於妳孝不孝順,這種事草率不得。理智總會將我拉回來安撫我母親說:「我沒結婚只是沒結婚一個問題,結了婚卻是千百種問題………。」發生在你我身旁,多少對夫妻早已名存實亡到了相看生厭的地步,卻還是為求表面和諧或某種連自己都難以理解的理由,彼此無可奈何地捱著過日子………。 儘管如此,我仍然對婚姻抱以樂觀的態度,人對自己空缺的那一部份,多少都會帶點憧憬的………。 後記: 我既不是研究兩性的專家也不是什麼戀愛高手,更沒有所謂婚姻的實戰經驗,實在也沒什麼資格在這裡大談婚姻的種種,字裡行間流露的最終意義,恐怕僅僅也只在於分享。 坦白說,我平日也不愛看這一類的書籍,寫這一類的文章,這可能是我第一次用較理性的筆調書寫成文的一篇,心中免不了忐忑。總覺得每個人會因為個性及成長經驗的不同,面對問題的見解及處理方式也會不同,多說無益,寫了也叫人彆扭。但比起那種讓我倒盡胃口;諸如老愛預謀性地寫一些歌功頌德、彼此捧來捧去、或為了提升及炫耀作者個人社會地位的文章,我又覺得這篇文章平實貼切了起來。 我喜歡莒哈絲為「寫作」所下的註解:「對我而言,書寫僅是一種對抗世界並且回溯時間的方式。」寫作能做到的好像就是這樣。 這些年來,文字始終像個貼心的情人,靜靜地守候在我身邊,陪我度過許多孤獨和脆弱的時刻,以至於老讓我忘了男人對我的重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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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 花城之春
「找著了麼?」南施轉頭問他。 「找著了。可是,算命的說,八字不合。我對這件事發愁。」 「我是信奉上帝的人,別聽算命的胡說八道,他們騙你的披索。」 「Nancy,你不在乎這些?」呂金煥驚喜地問。 那位具有西班牙血統的年輕店員,鼓著兩隻烏黑的大眼珠發愕。她實在不理解這個中國男人的心意,它比黃河還要混沌不清,讓她莫測高深。 「嫁給我,行不行?我不會虧待你的。若是只賺到一條魚,你吃魚,我只啃魚頭……」。 沒等他的話說完,南施已倒在他的懷間,噗嗤地笑起來。而且不停地用手背抹眼淚。……這一件動人的故事,天上的月亮知道,荒郊的夜鶯知道,還有他們兩人知道;直到十天以前,當呂金煥撒手而去,躺在殯儀館的棺材裡,南施終於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將這件往事抖了出來。呂福和呂建聽了都抹眼淚,沒有人笑。 呂素姍和她的繼母南施講話,比手劃腳,有時還得依賴別人翻譯,才會完全理解。也許是愛屋及烏,南施很疼愛素姍,因為她的面孔很像死去的父親。 南施通過呂福的翻譯,她深切盼望素姍安心住下來,以此作家,別再存返回廈門的念頭,否則父親是不會瞑目的。 那天上午,呂素姍正在看華文報,共軍已佔領廈門。她心裡暗自焦急,將來還能不能返回去?她也擔心高樹的安全,若是他能平平安安等待廈門解放,以他的黨員身份,也許會混上一官半職;怕的是在兵荒馬亂中,高樹被推進流亡的漩渦,最後不知蹤影。正在思慮時,呂建跑進房來說:「姐,章校長來了。」 章校長是一位年已七旬的長者,頭髮花白,面色紅潤,戴近視眼鏡,滿口廈門話。他是由杜岳漢陪同來的。他問了一些有關來菲觀感,便開門見山說明目前學校缺少華文教師,而且學生素質越發低落,為了提高華文程度,必須從改進華文教學著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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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札記65 金魚
寒舍有座小魚池,長約三尺,寬約尺半,裡面有塊咕咾石,上頭種棵小葉水芋,池裡養些卵胎生的孔雀魚和斑馬魚,隨時都有小魚出生,倒也十分熱鬧。 這個小水池養過多次金魚,只要養得稍微大點,就成為我家貓咪或鄰家貓咪覬覦的對象。貓咪站在池邊,睜大眼睛,前足一實一虛,蓄勢待發,只要金魚一浮上來,就可能成為爪下亡魂。 後來我們索性只養小魚,但我喜歡的還是金魚,案頭的金魚圖鑑就有好幾種。金魚是鯽魚的變種,起源於中國,南宋開始飼養,經過八、九百年,現已發展出三百多個品種。 中國的金魚,於明弘治十五年(一五○二)初次傳到日本,後來又傳去幾次。中日兩民族的審美觀不同,因而育成的金魚各有特色。日系金魚大多鮮艷華麗,很容易讓人想起和服。 金魚的類別 金魚以鰭區分,分為三類:草金魚,基本保持鯽魚形態;文魚,尾鰭三或四葉;蛋魚,無背鰭。再根據頭、眼、鼻、鰓蓋和鱗片,又可分成很多類型,如獅頭、虎頭、龍睛、望天眼、水泡眼、絨球、翻鰓、珍珠鱗、透明鱗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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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江詩選 彈殼的自述
我是一枚彈殼 銅牆鐵壁似的驅體竟受不了 一個小小的 撞擊 滿腔的忿怒就被輕易點燃 爆裂 像切腹一樣把頭顱扯斷 並往前直直的拋去好遠 好遠 靈魂已隨激怒的煙塵離開 剩下的軀殼已無力 頹然跌落 我已不管 殺伐的戰場多麼炙烈 勝利又在何方 轟然的一聲遺言 彈跳的火燙遺體 屬於,我的戰爭 我的生命都在轉瞬間 綻放 結束 冷卻 遺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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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
離開故鄉八年了,我終於又回來了。 林立的路燈是這幾年一盞一盞的裝了上去,夜晚變的不像夜晚,天上星星不見了,地上卻見繁星點點,整齊排列著,偶而抬頭看見的僅是一輪明月,這是我的故鄉我的家──金門。 小時候,成列的木麻黃在路的兩旁高聳矗立著,風吹過來,樹身搖曳,樹聲漱漱,尤其是在夏日的午後,那真是一陣的透心涼,隔著樹影間,看到的是穿透的陽光,那種光亮,不強,但卻溫暖。我同妹妹兩人拿著布袋、耙子沿著路肩,便逕自的耙起掉落的木麻黃,流的汗在風的吹拂之下並不讓人感覺黏膩難受,反而有種甜甜的幸福,那味道是辛勞後的快樂以及木麻黃炊出的晚餐;我們加緊腳步,手亦加快動作,非得要耙個兩三袋才滿懷充實的回家。 夜晚襲來,樹聲依舊漱漱響著,卻更加的賣力的響著,樹影就像惡魔般伸出雙臂,嘶牙裂嘴的,彷彿要吞噬掉整個大地。大人總會告誡孩子們晚上不要出去亂跑,幼小的心靈中充滿著害怕與疑惑,隔著窗口望著外面的樹身及樹聲,抬頭,月光掛著照著,給予了些許幾分的安詳感,孩子記得奶奶說過月娘媽割耳朵的傳說,不自覺得摀著兩耳,星空中繁星點點,不懂星象的孩子,在迷迷矇矇中睡去。 清晨兩點多,孩子聽見爸媽起床的聲音,是爸媽要到東林市場賣菜的時刻,我吵著媽媽讓我跟著去,坐在地上哭的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媽媽拗不過我的請求,遂讓這個愛哭愛跟路的小鬼跟著去;我左手拿著手電筒照著黑暗的前方路,右手則牽著媽媽推著的手推車把手,一路往市場走去,兩旁的木麻黃樹密密麻麻,抬頭看著搖曳的樹影,不自覺的恐懼了起來,如鬼魅般的樹影,透著微微的月光,讓孩子的小手牽著手推車握的更緊了,那一點小手握著在黑暗中的一點光,就這麼指引我們往市場去。 步行了約十幾分鐘的路程,遠方的市場傳來此起彼落的叫賣聲,我知道,我看到;是市場到了,泛黃但密集的光點,遂化作一整片的明亮,我抬頭看著媽媽與買菜人的臉孔,吵雜的聲音讓我聽不到他們的交談,看似在爭吵卻又時而露出笑臉;直到長大後我才知道那是媽媽與生意人在彼此討價還價中。即使有時媽媽露出無奈的笑臉將菜賣給客人,但我知道,媽媽不是不開心,只是可惜無法賺的更多的錢來扶養我們,在這樣的交易過程後,即使往往有一方不是非常心甘情願這樣的結果,但交易後兩方仍然回復平常的閒話家常。 天光後,我與媽媽到雜貨店買了罐頭及生活用品,再到早餐店買了油條、饅頭及豆漿,才滿載的往回家的路上走去,早晨的陽光並不強,照著我們這對推著手推車的母子,我隱約記得媽媽似乎正唱著歌或是在跟我說些什麼,但內容我卻一點也想不起來了,不過我知道,媽媽很高興,所以我也很高興,我踩著媽媽與我的影子回家,在露水未消失前到家。 在那個尚未解嚴的年代裡,燈是種奢侈品,夜晚很少家戶是開著白色的日光燈的,大多都是開著暈黃般的燈泡,燈泡外還照著黑濛濛的步,一家子在庭院中擺起桌子,菜一道道的端出,菜香、肉香讓孩子們唾液腺瞬間發達了起來,有時會聽到孩子們被打手心的聲音,嘴裡一邊喊痛一邊繼續嚼著用手拈來的菜,媽媽繼續從廚房變出一道一道的佳餚,有時忍不住的孩子,會在廚房門口踱步等著;每晚就是在這種氣氛及情節中重複播放著。 在明亮的月光下,暈黃的燈光下,大人們小孩們就這麼吃了起來。 那時的車燈如同被遮眼一般,一半朝下照著路面;另一半則貼上黑膠帶或者蓋上黑布,原來是怕民眾與對岸利用燈號來打信號,因此連手電筒也是不准往天空照的;常有不注意的小孩,亂完手電筒,免不了就是一頓竹筍炒肉絲。 幾年後,我為求學到了台灣,路上走的車燈,路兩旁的路燈,建築物上的霓虹燈,讓我迷惑了,我遙望天際,尋找著故鄉的月光,但我尋不著。第一次離家,也是第一次覺得離家了。就這樣過著在不夜島的生活,我慢慢習慣了在這座島上的人事物,偶而,抬頭看天際,尋找那熟悉的光,卻起了陣陣的鄉愁。 我知道有一天我會再回到我熟悉的故鄉。 再次踏上這塊土地,令我驚訝的是,故鄉隨著觀光而發展迅速,而且是以我無法預知的速度成長著。 如今,木麻黃少了,那種透著樹影看太陽的溫暖不見了,路旁多的是一排排從外引進的行道樹,個頭不高,遮不了酷熱的陽光,以往那種清風徐徐吹的的清涼也不再,我必須瞇著眼才能直視當頭的烈日。 夜晚的金門也成了一座不夜島了。 但,我知道我要尋找的東西一直在我心中閃著閃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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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鍾馗詩贈「洪門港」補說三言兩語
一、好友來訪 陶淵明詩「門雖設而常關」,我居濱海小農村,沒有世外桃源的景致,更談不上陶淵明先生的詩情心懷。祖先遺產是不少,只因不善經營,不懂理財,家中除了老舊家具,並無值錢的東西。所以雖設門而常不關,這是知音好友都知道的底細,相訪不必大聲喊,看看機車雨鞋就了然是上山下海或外出,要坐要走悉由尊便。 二、童年淚痕 七歲時,在外公家每天幫忙送貢糖、蒜茸支到茶肆、攤位,收帳數鈔票,深深感到生活要從工作掙錢。八歲回到故鄉洪門港,母子女三人必須耕田鎗海蚵,才能生活下去,從那時起,每天不是山就是海,可說是山海的野孩子。每當疲累想偷懶的時候,母親放下冷面孔:「你出生八天,你父親就匆促的奔去南洋,出生二十三天,日本人來到金門,我半夜一手抱你一手牽你姐姐,逃躲在屋後的茅草裡,日本兵的刺刀在邊邊的草叢裡一刀刀的刺下去,跟鄰居的伯叔們一群人都不敢吭聲,好在老天庇祐,逃過一劫。過八個月你父親的郵匯斷絕,不得已託南門許乃盤先生雇船偷渡到廈門港口,胡里山的大炮響了,船邊激起巨浪,小船進水了,在半沉半浮的危險中,到達鼓浪嶼,總算安居下。」父親每月匯錢回來接濟,經過三年的安定生活,苦境又臨頭了,那是因日本南進,印尼也被占領了,我家靠僑匯的接濟完全斷絕,在撐不下去的情況下,母親帶著子女回到外婆家,外公外婆愛護備至,但嫁出去的女兒不能一輩子靠父母生活,於是決心回故鄉洪門港以祖產的農漁工作來維持一家三口的生活。 我生於民國二十六年農曆八月二十八日,國曆十月二日,而我的戶籍身分證是八月三十日,是村幹事誤寫。這一切誠如鍾馗詩云:宜山宜海,退休後亦山亦海。鍾馗詩沒有讓我老淚縱橫,可亦心酸淚滴,想起童年單親家庭的情景,走進時光隧道,我不知所云。 三、戰爭磨難 從出生就遇到世界大戰,命理先生說我命帶凶煞,必須歷經劫難艱苦,才能求生,才叫做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民國二十六年至三十四年的八年抗日戰爭,沒有被打死,卻被餓得半死,因為農耕海產常遇天災、蟲害,真的是三餐不濟,曾有食野菜葉、地瓜葉及鴉片種子過日的苦況,想起來胃酸逆流,令人難忘懷。戰爭停了不到四年,三十八年古寧頭戰爭,開啟了幾十年砲戰,每天聆聽砲彈穿梭空中與地面的爆炸聲,我們從這種聲音中長大,勇敢的步向中年,邁向老年,強哉矯,我們這一輩的伙伴們,大家有一個理念是不會輸,一定會走過去,到現在這一群老怪還堅強活著,也是歷史的奇蹟。是的,我幼年看過日本兵在金門欺壓老百姓的殘暴手段,中年經過砲戰,諸般的慘狀,老師被炸死、同學也被炸死。房屋毀了,親戚沒了,除了感傷又奈何?老年家園江山因擴建水頭商港去了一半,以前的海味難再,景色成追憶。是幸是不幸?偏偏這一輩子遇到這麼多。好像許多事是衝著我來似的,如浪淘沙,往事雖然隨著大浪而逝,尚未死去的我,心中傷痕卻永存心底。我常與村中長輩啜酒茶敘,談起古早今朝,這些生活點滴,問起現在有什麼好?大家爭著說:吃得比以前好得多,穿的比以前好得多,住的比以前舒坦得多,諸如衛浴、廚設、空調………等等,好像樣樣好,只是人心不古,人人獨善其身,令人寒心。 四、退休赴台 民國七十八年退休後,雄心不死,收拾行囊帶著妻子飛往台北意欲另創事業,依道彼地,四處求業竟無一可為,低聲下氣與妻子磋商,為生活計,應有工作才能餬口填飽,經過一再演練,才決心開小吃店,無錢雇員工,只好自己做店小二。開張一個月間,內心的痛不可言喻,遇到白吃者,不敢問他要錢。二十元本錢的麵不敢要人家一百元,更糟碰到藉口借錢的人,又往往傾囊相助。好在後由妻女接管才把局勢扭轉。十年轉眼過,雖賺了些錢,心中難忘自己的故鄉。回來農耕漁獲,心情坦然,身體倒比以前強健些,每每想起那段好友為我的絕症救我命的情境,想想生命健康才是最重要的選擇。 五、大陸旅遊 小三通後,好友催勸旅遊,三次的遠行獲益良多,行萬里路真使心靈海闊天空,中國大陸地大物博,山明水秀,誠為可貴。行行走走終感彼岸並非久居之地,洪門港燒酒矸,仍是天地間福地,亦農亦漁仰頭觀天,星月閃閃,低頭看地,山海草木鳥魚是最好茶酒良伴,所以,仍然定居於此。 鍾馗這篇長詩,可做為我身傳,更為歷史做見證。時光不停的往前進,人是不休止的老去。一次的狂風巨浪,影響到大地砂石草木,隨之翻騰而逝;一次的戰爭,多少生命化為無聲無息。成功者,或可名留史冊,小民如你我,只好慶幸自己能參加這一段的表演。山永在、水永流,我的名字與你的詩是一時興起?或是永久的留言? 六、建屋贈匾 農曆元月間,諸好友聞知我欲於濱海處蓋棟樓房,大家同聲祝賀,並請好友顏主席贈彩匾,令我驚訝無語,主席說:「該送,該送,題詞你寫給我。」我一時不知所措,隨答之:「我與鍾馗求之,一定可觀。」大家認為非常妥當。過三天,主席來電要彩匾的詞,我說即速送達。當天即打電話與鍾馗說明詳情,他很高興的一口答應,並建議應順便要一匾與根朝兄,我實感激。 第二天,鍾馗來電,匾的詞語已完成共有五句,要我選擇,我快速備紙,聆聽詞語:海山一叟、山海一翁、亦山亦海、宜山宜海、半農半海半文章共五句。我選擇了「半農半海半文章」這一題詞。這一題詞有多重意義,並貼切,深獲我心。 我名文章,字篤述,號半農,半農亦是我的筆名,此其一。再者,我這一生與農漁關係密切,生活亦離不了農漁,尤其老來這段時間,每日與之為伍,心嚮往之,三者,每日菜蔬魚食,自食其力,心有成就感,身體自然健朗。 鍾馗數年來,每有暇時,常偕妻到舍下敘茶閒聊,時到田間看我耕田種菜,心念農漁與生活環節,因而有神來之筆,大家讚其妙思。能獲省主席贈一匾,此生無憾,實有榮焉,能獲鍾馗撰其題詞難能可貴。名匾配名詞蓬蓽生輝,半農半海半文章受之有愧,心實驕傲感激。 我本字篤述,子曰:「述而不作」,我偶而作之,量雖不多,實有感觸。然近日常從電視看到恆述法師不像法師的舉止語言,心實難堪,思之再三,述實宜改之而後快。與鍾馗商討匾額頭銜,乃毅然以篤撰為字,去述字而後心快。 半農96.05.17深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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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怡璧的人生故事
吳怡璧,大地人,一九四七年抽中兵籤,遠征大陸,女兒只有一歲,妻子不忍生別離,跟他到了廈門,以為可以長相左右,然而事與願違,這個家從此毀了,毀在時代的巨輪下,毀在戰亂的車轍下,毀在親情破碎下。因此,改變了三個人一生的命運。 吳怡璧有八個姑姑,他這一輩,父母又生了四個女兒,只有他一個兒子,所以家人把他捧在手掌上,從小非常寵愛與疼惜,一心一意培養他讀書,希望他出人頭地。因而,沒有吃過苦,閒時只是跑馬;西園的姑媽家大業大,也很寵愛他,少年吳怡璧經常騎著馬去找她,也在那兒跟塾師讀書,紮下深厚的學識基礎。 二十一歲,一個青年公子哥兒去當兵,這是一場災難的開始,父母的椎心痛苦,妻子的恩愛不捨,此一去不知再相見何月何年?同安渡頭,爹娘妻子走相送,只有襁褓中的女兒,迎著海風,不曉世事,不知人世的悲歡離合,陰晴圓缺。 吳怡璧出征,跟父母與妻子一別成永訣,只有留下那一點骨血,忍受人世的滄桑與荒涼,也因為有這一絲血脈,串起了這個家族,串起歷史場景,也串起兩岸隔閡的親情,那個當年不曉事的女兒,卻導演一場天倫夢圓的舞台劇。 這個當年襁褓中的嬰兒,出生未識父面,再見那個名義上的父親、夢中的父親,已經是五十年後的事了,注定跟她有命運的聯繫。 吳金卿,今年六十三歲,夏興媳婦,在她經營的小店舖裡,談起父親的一生,有追念,有感慨,有不捨,有無奈,雖然話語時斷時續,只有努力去拼湊吳怡璧的點點滴滴,還原他的人生風貌。 吳怡璧在家可說是少爺,不識愁滋味,當兵受不了苦,屢次脫逃,屢次被逮,兵就越當越久,家也越離越遠了。大陸淪陷之後,他因緣際會到南京教小學,「部長」以女兒嫁給他,何女長得非常漂亮,字跡娟秀,帶了一個拖油瓶四歲女兒。這一年,吳金卿十三歲。吳怡璧寫信到南洋跟父親聯繫,稟報他在大陸的近況,並說已經另娶,家人從此知道他沒死。 他喜歡飲酒,每當酒酣耳熱,心直口快,放言高論,說他父親與叔公在南洋,怎樣又怎樣?負責監視任務的妻子何毓敏密報,果然查出確有其人,並查出南洋寄贈的一只手錶與一支鋼筆,遂把他打入國特,發配勞改十五年,受盡了折磨與苦楚,比當年當兵還苦不知多少倍?出來之後,跟妻子離婚,兒子也改姓何了。 千古艱難唯一死,經過勞改的摧殘,他有時恍神,神智不清楚。中共再把他流放青海去作鐵路工,起初月薪一百八十元,離開時三百元,比在南京當公務員待遇差很多。青海人煙稀少,冬日天寒地凍,三百元只夠買火炭,養一隻狗,勉強可以過生活,他在青海一待二十幾年,待到了七十歲。 兩岸開放交流,女兒千里尋親,寫信到青海跟父親取得了聯繫,他取道香港回台灣,衣服沿路脫棄,好像穿的像乞丐一樣,台北的姊姊去接機,姊弟幾十年不見,還是可以一眼認出,未語淚先流,想到半世顛沛流離,少小離家老大回,父母見背,妻子流落,一個家已支離破碎了。 女兒吳金卿再去台北找姑媽,與父親相會,她夢中的父親,終於站在她的眼前,從他的形容笑貌,讀出人世的滄桑,從軍的悲哀,身不由己的苦痛,大陸妻子出賣的悲涼,兒子改姓的無奈。女兒一歲,他離家遠征,打一場沒有勝利的戰爭;女兒五十一歲時他回來,打著一役沒有勝利的人生。 回到老家,衰朽戰士歸來,帶著滿身的創傷以及破碎的人生,政府給了五萬元新台幣,要撫平他人生的傷痛。大地村的房子已住不下了,他去大同之家──金門安老院,縣府每月給他二千八百元,後來領老人津貼,每月六千元,他申請榮民就養,每月准領一萬三千餘元。七十歲以後,他在故鄉找到他的新生,那個追到廈門的結髮妻子,想廝守而不能廝守,大陸淪陷之後,有家歸不得,有丈夫找不到,有女兒不能相認。 她也是時代的受害者之一,一生忍受夫離女散的苦痛,茫茫人海,失落的鴛鴦,分飛的勞燕,何池可游呢?何樹可棲呢?她只得再改嫁給姓魏的,住在廈門地行街,育有三男二女。她是後水頭人,兩岸恢復交流之後,親戚有人嫁給「老芋」回去探親,她向他們打聽大地的女兒。因此,跟女兒吳金卿取得了聯繫,彼此書信往來。 她父親回家了,女兒寫信告知,母親要她好好孝順父親,說他臨老歸鄉有福氣。而他父親回家後也沒有再跟她聯繫,只說有次跟人從青海旅行到廈門一個月,找而沒有找到她。失散夫妻,破鏡終究是破鏡,無法再圓;家破已經破了,無法修補,時已逝,情難再,缺憾留給天地。 那時到大陸,沒有小三通,須先到台灣經香港,吳金卿認為是一筆大開銷,一時負擔不起,想說以後有機會再去看她,不想時間不等人,不久之後,母親就在廈門過世,留下了一生的遺憾。 吳怡璧歸老故鄉,許多征屬找上了他,希望爭取政府補償,他年輕時飽讀詩書,筆下很是了得,就由他操刀,向政府討回公道。金門人是一個弱勢族群,被關在公理與正義的門外,吳怡璧以一生的幸福,為荒亂的國家殉葬,只獲得八十萬元的慰問金。 回到金門的十三年中,應該是他人生最快樂的時光,女兒後來接他到夏興奉養,給他單獨的一棟房子住,每月領榮民津貼一萬多元新台幣,生活安舒,比流放青海月領三百元人民幣,忍饑耐凍,何只天壤之別? 他還是照常飲酒闊談,大陸何女就常常來信需索,連她的拖油瓶女兒也來要錢。君子不念舊惡。他每年過年總會寄二萬元新台幣給他前妻。 他生得豐神俊朗,魅力不減當年,雖然已七、八十歲,身體康健,常有一些女人專門賣偽劣藥、賣藍色小丸子給他,他誤入粉紅色陷阱,吃到後來心口痛,勞改後遺症發作,意識不清。以前喝酒,左鄰右舍都喜歡聽他開講打仗的事,現已塵封在他的記憶裡了。 二零零六年,吳怡璧──在大陸改名吳美華──又經過了人生另一次流浪。二十一歲出征,七十歲歸鄉,八十三歲到台灣三峽白雞山榮民之家安養。政府還是沒有虧待他,老兵不死,只是逐漸凋零。如果他一直在青海作鐵路工,無語問蒼穹,有一天魂斷異鄉無人知,埋骨荒郊,沒有人為他流一滴思親淚,歲時也沒有親人祭奠,變成曠野孤魂,累世受苦,又要向誰討公道去?如此說來,吳怡璧還算幸運的。 「他不會回來了。」女兒說。今生結成父女緣,她小時由祖父母帶大,到內洋讀小學,拎著鞋子走路,快到了學校才穿上,她可以讀書而沒有機會讀書,只因她是女兒。她付出的遠遠比他給的多,父女一場,相聚相養十三年,留下一副酸甜苦辣的天倫夢圖:「爸爸,我們這一輩子兩不虧欠,就在這裡分手吧!」似乎可以聽到吳金卿內心的聲音。 (2007.05.02第一次訪問2007.05.03第二次訪問 地點:夏興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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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世醒世勸世勵世益世
──「浯鄉俗諺風華錄」第二輯序 鄉諺、俚謠、俗語,是各地最具鄉土特色,最貼近風俗民情,最能表達族群真摰情懷的口語文化,大多缺少文字紀錄登載,但往往卻能長久流傳,在看似粗淺、樸拙、平庸、凡俗中,幾乎都隱含著警世、醒世、勸世、勵世、益世與傳世的點化宏教功能,令人在言談中,很自然而直接地沐在潛移默化的情景中。一句看似白描直敘,毫不起眼的俗諺,說不定正發揮「暮鼓晨鐘」、「振聾發瞶」、「醍醐灌頂」的警勵神功。只是,隨著社會的變遷與發展,平日彼此間已少有機會出現俗語話了,誰能料到多少年後,由於人們的不常使用而陌生、而淡忘、而湮沒、而消逝無蹤,果真如此,我們將何以對先民,又將如何對後昆。 炷烽承鄉親的愛護,自主持縣政以來,即以「文化立縣」為長期施政作為的內涵,兢兢汲汲,不敢稍存疏怠,總在盡一切力量,克服障礙,在縣政整體的規劃設計中,凡足以提昇文化層次與縣民精神生活品質的可行方法,融為具體的施政項目,藉全方位的縣政建設,呈現嶄新活化的文化面貌,讓「海濱鄒魯」的美譽,更加亮麗璀璨。在金門本身資源有限,條件不足,且處處受到主客觀因素的影響,阻力與壓力所形成的無奈與無力,施政推動的進程中,常事倍功半,績效累積不易。所幸在海內外鄉親的強烈支持與施政團隊的盡心盡力下,成就雖然有限,但仍得到許多的肯定與鼓勵。在產業的發展、教育的建設、交通的改善、觀光的推展、兩岸的互動、國際競賽活動的參與,都使金門的能見度與文化的光亮度,達到令人滿意的程度,對此,我們衷心的感謝與感恩。 本府縣政顧問,鄉彥許丕華先生以其平素對鄉土民俗文化活動的熱心投入與廣泛而深入的接觸,將與金門有關的鄉諺俗語藉「金門日報」副刊園地供鄉親分享,作品見報後引動廣大鄉親對先民文化遺珍的熱烈迴響,在作品沒有結集出版之前,許多鄉親以先讀為快,甚或一一剪貼留存,因為許多的俗語話,多年前曾經是鄉親們常聽、常講、常運用的交談口語,現在少聽了、少講了、更少運用了,所以顯得既親切、熟悉又陌生、疏淡,無他,這是我們共同母語的一部份,也是大家共同的記憶。二年前在縣府文化局的贊助下以「浯鄉俗諺風華錄」問世後,大受歡迎,現在又將新作編為第二輯,仍由文化局贊助與鄉親見面。 第二輯的內容更突顯了金門俗諺耀眼的風華與令人傾倒的鄉土文化風采,也充份展現了作者豐富的人生閱歷,在熟稔的民俗領域,仍不斷的追求新知與擴大知識視野的精神令人敬佩。金門因明末鄭延平的據島及清廷的遷界海禁上下達一百五十年的重擊,島上生態的浩劫與史蹟文物的形同空白,要還原歷史真相是難上加難,只有在有限的記述中尋寶究底,作者很有心地從島上流傳的俗諺「九里三提督」、「一榜五進士」、「龜蓋朝天子」與「童生躇著槍兵」中追出名列明、清正史先賢的光輝史蹟,明光宗天啟年間經略東南五省賜上方寶劍的蔡復一、萬曆的會元許鍾斗、憲宗成化冒死護育孝宗於宮內的名宦張敏、崇禎入閣拜相的探花林釬、萬曆己丑科浯邑平林蔡獻臣、蔡懋賢、浦邊蔣孟育、陽翟陳基虞、西黃黃華秀等五人一舉名題金榜、清乾嘉年間提督蔡攀龍、邱良功、李光顯及邱聯恩等人都是俗語中的主角人物。勵世勸世的如「大魚食小魚」、「狗食豬肝知心內」、「菜瓜摃狗去一段」、「青瞑精啞九靈」、「未曾想贏先想輸」、「橫柴撟入灶」。天文氣象的「年怕中秋月怕十九」、「欣逢一年現雙春」、「日曝上元燈」、「二月二,穿棕蓑拜土地」。貼近文學的「親炙俗語話中的重疊之美」以及彙成系列的「金門東南濱海鄉社的典雅綽號」等等精彩鞭辟的內容。 「浯鄉俗諺風華錄」第二輯的付梓問世,不是金門文化活動的什麼盛事,更不是構成大事的要件,但無疑地,是鄉土文化中保存珍貴的口語文化工程的重要一步,我們要給予正面的珍視與珍惜,我們更企盼熱愛浯鄉金門的許丕華鄉彥,以生花之筆,繼續為金門的鄉諺俗語的深耕活化再接再厲,由衷期待「浯鄉俗諺風華錄」的第三輯風華風光又隆重風雅與廣大鄉親再度結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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典藏先民文化遺珍
———為「浯鄉俗諺風華錄」二輯引序 不管是俗語話的鄉諺還是俚謠,絕對是口語文化中的「珍品」,不僅具有「調味料」與「潤滑劑」的效能,且有「畫龍點睛」與「神來之筆」的催化作用,讓彼此的交談更生動,更順暢,更具親和力與親切感。以往,在與鄉親長輩或同儕間的接觸互動,常聽,也常講,只是沒有去深切體悟這些先民遺珍的幽默風趣與哲理十足的豐富意涵。我們也發現許多的俗語話看似「有點正經又不太正經」的表相,輕諷、淡謔、薄譏、暱戲、諢弄,有點輕佻、有點賣弄,也似有點故意整人的用意,但動機與目的都是嚴肅與嚴正的,直接間接、正面側面、有意無意、輕描淡寫地將人引上正道,套用現今的勸世用語,就是「存好心、說好話、做好事,開大門,走大路。」 感謝「金門日報」的寬容、包容與慫容,挪出本就有限的副刊園地,讓我有機會得以將體察涵詠俗語話的粗淺心得與鄉親分享,這份對我的榮寵是我無上的榮耀,對我而言是無比的珍貴,也無比的珍惜。所以每一句俗語話都用心地慎重篩選,務必很正面地呈現出來,下筆時也是誠惶誠恐,戰戰兢兢,深怕由於自己的輕忽疏怠而致詮釋錯誤、觀點偏頗,或因切入點的不同、時空的掌握不準、場景的描述錯置、引喻失義、不倫不類,則失之千里,既愧對先民,也愧對鄉親,所以,必需時存戒慎恐懼之心。 既然以讓先民的每一句俗語話,都能紮紮實實風華十足,風光而風采地展現嶄新的風貌為職責,絕不能以就字解字、按字說字、訓詁式的「說文解字」為滿足,而是如何使古板的俗語話活化、深化、強化才是新的努力方向。於是內容的豐富、強度的增加、深度的延伸、廣度的擴展、張力的增強與核心主題的突顯就是必走的途徑,只是,我有自知之明:資質駑鈍、胸蘊有限、思維呆滯、學養兩缺,要達成預定目標,必成「椽木」之舉,白費了。不死心引發了意動、心動而行動,不斷地請教,不停地諮詢,一再地討論,許多鄉親鄉彥鄉賢熱心提供珍貴的意見與特有看法,真如獲至寶,所以每一篇的內容,都是鄉親集體智慧的成果,尤其,東南濱海鄉社的典雅綽號系列,更是歷經幾年的請益得來的。 金門的鄉社聚落,往往都有特有而特出的典雅綽號,用以突顯社里的產業特色、營生狀態、鄉土色彩與民俗文化,也可以說是刻意在濃烈草根性中帶點無遮無攔草莽味道的生活寫照。個別是綽號,幾個鄉社的綽號連起來就成了韻味與趣味相溶的典型俚謠(有別於大陸在人民公社、大躍進以後出現的「順口溜」)。如「下市罾」個別是綽號,「罾」是營生的器具,「洪門港燒酒矸」是綽號,卻點出燒酒是鄉親在艱苦環境中求生計不得已的保健救生方式,依鄉社地理位置順序唸起來就成了音節鏗鏘、節奏明快、韻腳優雅的俚謠。就正面的解讀,每一個鄉社綽號都在訴說它產業的特色、文化的特色、生態的特色、社里的歷史變遷與遞嬗的過程。在下筆之前資料的蒐集、背景的瞭解、特色的定位、社里的生態、陽居、人文、物產、生計等林林總總,都要一一吸納溶入,只要一字用錯、一語道錯、一事敘錯、剖析判錯,勢必立即引來物議、異議、爭議,甚或反彈抗議。前後計十一篇陸續見報後,竟未聞有罵聲出現,實是僥倖中的萬幸,每一位貢獻意見的鄉親,請接受致敬。就資料推測,這些綽號的出現是陸續形成的,時間應都在民國以前,遠達百年之上。有一點不怕「賣瓜」之譏的是儘可能將各社里綽號之外的特色顯示出來,而這些特色對年輕的鄉親,卻是陌生到前所未聞,可見歲月推移與產業生態變化的快速。 在這些社里的特色典珍聞中:下市在全島擁有絕對優勢的造船業;洪門港曾經是貨船、釣艚的重要運補站,如非限於天然條件,百年前就已是重要港口;水頭的榨蔗製糖與一年兩熟的稻米豐收已走入歷史很久了,而轟動一時,開運動風氣之先,以各社里菁英大集合的「籃球隊」征戰雄風,幾乎也讓人忘得一乾二淨;古坑的「仙腳跡」許多人不知在何處;東沙的「放鯀」「鉤釣」恐怕連漁具都少有了;山仔兜的狗少了,東沙的豬已無人飼,歐厝的驢長相如何,鄉親們恐怕只有書本圖卡中才能見到蹤影了;民初那一陣出版社里刊物的熱潮,不是只有山仔兜的「顯影」與水頭的「塔峰」獨領風騷,洪門港的「金豐」月刊、古坑的「古崗」月刊、歐厝的「金獅座談」絕對不能讓歷史留白;後湖、菽 山海灘「牽網」、「絲綾」鼎沸的人聲已緲,所幸「大儷」仍不時放聲狂鳴! 自「浯鄉俗諺風華錄」承金門文化局贊助問世後,除受到鄉親的愛護與不忍嫌棄外,曾有台南及宜蘭的書局來洽代銷或接手再版,均已婉謝。二年來倒是屢有鄉親鄉彥關心新輯何時出版,顏主席忠誠、李縣長炷烽、吳立委成典、謝國代炳南、楊院長永斌、楊副縣長忠全、翁主秘廷為,不次催促鼓勵。張董事長邦育、張教授火木、名作家楊樹清諸兄不但關心進度,更關心內容。一再提供寶貴意見的陳德昭、李養盛、李錫榮、鄭慶利、莊熊水、許 寬、林怡種、許丕謀、許明呼、董漢根、蔡清森、許湧泉諸鄉賢謹致敬意與謝忱。 新輯能順利與鄉親見面,要感謝金門文化局李錫隆局長、名設計家王士朝董事長、林守敬總經理的鼎力支持協助,優點設計印刷公司主編同仁的用心,李敏智、許丕舜、許俊明等先生提供珍貴圖片,電腦作業中許玉娟、李昀臻、李昀穎、許玉燕、賴郁欣的建檔下載、訂正文稿,費心費力,感恩再感恩,感謝再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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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愛芳鄰
午飯過後,難得偷個浮生半日閒,眼睛剛闔上,外面就傳來玻璃碎裂的聲音,還不只一次,間續數次之多;不一會兒工夫,濃濃的酒香,竟然湧入我的鼻孔,下意識告訴我,有不妙的事情發生了。 原本濃濃的睡意,也在碎裂聲中裂解,索性爬起來,推窗望外,發現附近鄰居,從樓上把許多的玻璃瓶罐,往樓下砸;首當其衝的就是樓下停放的機車,慘遭被砸的命運。最可怕的就是用路人,滿地的碎玻璃,害得行人和機車騎士不知如何應變。 附近熱心的鄰人,出來指揮交通,請用路人暫時改道,以免被酒瓶砸到;也有人拿起電話報警,深怕不知情的行人走過,遭受到不預期的災難,所以請警察來維持社會秩序,制止這樣不理性的瘋狂行為,以免傷到無辜的百姓。 沒多久警察手持盾牌前來處理,幾個熱心的民眾,也冒著細雨前來支援;當警察制止之後,沒有再聽到玻璃碎裂聲,事件也順利受到控制。隨後有一位熱心的鄰人,主動拿出掃具,在大雨中把碎裂一地的玻璃掃起來,一邊掃一邊抬頭張望,深怕「禍從天降」。 眼前發生的事情,讓我感受良多,好鄰居真的很重要,不但能發揮守望相助的精神,更能彰顯人性的光輝;如果碰到惡鄰,隨時都要防範不預期的災難,真的讓人膽顫心驚啊。 同樣的事件,十多年前也發生在住家的對面,有一位住戶,愛喝酒,喝完酒,酒瓶就往窗外丟;不但不管別人的死活,也經常把停在路邊的車輛砸壞,這樣的行為,真是要不得。 我們身處人擠人、車擠車的大都市裡頭,行人靠路邊走,隨時有「禍從天降」的危機,靠路中間走的話,又有被車子撞倒的危險;不禁讓人感慨,這就是現代人的無奈。但願處處有芳鄰,不但不用擔心類似的危機,也能發揮群己互動的高貴契機,那該有多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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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花城之春
杜岳漢講到此處,哈哈大笑。轉頭對呂素姍說:「你看,西班牙軍多麼幼稚!鄭成功打呂宋島做什麼?這叫做以…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腹,對不對?」 「不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呂素姍更正他的錯誤。 途中,呂素姍看見馬車、人力三輪車,感到十分有趣。這是市民的交通工具。她發現不少婦女頸上纏著白布或黑布,那就是穆斯林婦女。有些碧眼黃髮,如同西方人,那大半是西班牙混血兒。 黎薩街位於市中心,商店林立,大多是華僑經營。呂家的雜貨店是兩層樓的木造屋。樓下是店面,樓上住家。呂素姍看見一位四十多歲肥胖婦女,濃眉大眼,一對豐滿而皙白的乳房露出半截,驚喜交集用英語問:「你是素姍麼?多麼漂亮的中國姑娘!如果你父親能夠見到你,他一定大笑的。」她聽了一怔,忙問:「爸爸呢?」胖婦女向樓上一指,她匆忙地上了樓。 樓上的客廳,依舊保留著中國傳統風俗。八仙桌前,豎立呂氏祖宗的神牌。旁邊,掛著一位清臞的老人照片,呂素姍雖不認識,但從眉宇之間流露的印象,她已知道那是她的父親。杜岳漢站在旁邊,講起她父親去世已經十天,臥病期間,時常呼喚素姍,對於航途上一直隱瞞此事,杜岳漢向她道歉。 爸呀!我來晚了! 呂素姍跪在地上,她悲痛地嚎啕大哭了! 呂素姍初到花城,生活總覺彆扭,先說吃飯,每人一個盤子,一刀叉、一匙,飯前還禱告一番。她不會禱告,只是低頭裝樣子,等候人家唸過「阿們」,再一起進餐。最傷腦筋的是解手。不用草紙,便池前置一水桶,解過後用水瓢沖淨,再以毛巾拭乾,這多麻煩! 晚間,熄滅電燈,夜風從窗櫺外吹進來,她脫去內衣,腰間只搭一厚毛巾,便可度過一年四季。她的那個在此長大的弟弟呂福、呂建,睡覺時腿間挾一只枕頭,據說這是嬰兒起便養成的習慣。 呂福、呂建長得黑唬唬的,濃眉大眼,非常聰明可愛。從呂素姍來了以後,他倆終日纏在她身邊,願意聽候她的差遣。他倆的廈門話講的不好,常夾雜英語詞彙,但是大體來說還能溝通。呂福今年十九歲,正讀大學。呂建十七,花城中學剛畢業,下學期進入亞典耀大學。他倆若是回到廈門,人家一定以為年已二十開外了。 南施少女時是花城的美女,家裡窮苦,她排行第十一,一年到頭穿著灰漬漬的T恤,破牛仔褲,腳上是一雙拖鞋。十九歲那年,進了呂家當傭人,後來作了店員,她的誠實與美貌,打動了呂金煥的心。那年過聖誕節,吃過晚飯,呂金煥親自開一輛破汽車送她回家。車子開到荒郊,呂金煥熄了火,坐在駕駛座上發楞。 「你帶我來這裡做什麼?」南施問他。 「我有話給你說。」 「你說吧。」 我比你大八歲,在廈門老家結過婚,還有一個女兒。我太太過世了。我想再找一個對象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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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札記64山茶花
小仲馬的成名作《茶花女》,描寫名妓馬格麗特和世家子亞蒙的悲情故事。馬格麗特出入歌台舞榭,必然帶著一束茶花,每月有二十五天帶白茶花,其餘五天帶紅茶花,人稱茶花女。 山茶又名耐冬,原產中國,唐代傳到日本,到了十八世紀,才經由日本傳到歐洲。《茶花女》作於一八四八年,這時山茶早已在歐洲落籍。小仲馬以花喻人,馬格麗特的姿容和氣質,已無需多費筆墨了。 山茶的花期長,陸游詠《山茶》:「東園三日兩兼風,桃李飄零掃地空;惟有山茶偏耐久,綠叢又放數枝紅。」山茶的葉子濃綠青翠,花色以白、紅、粉紅為主,花、葉對比明顯,「綠叢又放數枝紅」,傳神極了。 山茶凋謝時,總是整朵花落地,所以從前官宦人家不大種山茶,有哪個大官不忌諱「斷頭」!據說日本武士也有這種忌諱。 茶樹和山茶 茶樹和山茶是堂兄弟——都屬於山茶屬(Camellia)。製茶用的茶樹,學名C. sinensis;園藝植物的山茶,主要指C.japonica。據大陸山茶科植物專家閔天祿教授的研究,全世界山茶屬約一百種,主要分布長江以南至雲南、越南一帶。台灣也在山茶屬的分布區內,據《台灣植物誌》,台灣有十二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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迴
Keep Writing!
文字為我的生命經驗提供服務,我虔誠篤信著。
從小因為對語文閱讀的偏愛,轉而愛屋及烏對英文學習有莫名的熱情,青春年少也曾信誓旦旦、志向遠大的想成為一名文字工作者。事與願違,反而是妹妹代替我實踐了這份理想。我則因興趣選擇了與英文關係密切的貿易工作,20餘年來,因工作走訪了60幾個國家,有些國家還持續一而再的造訪。結果累積一大袋沉甸甸的各國貨幣、大包各航次的票根、大票各國友人………,以及難以具體成形,採擷人生風景的記憶與感想。年歲漸增,馬齒徒長,沉澱思緒像千萬隻螞蟻吞噬妳隱形心體,或午夜夢迴,或人群紛雜,或異國他鄉,一絲聽不見的聲音總是苦苦相逼,令人侷促不安,不知如何安頓在深處翻攪的靈魂,此帖治療良藥便是文字紀錄。因此,工作、生活、文字紀錄,三者成為食物鏈,纏繞著我現在的人生。
2004一趟返鄉之旅,啟始與文字續緣,我嘗試將隨身不成篇幅的、零落的生活札記,整理成不成熟的作品投稿「金門日報」,同時轉寄舊時故友,間作彼此信息的交流,老友們不嫌棄的回應大多溢美之詞,其中遠在美鄉淚,換來她鏗鏘有力的鼓舞尤令我振奮:「I thinkyou should do something for yourself, something you really enjoy-writing,Keep writing!」我把這些話記得牢牢的,並悄悄地跟自己玩起一個遊戲來。
遙遠的童年,每當落花生收穫的季節,老媽總是把委託鄰人種植小塊農地所分得的些微農穫,清洗、蒸煮、曬乾,在那貧瘠年代,孩童歡天喜地,每人分得一甕,各自保管在自個兒床舖下。快樂情懷不在吃食口慾,而在那份擁有的歸屬感。相對看待「金門日報」寄來的稿費,真有時光倒流,昔日落花生的相似情懷,捨棄轉帳便利性,採用傳統匯票收受,因此抽屜裡累積著稿費的匯票,彷彿有著秘密擁有的興奮,小女子異想天開,心想是該利用「它」為家鄉做些事,現在總算可以跨出第一步。因生性愚鈍,俗務纏身,生產力低,而這一步,從2004到現在,共走了三年啊!
一個英文學習的故事
如果英文學習對你不具意義,那麼快快跳過此章節,如果你像我一樣,對電影有不可救藥的熱情,希望有朝一日可以「聽電影」而不是「看電影」,如果你對自我有些期許,想利用英文工具開啟生命的各扇窗,如果你想利用英文在各種考試無往不利,那麼請耐煩些時間,與我分享這一段英文學習的故事。
老大兒子打從幼稚園時期就開始學英文,他是按照都會小孩模式成長著,曾經一學期可以拿十張獎狀,但是等他負笈美國唸高中,第一年因為語言問題,功課幾乎是全軍覆沒,帶給我很大的衝擊。照豬養的老二女兒,採傳統方式,從小不給任何壓力,只提供大量的有聲書培養耳朵的閱讀。及長,自然而然進行不間斷的文字閱讀,一切以她可以自我學習帶得走的能力為目標。那時期,英文學習呢?再說吧!
女兒開始學英文是在小三的暑假,那時SARS如火如荼,哪兒也不能去,才鼓起勇氣到SOGO附近一家朋友推薦一年多的美語教室-Mr. Cramblit's English Studio。
首次的說明會,金髮藍眼的Mr. Cramblit一口道地的國語,並且有一個中國名字,我們稱他柯老師。言談之間,他對於自己的一套英語教學極有信心,心想反正暑假閒閒沒事,看看這老外的葫蘆裡賣什麼膏藥,沒想到還要先試讀四次,通過考試才能決定是否收你這個學生。
媽媽清楚覺得仿照幼兒中文學習方式,這種英文學習方式是相通的,如果能熬過這辛苦的基礎期,以後女兒能聽英文故事,看英文小說,隨心所欲,就像她能很快看完一本中文書一樣,是媽媽深切的希望與終極的目標。
柯老師的教法很另類,也很特別,沒有教科書,剛開始也不教你英文的拼字,所有的新字都是以他自創的畫圖來認識,共計800個圖,一個圖一個圖學起;再用動作教孩子直接明白圖的意思,活化演繹文字本身的意義。英文學習不在上課時數的多寡,重點在課後作業練習,每日一片CD,內容由淺入深,包含日常生活的各種數字練習,此單元非常實用。想想看,每天的生活中需要用到數字的場合有多少,如時間、金錢、面積、長度、分數和序數等等,透過這種數字的聽寫練習非常有效,而且聽寫的速度是一秒一個字。其他單元尚有動作練習、手勢、句子聽寫、文法改錯、句子重組、音標,一律用聽寫與畫圖來進行。聽力如此訓練的結果,孩子耳朵變得很尖,英語常有的各種連音或過去式,都能一一分辨出來。一張CD,每天起碼都要跟它奮鬥三個小時,所以小四那一年,每個週末假日的玩伴,幾乎唯有這片小小的CD。
這種幾近魔鬼訓練的教法,有學習的艱辛,有收穫的快樂。這樣戰戰兢兢伺候著女兒學英文,整整一年之久,連國外出差都避免成行,雖然辛苦,眼看著孩子一天一天的在英語學習的道路上成長,讓陪讀的媽媽愈陷愈深,恨不得自己也跳下去重新再學一遍英文,因為他的學習方法是實用與融會貫通。譬如說,一個簡單的「on」字,柯老師的圖畫是一條線上有一個圓圈,他的解釋是on=有接觸,而不是我們傳統所學「在………上面」。因此,透過他的圖畫與簡明的解說,我們可以很容易就了解與演譯到其他相關詞語,以達舉一反三之效。例如:「put on穿衣-衣服與身體接觸」;「on theair廣播中-與電的接觸」;「on your feet 腳與地面接觸,表警戒中」,「off」則相反。
由於柯老師精闢的教材與講解,讓我想起高中時代喃喃自語背整本狄克遜片語卻不會運用的荒謬,想起一個難以磨滅傷痛—大學英文選」成績不錯,但是英聽卻補考,因為在此之前,我從來都沒有聽過英文啊!另外,外子也是一活生生的例子,留學前的他,在各種國家考試中,英文成績都是獨佔鰲頭,沒想抵美第一天,光為接水電、接瓦斯和接電話這類生活瑣事,就搞了整整一天的光景。我生平第一次開口期期艾艾的英文是:「I beg your pardon, my English is very poor, please speak slowly!」場景是北市某家飯店,對象是一國外客戶,那時的我,是貿易公司的小秘書,想想近十年的英文學習幾乎歸零,沮喪之心可想而知。後來不停的出國,接觸到很多非英語系國家的人,如講法語,或是說阿拉伯話的人,發現他們學英文的時間沒有我們久、也不比我們多,但是聽與說卻比我們好?噢!原來我們這一代人學英文是用來考試,不是拿來用的,原來我們一直花了很多冤枉路在學英文。
女兒與柯老師學習期間,從他身上學到寶貴的心得,他嚴謹的治學態度與教學的熱誠,例如功課必須準時繳交,就算遲交,也要在24小時內補交,CD功課沒有答案,必須自己一句一句寫下,遇有不懂的地方作記號,上課時問老師,他最常強調的,讀書是自己的事,因此上課時,孩子們拼命舉手問問題,老師解答之詳盡,是上課最精采、最豐富的收穫。
在課程尾聲,他發給孩子一張英文自學計畫方案,就聽說讀寫各分「容易」、「稍難」、「更難」內容有詳盡說明,為有興趣自學英文的人帶來方向。於是,在台北某些專賣兒童或青少年英文讀物書局如敦煌、書林、文鶴甚至101大樓裡page one 都可以找到有趣適合讀本與有聲書,為女兒在英文學習上尋求一番趣味。
我與成寒
成寒是誰?網路上鍵入這兩個字,可能成串的相關網頁跑出來,或許你就明白她是那一號人物。
認識她已是多年以前的事了,嚴格講當時她是妹妹的朋友並不是我的朋友。一晚急促的電話響鈴聲,作家直率的個性,不容人有拒絕的餘地,直說有一批書要托計程車送過來,一會兒就到,要我等著收受。原來當時她要搬家,過多看過猶新的書籍要送給妹妹,但她已調至新竹,我就順理成章成為受益者。就這樣「不送不相識」,以後兩人就成為可以熱線長舌的朋友。
好奇心驅使,翻閱堆放在客廳一角的那一堆書,其中有一本是她寫的「躺著學英文一」,深深引起我的注意,內容是鉅細靡遺披盡好玩有趣的英語學習方法;妹妹說這本書曾上金石堂暢銷排行榜。當時我仍埋首於海外市場的拓銷工作,什麼暢銷作家,我渾然不知,只對她書本所提的學英文的方法有高度的興趣,她書裡面說的素材,乃是我尋尋覓覓所想要的英語學習方法!
隨時間流逝,因孩子也在學英文,透過向她請益,互動多了也就日漸熟稔,才發現她英文「武功」高強,尤其是英美文學作品的介紹及作家的出生地、紀念性居處,都能如數家珍般的娓娓道來,興味漾然之餘,更是欽佩萬分,因為這一塊是我大學時代唸錯科系一直想再一次追求的領域。是她,讓我與女兒一起聽英文有聲書的童話故事,如「糖果屋」、「綠野仙蹤」、「小婦人」等等,彷彿又讓我重新過了一回童年;是她,讓我「聽英文」成為日常生活如吃飯般不能健忘的事;是她,讓我在殘酷現實的商戰叢林中,找到了一塊慰藉心靈的角落。
成寒,人如瓊瑤筆下的女主角,披肩長髮加上纖細的身軀,可是講起話來可是直爽率真,印象深刻的一句話,她說「躺著學英文」重點不在「躺」,而是「學」這個字,頗耐人玩味,原來羅馬不是一天造成的!以為她卓越的英文成就,可能也是來自她童年穩固學習基礎。一探究竟,才知她也曾有過慘痛的少年英語學習經歷。感佩之餘,就贊助邀請她到當時兩個孩子就讀的學校—文湖國小及大直高中演講現身說法,分享她英文學習的成功經驗。結果幸運的遇到熱心的大直高中圖書館慧主任,不僅給全校學生們導讀成寒的多本著作,遇欲罷不能並再三的邀約成寒到校演講,大人們用心,孩子受惠,因此我也希望同樣的場景可以在我的家鄉重現!
成寒是一位優秀認真的作家,已出版近20本著作,以下是我印象較深的幾本:
瀑布上的房子,一本誠品書店出版,由國內建築學者聯合選出的「二十年來台灣出版、最值得一讀的建築導讀書36冊」,它即是其中之一,也是十年來國內最暢銷的建築書;大詩人的聲音,曾是金石堂「語言類」年度暢銷書,大直高中家長會選為畢業生贈書;躺著學英文1─聽力從零到滿分,獲選為大陸中小學圖書館選書;小錯誤,大發明,連續兩年登上金石堂「科普類」年度暢銷書,台北市康橋國小訂購一千冊當學生課外指定閱讀;新書英文,非學好不可,2007金石堂年度暢銷書。成寒已多次榮登金石堂十大暢銷女作家,且曾在《中國時報》家庭版、《明道文藝》、《上海新民晚報》、《廣東深圳商報》闢有專欄,她並為讀者架設網站:http://www.chenhen.com,解答有關英語學習的各種問題。
用另一種方式來愛我的家鄉—金門
大弟在大直開了一家「紅舍」,專營家鄉高粱酒的批發與銷售,從小更司空見慣爸爸的公益生涯,從揮毫紅白帖、籌劃婚喪喜慶或選棺木,從早年的諮詢代表、廟宇宗祠的募款營建,到現在的鄉里調解委員會與南管樂府,他總是神采奕奕、理所當然的樂此不疲。印象中常有的一幕,除夕夜,鄰人有事相請,他都是毫不遲疑的放下一半的年夜飯出門去幫忙。那麼,我就用另一種方式來愛我的家鄉吧!希望不是矯情的,不是沽名釣譽的,是與爸爸一樣自然的心情,為家鄉做一點點那樣歡喜做自己喜歡做的事。
我認識的很多朋友,多數沒有真正去過金門,只因小三通路過,回來告訴我金門的好。從小深覺它真是一個適合讀書的地方,兒子就讀大直高中時,曾帶回一本學校編著,遠流出版社出版的頁間風景百本名著導讀,翻翻內頁,發現所提大部份書本於青春年少國高中待在金門期間都閱讀過。對照國中畢業時,大夥兒半玩半考的到台北考高中,結果悽慘的全數鎩羽而歸,但至今多年,同學各個頭角崢嶸,在大社會的各個領域或角落,頂上各擁一片天。此事確實帶給我幾許省思:咱們聯考可能輸人,多讀一點書,多學習,能力終不落人後。但從柯老師到成寒,真人實境的學習故事,讓我深信,英文實力的培養,是可以從聽力訓練的自學習慣出發,願每個樂意學習的人,都可以手握成功學習英文之鑰,走向輕鬆學習的道路。
一粒種子落地就有希望,烙在心中隨著時間的澆灌,它終會長出嫩芽,甚至開花結果。曾在遙遠年代,冒著隔日段考緊張氣氛溜進學校號稱「白宮」的大禮堂,開眼界名伶京劇藝術的饗宴,雖是久遠的記憶,但當下震撼的感動是恆久的一幅畫,不是感動舞台上的鑼鼓喧天;不是感動劇情的離奇曲折,而是感動舞台背後需多少血汗才有主角精湛演出。黃羊川的故事改變了窮鄉僻壤命運也是另一令人感動的例子。或許時代滾輪運轉,漸富裕安康的家鄉已不缺魚餌與釣竿,或缺的可能是如何釣魚的方法。我願扮演那多事的推手,用稿費累積基金小女子做小事,祇要有那麼一人因此而受惠,一切都是值得的。讓我們為家鄉的美好共同盡一點小小心力。 -
天空上的地平線
———獻給2007全球熱愛生命獎章得主及周大觀基金會的所有朋友 當潘朵拉打開了那一箇匣子 所有的線都已扭曲,除了地平線之外 我們所有的希望是寄託在地平線之外的天際 我曾經墜落在人間和你成一個朋友 和你一起向天爭取了什麼………我不斷地問 向天、向天、再向天討取一種自由 自由會歸趨在一條線外的扭曲、捲起、螺狀和變軸 自由是一條不能解述的生命線上不知名的依然留存 在天際之外,我結交了一些朋友,在地平之間我結交了一些英雄 如果這個小島間還有一些朋友與英雄 那一天我們可以瞭解所有天際的地平線都能自由且坦直的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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抄書
天下文章不忘抄,會抄的,可替自己的文章加分;不會抄的,就會像某些人抄「罄竹難書」和「音容『苑』在」一樣,「抄」成了千古笑話,還要被人指著鼻子,罵得連還口的勇氣都沒有,多可憐。 抄文章,不一定是抄書。凡老師、長輩、名家、朋友、導遊、野老或僧尼講的話,只要是自己認為值得一抄的,都是抄的標的物。抄時,只要交代了來歷,不僅不算「抄襲」,而且還有「傳道」之功。 瞧,台北的國家圖書館裡,每天有數以千計的人在「抄」,而且多數是用快速的影印機在「抄」。不少碩士博士或文壇泰斗,就是這樣「抄」出來的。惟其中也有把自己「抄」成了喇叭花的。原因是他們只抄到了前﹝別﹞人在山腳下所見到的小風景,沒有抄到別人在山頂上所見到的大風光。 其實,抄到前﹝別﹞人在山腳下所見到的小風景也不要緊,只要自己回頭設法登上山頂,便能知道所抄得的資料有無價值。例如:有人在作品中引用了「洛陽三月花如錦,多少工夫織得成」,文下夾注「——南宋狀元‧謝枋得」。讀過《千家詩》的山腰人,便知這兩句詩不是謝枋得的。而讀過謝枋得的「本傳」的山頂人,便知謝枋得是「二甲第一」,而不是「一甲第一」的狀元。 又如:「張繼〈楓橋夜泊〉中的「江楓漁火對愁眠」,蘇州當地的解說員說:「江是指江橋,楓是指楓橋。」很多遊客﹝不乏教授和名作家﹞就信以為真,以為挖到了「寶」,興奮得高喊「不虛此行」,為文報導。他們那裡知道,那是山腳下水溝裡因詩而附會的小風景。他們若能再爬高些,多讀幾個版本的《唐詩三百首》,再爬高些,見了《蘇州府志》、《寒山寺志》和唐人高仲武編的《中興閒氣集》,便赫然發現詩的原題是「夜泊松江」,連「楓橋」二字也沒有。且知「楓橋」二字出現得最早的,是張繼逝世半世紀後,張祜的那句「暮煙疏雨過楓橋」。這便是在山頂上看到的大風光了。 總之,在低處看到的景物有限,若不爬上太武山頂,就看不到「南山下雨北山晴」的盛況。所以,抄書之後,還得花點工夫去爬梳。否則,就不是好「抄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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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 花城之春
呂素姍的母親早在抗日戰爭以前,因患腎臟炎過世,那時她才五歲。她是外祖母把她撫養長大的。從小失去母愛的人,宛如荒山上的野菠蘿葉,經得起風吹雨打,而且具有生命的韌性。呂素姍為了早日獨立,初中畢業,便考進廈門女子師範學校。她喜歡文學,冰心的散文、巴金的小說,曾使她愛不釋手,流了不少眼淚。也雖然剛滿二十三歲,卻已做了兩年小學教師,而且已飽嚐人生的辛酸炎涼了。她對於父親印象也很模糊,也許離別太久,根本沒有感情。她收到父親的信,為了在老人家病危時見一面,她才花了將近一年的積蓄,買了船票,匆匆趕來。 這次出門,呂素姍內心充滿矛盾,既想回到父親身旁,在海外定居,但卻又難以割捨高樹的感情。她原幻想高樹向她求婚,在兵荒馬亂年月,不少男女倉促成婚,免得時局發生變化。但是,她非常失望,直到高樹送她上了輪船,高樹依然背誦范仲淹的教條,「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甚至連一句體貼的話也沒說。呂素姍完全絕望了。 呂素姍帶了兩件行李,在馬尼拉上船,杜岳漢幫她找的搬運伕,因為她語言不通,十分困難。正愁搬運行李下船,那個小鬍子帶著兩個菲人趕來,迅速地扛下舷梯,搬到汽車上。杜岳漢吩咐司機坐在後面,他親自駕車駛出港區,奔向那綠蔭夾道的市區。 花城,這是西班牙殖民者取的名字。當他們佔據呂宋、比薩揚群島後,便進犯棉蘭佬島,受到穆斯林武裝的英勇抵抗。一六三五年,侵略者在花城修築「皮拉爾堡」,準備進攻穆斯林軍。不料一六六二年,鄭成功光復了被荷蘭殖民者佔據的台灣,西班牙軍大為震驚,唯恐鄭成功再攻呂宋,便灰溜溜地撤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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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札記63 櫻花
我曾兩度前往東京賞櫻,一次四月中旬於上野,看到的以紅櫻為主;一次清明前後於御苑,看到的以白櫻為主。 櫻花長得很慢,某年到青島開會,適逢櫻花節,那些日本竊佔青島時種植的櫻花,已有八、九十歲,才不過碗口粗細。因此,要看粗可兩三人合圍的古櫻,恐怕只能到日本了。 日本人歌頌櫻花,始自平安時代,距今已有千年歷史。日本人常說:「花則櫻花,人則武士。」櫻花短暫豔麗,武士以戰死為極致,日本有位武士的絕命詞寫道:「提持吹毛,截斷虛空;大火聚裡,一道清風。」櫻花美學於此展現無遺。 櫻花花期不到十天,日本有句民諺「櫻花七日」,一朵櫻花從開放到凋謝為期約七天,據說第七天的「櫻花雨」最是淒美。大和民族跡近追求完美的激越個性,不就是櫻花遽開遽落的反照? 台灣山櫻 台灣山櫻是台灣原生種,也是台灣分佈最廣的櫻花樹種。冬季落葉,一月至四月開花,視地區而異。近年來因氣候反常,花期往往提前。花色有緋紅、粉紅等,花季雖不如吉野櫻、八重櫻等日本品種繁盛,但生長情形較日本品種良好。台灣山櫻曾被美國植物書刊評為世界級亞熱帶優異花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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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聖賢書,立修齊志
二○○五年七月十九日「大同之家院民」楊運亨先生以金門日報〈讀者投書〉的方式,挑戰金門縣文化局「立修齊志,讀聖賢書」此一楹聯懸掛的方式,認為於理應當改為「讀聖賢書,立修齊志」較為妥當。當時,八十幾歲的楊老先生,就因這篇文章,而被一篇充滿「筆伐」味道的回應文章給狠狠撻伐了一頓,認為老先先只是無理取鬧而已。於是因緣際會,我便應楊老先生之請,也寫了一篇回應文章,代為發出幾聲「不平之鳴」。這些陳年舊案,都可在金門日報上找到,就不必多提了。 我想說的則是,二○○六年,我在澎湖縣文化局任職時,曾經到過望安島的花宅聚落,這裡處處可見的老屋中,竟看到其中一家門聯,上聯寫的竟是「讀聖賢書行修齊道」,那門聯當然不是貼上去的,而是屬於建築的一部份,所以,引起我很大的好奇。這是第一點。 第二點,年來讀書雖少,但泛覽博觀,正是開卷有益。故偶閱清朝梁章鉅的《楹聯叢話(附新話)》,便看到這位有「八閩碩儒」之稱的梁章鉅書中,也提到他親歷所見、相傳為朱子遺跡的相關楹聯,其言曰:「至世有刻為木榜,懸諸堂楹,人所習見者如:『讀聖賢書,行仁義事』;『存忠孝心,立修齊志』………此類尚多,安得有心人為之一一搜輯乎。」(詳《楹聯叢話》,北京:中華書局,二○○六年,初版二刷,卷一,頁十。) 金門縣文化局所懸「立修齊志,讀聖賢書」的順序,其來龍如何,我無法置喙;也有人說,這一聯本來就是拚湊起來的,但是,這個問題也不是本文考查的重點。問題應該是說:如果這兩句話果真是出於朱子,而又必須在「讀聖賢書」與「立修齊志」之間,分辨出個先後本末來呢?那麼,從上面我所舉的望安花宅及梁章鉅之記載這些材料來看,我認為,讀為「讀聖賢書,立修齊志」,比起讀為「立修齊志,讀聖賢書」,至少在現有的證據上是較為可信的。而且,到目前為止,我也沒有看到主張讀為「立修齊志,讀聖賢書」的一派人士,有提出足以服人的解釋或材料。至於有人拿「堯、舜之前,何書可讀」來做辯解,這又更糟糕了! 怎麼說呢?且先看王懋竑(白田)的《朱子年譜》淳熙二年乙未(西元一一七五年)之記載:這一年,朱子四十六歲,「夏四月,東萊呂公伯公來訪。………朱子偕東萊呂公至鵝湖,復齋陸子壽、象山陸子靜來會。」這就是有名的「鵝湖之會」。王懋竑在這裡引用了《象山年譜》:「鵝湖之會,論及教人,元晦之意,欲令人泛觀博覽而後歸之約;二陸之意,欲先發明人之本心,而後使之博覽。朱以陸之教人為『太簡』,陸以朱之教人為『支離』,此頗不合。先生更欲與元晦辨,以為堯、舜之前,何書可讀?」(以上詳見《朱熹年譜》,北京:中華書局,二○○六年,初版二刷,頁七○。)由上可見,企圖拿陸象山「堯、舜之前,何書可讀」的講法,來證成「立修齊志,讀聖賢書」,那根本就是「錯把朱子當陸子」,這又是無庸多辨的。 以上,便是我對楊運亨老先生當年提出「讀聖賢書,立修齊志」一說的小小補充意見。我無意強人接受這個說法或者進行什麼動作,我只想謝謝楊老先生這種「讀書當於不疑處有疑」的態度,著實讓我獲益良多。不知吾鄉之人,所謂「朱子過化」的「海濱鄒魯」,亦以為然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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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歲的生日泡芙
當醫師囑咐我「四不一沒有」時,心想為了減少膽囊炎發作的機率,「不能吃油、不能吃硬、不能吃飽、不能吃甜」,必須謹記在心,否則「膽就會沒有了」!為了保命也為了健康,前面三個「不」都可以忍受,反正消化一向不怎麼好,少油、少硬、少吃飽,早就如此了,但是最後一個「不能吃甜」,卻讓我難以割捨……。 不禁地想起四十年前,可能是我小學五年級吧,不知誰送來了兩個黃褐色澎澎脆脆的外殼,樣子像是菠蘿麵包的東西。兄弟姊妹一共六個,加上爸媽,還有祖父母,都盯著看…母親先切了一個對半分別給了祖父母,另外一個再怎麼細心均分,因為奶油的迸出,只記得分到的那一口已經是「血肉模糊」;而媽媽舔著手指上從刀上刮下的殘留,高興地也和父親分享著。 天啊!人間居然有如此美味,雖然已經無法分辨吃的是那一部分,我立刻在腦際中盤旋「究竟那是什麼」?家附近,或是到學校的路途上,沒有一家像樣地麵包店,那一口人問美味究竟叫做什麼?我不時地在尋找答案…約莫一兩年後,我考取了板橋中學初中部,有一天趁著放學繞到最熱鬧的火車站前商圈尋找!皇天不負苦心人,在距離麵包店五公尺之外,我就認出來那人間美味,它叫做「泡芙」!我終於找到了! 可是當我看到人間美味一個要五塊錢時,心就涼了半截,平常媽媽為我準備便當沒有零用錢,就算是有時候沒有便當,也只有三塊錢,正好夠吃一碗陽春麵,更何況我還得利用不吃陽春麵而改吃兩塊錢麵包的機會,才能存錢買參考書。想到這裡,我什麼時候才可以自己獨吞一個「泡芙」?從那個時候開始,我許下了平生第一個願望。 幾乎是每隔一個月,我都會刻意繞到那一家麵包店。為了不讓店員注意到我,只好在一定的距離觀察泡芙,還有它的價格,從五塊錢、六塊………畢業時好像是八塊錢一個,願望似乎離我越來越遠!有時候我會胡思亂想,萬一颱風淹大水,麵包店可能從此關門,我甚至會擔心台海戰爭爆發,麵包店會被炸掉!那麼即使有一天我存到了錢,也沒有用。 雖然已不記得曾經於三歲時於金門所經歷的「八二三炮戰」,就算是經過了十餘年,每次有來自金門戰地的親友,述說著單打雙不打的一些插曲,或是聽家人談起當年躲砲彈的情境,戰爭好像一直就在我們身邊。而我這個願望,從不曾向家人說過,只能偷偷但很得意地告訴來作客的表弟妹們,讓他們好好的羨慕一下,我曾經嘗過「人間美味」! 高中三年,從中和的家到台北的學校,我的行動範圍更遠更廣了!不僅發現更多家麵包店而且看到了更多樣的泡芙。可是我並沒有因此高興,因為它們的價格高到令我氣餒。有一次作文課寫關於「我的志向」時,真的很想寫「希望吃一個泡芙」,一旦想到老師念上一段讓全班同學笑翻的情景,算了!還是來一段「孝順父母,努力讀書,不要辜負老師的期望,…最後用毛筆狠狠地畫上一個大大的句點,至少看起來像個泡芙! 為了不讓父親增加負擔,也不想哥哥專美於前,我必須考上公立大學。而老天似乎很眷顧我,讓我也上了台大。一開學,我就開始找家教,並且很快地找到一家位於板橋的家教班。一個月後我領到了平生第一份薪水,大概是一千多元吧!二話不說,飛奔到那家早就看好的麵包店,十點鐘了幸好沒有打烊,我終於大大方方走了進去買了一個泡芙。 細心捧著那一顆看起來特別美麗的泡芙,不!我好像捧著自己要蹦出來的心臟,快步地走到了公車站。趁著公車還沒來時,我一開大口朝等候多年的人間美味咬了下去,我激動地全身發抖,也許已經食不知味,無論如何,盼了那麼久的願望能夠實現,感覺比我拿到那份薪水還快樂!回到家,將平生第一次賺來的薪水交給了母親,母親從我手中接過兒女的第一份孝心,高興得也不去問我信封袋裡為何少了l5元? 兩年前,女兒為了準備考大學而上數學家教班,正好旁邊有一家聽說很有名的泡芙專賣店,趁著週年慶買了一盒四種不同口味的泡芙回家孝敬爸媽。真不是蓋的!那家專賣店所做的泡芙,讓我想起了人間美味,於是把這段埋藏已久的故事說給了太太、女兒和兒子聽。沒想到他們真的聽進去了,去年我五十歲生日,他們給我一個surprise………從此再也沒有生日蛋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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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意的悲劇
又開始了。 我又開始了。 像小貓一樣的繞著尾巴打轉,掉入不停擴大的漩渦中。 然後呢? 吃樂復得快樂就會失而復得? 吃健得靜能健康的得到平靜? 吃百憂解真能把一百種悲傷給解決嗎? 誰知道呢? 莫名地有種感覺正微妙的孳生而我說不出來。 乾脆狠一點吧。兩人三腳的遊戲玩久了,怎麼連走路都忘記。我跟你的默契不好,老是跌倒。那麼,不是抽身讓你跌跤,要不就是我硬生生砍斷自己的腳。別總是在共生的泥濘中招來一身猥瑣,弄髒原本的潔淨濕糊了該有的微笑。 狠一點吧!要不就你死我活,大家都得不到。活在回憶裡面的愛情最美好。噢!這不是愛情。你說這不是愛情,祇是被不被需要的靈魂而已。 當你連我的靈魂也不需要的時候,還剩下什麼? 生來是為了成就一場悲劇嗎? 還是我們的存在本身就是悲劇,尤其我們是從不被期待喜悅的子宮中孕育的多餘生命。這座用假象堆砌出來的堡壘就快要崩塌而我心甘情願被活埋,你是我的宿命我不可違抗的輪迴。 活脫脫是莎士比亞筆下悲劇裡走出來的人物,你跟我都是身體流著惡意的背棄。 我的約翰你的莎樂美我要你的頭;你的梅度莎我的佩修士你要我的頭。 當我或你用銳利的筆刺殺或了結彼此,才是完美的悲劇。 這一天,正要來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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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札記62 白粉蝶
過了春節,不論氣溫高低,只要天晴,野外的菜園裡就會出現若干白粉蝶,三三兩兩,在料峭春風中逗來逗去。我曾模仿西藏的六音節詩體,寫過一首詩詠白粉蝶: 單薄孱弱翅膀,逗弄東皇臉龐。 許是蝴蝶效應,迎來明媚春光。 天氣漸暖,白粉蝶的數量更多,只用一個「逗」字,已不足以形容千百白粉蝶翩飛的熱鬧景象,如果借用北宋詞人宋祁「玉樓春」的「鬧」字,或許可以得其韻味。 宋祁以「綠楊煙外曉雲輕,紅杏枝頭春意鬧」稱頌春光明媚。王國維在《人間詞話》中說:「著一鬧字,而境界全出」。宋祁因這一名句,被當時人稱為「紅杏枝頭春意鬧尚書」。 白粉蝶的幼蟲是十字花科蔬菜的主要害蟲,但不論農人噴灑什麼農藥,這種看來弱不禁風的粉蝶,都不會在菜園裡消失。 粉蝶 粉蝶是蝴蝶的一個科。體型中等,身體輕盈。後翅不具尾狀突起。翅色通常是黃色或白色,並雜有紅、黑或褐色斑點、翅紋。台灣粉蝶科有三十多種,其中最美麗的是紅衽蝶(端紅蝶),從前平地就很容易看到,現已難得一見。淡黃蝶,山中仍很常見,黃蝶翠谷中的蝴蝶就屬於這一蝶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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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花城之春
為什麼同樣是年輕人,同樣是男人,高樹卻顯得那麼深沉、世故,滿懷憂憤情緒呢?兩年之間,從來沒見他咧開嘴暢快地笑過,也沒聽過他唱歌──不,高樹唱過一回,那是去年春節聯歡晚會,高樹在一熱烈的掌聲中走上講台,唱起了歌。他的渾圓高亢的歌喉,一下子便吸引住全場的青年,鴉雀無聲。 國民黨和共產黨, 現在已站在一條線上, 他們貢獻出全部力量, 一齊走向了抗日的戰場。 …… 突然,高樹像吞下一塊魚骨,卡在嗓子眼上,唱不出聲音來。他用兩手痛苦地蒙上臉,約莫半分鐘光景,便開始講話:「青年朋友們!八年抗日戰爭,由於國民黨和共產黨同心合作,打敗了日本帝國主義,贏得了最後的勝利。為什麼現在打內戰?這不是草菅人命嗎!這不是自相殘殺嗎!……」 「反內戰」的吼聲,震撼每一個人的心。直到現在回憶來,呂素姍的心依舊發出激昂的顫抖。離開廈門已經五天,她不知道高樹在做什麼,是照常工作?還是去了福州?她的心隨著輪船噴出的煙飄向迢遙的遠方…… 那夜,呂素姍在睡夢中看見高樹,他站在廈門碼頭正在向群眾發表演說。忽然,天空陰雲密佈,暴風雨沖散了人潮。耳畔聽見高樹呼叫她的名字,她也尋聲一邊跑,一邊喊他……醒來時,聽得船上正播放驪歌,門外也傳來匆促的腳步聲,大概船即將靠港。她急忙洗臉、漱口,換了衣服,準備下船。 花城,多麼讓人嚮往的詩意的名字,為何看不到一朵花呢?遠方一片荒涼的叢林、山坵。近處是寂寥的街市,看不到人影,只有稀疏的棕櫚樹迎風搖曳。客輪靠上碼頭,呂素姍才發現一群衣衫不整、蓬首垢面的搬運伕,沿著舷梯登船。碼頭上,停了數輛汽車,有些男女向客輪張望,哪個是繼母南施?她在呂素姍的心目中,只是一個名字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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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江詩選英九,回家吧──戲代厚修女士擬稿
要怪就怪我老太婆沒有把你晚生半年 (否則今天你就叫馬英台了) 看誰還能嘲諷你香港腳走香港路 要怪就怪你祖父的家訓 (什麼書為寶,什麼善不空) 要怪就怪你父親的家教 (什麼一筆不苟,什麼一絲不苟) 你的彬彬教養被說成是貴賓狗 要怪就怪你自己 人家學法知法違法玩法弄法成訟棍 你學法知法守法成作繭自縛的蠶 生錯地方教錯目標學錯方向,所以 我們回家吧,英九 我規矩的兒子何以總是動輒得咎 你愛跑步,他們說你在作秀 你父喪節約儉樸,他們說你賺了喪葬費 你宴席稍露醉態,他們說你是gay 你騎自行車風雨奔馳,他們說你是貴族 兒子啊,你怎贏得過老謀深算的李登輝 你怎麼爭得過八面玲瓏的王金平 你怎麼勝得過機關算盡的宋楚瑜 你怎麼敵得過謀略奸巧爪牙遍布的謝長廷 不忍心你的乾淨被塗上爛泥巴,所以 英九,我們回家吧 你可看到國會議員反鎖住國會殿堂 你可看到國會議員把高跟鞋丟在議長臉上 你可看到古都的議員在議堂上潑糞 你可看到民進黨初選十一寇的下場 你可看到中正紀念堂改名的鬧劇 兒子啊,他們都是在愛台灣啊 而我們呢?所以 我們回家吧,英九 不要再跟我說為了國民黨 (國民黨內有多少眼睛窺視著你) 不要再跟我說對不起抬轎的人 (抬轎的人誰不想著將來的位置) 趁你還是我活蹦亂跳的兒子,我們回家吧 你忘了二○○四那兩顆子彈嗎 你怎麼知道二○○八不會有兩顆真子彈呢 (只要愛台灣,何事不能做) 美青,去,替我把英九叫回來 這樣的政治我們不會玩,也玩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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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寮殘堡秋風裡
不知道和戰爭的距離是近或是遠?沒打過仗,上過戰場,那橫屍遍野的慘烈、刀槍肉搏的無情,隔著圖書和影片向我述說著人性底層的幽黯。但,生在戰地,隆隆的砲聲陪著成長,兵馬倥傯的年代盡是軍人、口令、演習、武器、鐵絲網、碉堡等所建構的森嚴氣象。島嶼的身分是砲靶也是堡壘,戰雲環伺,備戰的日子是貧苦的,生活是緊張不安的。 那和平的亮光,始終是這島嶼子民引領企盼的。 這孤懸大陸東南海隅的蕞爾小島古稱「仙洲」,自古是避亂者的桃源地。翻開史誌,起自晉代,時五胡亂華,中原多事,六姓義民逃居來此。而後各朝代來島開墾,生聚日多。地處邊陲,應可遠離戰禍,但仍舊無法倖免那土匪海盜倭寇接二連三的騷擾。鄭成功據守以後,島嶼也陷在鄭、清兩軍爭戰中。到了民國,抗日戰爭期間,日軍的鐵蹄也曾加以蹂躪,掀起了離鄉落番的逃難潮。在國共內戰時,腥風血雨又橫掃著島的上空。1949年的古寧頭戰役,開啟了海峽兩岸分治對峙的局面。島嶼成了戰地,大大小小的戰役相繼隨來,1954年的九三砲戰、1958年的八二三炮戰,轟隆轟隆的砲彈漫天而來,瘡痍血淚舖地而起。緊接而來的「單打雙不打」,那是島上夜晚的悲歌,黑暗的夢魘。 十年去了,二十年、三十年、四十年,乃至半世紀的歲月倏忽也過去了。時空變異,解嚴了,兩岸小三通了,往昔應運戰爭的諸多工事褪了顏色,廢棄了,靜靜低徊著曾經澎湃過波瀾過的生命過往。碉堡,就是如此命運。 去年秋,和明燦在南山林道一段時日後,來到了位於西浦頭和東坑之間的長寮重劃區。規劃之後,土路和溝渠交錯,雜樹林退縮在西邊土丘上,讓出一大片平坦地,一條新栽著白千層的石板路東西橫貫。赤黃的泥土上石礫點點,枯黃的野草在風中搖擺,部隊撤走了,武器搬離了,軍歌聲遠了,幾座營舍崗哨和碉堡兀立,一幅蕭索景象。 2002年「金門碉堡藝術季」在島上如火如荼展開著,這兒也是展場之一。海內外藝術家和學校的學童在這些棄置的軍事設施上,透過裝置的手法,藉以訴求「遠離戰爭,走向和平」的渴望,除此之外,也要藉著活動去展現島嶼文化,觀光等新的動力。我不知何事耽擱,不能躬逢其盛,遲遲在去年的秋風裡來到這裡。 未到西浦頭,石板路就引導彎轉。映入眼簾,寥寥幾座碉堡在前。這些碉堡都懸在受著風雨侵蝕的土堆上,突出地表,猶如大地上的孤島。這些孤島原本應該是和那土丘連在一起的,後來周圍的泥土被剷掉,就成了這座座孤立的樣子。 秋風颯颯,游移在這些突地而起的孤堡間,尋找寫生的題材。 首先進入畫紙的是一座機槍碉堡和一所崗哨,由西到東緩降的土堆將它們撐舉在兩端。碉堡在西,槍口向西,一些幼樹叢掩蔽著。門在後,門壁的基礎裸露在半空中,底下的泥土已被沖蝕崩塌,有著岌岌可危的驚險。堡體旁邊長著幾株木麻黃,樹雖小,卻也枝葉茂盛。另一端就是崗哨,哨口對著村子,哨體建築已頹圮,水泥板、石塊散落不成樣,幾許淒涼。 秋陽從我左前方照來,只照了部份的堡壘,眼睛直望的地方不受光,暗淡的色調讓人心生沉默。秋風在我和景物之間那片枯黃草地呼鳴,更讓人感到冷寂。在沉默和冷寂中,畫上那一大片枯燥的草,枯草地將碉堡土阜推遠了些,卻又添上荒蕪來。 西風不吹,少了蕭蕭的冷寂。也是秋陽亮照的另一午後,移身到西邊石板路旁,進行第二張寫生。將第一張畫紙上的主配角加以調換,原先當背景的另一座碉堡提前為主題,那西東走勢的土阜上的工事就退居為背景。 這座碉堡較小,地勢也較矮,槍口朝向村莊,留一個大大「ㄇ」字型的開口對著我。陽光照著,整座堡體和其下的土堆明亮清楚,但開口內處,由於洞口有樹阻擋,顯得暗黑而深邃。那洞口的樹,除了木麻黃外,還有樟樹和苦楝,都給了土黃色的碉堡和紅赤色的土堆一點翠綠。 坐在殘堡前,戰爭的魅影似乎不讓我閒著,不時喚起腦中那戰火交迫歲月裡的一些記憶——轟隆轟隆的槍炮響、防空洞裡的驚駭臉孔、中彈的殘破屋落、受傷人們的淒心哀嚎、砲擊亡死者的幽魂、那拄拐婦人的義肢………一幕幕兵燹的苦難傷痛,即使已經多年了,即使在這明朗的秋陽下,都讓我悸動。 當明燦和敏達老師以「島嶼容顏」為題,帶著寫生的作品赴邀到廈門集美大學展覽時,我隻身前往山丘下畫那嵌在山壁上的碉堡。山丘有十來多公尺,在這角落已被削成如險峻的崖壁,崖頂上光臘樹木成林,林木參天。整座山壁高聳如牆,壁面上道道雨水的蝕痕深刻,石礫大大小小畢露在外,鬆軟的土質有幾處坍毀有幾處欲墜。碉堡一半插入土中,一半懸空。仰望,碉堡像是戴著頭盔的魁梧古代戰士,堡上的草木如盔上彩羽,槍口像爍爍目鏡,小心翼翼地護衛這山崖。 陽光從山壁上的樹林灑了下來,背光,整面山壁是暗色調,我在側邊畫起。在這碉堡區已逗留一些時日了,心情也較平緩,就緩緩畫著。四周闃寂,獨自面對著碉堡,獨自品嚐著秋陽下那份靜。一對男女騎著機車來了,遊走在各碉堡一陣後,又匆匆跨上車離去。週遭一仍無聲。我起身走走,爬上一座雙層圓形殘堡,土塊石塊水泥塊七零八落的。望著依勢而下的村落,想要再遠眺更遠的海岸,群樹擋住了視線,但卻無法遮住心。我心如箭矢,穿雲層,越水域,落在海那端的大嶝島。那島和這島,曾是同一個縣屬,同樣土質田野,同樣的民居建築,同樣也有防空洞,同樣也有碉堡,同樣也曾是砲彈轟打的目標,同樣也有驚魂哀嚎,同樣也有生離死別,對於這樣相同的歷史命運,讓多次登島的我不勝感慨。 朗朗乾坤,戰端不起,該是多麼稱慶啊!步下土堆,內心的深處響起了這樣的心聲,但,自己知道這聲音是多麼的卑弱,也是多麼的深沉。 一星期很快過去了,秋陽又從山崖下灑下。天澤老師也來了。這次,畫一座背光的堡體。 土堆已被雨水沖刷成倒「V」字型了,一間崗哨高高就立在那尖尖的頂端,兩株幼小的相思樹依偎在旁。整座看起來也頗像一件長裙,那些雨水的蝕溝,宛如美麗的縐褶。這座是區域裡最高的,僅僅以一乾水溝和山壁相隔著。在尋覓一陣後,很滿意有著山壁為背景的角度,又是逆著光,自己很有信心嘗試來處理好這一景。但畫筆一下,內心嚇了,因為陽光直直刺進眼瞳,幾乎張不開。在黑暗中摸索,被景色約制了,竟畫得沉暗暗的,真是可惜。 接著去描繪那座較靠近村莊人家的碉堡,那是十一月初的事。這座碉堡築在磽确的紅礫土上,整座工事還保留原狀,低低矮矮的再加上那厚實的水泥牆體,顯得威武有力。前後各有一個槍口,對著村子的這面,視野遼闊,可控制一大片田野。後一面守著山丘,槍洞口前一片荒草雜木。碉堡四周匍匐許多藤類植物,一條一條地在坎坷的土地上紮根蔓延,給人艱辛的感覺。 艱辛的感覺穿透記憶,穿串出軍管時代戰地生活的大大小小片段:民防自衛隊、戰鬥村坑道、出入境許可證、登陸艇、汽機車燈塗漆、燈罩設置、夜晚宵禁、收音機相機管制………,種種情事像那些藤蔓條條在腦中交織縱橫,讓我再三咀嚼這些過往的滋味,再次追溯那「艱辛」的味道。 坐在默沉沉的礫土上,在來回的沉吟中,無奈中,已少了份激動。 眼前,碉堡樹木草叢藤蔓也靜默不語。又是個逆著光的角度,看到的碉堡和其旁的木麻黃是暗的,右邊茅草樹木無遮無擋,都沐浴在陽光下是亮的。這截然的暗和亮對立並置,恍若過去和現在交錯,又如慌亂和寧靜相映,一時有著迷眩。 畫完了這一張,拎起了簡單的背包跟著再到大嶝島,看學校,看民居,看標語,看海岸,看防空洞,看商場,看充斥的高粱酒和貢糖。僕僕風塵中,少了激動,多了感觸。 當「島嶼容顏」輾轉到漳州展覽時,我又獨自騎著機車來到重劃區的另一頭。這一區域的營房堡壘較低矮,有幾座曾被化裝展覽過,時過境遷後,那些殘破的木板等裝置材料風吹雨打後,有的悽慘落地,或是在半空中飄搖,不由得有著繁華事散的難過。 在這地帶畫了那座近似「L」形的碉堡。工事龐然而空盪,一個大大的洞口向西,一個向著南。堡頂上長出仙人掌,虆虆恣生。堡前一斑駁的解說牌,寫著張永和先生「一分為二」設計的理念。冬陽體恤,提供了美好的午後,溫暖著我。玩模型飛機的也來了。他說找了許多地方,這兒還算空曠,尚可讓飛機繞幾圈。我畫著圖,他玩著他的飛機。飛機在天上嗡嗡飛翔,怪嘈耳的。但,頓時,幸福滋生,只因忽然想到若果那是戰機臨空,還能如此承受美好優閒嗎?我為我這「杞人」感到好笑,卻也為心坎中有這份幸福而高興。 歲暮時分,揮別了長寮,行囊裡多了幾張畫稿,多了一份對往昔戰事的傷懷,也多帶著一份對和平的祈禱。然後,轉走廈門、泉州、石獅等地,在五光十色的霓虹中,在熙來攘往的人潮裡,移步換景,讓人不得不有些感歎:歲月就這麼流過,流過了往昔的愛恨情仇,流過了沉重無奈,流過了悲痛欷歔...。車流燈流人流在眼前漫過,有些寒風吹面,但內心熱切盪起了一些聲音:流走人的愚昧誤解吧!讓烽火盡熄,讓悲情不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