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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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南海岸
我還是非常的清楚,即使四年倏忽已過。當站在海灣岸上的那刻,內心是有著驚歎。那是2002年的8月初,首次來到水頭村外的那灣水域,在那兒翻開生平的第一本寫生簿畫下了第一張素描。 海灣在現今茅山塔下方,密植的木麻黃相思樹盤據整個海岸山頭。地勢緩降,一些羊角拗等矮樹叢和石頭就纏綿著,間雜著簇簇堅挺的瓊麻,然後分兩路入海。左邊似乎是一整片岩石漸斜漸下,右手邊石塊參差相疊接連而去,這左右兩側圍成了半圈,緊緊護著沙灘。水灣靜悄無人影。海水初退,輕輕地撫著潔淨細白的沙灘。湛藍的天空無雲,陽光白花花地照在海面上,鱗光閃現。 小小又幽隱的海灣,讓首次遇見的我雖有些驚歎,卻無從喜悅。只因遭逢喪亂的情苦流佈全身,禁錮著心,遮掩著眼,讓我看不到往昔所熟悉的世界,尋不著朝夕相處的人,甚至對身邊的事物也漸漸遲頓麻痺。 「風波一失所,各在天一隅」,無明流轉的的人生讓我有著許多不解和不捨。坐在岩石上,許多過往許多心情如石紋交交叉叉;心中的傷痕也像那岩石中的裂隙,那麼尖銳而深刻。抑鬱讓自己手裡的炭筆竟是恁般千斤沉重,也不知要從何下手?滿腹的悲涼,不時讓自己望著天,不時想問問大海之上的蒼天。 悠悠盪盪的心,何處可泊碇呢? 眼前的藍天藍海不發一語。想從那遠遠吹來的海風探聽絲微的消息,但風聲呼呼,叫人難以捉摸。或許有些痛,只能自己去承受;有些傷,只能自己去癒合;有些思念,只能藏在深深的心底。思潮猶如海潮,一波波捲來又退下,退下又捲來,不曾稍息。在起起伏伏中,畫下了第一幅寫生圖。 8開的圖紙上筆觸狂亂躁切。畫幅下方,岩石和沙灘大約佔了1/3。岩石在右,依岩脈順向入海,有連接成帶的,也有切割成塊的。帶狀的岩石較圓滑渾沌;散列的石頭就較尖削有稜。岩石旁,一小角落的沙灘靜靜安躺著。這1/3畫幅的上方,粗率的線條鋪陳著層濤疊浪。海佔了一半強的面積,剩餘的部份就是望之不斷的天空。在海天交接處,有一艘船和一抹遠山。 這畫,生澀幼稚處處可見,也有著意興闌珊,但因為是第一張,就讓我珍惜著,記憶著。 我知道我的世界不一樣了,因緣際會變了;多麼不願意這樣子啊,但我能挽回些什麼呢?千般無奈、萬種難堪如何坦然面對?那不是件容易的事,凡夫俗子的我無法那麼豁達,也缺著大智慧。日子如夢幻,擺盪在過去與未來之間,當下也是一片空。雖說是走出戶外寫生,但時常帶著的就是漫無經心,游魂似的跟著唐敏達老師、明燦到處走。他們有著「驅山走海」的興奮,而我呢?倒似有著「跋山涉水」的踉蹌。………山林能撫平糾結的心嗎?大海能使悲傷的心靈獲得救贖嗎?自己真的不知道。 月底在古崗海岸畫礁岩。那兒也是個小海灣,灣頭灣尾的岬角盡是交疊的巨石岩塊,灣內沙灘宛如白色絲毯,柔軟細緻,散發著誘人的魅惑。 太陽依然從海上來,無遮無攔的,赤炎炙人。我在石頭的背光處畫著眼前的亂石。岩石上的光影、岩石間的錯落、以及石頭的質感等等,讓我一時有著捉襟見肘的困擾。摸索著,塗擦著,有稜有角的石頭,竟成沒發酵好蒸出來的黑饅頭,一坨一坨烏壓壓的,真是黯然失色。 見了此光景,人是氣餒的,但幸運的是小小的岬灣風光總幫我擔待些煩憂。無私地讓我站在山和海之間的岩石上,瞧見高崗上樹木爭峰直指,花草披覆,一片青蔥生機。那大海波光粼粼,無際涯得難以望盡的氣度。還有那風聲、浪濤聲吹響的自然樂音,一切是那麼地安然自若,人的心神也就漸漸寧靜下來。 這畫之後,又在小灣駐足了幾天,朝海岸方向畫了張岸上的石頭和草叢。石頭堅固,但小草總從石縫中探頭,在風中搖曳那單薄的身影,看來是那麼脆弱,卻是股堅韌不屈。 離開這介於舊金城和古崗之間的海灘,已是9月初了,轉去拜訪夏墅的海岸。 這一帶水域在浯江溪的出口處,溪海交界形成的潮間帶,繁衍了一大片海茄苳,海茄苳之下,是寄居蟹、彈塗魚等的住家,也是候鳥棲息之地。從溪口到建功嶼,再連后豐港海域的蚵田,廣大的灘地活著許多魚類、貝類、藻類、牡蠣、乃至鱟的蹤跡,提供了捕魚人採貝人以及到此玩戲的人們工作休閒的好去處。 從溪口望海看去,在瞭望塔和軌條砦周遭有迤邐的水道,間生著海茄苳和水草。一艘舊木船靜泊沙岸邊,孤單地咀嚼著往日飄洋過海的歲月。遠處建功嶼、烈嶼、大二膽等島嶼羅列,更渺遠就是大陸河山。這番海域別有風情,常常出現在攝影的鏡頭中,也出現在在地一些畫家的筆下。當夕照渲染時,層層景色更為迷人。 那是一個陰天,我和明燦從夏墅村口步下到海灘,那兒長著茂密的仙人掌和伏地的沙灘植物。我倆在沙灘上徘徊一陣,看了土坡壁上栗喉蜂虎的巢穴後,就去畫岸邊田野裡的雜樹林。當描畫了一些時間,天空飄雨,只得急急收拾回家,留了幾株低矮的木麻黃在畫紙上。離開這海濱,流走他地,竟教它成了一張未完成的畫。 那一年的中秋節是9月21日,我們在新湖的漁港邊。那地方靠陶瓷廠,一些鋼筋水泥的海防工事被棄置著,無奈地任憑浪潮打過來甩過去的。被人工切割的山壁岩石,高陡險峻。山壁上草樹叢聚,藤類植物蔓生,匍匐在岩壁上。這岩壁風景是我練習的對象。在這兒,岩壁植物又幫我上著生命的功課,不吝嗇地展示那在岩隙生根而在岩壁上攀附生長的姿采;無比的勇氣,一切只為了活下去。 一鑽進畫中,常常就忘了自己,也常遺棄了時間。這下午畫到夕陽將落海之際,欣賞了片刻彩霞的變幻秀,就不再逗留了。回到金城,許多人家已在烤肉準備迎接那輪明月。 中秋已過,秋涼漸至。教師節也淡淡過了。29、30兩天再來到水頭的海灣。望岸邊畫了一張,然後練習一張岩石特寫。要特寫就得仔細觀察,於是看到小小貝類在石上排著美麗的圖案,藻類的妝扮,還有石上的紋理和色澤,而讓人不得不驚訝那岩石的風化。堅硬的石頭怎成了鬆散的沙礫!?──生滅無時無刻不在變化,使人心驚,也教人難以面對! 說實在的,雖然出野外的次數漸增,仍不能減去心裡的緊張。自己感到可喜的就是始終誠懇以對,一筆一劃,總是小心翼翼,即使想取巧,也真不知從何處投機。就這樣畫吧!讓每一筆每一劃,都能照見心神的不憂不懼。 11月初去了古寧頭海濱後,又轉回古崗赤山掩埋場一帶海域。我們先在岸上活動。明燦他們畫著整幅的岸上風光,我則在枯樹和綠樹之間練習明暗遠近。在岸上練了兩次,然後就下到沙灘上去描繪石頭。 這也是個小海灣。從水頭經舊金城到古崗是島嶼的岩岸海岸,許多小海灣像蕾絲花邊一樣,為這一帶的島岸綴飾出美麗生動的海岸風光。我在岬岩上畫了兩張大石頭。巨大的石頭矗立在海中,陽光雖然沒夏日的熾烈明豔,但映在相疊的石塊上的光影仍舊。石上的條紋裂痕、窟窿苔斑、顏彩色澤,一經注意,豐富多了,迷人多了,讓人玩索了老半天。 「枯桑知天風,海水知天寒」,季節在變了,天色較早暗灰下來,海風也較淒冷。這時節,海浪拍打著岩礁的聲響,依然單調,但節奏急促了些。浪的聲響,海上的風聲,更使海濱有著的寂寥和慘淡的況味。每當收工揹起行囊,極目那海天,一片空濛沉沉,像似遙遠又如咫尺,讓人生些愁懷。………唉!有所思兮在遠方。 離開了這磊磊石塊的岬灣,在冬至那日,來到了有長長彎彎的海岸和廣闊灘地的后豐港。那一天,延綿的港灣像似張開手臂,歡迎著洶湧的波濤和刺痛人的風寒。我們在池塘邊寫生。有的畫廢棄的豬舍,有的畫乾水圳裡的枯黃蘆葦,我則練習畫間牛寮和其旁一棵瑟縮無葉的苦苓樹。建築物首次來到寫生簿,陪的是一顆挑戰的心。縱使海浪不停在防波堤外怒吼,冷酷的風寒將我裹著厚夾克的身子凍僵了,心總是戰戰兢兢著。 在嚴寒的天氣下在這港岸作畫,路過的村民都感到詫異,其實不只他們,有時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議,真是似俗語所說的「吃飽換餓,穿暖換冷」。這所為何來?一份癡傻也好,或是一份執著也罷,如今想來,心裡真有如在冬天午後吃著熱騰騰又甜味十足的烤地瓜般溫熱馨香。 畫完牛寮之後,就躲在海岸旁荒田的草叢中去畫了五棵木麻黃。新年的1月4日又縮身在牛舍前畫了三棵被鋸斷的番石榴樹,短短的主幹負載許許多多的細枝和攀爬在其上的枯藤,在冬風哩,透露著孤寂和等待。 而後,在吳厝珠山歐厝山后青嶼幾個村莊流連,練習畫些閩南式的古厝建築。當夏季來臨,涼風又起,去了翟山坑道外、「漢影雲根」後的海邊、也去泗湖海濱的林地裡畫著「退伍」的坦克車,到后湖沙灘上畫崗哨和木麻黃。 這島的西南海岸,陪我度過了許多時光,讓我畫下不少的景物,容忍我不少的笨拙,也給我不少的照見。怕只怕愚蠢如我修習還不夠,所以這一陣子得在謝厝的海邊再繼續潛心。那兒也是個小海灣,也是西南海岸的美麗邊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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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美人
「早點回去也好,」我們同時移動著腳步,「有些業務必須先把它整理出來,以免到了要辦理移交的時候手忙腳亂。」 「記住,」她再一次地叮嚀著,「明天向組長報告時,要多聽聽他的意見,我也會打電話跟他溝通。至於林玲那邊,我將設法和她見面、向她說明白,以免造成更大的誤解。」 「我的事我自己來處理,何必多此一舉。」 她沒有理會我,也沒有像以往親密地挽著我的手臂,面對前方高低不平的泥土路,默默無語地走著、走著;是走向幸福的那一端,還是已到了它的盡頭,我的內心感到無限的迷惘和惆悵……。 次日,組長忙於接待歸國學人,找不到適當的機會向他報告。我暗中把自己經管的業務以及未處理的公文做了一番整理,以便屆時辦理移交手續。一旦長官批准、排好船位,我就提著簡單行李跟小美人一起走。至於父母親方面,到了台灣再寫信向他們稟告和解釋,祈求他們的諒解。 林玲是較好溝通的,況且,我們從始至終,都建立在相互關懷和照顧上,最多只是牽牽手,並沒有和小美人一樣,有諸多激情的演出,因此,不必背負一身感情的債。然而,經常在夜深人靜時,我曾經反覆思考過,如果沒有和小美人繾綣纏綿在一起,必須對這段感情負責的話,林玲則是我此生不二的選擇。 她美麗、乖巧又善良,深獲長官的賞識和父母的喜愛。我也深信,她對我的那番情意,絕對不是單純的友情,甚至敢於肯定,愛情的因素勝過友情。而我為什麼不敢碰觸她,只因為我不是一個玩世不恭的青年人,也沒有腳踏兩條船的本事,凡事必須對得起自己的良心,不能貪圖一時的歡樂,而傷害一個女孩子的自尊心。這似乎也是我尊重她、不敢碰觸她的主要原因。當然也因為這樣,讓她對我沒戒心,促使我們的情誼更穩固。 眼看船期快到了,不找機會向組長報告也不行,那晚我一直在辦公室守候,終於組長進來了。 「怎麼,還在加班?」他關心地問。 「有一點事想向組長報告。」我有點膽怯。 「什麼事,是不是關於辭職的事?」他邊走邊說,似乎已有先見之明,「到我辦公室來說。」 走進組長辦公室,我已有挨罵的心理準備,如果挨罵後准許我辭職,讓我能跟小美人到台灣去,我也甘心接受。然而,卻出乎我意料之外,他並沒有像往日疾言厲色地指責我,展現出一位長者的風範。 「你辭職的事跟你父母親商量好了嗎?」他臉上流露出一絲慈祥的微笑,沒有先前的嚴肅。 我尷尬地笑笑,的確是被他問住了。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原本是一件很正常的事,」他搖搖頭,不疾不徐地說: 「組長曾經年輕過,也是過來人。想當年,我曾經追求過公路局金馬號一位車掌小姐,她的氣質和美貌不在話下,但卻是一個有婚約在身的養女。那時,因為是我第一次戀愛,簡直被她迷得暈頭轉向,經常不假外出,延宕公務,按理應該移送法辦,但長官還是寬容我一時的失檢,僅口頭警告而已。後來那位小姐禁不起養父母逼迫她與養兄成婚的要求,要我盡快地帶她走,同去開創幸福的家園。然而,天涯茫茫,加上現實環境使然,我能帶她到什麼地方去?儘管我們相愛,也共同立下海誓山盟的諾言,但終究還是要面對現實,分離了事。」 他燃起一根香煙,繼續說:「你現在的處境和我當年有點類似,儘管我獨身在台,沒有家的束縛,但我是軍人,必須遵守軍紀,服從命令,加上一路關懷、照顧和提拔我的長官,我不能獨斷獨行來增加他們的困擾,因此,不得不向現實環境低頭。事後認真檢討,卻也發現到,凡事除了替自己想外,也必須替別人想,這是做人的基本原則,也是我和那位小姐分離的主因。而今天,你在這個小島上,有父母,有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有關心你的親朋好友,有一份安定的工作,有賞識你的長官,但你卻不顧這些人的顏面和勸說,獨斷獨行,一味地想跟著一個遭受爭議的女人,離開這塊生你育你的土地,遠走他鄉。坦白告訴你,人不自私天誅地滅,社會上很多人都是如此的,往往為了自身的利益而不顧別人的後果,不僅把她所愛的人拖下水,也平白地斷送人家的前途,這種愛不僅可怕也不足取。我現在只是做一個比喻,並非針對楊小姐。同時,你也要知道,台灣是一個現實的社會,一切並非像楊小姐打的如意算盤,當你們踏上那塊土地時,也是苦難的開始,即使你不怕苦,也會夠你受的。楊小姐的處境我們很同情,倘若她不走,必須把一生的幸福斷送在她表哥的手中,一旦你跟她走,所有的罪名都會嫁禍在你身上,你們陳家的清名,一輩子都會遭受非議,這是你事先沒有想過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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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旅台同鄉會建請縣府秋節試辦在台同鄉配酒
︻鄉訊小組台灣報導︼旅台金門同鄉會理事長聯誼會全體理事長日前一致通過決議,將建議金門縣政府同意先行以家戶配酒模式,在中秋節試辦在台同鄉配酒,藉此將在台金門同鄉有系統而完整的找出來。此外,也基於金門地區長年缺乏重大工程建設,工商業幾乎停頓,造成失業情形嚴重,因而建議金門縣政府開發新市鎮、鼓勵觀光飯店興建、加速興建金烈大橋、機場改建、建國際化碼頭、建軍事博物館,以吸引觀光,發展地方。 旅台金門同鄉會理事長聯誼會於七月七日下午在烏來那魯灣飯店召開聯誼會議,由輪值主席台北市金門同鄉會理事長王水衷(圖中右站立者)、台北縣金門同鄉會理事長黃獻平(圖中左)共同主持。代表旅台數十萬鄉親的同鄉會理事長們,為了家鄉發展發言踴躍,會中最後作出多項與旅台鄉親福祉及故鄉金門之建設發展有關之重要建議,主要包括: ─建議金門縣政府同意先行以家戶配酒模式,在中秋節試辦在台同鄉配酒,藉此將在台金門同鄉找出來,並請各同鄉會依據每位會員配酒一打原則(不得超過同鄉會會員人數),估算需求數量,於七月三十一日前報台中市同鄉會黃理事長彙整,俾憑向縣府及金酒公司協調。 ─為了解旅外金門同鄉現況,以利縣政及同鄉會會務之推動,建議金門縣政府能辦理旅台同鄉人口普查(或估查)(爾後再擴大到大陸及海外地區),並請台北縣同鄉會研擬調查構想送金門縣政府參考,希望能在明年就能展現具體成果。 ─早年戰地政務時期,金門居民均配合軍方戰備需求食用戰備糧,長期食用戰備糧是否會影響健康,我們並不知道是否有相關的研究,不過,經常看到鄉親罹患不癒之症,難免讓人懷疑是食用戰備糧所導致,據聞連江縣政府為此曾向中央爭取補助對縣民實施健康檢查,建請金門縣政府亦能比照向中央爭取預算成立專案,對金門鄉親實施全面性健康檢查。 ─隨著小三通實施,台金航線訂票十分困難,尤其在重大節日、寒暑假、霧季期間更是一票難求,同鄉會也接到沒有錢買機票回鄉的案例,回想,以前台金至少還有免費或較便宜的船票可以選擇,現在卻僅有高昂的機票一途,而連江縣政府能向中央爭取補助購置台馬輪及二次大修經費達數億元,讓縣民有另一種低價交通工具的選擇,應可引為借鏡;在此建議金門縣政府能向中央爭取補助,恢復台金客輪的營運,目前並優先在重大節日(如:春節、清明、冬至)、寒暑假、霧季等機票難求時機,以機動租用客輪方式辦理,以解決機票一票難求或返金旅費太高之問題。 ─金門地區長年缺乏重大工程建設,工商業幾乎停頓,造成失業情形嚴重,開放觀光後,各項配合觀光之建設均達不到應有水準,故縣政當務之急應擴大公共建設、獎勵民間投資高水準之觀光事業,讓金門之工商活動活絡起來,居民也才會有工作的機會,在此,建議金門縣政府能比照十大建設─擴大內需、前瞻未來之眼光,加速各項建設,列舉可行之建設如下: 1.開發新市鎮─目前金門三大市集之道路均十分狹窄,民宅多數失修、破損嚴重,甚至消防車無法進入,而礙於地主不明等無法改建之法令限制,已經成為市區發展之癌。政府宜另地規劃新興行政區及商業區,以區段征收、市地重劃、撥用軍地諸方法取得大面積土地,並將行政機關(縣府等)集中遷建,宏觀規劃寬廣道路,同時藉此取得整頓舊市集所需的土地,將舊市集營造成為具金門特色之仿古購物、民宿區。 2.鼓勵觀光飯店興建─金門地區多數為小型的飯店,無法辦理各種大型商務或會議活動,為吸引頂級觀光或商務旅客,宜鼓勵財團到金門投資大型觀光飯店,在目前台灣到大陸及大陸到台灣雙方均不方便的情形下,正可利用大型觀光飯店舉辦兩岸之商務或學術活動。 3.加速興建金烈大橋─金烈大橋每次選舉時就浮到海上,選舉過後又潛到海底,中央無官員肯為建橋背書,縣府宜主動積極爭取興建,不惜以貸款方式辦理,才有機會看到建橋的曙光。 4.機場改建─目前尚義機場是由軍用機場改善而來,但本機場有多霧、長度不足諸缺點,雖多次曾改建仍以軍事需求為主要考量,而日據時代興建的西洪機場位置是否較適合作為民用機場,宜請多加評估,如西洪機場甚至其它地區較適合興建場,則應果斷的考量遷移(北竿機場整建完成後不久即建南竿機場,可引為案例),才能有機會迎接未來,發展成為國際航站。 5.國際化碼頭─現在水頭碼頭設計動線不良,導致首次出埠(或入埠)者經常有誤出(入)情形,另旅客大廳及相關設施是否符合國際化之標準,宜請詳細評估,如有不符合之情形,宜預先籌謀改善,以應未來有機會成為國際港時,能立即發揮功能。 6.軍事博物館─金門最大的觀光資源無非就是軍事資源,而國軍目前正逐漸淘汰各種老舊軍事裝備,如能建置一個主題軍事博物館,除了展示金門各次戰役外,並將各種大型軍事裝備移到博物館展示(包含大型機、艦、砲等),尤其國軍大型除役戰艦在台沒有港口可供展示,如能在金門獲得永久的陳列,一定會得到國防部的配合,相信亦最能吸引觀光客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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芋頭蕃薯
好一陣子了,每次趨車經過住宅旁眷區,怎地都沒看到那一排經常坐在路邊話家常的老榮民?漆黑街道在這亮了幾十年地盤,顯得更為突兀,人呢!瞬間蒸發,追著摩托車的狗兒,只剩一截斷落電線像尾巴一樣搖晃。那個平常見面都滿溢笑容的北北,那個每月都將微薄收入奉獻給上帝的伯伯,再也沒出現。疑惑在心裡,卻不曾開口詢問鄰近住家,直到怪手出現的那一天,我懂了。孩子們在一堆瓦礫中張眼尋找,應該珍惜而忘了珍惜的昨天,他們說,早知道這裡要拆了,便該多來這邊晃晃。但瓦礫不會說話,惋惜在堆積裡嘆息。 曾經被稱為芋頭,落地卻生不了根,「外省豬」是我們那個年代,小孩對峙下的產物。當時新蓋的眷區在一群老瓦破舍中,顯得特別突出華麗,許是看不慣不平等待遇,在大人身後感染到小孩不假思索的心裡。菜市場的大人們為求溫飽總得做生意,以和為貴是實際應用在生意上的準則,沒必要跟錢過不去,小孩可管不了那麼多,有屁就該放,赤腳拖鞋直接對決白布鞋,是彼此看不慣所產生的小孩爭戰。 裂縫在不到百來公尺的街道延伸,竄至天空依舊不休。地盤只是虛有名詞,有形結群人數方是實際抗衡,怒罵是最有效的武器,唇槍漫開,炮火凌空飛射,打不到疼處,也要在對方心裡削下一塊血淋淋的肉,然後雀躍在同伙間細數戰功。數量上,落地種的蕃薯,是小芋仔的倍數,面對人數劣勢環境下,自保是小芋仔沒有辦法的選擇,歃血結黨、團結對外,提供了抵禦外侮的力量。佔盡人數優勢且有在地之利的菜市場小孩,卻也對他們莫可奈何;打群架,不敢放手打,嚇唬人的棍棒,敲不下去,天天開門見面,難保下次落單挨揍的不會是自己?但,氣還是得出,出不了的氣就在逢年過節時,劈哩啪啦,爆了開來。 鄰近菜市場的眷區,是新蓋起的鋼筋水泥建築,之中有一棟四層樓高的樓房,睥睨週遭矮小房舍。每逢年節,他們總喜歡在這棟高樓上燃放鞭炮,興致來時,便用沖天炮由高往下,往我們這群在大馬路旁玩耍的小孩掃射,這「砰」「砰」響聲開啟了怨氣四射,整把整把沖天炮在相互嘲笑叫囂聲中來回穿梭;爽的是咻咻聲後的爆炸聲,樂的是販賣炮竹店家的收銀聲。我們這群菜市場小孩,有的也是外省子弟,此刻槍口一致對外,目標是站在樓上囂張可惡的「外省豬」。 這炮口打不消的,在學校運動場持續對決。棒球是全民運動,也是另一個解決彼此爭奪玩樂地盤的方式;比賽取代笑罵,棒球成了雙方互相打擊的工具。當全民運動激化悲情,民族情緒淡化對立,一根木棒、一顆小白球,在兩方不斷交互撞擊下,飛越了這建立莫名的藩籬。逐漸,歲月在磨擦之中前進,情誼在誤解冰釋後,厚實;先入為主的偏見總在接觸交往下,找到真性情。成人世界包裹悲情的裹腳布,裹不住小孩往前走出自己的腳步;指責是過往情仇交織,芋仔蕃薯共生在同一塊土地的盤根相連,吮著相同雨水,昂首頂著共同風暴。 孩子們這時在瓦礫巡弋中發現,一塊寫著「泡沫紅茶」的斑駁鐵製招牌,斜倚在約四層樓高的瞭望塔下,兀自對著大紅落日,搖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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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發感情的出口──心弦上的音符自序
從來、壓根兒也沒想過「要出一本書?」讀小學時只認為,中國人就應該把中文唸好,所以特愛上班導孫廷欣老師的國語課。上國中時更發現「文字之美」,因此國文是我的強項也是最愛,但英數理化卻讓我頭疼,望著高中之門卻步。 生平無大志,從來只想平靜、平凡、平淡的過日子。十六歲那年一腳踏入職場(金門軍人之友社服務台十年)開始我的人生體驗,遂在生活中發現許多的悲喜、驚奇及生離死別。骨子裡流動著喜、怒、哀、樂的感情潛藏不住,急欲抒發,而文字是「最好的出口」。只要有筆和紙,隨時隨地可盡情傾訴、宣洩,它們是最好的垃圾桶,也是絕佳的紀錄片。 婚後三個孩子相繼加入,一時之間為人妻、為人母、職業婦女等三種角色軋在一起令人分身乏術。筆,懸宕擱置了十數年,未曾寫下隻字片語,心中若有所失,終究無法全然忘情於「文字的魅力」。而人生藏有許多的無奈,但也嵌有許多的樂趣,於是重新出發,開始在深夜孩子入睡時,在小燈下努力爬格子。 「心弦上的音符」是我摘錄日記中的某些片段首次投石問路,不想它卻刊登,變成鉛字的喜悅彷彿中樂透大獎,因而激發了我「生活不要留白」的意念,以此篇為書名自有其特殊意義。感謝金門日報副刊,它給了我們一個耕耘的園地。凡走過必留下痕跡,書中的每一篇文章都是發表過的,字裡行間有我最真實的感情,在時間的長廊裡永遠鮮明,那是我的心靈告白、生活紀事以及珍藏的回憶。 閱讀是我的所好、休閒,它讓人增長智慧、不斷改變自己。低微的學歷曾讓我極度自卑,但如今「自信」是我的最佳利器,在起起伏伏的人生裡永遠充滿百分百的信心與戰鬥力。在生活裡我絕不容許自己一直站在原點踏步,我覺得人只有在不斷的進修中反省、檢討才會有進步,終生學習是我的目標。 「心弦上的音符」共分四卷,卷一「春天的四月」裡有我少女情懷總是詩的浪漫情境,滿腦子的風花雪月、綺思幻想。卷二「把你放在心底」是細訴永不磨滅的親情,父、母親、外婆、舅舅、弟、妹以及孩子們交織成一張張親情的網,存有我溫暖的記憶。卷三「烽火的記憶」中,生活是一本書,每天有不同的情節在上演,不同的人事物在你眼前呈現或擦身而過,他們的故事豐富了我的生活。卷四「歸鄉四部曲」裡有我對家鄉的熱愛,從小至今一直居住在金城,覺得家鄉金門是個從出生到養老的好地方。 多年來感謝週遭親朋好友們及中正國小諸多老師們的鼓勵、加油打氣!感謝老公的支持,更感謝主辦單位金門文化局及評審們的青睞厚愛和總編輯、主編的斧正,以及士朝表哥的大力催促,才有動力、機會將累積多年來的篇章集結成書。每一篇章都是我的心血結晶,「她」的問世誕生彷若我的第四個孩子,令人欣喜,在雀躍之餘也期勉自己爾後更加努力!邁步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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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美人
她沒有反抗、沒有拒絕,反而抱住我的頭,狂吻著我的唇、我的眼、我的耳,還有我的脖子,也同時點燃我體內熾熱的慾火。我此時此刻可以輕 易地脫下她的褻衣,和她繾綣纏綿在一起,以此來發洩這段時間所承受的精神壓力和心裡負荷,更可以滿足彼此間的性需求。然而,我能這樣做嗎?無恥似乎比膽小更可怕,我的人格勢必蕩然無存,在這個荒郊野地倘若有這種親密的行為,絕不是純粹的愛情,而是獸性的發作,也是人性最醜陋的一面。我寧願做一個膽小鬼,卻不能成為一個無恥之徒。 她輕撫我的臉、我的頭,我卻輕輕地舔著她腮旁鹹鹹的淚水,彼此無言的沉默著,而此時是否無聲勝有聲,還是心中各有所思。久久,終於她說: 「現在我想通了,」她在我耳旁,低聲地說:「如果你真有困難,不能跟我一起走,我絕對不會怪你、也不會為難你。」 「說走就走,」我仍然激動地,「明天一上班,我就找組長說去,無論如何,這個航次一定走!」 「既然你已下定決心,我就請人幫忙排船位,」她淡淡地說,似乎並沒有太大的喜悅,「記住,我們不能張揚,也不能同時上船,必須分散有心人士的注意力,以免衍生更大的困擾。到時候,我會把報到和上船的正確時間打電話告訴你,你必須控制好,千萬不能提前也不能遲到,行李越簡單越好。」她想了一下,又說:「這段時間我們最好不要再碰面,明天和組長溝通時要冷靜、有禮,不能衝動,更不能辜負他提拔和照顧你的一番苦心。林玲是一個好女孩,看到你走一定會很傷心,不要忘了要好好安慰她,畢竟彼此是多年的同事,你們的情誼也不在話下,不管是友情或愛情,都會受到祝福的。」 我不明白她說這些話的用意是什麼,剛才要我跟組長攤牌,現在要我冷靜有禮不能衝動;剛才要我離林玲遠一點,現在要我好好安慰她。女人竟然是那麼的善變,我感到有些費解和不可思議。 「我們回去吧。」她快速地站起身,拍拍臀部的灰塵,冷冷地說。 「不是剛來嗎,怎麼急著回去?」我不解地問,以往幾乎都要聊到快宵禁才起身。 「該談的、我們都談了,以後想談的機會多得是。」她目視著前方,沒有任何的表情,低聲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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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漠中的一顆明珠
旅人過客,隨遇而安他鄉變故鄉,商旅驛站,行色匆匆。沙漠塵土,本是無情,因人、事、物,讓它變得更加動人、明亮。 在主要的阿拉伯國度裡,或南亞,或北非,或波斯灣,從沒有一個地方像阿拉伯聯合大公國那樣有令人賓至如歸的感情。 2006年的它,正以傲人之姿打造著沙漠中的奇蹟,帆船飯店、皇宮飯店展現新奢華主義風潮,昂貴一晚住宿費可能是某些地方人們之月薪甚至年薪等值。興建中的「海城」(填海造鎮)在在誇示新世紀科技與金錢的堆砌,大於台北世貿展覽館數倍的「龍市場」展示館與倉庫相連,把中國產品直接端上在此地兵家市場裡,國際機場牆幄上斗大看板把世界級的幾棟摩天大樓並列的畫在一起,有趣的是仍佔世界第一的台北101大樓卻硬生生被畫成比另一棟來得矮小。看在眼裡,不禁啞然失笑,也不由的佩服阿人的雄心壯志,原來假以時日阿聯公國要建造一棟比台北101大樓更高的摩天大樓來。由石油換成現代化城市建設,花木扶疏的綠意,誰能想像三十年那是一沒沒無聞的小鎮,一切的一切如果把人抽離,那意義又何如呢? 回首久遠年代,初臨此地因不諳風土習俗的尷尬,行走街心大半天才恍然獨行女子只我一人,那時女子在公共場合少見,大多隨行男子之後。在台北應是工作高峰期大白天裡,屢電話當地客戶卻連絡不到等無人的窘態,原來唯有每日上午11~12點,下午5~7點方是商談拜訪好時段。在在臨訪,進而熟稔,每每感受阿拉伯半島一股散發的生命力,尤其杜拜河那一邊老街市,熙熙攘攘人群,熱鬧滾滾的店家,像極全年皆夏沙漠驕陽。長毛厚裘是蘇俄北國單幫客的最愛,三五成群嘰哩呱啦,蔚為街市奇景。 有時逛到河岸碼頭邊欣賞汗水光亮勞動的工人,大小不規則待轉運貨品,有運往伊朗、敘利亞,有運向印、巴,一幕幕托運影像,像是我童年期家鄉大金運送貨品到烈嶼家中,那樣的生活,那種似曾相識莫名感動情愫,第一眼便了然於心。 每逢拜訪客戶商旅時,喜歡投宿廣場中心旁的小旅店,早晨,它不像五星級觀光飯店供應你過多自助式食物,倒像在家中,給你一壺熱騰騰咖啡或烤酥兩片吐司,需要剛剛好。為你倒咖啡的印度人,謙卑溫和閒聊著兩句,重要的是你也懂得入境隨俗,在酷熱工作中空窗的下午有個臨時休憩的家。午晚餐可以簡單的在印度人開的小餐廳,一杯香濃熱奶茶或新鮮果汁,配上中東風味烤雞咖哩餐或美味可口「沙威瑪」,便利性高,就是不喜當地人邀宴,因為當地晚餐晚到你饑腸轆轆或是吃到你眼睛給閉起來。 旅人,必須不停的說話,從早上和侍者哈啦開始,司機、客戶、工廠投資者、廠內技術人員等所有接觸者便要不停的與他們說話。在此地,所碰到每個人,身份可能跟你一樣—旅人,比台灣稍大面積,四百多萬人口,當地人只有百萬人,其餘都是外來勞動人口,大家來自世界各地,有經營管理階層者、投資者、勞工們,各自離鄉背井、流汗辛勤的工作,大家相安無事,因為目標非常共同且一致─賺錢回家。 許多深刻身影一直深植腦海中,記憶中的城市因為這些影像而更加明亮,來自伊拉克的M,他是當地商會主席之子,被哈珊滿門抄斬逃亡阿聯,故鄉僅留老母與姊妹(回教對女性視為附屬品相對也不會傷害之),他在杜拜鄰邦沙迦締造塑膠產業王國,娓娓訴說他開拓事業夢想,明亮眼神閃著一絲動人光采,在他龐大肥胖身軀閃閃發亮,唯有談到家鄉一切總令他黯然神傷。以為此生再也回不了故鄉路,終於海珊倒台,他摩拳擦掌重燃起希望計劃多項投資案,準備回家鄉大顯身手一番,無奈伊拉克一直未平靜,重建的希望一直期待著。 更多的臉孔與身影,總是讓我想起原生故鄉小金門老家鄰里叔伯那些上山下海堅毅風霜的臉龐,他可能是印度人、孟加拉人、巴斯坦人………。或是司機、或是勞工、或是技術人員………。遠離家園,渡海飄洋,為的是賺取月薪美金兩三百元可以按月寄回家鄉給妻兒子女,家人的照片與兩年合約到期返鄉那一日,可能是心裡最底層最大的慰藉與期盼。因此,那怕日復一日單調苦力的工作,那怕生活起居飲食維持一個簡陋需求,一個個黝黑臉孔,一個個謙卑溫和身影,總是那麼兢兢業業令我敬佩與不忍。 喜歡阿拉伯聯合大公國,除了它有勤奮的人民與它的便利性,回教紀律嚴明相對安全性也高。當地友人對我說在這很安全,即便午夜老婦人在外行走也是很安全。我笑笑回答:在台北形容女子很安全表示其貌不揚。友人聽了哈哈大笑,不同語言文化各有其趣。每次旅遊沙烏地阿拉伯途經杜拜轉機都有一種如釋負重的感覺,因為在沙烏地那一襲黑紗黑袍裹得緊緊的壓迫感,有時不小心鬆開惹來當地人厲聲:「put on your cover!」緊張情懷,相對在阿聯得到釋放、解脫與自由。 駱駝響鈴不再,160車述中瞥見路旁標誌「小心駱駝」的突兀,噠噠蹄聲換成四輪傳動的沙漠攻堅,每日五次清真寺依然傳來召喚朝拜的鐘聲,走在傳統的矜持與現代化開放相互揉和中,我依然獨鍾情於它源源不絕的生命力,這生命力,有如它沙漠熱度,高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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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哥的包子
二哥,我同母異父的兄長,時間飛快,屈指一算今年已五十六了,二哥個性憨厚老實曾讓我心疼不捨!我依悉能夠記得其與二嫂的結合,在當時保守的年代可謂不可思議的奇聞!誰能夠想騎三輪車賣小籠包的小販竟會與美商公司的時髦會計攜手步上紅毯一途? 從小對二哥的印相一直是苦苦的、黑黑的,粗糙的手掌滿是厚厚的繭皮,曾經看到他在母親面前掩面哭泣,傷心的訴說學中點的師傅對他老是惡言相向,稍一不順心就賞他耳光,同門師兄可以享用正常餐點,他卻只能吃剩的,有時連吃的份也沒有,只因他是個沒爹在後頭撐腰的孩子。當時母親不過四十初頭,她輕撫著兒子的手、默默擦去兒子的眼淚沉默以對,這一幕我到現在都還記得。 從小即是遺腹子的二哥,在母親肚裡尚未出世即遭逢父喪,為了扶養兩個孩子,母親帶著大哥與他來回育幼院及親戚籬下奔波,然後外出學裁縫賺錢。沒爹的孩子在哪都被人嘲笑與欺負,當時才五歲的二哥,在大姨媽家被硬指偷錢,氣得大姨爹抓著他一陣痛打,大姨媽也為此不給飯吃,當時母親從不知有這件事,直到二哥懂事後才告訴母親這段往事。 那時家境貧困,國中畢業後二哥就出來學一技之長,他學做小籠包、燒餅、酒菜盒子等等,後來在餐廳做了幾年隨即去金門當兵,每次休假回來,他一定會捧著幾盒產自金門的小別針獻給母親,那些別針看起來平實廉價,卻讓母親保存至今捨不得用,裡頭有假玉、貝殼等鑲嵌而成的優美式樣,看起來皆韻味十足,好有母親當年的味道,實難想像原來在二哥粗曠的外表下卻難能有細心溫柔的一面。 二哥的湯包做得入味又多汁,一口咬下鮮美湯汁竄湧流出,讓我們這些弟妹們吃得津津有味。在當時師傅苛薄對待下,二哥雖只能學個皮毛,不過私底下卻苦心摸索,他晚上不睡覺,成天廢寢忘食,不斷的揉麵、 麵,家裡無論廚房或冰箱皆堆著滿滿的包子,那些在他眼裡失敗的成品,卻是我們口中的上等好味,熱呼呼的一口吃上一口欲罷不能!在當時不甚富裕的環境裡,我們感覺自己好幸福!後來他的辛苦終有所成,就在他自行研發了獨門配方後,以後的湯包我們吃在嘴裡,當下那股絕妙好滋味兒可說要人感動涕零也不為過啊! 從此,二哥勤奮採三輪車到夜市快樂擺攤,雖然我們有父親的庇蔭,不過想到我們這些弟弟妹妹們,即使颱風天,他也咬牙撐過。夜晚我們早早睡去,隔天一早睜開眼睛,一個微笑洋娃娃當即呈現眼前,叫人好窩心!只要這天賺了些錢,他必定會買些玩具讓我們開心! 二哥做的中點漸漸打出知名度,中午用餐時間,附近上班族紛紛前來捧場,當時在外商公司上班的嫂子,就是因為天天來買包子,天天吃上癮,又看到眼前這個年輕人踏實努力, 包子的那雙手強勁而紮實,彷彿可為一個家撐起一片天,讓二嫂心生感動!於是久而久之,二嫂會送毛巾來給他擦汗,又送來清涼冷飲為他消暑,日積月累下,兩人漸漸談出感情。 後來,很幸運的,在雙方家長祝福下,兩人結為連理,卻也不在乎周邊的閒言閒語。嫂子婚後甘心辭去工作洗盡鉛華,與二哥在台北萬華一塊胼手胝足經營小吃,這一做就做了二十年,中途遇到經濟不景氣,二哥轉行幫人搬家,只要有空,嫂子亦會義不容辭的隨二哥上發財車南北奔波,這個環境裡,依然有人排擠他,在社會打滾多年,二嫂成為二哥最溫柔的依靠,兩人一塊渡過人生的風風雨雨。 現在,家裡客廳的書櫃,洋洋灑灑的排放著家人間的親密合照,其中一張二哥、二嫂與姪子的全家福,背景是某軍事學校,只見姪兒著學士服戴方帽,生得高帥挺拔,足足比老爸高上一個頭,二哥笑得好開心!彷彿兒子是他一身的驕傲。二哥自小苦過沒有高學歷,無不將希望寄託在姪子身上,姪子不僅曾榮登學校的掌旗手,還高分自該校畢業,如今事業有成,正論及婚嫁中。二哥這一生總算苦盡甘來!雖然我們身體流著同母異父的血液,卻能在心靈上緊密相依,身為他的家人,我感到溫馨又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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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美人
「不是聯想力,是觀察力!」她冷冷地笑笑,「為了我們的事,你可知道有多少人來找過我?我不想瞞你,他們不是來勸我離開你,就是來替林玲說項。」 「是我教他們去找妳的嗎?」 「不管是不是,只想讓你知道、我承受的壓力有多重。」 「我們同在一條船上,處境沒有兩樣。」 「既然是這樣,我們應該快一點走啊,快一點離開這個地方啊,還有什麼好猶豫的。」 「如果長官不批准我的辭呈,我就沒有辦法辦理移交,一旦擅離職守,那是要接受軍法制裁的,難道妳連這個簡單的道理都不懂!」 「我不懂,你懂!」她咬牙切齒地,「我放著那麼多人不愛,為什麼偏偏愛上你這個膽小鬼!」 「我知道妳長得美,追求妳的人一籮筐,算我高攀好不好!」我激憤地說。 「你不要激我,再美也沒有林玲的美。在許多人眼中,我楊紅紅始終是一個不正經的三八女人,而你卻是一個中規中矩、前途無可限量的優秀青年,是我高攀你了!外面的人都說是我誘拐你,是我用甜言蜜語迷惑你,企圖要毀掉你的前程,而是不是真的這樣、你心裡最明白。或許是我的穿著和妝扮與島上一般婦女有所不同,讓人家以一對有色的眼光來看我、來檢視我。相信你知道,我楊紅紅並不是一個隨隨便便的女人,我把初吻給予你,也從未阻止你任何不軌的動作,我曾經想把我的處女身軀獻給你,但你卻沒膽量、沒勇氣來接受。你摸摸自己的良心看看,我還有那一點對不起你!」她說著說著竟放聲地哭了起來。 我一時找不到一句可以安慰她的話。 「陳大哥,」她含淚地抱緊我,哽咽著說:「我沒有責怪你的意思,事已到了臨頭,不走就遲了,你應該快一點做決定,我會給你幸福的,我也願意承受任何加諸於我們身上的罪名,請你相信我。」 「我們走、我們走,我們這個航次就走!」我情緒失控地說:「不管長官批不批准,不管會不會被判軍法;我們走、我們走,我們這個航次就走,走得遠遠的,去追求我們的幸福!」 「你沒有騙我?」她仰起頭,疑惑地看著我。 「我沒有騙妳、我沒有騙妳,」我依然失控地,「誘拐人家未婚妻的罪名就由我來承擔,金防部要判我的徒刑也在所不惜;我們走、我們走,我們這個航次就走,到台灣去尋找我們的美夢、過快樂的時光!其他的一概不管!其他的一概不管!」我說後,緊緊地抱住她,猛力地吻著她,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而後把她壓倒在草地上,解開她的鈕釦,粗魯地撫摸她身上的每一個部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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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外
離家隻身在外多年,由於圖方便加上不善料理,一日三餐我全都在外頭解決,可說是名副其實的「老外」。記憶中唯一親自下廚過的那一次是由於颱風無法出門,只好把冰箱內所有的食材用大鍋炒了個炒飯,結果就拉了肚子。 對於忙碌的現代人,花點小錢不僅能將色香味俱全的好料悉數裝進肚子,又能節省寶貴的時間,所以我是相當推崇外食的。即使每天都要為三餐而傷腦筋,我依然不會敷衍任何一餐,細細思量今天該吃那一家的飯包,覺得真是甜蜜的煩惱。 當然,外頭不比家裡頭,美食的背後是由多鹽、多油、多味精堆積起來的,長期吃下來,對身體產生的影響不容小覷;並且,衛生安全也是最重要卻又最難掌握的一環——然而,我只能說這得要靠運氣,哪天食物中毒上吐下瀉送醫院,是誰也說不準的。 對我來說,目前最頭疼的問題就是「便秘」。同樣是偏食主義者的我,許多青菜如:苦的、草味重的………等味道較重的我不碰,水果也不愛吃,再加上廚子們難免會在炒青菜時加料(菜蟲什麼的),所以我只好向肉類靠攏,纖維攝取過少,久而久之便秘就上身了。連個四、五天不上廁所時,我就會去喝竹筍湯,再灌他幾瓶優酪乳以求排便順暢,摧殘、虐待肚子後的下場,通常不是換來金光閃閃的「黃金」,而是一條條又硬又黑又臭的「木炭」。「便秘」不但是偏食者的下場,也是我這個老外拋不去的宿命。 或許,我偶爾下個廚,拉拉肚子清清腸胃也是不錯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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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文片羽》陳妙玲巧聯妙對結良緣李子恆譜寫金門人的歌
●李子恆發願譜出金門人的歌 「聽我把春水叫寒/看我把綠葉催黃/誰道秋下一心愁/煙波林野意幽幽/花落紅花落紅/紅了楓紅了楓/展翅任翔雙羽燕/我這薄衣過得殘冬/總歸是秋天/總歸是秋天/春走了夏也去秋意濃/秋去冬來美景不再/莫教好春逝匆匆/莫教好春逝匆匆」………,二十六年了,李子恆詞曲,徐曉菁與楊芳儀主唱的這首《秋蟬》,始終是懷念民歌的票選榜首。七月八日,在台北國際會議中心的「民歌高峰會」中,民歌手徐曉菁與楊芳儀再度攜手唱出了《秋蟬》,李子恆的歌,風華再現;稍早之前,六月二十四日文建會在台北華山文化園區的「二○○六文化義工嘉年會」,金門文化義工隊擔綱開場表演的《故鄉燈‧番薯情》舞蹈,用的也是黃克全與李子恆這對親表兄弟共同合作詞曲的《燈》及《番薯情》:「小漢的夢是一區番薯園,有春天啊有霜/番薯的心是這爾軟,愈艱苦愈能生存/故鄉的情是一滴番薯奶,尚歹洗啊尚久長/番薯的根是這爾深,愈掘愈摜尚好種/感情埋土腳,孤單青春無人問/夢鄉穿砲彈,滿山的番薯藤切勿會斷/阮是吃番薯大漢的金門子,黃種白仁心赤赤/咱是靠番薯生活來疼惜生命、著愛一代傳過一代聽」………,詩人許水富說,他每次聽到同鄉李子恆詞曲、主唱的《番薯情》,總要感動落淚。一九五六年八月一日出生於金湖瓊林的李子恆,國中畢業來台就讀楊梅高中、國立藝專美工科,擔任過小虎隊、飛碟唱片及光美唱片公司製作人,寫下無數成名歌曲,除了已是民歌經典的《秋蟬》,代表作品還有蔡幸娟主唱的《星星知我心》,姜育恆主唱的《最後的溫柔》,蘇芮主唱的《牽手》,周華健主唱的《風雨無阻》,江蕙主唱的《半醉半清醒》,王力宏主唱的《四季》等,一九八○年以《秋蟬》獲第三屆金韻獎最佳創作獎,一九九三年再以《牽手》獲第五屆金曲獎最佳詞曲。製作過七十多張唱片的李子恆,二○○○年以後的創作風格有所轉化,融合宗教、哲學與心靈,創作出《遊來遊去》等,也把心力投注在慈濟和佛光山等道場的宗教音樂製作。今夏,李子恆又寫了十二首私藏歌曲《花語錄》,只有少數友人可聽到。不過,喜愛李子恆的鄉親們有福了,他正埋首寫一張以金門島鄉為背景的專輯,預定收錄十首完全以金門風土為主題的歌曲,快的話,一年內可完成,以實現多年來他要唱出金門人的歌的心願。 ●董群廉一行赴大馬口述歷史 繼金門縣政府的「二○○五世界金門日」後,馬來西亞的金門同鄉組織將於今年十二月十六日接棒主辦「世界金門日」。一支由文史工作者董群廉等十二人組成的文獻團隊伍,七月十五日飛往馬來西亞進行金門僑民的口述歷史,同時作影像拍攝紀錄。成員中的董群廉,一九五六年出生於金門古崗,金門高中、輔大歷史系、政大歷史研究所畢業,乙等特考及格,先後任職台北市中山戶政所、行政院新聞局、師範大學、東華大學及國史館協修等,二○○六年五月一日回到金門縣政府任九職等秘書,將為胡璉文物、縣志編修及金門歷史、產業等文獻調查、整理貢獻心力。董群廉在國史館擔任協修九年,臨去前,以兩年時間完成《金門戒嚴時期的民防組訓與動員訪談錄》共三冊口述歷史的出版,另留下一冊尚未面世的《金門戰地史話》。此次董群廉與金門地區多位文史人士前往馬來西亞,也等於把金門口述歷史計畫延申至南洋地帶,豐富「金門學」內涵。 ●陳妙玲巧聯妙對玲瓏締良緣 男友到廟裡連續十次擲筊都是聖杯。陳妙玲要結婚了!一九九三年至一九九六年間,如果你是《金門日報‧浯江副刊》的忠實讀者,對「逸儒」、「孟玲」、「我非」、「諶繆」等名字與作品一定不陌生,這些全是陳妙玲化身的筆名;一九九六年十二月六日那篇〈浯汛〉,詩人張國治讀了深受感動,並好奇「諶繆」是誰?十年後的今年四月,張國治才識「諶繆」盧山真面目。此外,陳妙玲也寫了篇〈莫忘珠浦吾樂園〉追悼她在金門中正國小資優班女同學,後來考上台大在車禍中昏迷,及至身亡的李孺惲,「妳快起來啊!明年的同學會,我們廿五人再共聚一堂,重溫勤誠二字牢牢記心田的中正歲月,好嗎?願,廿五顆星子永不蒙塵!孺惲!別擰碎我的夢啊!」。這也是一篇賺人熱淚的作品。詩、散文、小說同時進行,以三年多時間在《浯江副刊》留下百餘篇動人作品的陳妙玲,一九九七年以後忽然消隱了,金門文學的天空少了顆發光發亮的星子。一九七三年生於後浦光前路的陳妙玲,一九九二年金門高中畢業來台,考取世新大學第一屆口語傳播系,畢業後先後在傳播公司及保險業任職,其警界退休的父親陳清通與母親李雪和仍留在金門,寫得一手好書法的大弟陳孟龍任教宜昌國中,二弟陳孟麒在醫療界服務。A型射手座的陳妙玲與任職大眾電腦O型水瓶座的李金凌,婚期預定明年春節期間返鄉舉行文定之喜。於七月十五日星期六中午在台北市永福樓,文友以李金凌、陳妙玲聯姻作聯對「玉定金生,凌渡三世結良緣;巧聯妙對,玲瓏一心諧鴦曲」相贈。陳妙玲也正努力整理過去來不及出版的作品,可望以《浯汛》為書名結集出版處女作,作為明年婚禮上一份別具文學風情的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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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戀芙蓉
前兩天閒來無事的時候,忽然心血來潮,一股腦將置放於廚櫃之中的十餘本相簿通通取出,倒來一杯茶水,點上一根煙兒,悠閒的翻看著這一些記錄生活點滴的過往老照片,讓回憶在時間的長河中逆旅,追尋那一些逝去的吉光片羽,當看到神往處,總會讓我不由自主的發出會心的微笑,沉浸在往日的美好時光裡,品嚐其中的甜美滋味,妻每次看到我這般光景,總會以揶揄的語氣調侃我說:又自己一個人在那邊傻笑了,無言以對的我,也只有將那一張笑臉迎向她,繼續傻笑以對的份了,而手中則依舊翻閱著那一些陳舊且稍有霉味的相簿本子,望著那一張張照片,思緒則如行雲流水般,隨著每一張照片所留住的短暫卻又永恆的影像時光,如浮光掠影般,一幕幕重現於腦海之中,回憶畢竟是甜美的。 翻看過兩本相簿之後,喝了一口茶,略事休息之後,我又拿起了第三本,當打開相簿,見到第一張照片時,映入眼中的竟是一株高大、枝葉茂盛翠綠、紅白花朵相間開滿枝頭的芙蓉,再一翻,原來這一本相簿滿滿的一冊,都是有關芙蓉的寫真,有整株樹的全景照,有局部花朵的特寫鏡頭,並且是隨著早晨、中午、黃昏不同時間,花朵顏色的變化而拍攝的照片,清晨是潔白無瑕的純白色,經過早上太陽的日照,中午則漸漸變成嫵媚動人的粉紅色,下午在炎陽的照射下,每一朵花兒又變成嬌艷欲滴的深紅色,然後於深夜中逐漸凋謝,待清晨醒來一看,只見欲謝的紅色花朵與即將奪苞而出的白色花朵佔滿枝頭,紅白相間,蔚為奇觀,深深吸引住我的心,所以當時才會如著了迷般瘋狂的為其拍照,因而留存下三冊的芙蓉專輯,可惜的是,該株芙蓉在吾家庭園裡,也只呆了十年左右,卻因疏於照顧而從根部腐朽枯槁而亡,迄今猶讓我深深惋惜不已。 望著手中的照片,腦海裡記憶的波濤,如浪潮般一波波湧來,愈來愈鮮明,也愈來愈清晰,還記得民國七十四年間吧!那時候,個人在金防部後指部的聯勤第四財務勤務處服務,於出入經武廳活動或用餐的時候,總要經過一條稍有坡度的水泥小道,道路旁長著一株不知名的闊葉樹,高約二至三公尺,個人起初並不以為意,及至九月份,漸漸的,我發覺每一枝頭都長滿串串的花苞,少則五六個,多則十餘顆,漸增漸長,及至雙十國慶前後,花兒飽滿吐蕊,開出了朵朵碩大嬌美的粉紅色花朵,迎風搖曳,花影婆娑,經過一日炎陽的照射,粉紅色的花朵深化為深紅色,嬌艷無比,令人心動,因此,也不管它是什麼花(當時並不知道它叫芙蓉),於是年花期過後,果實成熟以後,我隨手摘下了一顆,於次年的春天播種,當我的雙手一剝輕薄乾脆的果實表層時,外殼應聲裂開,只見裡面竟有五六十顆以上的種子,全身裹著毛茸茸的細微纖毛,想來當是種子成熟掉落地面時,可以隨風四處飄散,到處繁衍成長吧!播種後不久,綠芽一株株冒了出來,待長至三十公分左右,才予以個別分株栽種,個人一直很驚奇,怎麼這一種樹兒成長是如此的迅速,才幾個月的光景,就已經長得又高又大,枝繁葉茂,於當年的八九月份就已經花蕾滿枝,含苞待放了,到了十月,正巧就在雙十節的那一天,綻放出第一朵美麗的花朵,故個人又匿稱其為國慶花,這花兒一開的時候,我卻發現了一株變種,當每一株花兒開出的花朵都是粉紅色的時候,只有一棵,它所開出的花兒,竟是純然的白色,而且一日三變,由白轉粉紅到深紅,令我驚喜異常,因此才會找來相機,隨時捕捉它不一樣的神韻與風采,而且,該株芙蓉除了顏色的變化以外,花朵的形狀,更隨著花苞的大小而出現單層、雙層、或緊密多層的狀態,讓人驚豔不已,再者,某天早晨初醒時分,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便迫不及待的往窗外望去,只見紅白相間的花朵在綠葉的襯托下,正迎風輕舞,而枝椏間更出現了兩隻不速之客-翠鳥,跳躍於枝頭,喜悅的展喉鳴唱著,令我神往而陶醉在這一情境中,久久不忍移開愛戀的雙眼。 於民國七十四年以前,個人在地區,根本沒有見過芙蓉花,且經武廳小道旁的那一株只開紅花兒的芙蓉樹,也在兩三年後枯萎死亡,不見了蹤影,故令我更加珍愛我僅知的這一株醉芙蓉,而奇怪的是,很多鄰居與親友,陸續移植栽種的芙蓉花,也都只開出粉紅色的花兒,只有種在三弟家旁的那一株,仍能開出白色的花朵,但是,大概是種子保存時間超過兩年,其所開出的花兒,竟然無法完全伸展開來,半朵綻放,半朵卻仍躲在花苞裡,羞與人見矣!及至民國七十七年,個人到金沙鎮服務時,某一天,一位環保同仁新居落成請客,無意間才又在他家舊居旁的菜園裡,發現了一株與吾家開著同樣白色花兒的醉芙蓉,讓我高興不已,可惜的是,才一二年的時間,就被從菜園裡拔除而失去了他的芳蹤,令我不禁慨嘆、婉惜不已;民國八十七年八月間的福建武夷山之旅,於南平乘火車返回福州的旅程中,鐵道是傍隨著閩江而設的,一路上,伙伴們皆利用乘車時間閉目假寐一番,唯有個人仍強打著精神,欣賞著閩江兩岸的山光水色,神馳在這一片青山綠水,翠黛橫亙,水色無限的美景中,倏忽間,個人發現某段旅程的江岸兩旁,遍植著我心儀已久的芙蓉花樹,臨江聚翠,蔚然如帶,觀之,令人心曠神怡不已,可惜未到花期,無法為閩江添上一抹春色,令人稍覺遺憾,然其影像如今依然清晰呈現我的腦海之中,令我懸念不已!再者,民國九十一年十月間吧!個人驅車,與妻帶著孩子們到地區的稚暉亭、文台古塔、古崗湖、莒光樓、和中山林等各個風景名勝景點一遊,於中山林遊園期間,赫然發現一條長約三十到五十公尺左右的花道,其兩側所栽植盛開的花兒,亦正是我朝思暮念、一日三變的醉芙蓉啊!因此,讓我流連於那白色的花海中,久久不忍離去,哦!原來金門地區也有這麼多的芙蓉花兒呀!真是大出我的意料之外;由於家中所保有的種子已然多年,想已不能再播種長出醉芙蓉的美麗身影,心中總有一份悵然若失的感覺,本擬俟中山林的花期結束,果實成熟時再取一顆返家播種,然由於家中庭院已無泥土地面,且又未再造訪中山林,是故,也就不了了之,徒留惆悵無限於心了。 相簿翻到末頁,裡頭夾著一張報紙的剪報,折得整整齊齊,方方正正,待打開來一看,只見其標題寫著「正似美人初醉著」七個字,作者為奕漁先生,是一篇有關介紹芙蓉的專文,文詞優美,內容豐富,令人神往,通篇大約分為三個段落,第一段係有關芙蓉的讚美之詞,第二段則是有關芙蓉的屬性、品種、用途之介紹,最後則是有關大陸芙蓉種植情形的描述,該文係個人於民國七十餘年間所剪輯收集,而文中奕漁先生曾描述,於四十多年前,在南京玄武湖畔所見芙蓉之景像,想奕漁先生應係我國大陸籍人士,現年至少亦已七八十歲以上的耄耋耆老了吧!但願奕漁先生依然身康體健,悠閒的享受著含貽弄孫的天倫歲月;以下謹就奕漁先生有關芙蓉的敘述節略如后,供諸君參考,俾對芙蓉的認識,更加深入與清晰。 秋天的花朵,若言豔麗,當以芙蓉稱第一,歷來中國的詩人墨客,對於吟詠芙蓉的詩篇極多,由於秋花最豔是芙蓉,難怪詩人們對於芙蓉,會有那般的喜愛心情了,在眾多的詩篇中,當以王安石的詠芙蓉詩最具代表性了,其詩如下:水邊無數水芙蓉,露染胭脂色未濃,正似美人初醉著,強攬青鏡欲妝慵。此詩以「正似美人初醉著」來形容芙蓉花的嬌姿美態,確是維妙維肖,傳神十足。 芙蓉花在植物學上入錦葵科,木槿屬,木芙蓉、地芙蓉、木蓮、華木、拒霜等都是它的別名;芙蓉品種極多,花有單瓣與複瓣之分,更有所謂千瓣芙蓉,花朵顏色有白色、淺紅色、深紅色與黃色,乃是芙蓉的名貴品種之一;此外,又有醉芙蓉,其花朵在一天之中會發生三種變化,清早滿樹均是純白色的花朵,中午時分則變為粉紅色,及至黃昏,顏色又變為深紅;除了「千瓣芙蓉」及「醉芙蓉」之外,更有一種「三醉芙蓉」,是芙蓉的最珍貴品種,三醉芙蓉又稱添色芙蓉,其花朵顏色則是每日一變,首日為水紅色,次日為粉紅色,第三日則成大紅,令人嘆為觀止。 在歷史上有關芙蓉的韻事頗多,四川成都別稱「錦城」,是由後蜀的後主孟昶在成都遍植芙蓉所致;至於我國大陸各地種植芙蓉最多的,當首推浙江溫州,溫州的甌江別稱芙蓉江,因該處多植芙蓉,高與梧桐齊,且品種繁多,花開時,花豔姿美,令人陶醉,芙蓉江之名亦由此而來也。 在地區,個人無緣見到每日一變的三醉芙蓉,雖覺遺憾,唯能親手栽植欣賞一日三變的醉芙蓉,余願足矣!只是很久沒有看到醉芙蓉的芳姿美態了,心中甚是思念,也不知道中山林道內的那兩排醉芙蓉樹,是否依然長得茂盛繁密,是否正漸漸含苞蓄蕾,準備迎接今年花期的到來,心中掛懷不已,得空,該再次去拜訪它一下了,收起相簿本子,那一顆醉戀芙蓉的心,卻已隨著思緒,在無限寬廣的想像空間裡盤旋飛舞,再也收不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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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美人
「我的臉頰、那會有小美人香……。」她含情脈脈地凝視著我,話中卻隱含著一絲酸意。 我傻傻地看著她,看她那對閃爍著無限光芒的眼眸,看她端莊婉約的姿態,看她青春俏麗又嬌羞的面龐。林玲,如果沒有和小美人肌膚上的碰觸,如果不必向感情負責,如果能不跟她走,妳將是我此生的最愛,我心裡如此地想著、吶喊著……。 17 我依然按時上下班,卻沒有勇氣詢問組長是否准許我辭職的事。 小美人三番二次地催促,讓我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精神壓力,原來愛人是那麼的痛苦,早知如此的話,或許,我會選擇逃避,將來就憑媒妁之言來決定我的婚姻大事,何必傷那麼大的腦筋,替自己和別人製造困擾,讓許多好管閒事的人議論紛紛、等著看笑話。 「我沒有那麼多時間和你耗下去,」小美人警告我說:「坦白告訴你,每一個步驟我都是暗中在進行,萬一被姑姑知道,她絕對會運用各種關係出來阻擋,到時想走、插翅也難飛。」 「辭呈還卡在組長那裡。」我據實說。 「為了我們的愛和幸福,難道就不能跟他攤牌!」她急促地說。 「我能這麼做嗎?」 「除非你不愛我,除非你不想跟我走,要不,為什麼不可以!」 「組長已撂下重話……。」 「什麼重話?」 「別忘了我們身處在戒嚴軍管地區,高官的一句話就是命令,有些事不能不和他們做理性的溝通,倘若硬要和他們唱反調,吃虧的還是我們平民百姓。」我簡單地提醒她,不想把組長的警告向她闡述。 「你害怕了是不是?」她有些不悅,「如果不願意跟我走、就明說,別拿那些無聊的言詞做藉口,搬出大官的帽子來壓人,誰不知道你心中還有一個林玲!」 「如果我害怕的話,還會不避諱島上那些風言風語?還會不惜和家人翻臉?還會接受社會那片無情的撻伐和長官的指責!」我氣憤地,「跟妳走,是為了我們的愛和幸福、以及替自己投入的感情負責,怎麼能把林玲扯進去!」 「你明明知道我們相愛,為什麼不離她遠一點?為什麼經常把她帶回家?為什麼可以牽著她的手?為什麼可以對她那麼好?難道你真不懂瓜田李下這句話嗎?」 「因為我們心中很坦然,沒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所以不必避嫌。」我辯解著說。 「真是這樣嗎?」她似乎不相信,「可別想腳踏兩條船,我楊紅是沒有這個度量的。」 「我有這個本事嗎?」我反問她,「妳的聯想力未免太豐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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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龍女畢業了
我家的小龍女從幼稚園畢業了,下個學期,她就是國小一年級的學生了,我這當娘的,亦喜亦憂。 回想小龍女這兩年的幼稚園生活,從懵懵懂懂的小班時期,到依然「菜菜」的大班階段,我陪伴女兒的心情從沒輕鬆過。女兒是暑假出生的,在班上最小,又加上是家裡的老么,倍受我家陳先生的溺愛,讓她難免有一身「嬌氣」。記得兩年前,女兒剛讀小班時,她完全搞不懂她自己的身分已經是學生,更不懂老師的意義是什麼,第一天去上學她居然要老師抱著她上課,那位老師是剛畢業的新科老師,對我的小龍女那一套獨特的撒嬌功夫毫無招架之力,好幾次,我因為不放心女兒的適應問題而偷偷去幼稚園看她,站在教室的窗外,都會看到其他同學一排排坐好,而我那寶貝女兒,卻悠哉的坐在老師的懷中,心安理得的享受著同學們不時投向她的羨慕眼神。當時我看到那幅景象,又好氣又好笑,氣得是女兒這樣ㄋㄞ,簡直丟盡了老媽的臉,笑的是女兒還是沒搞清楚,老師跟老媽是不同的人物。 後來,老師對小龍女的「專寵」終於招來了「眾怒」,小龍女經常無故被班上另一名女生欺負,老師也拿那愛打人的小女孩沒辦法,只好告知了她的家長,家長是明理的人,放學接孩子時有遇到,每次都一直跟我說對不起。我藉機教育小龍女:楊楊,妳常常給老師抱著上課,所以同學才會生氣打妳的,現在妳已經長大了,上課時要跟其他小朋友一樣,乖乖坐在自己的位子上,這樣就不會有人打妳了……。 沒想到小龍女相信了我的話,真的沒有再要老師抱她上課了,說也奇怪,那個一開始常常打她的小女生,後來竟跟小龍女變成了好朋友,這讓小龍女對我那番話,更加深信不疑,有時陳先生要抱她,她還會義正辭嚴的說:「把拔(爸爸),小杯比(baby)才要給別人抱呢,人家(指她自己)現在已經長大了啦!」 大班的時候,原本的半天制變成了全天制,我又有了新的擔心:女兒午睡時間一向很久,中午被老師挖起床會不會大哭?睡起來會不會喝水?哎呀,如果一整天都忘記喝水,那怎麼得了? 事實證明,我的擔心是多餘的。小龍女讀大班後,第一個月體重就增加了兩公斤,每天放學回來,不是要唱剛學來的兒歌給我聽,就是追著我說今天她班上發生的事情,「嘰嘰喳喳」講個不停,我想不聽都不行。看來女兒在大班的適應狀況良好,之前我是過於杞人憂天了。女兒班上有兩位老師,一位資深老師搭配一位年輕的老師,想來是一個唱「黑臉」、一個唱「白臉」吧!一次兩位老師來做家庭訪問,告訴我小龍女在上課時很難安靜下來,總是喜歡像個小baby一樣在地板上爬來爬去,要老師一直提醒她才會坐回自己的位子。 唉!怎麼辦?我除了拜託老師「可以對她兇一點」,實在也想不出其他的點子。直到後來,有天女兒跟我說她想彈鋼琴,我才茅塞頓開,對呀,叫她去學鋼琴,鋼琴課是坐著上的,說不定女兒可以慢慢的靜下來喔! 住家附近就有一間樂坊,樂坊裡的老師是一對姊妹花,曾於去年舉辦過鋼琴演奏會,在地區頗負盛名。初次帶小龍女去參觀樂坊,小丫頭就喜歡上了那裡,她毫無章法的亂敲著琴鍵,卻被那清脆的「叮、咚」聲迷住,直嚷著「明天就要來上課」,看她興致昂揚,當媽的我自是樂不可支,隨即給她報了名。 說起來小龍女跟她的鋼琴老師算是很有緣分的,不但英文名字相同(師生二人都叫SUNNY),連最愛的零食都一樣(師生二人都酷愛巧克力),真的很感謝這位美麗的鋼琴老師,我那原本靜不下來、一個鐘頭的課要分成兩次來上的小龍女,沒多久,竟然要求老師一次上完一整堂課。看得出小丫頭是真的對鋼琴有興趣,因為她認真聽課、專心彈琴,每次下課時都會得到老師的獎勵。我看在眼中,喜在心裡,因為,我給女兒學琴的初衷,並非想讓她學出個什麼,只是找尋可以讓她靜下來地方法而已,但是,假若女兒真的有那個天份,那我豈不是撿到了?呵呵……… 這學期快結束時,女兒幼稚園的老師說「楊楊最近好很多了,不再像以前那樣在教室裡爬來爬去了」,聞言,我放心了許多。哪知跟著又有了另外的煩惱,女兒安親班的老師告訴我「楊楊的注音符號部分還要加強,她好像都不太會耶………」 不得了!下學期要讀國小一年級了ㄟ,注音符號還沒搞定,那怎麼行?看來,我計畫兩個月的「暑假大陸行」,不能只顧著「吃、喝、玩、樂」了,度假之旅肯定要被「小龍女的充電之旅」給取代。一天晚上,我開始打包行李,小龍女見我裝了一些她之前學過的ㄅㄆㄇ讀本進去,問我:「瑪麻,這些書要帶到大陸嗎?」我答:「對啊,到大陸我要當妳的老師,每天給妳上課喔!」 「對喔!我要好好讀書,我老師說,要好好讀書長大才能當水蜜桃姐姐耶!」小龍女說完,蹦蹦跳跳的跑出了房間,那開心的樣子好像明天她就當成水蜜桃姐姐了! 只是……… 且慢,前幾天她不是才跟我說她長大要當林志玲的麼?何時她的目標又變成水蜜桃姐姐了? 嘿,我的寶貝女兒,我想要告訴妳的只有一句:不管妳要當誰,媽媽對妳的希望只是「身心健康、快樂成長」! 親愛的小龍女,一定要加油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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豐收之前
古人說:「一分耕耘,一分收穫。」胡適先生也說:「要怎麼收穫,先那麼栽。」由此見得:豐收之前,一定要下一番功夫。因為耕耘與收穫是成正比的。 「唯有滴下額前的汗水,才能拾起地上的麥穗。」這種等價交換的意義,農夫一定感受最深,必須早早起床,藉著星光走到冰冷的水田裡,彎下腰來,將一枝一枝的幼苗插進泥土中,每每等到烈日灼身,方可回家休息片刻,而且要不時的關切它的生長情況,杜絕惡蟲侵食。勤耕耘不代表會豐收,還要祈求不要有天災人禍,但什麼都不做,就是什麼都沒有。春耕夏耘秋收冬藏,一年四季,使榖粒飽滿的除了雨水、露水的滋養,更是血水汗水加淚水的結晶。 做學問也是如此,不讀就是不會嘛!只靠著那ABCD四分之一的機率,實在太渺茫,更何況幸運女神不可能眷顧你一輩子;開創事業想要成功,卻整天遊手好閒,不從事投資,不規定計劃,也只能和美夢一起作古。這不是什麼規定,這是世界萬物的生曾原則。蜜蜂辛勤採蜜,才有甘甜的蜜汁;螞蟻努力搬運食物,冬季才不至於餓死;蜘蛛用心結網,失敗再重來,才有美味的大餐………。 「栽種」始能「收穫」,「努力」方有「成果」,天下沒有不勞而獲的事。種瓜得瓜,種豆得豆,這是千古不變的真理,成就不會從天而降,不是無中生有,它點滴都來自我們雙手。一個只會守株待兔的人,只好祈求「嗟來之食」;全力以赴的人,才能覆蔭眾人。 想要有豐美的結果嗎?想要達成心中富麗堂皇的藍圖嗎?朋友!在豐收之前,動手打拚吧!縱使過程是多麼痛苦、心酸,也要堅持下去,因為經過汗水洗滌過的成果才是最美的,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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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默圖文集系列之三 畢業
另一次的遠行, 貼心的同伴又少了一些, 未來, 會是一片春光美景, 還是一場風吹雨淋? 漫漫長路, 漸漸看不清晰, 我聽到輕輕的呼喚, 一聲, 二聲, 三聲, 四聲, 回過頭, 是一顆顆已然破碎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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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
寧中後園,小山依傍,步自停泊車處;迂迴長廊,池塘之巷,盡植綠竿碧竹。「長枝」青兮,珠圍雲布,紛綺麗而脩長;「刺竹」蒼兮,蔚然成蔭,莖森梢以垂陽。蓋竹之於寧園也!地狹平坦,彼叢而散,雖無新筠千竿;林小而茂,此散還聚,仍有綠筒萬管。其蔭下,涼亭石桌,仿竹木椅,坐以思古悠情;其步道,碧草如茵,臨溪亭台,立以徘徊覽勝。輒崇山峻嶺,飛瀑湧泉,源自涓涓之水;千尋名材,閩南之竹,寧中竹箭唯美。 若竹之為物,冬生之草,非青即綠,竹莖堅韌有節;節間中空,細長管形,枝互生而多葉。但分雌雄,雌者多筍,長於旬日之間;桿挺團團,干宵入天,竹梢拂於雲端。若竹之為用,食、衣、住、行備歟!籜落筍美,淡古今之味出;簑衣竹騰,別服飾之機杼。□竹蒲竹,疊涼床而架屋;羅浮巨竿,胸有成船之竹。(註一)尚有竹夫人,器以消暑之纏;蒙恬造筆,削文竹以為管。閩江朱竹,色有丹砂之被;粵有黃竹,翠莖而滯金皮。(註二) 至文人之於竹,情有獨鍾,尤為詩、詞、賦所寄。梁劉孝先〈詠竹〉詩云:「竹生荒野外,捎雲起百尋;無人種高節,徒自抱負心。」唐白居易〈池上竹作〉詩云:「水能性淡為我友,竹解心虛是我師。」宋梅堯臣詩云:「買山需買泉,種樹需種竹。」蘇軾文載有「寧可食無肉,不可居無竹,無肉令人瘦,無竹令人俗」之句。再者,蘇軾畫竹,師文與可,必先「胸有成竹」;子由為賦,未嘗作畫,得其筆法而已。(註三)蓋蘇氏「胸有成竹」之謂,與其師同,乃造意先於作畫。故歐陽修喜誦常建詩云:「竹逕通幽處,禪房花木深」,欲效其語作一聯,久不可得,乃嘆造意者為難工也。 夫人之因緣,繫於情境異遷;與竹際會,變乎四時運轉。輒初春,竹芽萌動,徇鐸之路,拌書聲始成眠;新莖奮發,驚蟄之鼓,隨流連而忘返。(註四)孟夏,蚯蚓入土,彼熾日歇,蟲啼響自深谷;蟋蟀居壁,此涼夜息,蟬鳴汩於幽竹。仲秋,清風激暑,大地蕭瑟,窗突兀於節外;木落草衰,唯竹有光,戶崢嶸而生枝。暮冬,竹條起伏,麥浪波聲,狀如鐘磬之音;搖曳生姿,倩影婆娑,韻似擊筑之調。是以,物有所感,必有所發;物感於心,百發薈萃,則能隨遇而安。竹猶如此,況於人之逐居,豈有異哉? 始余桃月調任,彼竹相迎,至輒緣溪而遊;意有所致,夢亦同趣,猶彷身在高樓。思古人喻竹,高風亮節,君子不扶自直;想今老目昏花,恁道離棄,所求非必盡善。唯余於癸未季夏,旅遊桂林途中,曾購竹畫數幅,雖久藏冰封,難窺探其貌。今既與竹為伍,性復接近,加以篤好,輒月懸一幅於書房,凝視溪山深邃處,神往其間;心似浮雲,但捨身之所棲,而得遊乎其旁。「朝與竹乎為游,莫與竹乎為朋,飲食乎竹間,偃息乎竹陰。」(註五)更以,有「竹」自遠方來,朝夕相處,不喜不慍,輒知「竹」能常樂;不知「竹」,其知也君子乎? 附註: 本文文體仿魏晉四六句駢文,相間散文,為駢散文。首段、二、三段為四六句駢文,隔句押韻;三段與尾段為散文。據網路資料顯示:世界現存之竹約有一千多種,台灣之竹約有一百七十多種,浯島之竹若干種(縣志未載),本文所述寧中小之竹為「長枝」、「刺竹」兩種。據校長楊瑞松稱:寧中之竹,為前人校友所植,培育已逾三十年,今皆已蔚然成林,森梢入雲;此期間學校潛移英才,默化學子,致人才輩出,兩者實不遑多讓。 一、〈太平廣記〉載: 竹蒲竹,竹莖堅硬,為屋椽之良材;羅浮之巨竹,取一節可為舟。二、古時消暑之器具,猶如抱枕;〈初學記〉載:蒙恬捨琉璃象牙,而取文竹為筆管;〈古夫于亭新錄〉載:閩有朱竹;〈廣東新語〉載:東粵有黃竹,今皆罕見。三、文同,字與可,四川梓潼永泰人,生於宋真宗天禧元年(1018),仁宗皇佑年間登進士第,熙寧元年擢員外郎,秘書校理,元豐元年任湖南太守,元豐二年(1079)逝世,年六十二歲,善畫竹〈上引自宋史〉。北宋蘇軾與蘇轍兄弟,拜之師,唯蘇軾與文與可皆主張「胸有成竹」。作畫一定要下一番功夫,時時揣摩學習,才有所成。畫竹之前,心中早已有了竹子的完整形象,所畫的竹子是活竹,有生命的,非如一般「工人」只圖形象而已。蓋文與可異於常人者,在於放開自己的束縛,與竹生活,喜怒哀樂於其間。且在動筆之前,必先深思熟慮,對竹的生態,竹之作息,經過觀察瞭解,直到「胸中成竹」時,一揮而成,俾掌握竹的根莖節葉的形狀,畫來合乎竹之所以為竹之姿態,而能臻栩栩如生之境;反觀蘇轍(子由),未曾畫過竹,即便如常人之畫法,亦如其兄〈文與可畫篔簹谷偃竹記〉所載:「節節而為之,葉葉而累之」,輒竹之形,竹之影,臨摹以成,豈復有竹乎?四、〈初學記〉徇鐸之路之釋,尚書曰:每歲孟春,宣令之官以木鐸循于路;木鐸,金鈴木舌,所以振文教也。此喻寧中後園竹林,成列於教室旁,有如木鐸,時督促學生,把握春天好好讀書之意。五、本句引自蘇轍〈墨竹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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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美人
「妳的心思的確較細膩,有時我感到自己很幼稚,凡事都不如妳……。」我沒說完。 「不,不是這樣的。」她搶著說:「應該這麼說:在公務處理上,你受到的肯定,幾乎沒幾人能跟你比;但在感情的體認上,彷彿只是一個小學生。當然,這似乎也不能怪你,因為小美人是你第一個戀人,也是你平生第一次談戀愛,從她身上嚐到許多未曾嚐過的甜頭,難免會沉迷於她的美色而不能自持。雖然由此能看出你的純潔,卻也發現到你根本不是小美人的對手,因為她在這方面比你成熟、老練多了。在她柔情的懷裡,你只不過是一個不懂事的小弟弟罷了。」 「林玲,妳沒有說錯,我也沒有錯看妳,」我竟然放下肩挑的水肥桶,興奮地拉起她的手,「妳句句切中我的要害,真是我的知音啊!」說後,情不自禁地在她頰上親了一下。 她瞪了我一眼,用手摸摸臉,一朵紅色的玫瑰隨即綻放在她嬌艷的面龐。 「對不起。」我發覺自己失態,趕緊向她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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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岩寫生瑣記「島嶼的容顏」系列之六
參加過龍岩市畫展吃過中飯後,王院長、葆冬教授、趙星老師一行人又得匆匆趕回集美。來龍岩之前,院長就已知道我們此趟畫展的另一個目的是要到處去寫生的,為此他特別拜託梁明副館長幫我們安排一下。 梁副館長為我們找來一位當地的油畫家胡軍先生,此人中等身材,五官清晰,留著一撮小髭鬚,很有那麼一點畫家的味兒。見了面彼此一番介紹後,便坐上他的休旅車出發。在車上他問我們想畫什麼?因為沒有特別的想法,只好說看能不能到比較有「原味」的村落去瞧瞧,這讓主人認定我們愛畫房舍,便順著山路找,走了個把小時,終於見到山腰處出現一個小村莊,房舍的屋頂鋪著黑瓦,有著高高的燕尾,牆壁則是用黃泥土砌成的,經過歲月洗練後,斑駁的外貌顯得破舊,但很入畫的。 本想在此揮筆,速寫一張。不料對面的大房子裡傳來喧鬧的歡笑聲,禁不住誘惑,一行人走過去探頭探腦。這下可好,我們的好奇也引來他們的好奇,怎麼會有陌生人到這僻靜的村落來呢?一下子便你一言我一語的說個不停,道地的龍岩話溜起來還真是有聽沒有懂,搞了半天,才知村人正忙著明日孩子的周歲宴客,準備在這座頗具歷史,仍舊「丰姿綽約」的祠堂裡辦酒席。看到宗祠內還隨意擺放著各式各樣的舊式木製農具,像是脫榖機、儲粟櫃,古意十足,就拿起相機一陣猛拍。走出祠堂,捨不得離去,還刻意在屋舍之間的巷弄穿梭,東張西望後,覺得這裡真是沒有一個小角落不可以擺到畫面上的,若不是敏達之前一句先隨意看看就好,我可是會就地坐定,先搞它一張的。 車子繼續往前走,不遠處的山坳裡又出現一個聚落,可能是附近有煤礦工廠吧,從高處向下望,那一大片的黑色屋瓦就顯得更灰暗了。要走到村子裡,先得把車子停在大馬路旁,再沿著山邊的曲徑下去。進到村內,眼前出現一間正敞開大門的宅院,禁不住好奇心的驅使,探頭往內望去,有一口古井,木造的牆板、門窗、樓梯,幾隻小雞在泥土地上四處奔跑,這一切很對我的胃口。雙腳便不自覺的往裡面走去,此時主人從二樓窗戶伸出頭來,這幫人究竟是「何方神聖」?下樓後看清我們的模樣,又知道是來自台灣地區的遠方遊客,便主動同我們攀談起來。主人李先生熱心,一下要泡茶一下又要入內取點心,都讓我們給婉謝了。只見這一院落的木料建築,又再度勾起我的畫興,便找來一只矮木凳,與敏達各就各位,開起工來。 此時一個類似拾荒的老婦人,一路跟著我們進入院子裡,直挺挺的站在我的前面,仔細的打量著我們,只是我猜不透她是如何看待我們這群陌生人的?我喜歡在靜態的景物當中,適當的安排人或動物,這個拾荒的老婦人自然就成為我的畫材。接著是陸續的有一些人走進來,他們是聽說有人在這畫畫,有人被畫進畫本裡,覺得有趣,特地過來湊熱鬧。然後指指點點說個沒完,不外乎是畫得像或不像的話題。外頭寫生經常就會碰到這種難以預期的狀況,對於怕受干擾的畫者來說,最好躲進畫室裡去絞盡腦汁吧。我之所以喜愛寫生,有一部分的原因是著迷於這種現場的互動狀況,總覺得那當下一刻,儼然就是一張活潑生猛的圖畫,而自己也早已溶入在這張畫裡頭了。 大約半個小時左右便完成了,當我將畫攤給李先生欣賞時,他卻給了我意見,說我的簽名部分只寫「畫龍岩市內阪村」不夠完整,還得補上「興隆樓」三個字,說話之際順手拿起我的畫筆,大方的在畫面上幫我補上那三個字。我第一次碰到有人這樣毫不客氣的在我的畫上簽字,這樣的率真淳樸,坦然相見,反倒可愛得叫人感到親切。 隔天胡先生因事無法前來,我們又要在中午以後才離開龍岩市,這半天的時間得自力救濟了。攔了一部計程車,希望司機載我們到市區的老街晃一晃。「沒有老街,都給拆了。」司機回答。「那就找最近的村莊跑一下吧!」車子嘩啦嘩啦的跑著,才一下子就見到一個有著磚牆和土牆雜錯分布的村子,繞進去才知這裡叫做湖洋村。走了一些路後,我們已經被村子裡那為數不少的宗祠所吸引,其實這些宗祠大多因年久失修,已經破敗不堪了,但從殘破的外觀上仍就可以看出它們當年的尊貴容顏,這半天就來個宗祠寫生吧! 我們各自畫了兩張,第一張是在一個比較僻靜的地方,沒有吵雜,先生畫畫,太座則談著她們的家務事,雖不相關,卻也各得其所。畫第二張時就在大馬路上,情況可就不同了,村人好奇,一個個慢慢的圍了過來。不一會一個老年人開口:「破舊的房子,有啥好看?」「好看,你們這宗祠多,有特色。」我回道。他接著:「沒用的,破了一踏糊塗,也沒人管。」這「沒人管」猛然讓我怔了一下,說的也是,文物的維護需要大筆資金,以目前正在邁向小康,但還不保證成功的大陸經濟,要在文物古蹟上有所著力,確實是有困難的,想到這裡也只能無言以對了。 以今日所見對照家鄉的宗祠,從維護的角度上來看,金門的宗祠是幸運的。不只是外形的煥然一新,氣宇非凡,甚且春秋兩季的定時祭典,都能讓成群子孫,匯聚一堂。這兩年再透過熱心於族譜文化人士的推動,包括台灣、大陸以及海外的遊子鄉親,都能透過族譜的網?,認清自己的出身而返鄉認祖歸宗的例子比比皆是。就以從宗祠族譜來維護傳統文化這一觀點看,我們似乎比其他的地區勝出許多,這真是一件值得自豪的事。 真沒想到我從宗祠寫生會衍生出的這一連串的思索,但這也無非是希望好的文化,能在有華人的地方一直被保存發揚,並繼續的開花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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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遠的懷念———憶副主教二三事
「在我們Argentina,政府會先規畫好都市計畫,及妥善的停車位,不讓百姓沒地方停車。因此,他們也不會隨意亂停放。」 看到臺灣群眾常與員警起衝突,副主教更常納悶的問我們: 「為什麼你們的人,不懂得尊敬警察?」 「在我們Argentina,警察就是法律。我們會體諒他們的辛勞,任何人都不會對警察不敬重。」 幾年前,當綠色執政剛開始的時候,意料之外的是,副主教常對我們說: 「沒有 蔣公,就沒有臺灣。」 一位外籍人士,以客觀的角度觀察臺灣政治,居然能如此肯定先總統 蔣公,以及經國先生的功勞與貢獻,的確很讓我們感到訝異。 有一次,知道副主教即將有一趟「阿根廷之旅」——回鄉探望家人。大家為了聊表多年來,副主教的辛勞教導與關愛之情,我們一起送了一份「程儀」。數額雖不多,卻是我們唯一能聊表寸心的機會。回來之後,副主教常與我們分享他的心情故事。他不僅把我們當作他的學生,也把我們視同他的親人、他的子女。 當年,副主教少小離家的心境如何,我們無法得知。但是,闊別家鄉那麼多年之後,再次重返家園、與家人相聚的激動之情,卻是我們可以深深感受到的。每回,聽他談起與家人間的點滴往事,興奮的語氣中總難掩他臉上,隱約可見的一股落寞之情。 從阿根廷到台灣、到金門,從南美洲到亞洲的東南隅,這一段距離是何其遙遠!何況,又在語言、文化背景全然不同的國度。人生幾何,如此離闊。這樣的離情,若非神職人員懷抱的犧牲與奉獻精神,恐怕就不是我們這些凡夫俗子所能承受。 副主教是個既客氣又儉樸的長者。他總是默默的、不求任何回報的,為地區的孩子們、為我們這群對英文有特別興趣的學生們,盡心教導、傳播他勸導世人為善、泛愛眾人的理念。在他二十幾年的金門島居生活中,受他教導、受他影響深刻的人,從孩童到我們這些社會工作者,人數之多實在是多不勝舉。 在英文班的那段日子,每年教師節是可以略表感謝的時刻。習慣上,我們會選擇適合他的西餐廳,和副主教來一次愉快的師生宴。每年聖誕節前夕,我們也會陪他過這個特別的節日。一邊用餐,一邊聆聽他課堂以外的人生哲理,以及其他豐富的生活小經驗,是我們課堂外的另一種收穫。 我不是一個喜歡應酬的人。不過,與副主教一年兩次的聚餐,我和許多人一樣很少缺席。也許因為,這是我們唯一可以報答他的方式吧! 前幾年,回師大讀研究所,為了專心寫論文好提早畢業,在萬般不捨及取得副主教的諒解下,我暫別上了將近十年的英文班。當時,副主教一再告訴我: 「Jessie,什麼時候有空,就什麼時候回來上課。」 在順利取得學位後,我特地拿了一本論文送他。臨走前,副主教還是不忘那一句叮嚀: 「Jessie,什麼時候有空,就什麼時候回來上課。」 離開英文班的那一年,我告訴自己:一定要在最短的時間內回去上課。只是,還沒來得及再回英文班上課,副主教就因身體健康的關係,必須經常往返於台北及金門。有時想去探望他,也常因時間的不方便掌握,而少有見面的時候。 去年年節,在老家旁的總兵署大門前,沒想到能與他不期而遇。副主教高興的和幾個孩子拍照,又和他們相約在隔天下午見面。 以前,每逢慶典或一些同學的聚會,副主教總喜歡用相機記錄當時的生活點滴。為許多孩子留下成長的足跡,同時也為我們記載了諸多過往的年輕歲月。以前,二女兒在育英托兒所的一些照片,特別是聖誕節的晚會中,一身淺藍色調衣著扮演聖母,以及其他舞蹈表演的幾張照片,也都是副主教親自為她拍的。如今,孩子都長大了。這些當年他看著長大的孩子,上研究所、上大學的,就連最小的兒子也已是高中生了。而副主教,似乎也因為身體健康的關係,清瘦了許多。歲月,真是不饒人呀! 第二天,我像以前一樣,讓孩子帶去他喜愛的咖啡禮盒,以及兩包英國進口、適合他的消化餅乾。那一個下午,相信孩子們的拜訪,能帶給他不少的歡笑聲與快樂。 也許,是和副主教特別投緣。英文班的那幾年,他一直要我坐在他講課時,左手邊的第一個座位。課餘,他也很關心在警界服務的外子,叮嚀我要多體諒他的辛勞,多為他分憂。 幾年前,一個夏日的傍晚,家裡的電話響起。沒想到,電話的另一端,竟傳來副主教熟悉的聲音: 「Jessie,我要送兩盆盆栽給你。」 約十來分鐘之後,副主教果真用兩輪的小推車,推來了兩盆綠意盎然的——翡翠木。翡翠木的俗名,就是大家熟悉的——發財樹。 汗珠,從副主教的鬢角直滴到衣領。只見他抽出口袋裡的手巾,頻頻拭擦著臉上的汗珠。傍晚時分,依然熾熱的斜陽,從庭院邊的矮牆穿越了進來。落日餘暉,就照在他的身上。一時之間,我真是被感動得不知說什麼是好。 之後,我把其中的一盆,移栽到庭院內的草皮上。不過才一、兩年時間,它便長得如大樹一般。枝葉扶疏,滿院綠意。在炎炎夏日裡,遮蔽酷熱的豔陽不說,也同時讓滿庭院盡是綠蔭。有好幾回,我高興的告訴副主教,他送來的翡翠木我照顧得極好,讓它長得又高、又綠意盎然的。 可惜家裡的庭院實在太小,無法承受日漸高大的翡翠木。為了不使與鄰居間的圍牆受影響,最後我只好忍痛拔走。還留在花盆裡的另一株翡翠木,年年一地落葉之後,如今又見新葉在枝頭展新姿,依然綠意盎然地點綴著一院的清新。 有一回,家中電話再次傳來副主教親切的聲音: 「Jessie,我有一檯還很新的撞球桌,打算送給你。你家有地方放吧?」 撞球桌?有沒有聽錯?沒錯,千真萬確,的確是撞球桌。我想,應該就是之前一直擺在英文班教室的那一檯。也許是因為少有人用,副主教希望能物盡其用吧!只是家裡的桌球桌,早已把三樓有限的空間佔去大半了。 「那就幫我送給你先生的警察局!」 外子告訴我,他們局裡已有幾檯員警休閒用的撞球桌,不如看學校要不要。我想,也對。嘉惠金中學生,副主教一定很樂意。果然如同我所料,副主教既樂意又極為高興。在和當時的蔡主任商議之後,學校找人順利的搬到體育館內。 為了感謝他,我建議由學校主動提供報社,刊載了「副主教愛在金中」,送撞球桌給學校的這一則訊息。如今,這一檯撞球桌仍安置在金中的體育館內。只是,學生使用的頻率似乎不如預期的高。也許是,學校對學生打撞球的運動,仍未改變以往的舊觀念所致吧! 副主教對金中學生的關懷、教導,其實是相當多的。每年,他都會從高一前段班同學中,挑選資優、有興趣的同學,在每週末下午為他們開英文班。講授英文課程外,也教導孩子們許多做人做事的道理。副主教的幽默、熱心,相信是許多曾經受惠於他的學生們,畢生難忘的一段成長歷程。 他總是不管任何時刻、任何人,只要可以幫得上忙的事,他都那麼熱心的、那麼誠懇的,主動伸出援手。 兩年前,副主教知道念哲學的女兒,選擇西洋哲學的研究方向,便主動為我介紹兩位研究西方哲學的博士,並且在輔大任教的神職人員。他要我轉告孩子,只要有需要、有不了解的地方,隨時都可以去向他們請益。 我常想,我何其幸運能在這個成長的小地方,遇到如此一位如父兄般,亦師亦友的長者。過去幾年,他不僅教我英文,更常在我生活遇到困境時,教導我、開導我。而金門,這個世界地圖看不見的小島,又何其榮幸能有這麼一位副主教,在這個小島的土地上,愛島上的所有居民,二十幾年如一日的。 如今,彰化市靈山的靈修中心,是副主教的安息所。副主教,真的走了。離開他熱愛的世人,離開他喜愛的金門。相信所有受他照顧、教導過的人,所有認識他的朋友,都會永遠感激他、懷念他——Father, we will miss you forev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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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微波〉流產
你離開後的隔日,我的床被一片濕濡。 「是血!」翻開棉被,我驚呼! 鮮紅的血摻著大大小小的血塊染紅了我淡藍色的床鋪,遍染的血跡隱隱描繪出一個人形。 人形蜷曲著身體,側臥著,在我的腰際。 那姿態,就好像我深愛的你。 我的下腹絞痛不已,勉強翻過無力的身軀,在床頭摸索著止痛藥,配著苦澀的唾液,一口,嚥下。 我躺著等腹痛緩解,心卻不知怎地灼痛不已。 我想起你。 床上的血影躺的是你的位置,縱使你已缺席多時。 我仍舊無法忘記你。 止痛藥止了身體的痛,心卻好似不是我的,絲毫不受藥效影響。 痛。 像是被一刀刀緩緩凌遲地痛、像是被一棍棍棒擊地痛、像是被萬箭同時穿刺地痛,像是………。 你其實什麼也沒做,只是離開我。 我用盡了最後一絲力氣,按下了電話號碼。 「救我!」 這是我闔眼前的最後兩個字。 醒來,眼前一片透亮。 「我死了嗎?」我問。身體好輕。 「妳在醫院裡。」護士為我換點滴,邊說。 我有點失望。 「妳知道妳懷孕了嗎?」醫生問。 我搖搖頭。 「妳的子宮現在還在收縮,所以還會痛。我剛剛已經幫妳打止痛針了。」我點頭致謝。 「不過,剛剛幫妳檢查後我一直不解。這孩子在子宮內待得比我想像還久………」 「多久?」護士問。 「它三歲了。」我說:「它的名字,叫做承諾。」 我不會告訴別人,你的離開,你的失守諾言。 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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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美人
「我是據實相告,別冤枉人好不好!」她有點不悅,「女人跟情人逃走叫私奔,那我請問你,男人沒有經過家長的同意,暗中私自跟女人逃走叫什麼?」 我一時答不上話。 「不叫私奔,難道要叫私跑?」 「廢話,」我感到好笑,「奔與跑又有什麼兩樣,妳就不能說到台灣謀生。」 「你在這個島上有家、有田地、有一份安定的工作,還要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找工作來維持生活?」她不屑地,「你這種解釋法,難道不會太牽強?尤其這件事,從頭到尾都是小美人一手在主導,她是主動者,你是被動者。因此,我們可以斷定,你是跟人家私跑,而不是人家跟你私奔。」 「小鬼,」我伸手想敲她,「老是喜歡搬出一大堆理論來和大哥抬槓!」 「老實告訴你哦,」她斜著頭,正經地說:「伯父說了重話,如果你膽敢離開金門一步,他就跟你脫離父子關係。」 「我爸真的這麼說?」我有點驚訝。 「我幾時騙過你。」 「妳就不會替我美言幾句,開導開導他。」 「好話替你說盡了,仍然不為所動。」 「老頑固,」我嘆了一口氣,「真是好事多磨啊,回去不知怎麼對組長說,看樣子只有私跑了。」 「假如真的不顧後果,一味地想跟小美人走,必須等長官批准、辦好移交。不要忘了,來的光明正大,走得光明磊落,才是為人的基本原則。」她善意地開導我說。 「要是長官遲遲不批准呢?」我有些憂慮。 「不要忘了組長提出的警告。」她提醒我說:「其實你可以讓小美人先走,等長官批准你的辭呈後,再到台灣跟她會合。」 「我實在不放心讓她一個人先走。」 「該講的我都講了,該做的我也做了,如果你還是頑固不化,不要怪我身懷私心、沒提醒你。」 「對妳林玲,我沒話說。」我有些感慨,「我知道妳只會幫我、提醒我、開導我,而不會害我,這也是我相當珍惜我們這段情誼的原由。」 「夠了、夠了,這些話我聽多了,」她淡淡地笑笑,「以後少說這些,只要記在心頭就好。如果因為小美人而把它忘了,我也沒怨言。其實人,有時候必須明瞭自作自受這句庸俗的話,萬一和自己所思、所想、所做的有落差,心裡才會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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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詩札記
宋代理學大師程顥,在陝西長安西側的鄠縣(約今天的尚村)做主簿時,寫了一首〈春日偶成〉: 雲淡風輕近午天,傍花隨柳過前川。 時人不識余心樂,將謂偷閒學少年。 此詩前兩句,紀錄了那次去溪邊郊遊的「事」,其中還包括了「人」(我)、「時」(近午)、「地」(前川)、「物」(淡雲輕風、紅花綠柳及粼粼春波)。此外,還記錄了途中的動作(或說經路):「傍花隨柳」。十四個字,寫出了一幅內容豐富多彩多姿的遊春圖,也可見作者用字精準、經濟之一斑了。 第三、四兩句,是作者對這次春遊的自我認知與辯解。作者之所以有此預防性的自解,乃因自己主掌一方文教,且平日對己對人的道德標準要求都較高。正因有此特殊背景,當然就有「一言一行,動見觀瞻」的警惕。然而,就在這春光無限好,正該愛惜寸陰,勤奮努力工作的時候,他卻放下一切正當工作,「傍花隨柳」地去快樂逍遙。這種行徑,看在別人眼裡,難免不會對自己的人格、操守產生懷疑。由於有此「做賊心虛」的畏懼,所以就來了這兩句替自己解圍的詩。這是字面的解讀,勉可成立。但若把「時人不識」四字來透視一下,便不禁會問:「那些『事』是『時人不識』的呢?而「時人」又是指那些人呢?」 要解答這兩個問題,得回到北宋時代去。在華正書局編印的《中國文學發展史》和《中國文學批評史》兩書中,我們看到了北宋自真宗、仁宗的休養生息,到徽宗時代,一百餘年間,中原未受干戈之亂,工商發達,社會經濟高度繁榮,朝野一片熙熙歡慶之餘,都酖於宴樂享受,逐奢競華。詩人詞客之流,更是狎妓酣歌風流放浪,過著依紅偎翠淺斟低唱的享樂生活。在文風方面,前有西崑體的流風波蕩,後有柳永、晏殊等人,或流連歌樓舞榭,或醉於上流社會的佳會宴遊。其間雖有歐陽修等六大家(八大家除韓愈、柳宗元)倡導古文運動,但繼承了周敦頤「文以載道」之說的程顥、程頤兩兄弟,把「道」和「性理」放在最高處,人與自然應合為一體,就反對載道之文的藝術化。他們認為載道的車子(文)不宜給它藝術的裝潢,否則,所載的道將會被那種美所蒙蔽、破壞,道就變成美飾的附庸了。至此,就不難理解他詩中的「時人」是指的那些人了。 因此,他的「雲淡風輕」、「花紅柳綠」是「自然」也是心境。而「傍花隨柳」是和「自然」合而為一,不是「時人」的「依紅偎翠」了。故從這個角度來欣賞,則此詩三、四兩句的意涵,就不純是因「憂讒畏譏」所作的辯解,而是話中有話了。如果再讀他的〈偶成〉:「閒來無事不從容,睡覺東窗日已紅。萬物靜觀皆自得,四時佳興與人同。道通天地有形外,思入風雲變態中。富貴不淫貧賤樂,男兒到此是豪雄。」,便更能理解他的「余心樂」的真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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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江詩選〉九月那天我在我的家鄉十三帖
1歷史老邁。壓鑄一柄刀口 截角處。排泄有害的胎記構成 一枚鄉音和時間交換嘆息 2酒在喉結找火種。年華燒盡 俘擄。所有經典遭遇滋長 我們在一行雲霧間隙的咒語看見復甦 3一帖薄薄早秋。闖入 支氣管升起家鄉溫度 不冷不熱剛巧是炊煙和甜的記憶矜持 4候鳥預言。溼地是水陸行囊的一首詩 淺顯易讀。藻生一抹雨花和幸福 這方淨土匯流生命守候的盛宴 5一磚一瓦躲進排列整齊的寂寞 門縫冊頁讀到碑銘回聲 膽寫。回家遼闊步伐 6飽餐知道。地瓜粥是簡單豐饒身世 我反芻的第六碗。淚和湯一樣燙 我折疊的胃想多明白一些形而上 7終究。童小逐漸長成一灣含僂 十指放鬆。進退失據寫著飛揚時節 瘦了和島的重生約定 8腳底拓下脈搏起伏潮聲 閱讀海。漁火敘舊 掏出黑夜。遠洋燈塔有一束沉重的故事 9無礙村落。風骨和寧靜述敘烔烔年代 身後的臉。問津秋水和滿園果實 那年。超載我們過多的託付和觸及 10燕尾末梢。暗啞朝南綻放 季節刻上荒唐人生。塗黑 疼痛重組那些失修年少和晴朗 11潮間。多觸摸的素描夕日 一個人的偈語。鄉愁和近距離 麻雀和疲倦和冷冷對話 12歌者。杯底觸礁的半闕行句 手抄本構築。筆簾夾著風雨 我們正在整理不均勻的字彙脈絡。紋理 13裂釉掌心。家譜乾坤累累汗水 無常無處猶是一墳之勢 養餵。金碧輝煌過往章節的悼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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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遠的懷念─憶副主教二三事
五、六月,陰雨綿綿的梅雨季,看起來似乎真的走遠了。 仰望天際,藍天如洗。夏日,豔陽高照的蔚藍天空,偶而幾片雪白的雲朵悠然而過,一掃多日來的陰霾、潮溼與黏膩。只是,心情卻不像眼前的藍天白雲,呈現一片開朗與舒爽。 陰雨綿綿的梅雨季節,從五月到六月的天氣,到處是化不開的陰霾、揮不走的黏膩。潮潮的溼氣,盡在四周徘徊、盪漾。濃霧、大雨不斷的五月,一連跑了兩趟台北。一趟是先去向大姐夫上香,在大雨滂沱的日子,和大姐、外甥們一起上五指山——國軍示範公墓,看大姐夫的安息處所。另一趟,則是去送如長兄般的大姐夫,人生最後的一程。綿綿細雨中,大家心中縱有萬般不捨,也得揮淚送別。 人生苦短。百年歲月,原來也不過轉眼之間。 六月中旬,亦師亦友、如父兄般的長者——費副主教,也走了。 那天——六月十六日,看完學生早自習後,上第一堂課前的十來分鐘,我一如往常打開電腦。先瀏覽國內外新聞後,習慣的將畫面切換到地區的金門日報。 一則讓我久久不能自已的新聞標題:「金城天主教堂費峻德副主教魂歸天國」,強烈的震驚了我。第二天,和我同一辦公室的Selena告訴我:「副主教往生了。」她和我一樣,難掩心中的不捨與難過之情。 六月二十一日,天空藍得一片亮眼的美麗,讓人很難聯想到「悲傷」二字。也許,信奉天主的人就是不一樣。傍晚六點多,民生路上車水馬龍。放學的學生、下班的車輛來來往往。人潮,在其中穿梭不停。一天之中,這應該是最熱鬧的時段。然而,金城車站斜對面的天主教堂前,卻出奇的莊嚴、肅穆。和往常不同的是,進出教堂的人不僅僅是教友,還有不少來自不同信仰、各行各業的民眾。他們的心情,都一樣是難過與不捨。因為,副主教——費峻德神父,走了! Selena和我,還有幾位同在副主教英文班上課多年的學生,也相約前來。一起向大家敬愛的副主教,捻香、祭拜。 教堂內,一片靜穆。身穿紅、白相間神職服裝的副主教照片,洋溢著和靄可親的慈祥笑容,那樣熟悉、那樣燦爛,一如平常與我們一塊談笑風生時,依然是那麼讓人滿懷溫馨。之後,我們在副主教多年來為大家拍攝的照片中,尋找昔日與副主教在一起的點點滴滴。副主教小小的辦公室內,擺設一如往昔。我們卻再也不能像平常一樣,在這裡與他閒話家常,向他請益。一陣鼻酸,又難掩內心的難過與不捨。 和副主教結緣,早在孩子上育英托兒所的時候。 由於每天早晚必須接送孩子,便自然而然的和副主教日漸熟悉。許多孩子口中,慈祥可親的「副主教」,總是在他們快放學時,走出他的辦公室陪孩子玩。有時,他還會守在大門口,發放孩子們喜愛的糖果,和孩子揮手道別。 兒子開始上幼稚園後,時間較容易分配。於是我應副主教之邀,開始加入每週三的英文班,重拾闊別多年上英文會話的日子。在英文班的那幾年,能重溫一向喜愛的英文課程,是我極為珍惜的事。雖然,一星期一個半小時的英語會話,時間相當有限。可是,每逢星期三晚上,是許多和我有同樣喜愛英文的同好,最期待的時刻。 那幾年,不管是天晴或陰雨,除非家裡乏人照顧孩子,否則我都捨不得缺席。有時遇上雨季,即使是大雨滂沱的夜晚,我一樣穿著雨衣,在模糊視線中讓機車像蝸牛般行進,就是不願錯過這個學習的時段。同學中,比我更早幾年來上這個英文班的Sally 和Judy,她們和我一樣珍惜每回的上課,因此也都是最不會缺席的學生。也許因為理念想同,我和她們成了談心的好朋友,也同時是副主教這個英文班待最久的學生。 副主教每週三的英文班,會如此吸引我,最主要的原因是他如嚴師般的要求,與生動活潑式的教學。 對於來自不同教育背景,除了少數幾位教英文的老師外,有許多和我一樣非英文本科系的學生,副主教總是耐心而認真的教我們。我們之中,有金門本地的民眾,也有在金門工作來自台灣的朋友。成員中各行各業都有,有來自花崗石醫院的醫生,有縣立醫院的護士阿姨。有服務於警界、電信局、郵局的英文同好,也有航空公司的職員。比率最多的,大概就是和我一樣,來自國小、國中及高中的學校老師。 副主教用來上課的教材,相當多樣。早期,是大家熟悉的「英語九百句型」後幾冊。後來,兩度採用敦煌書局出版的《實用英語會話——Conversation in English》,讓我們一個個看圖說故事。有一段時間,副主教還拿China Post的當天新聞剪報,要求我們當場朗讀、翻譯。每次,一到這個時段,就是大伙兒最感吃力、緊張及汗顏的時候。 在英文班的最後一段時間,副主教是任由大家選本,Selena提供文鶴出版的《基礎會話模式》一書,我沒上幾篇便與大家暫別。不過,相對於早期的那些選材,其實這是既簡單又易學許多的課本了。 每回上課,前半堂是副主教主講,後半堂則是大伙兒輪流當leader。有時,由副主教指定題目,我們再抽籤決定次序,每星期一位leader接受同學的提問。有時,副主教也會放手給我們,由leader自行決定題目,提前一星期把要討論的資料,提供給同學方便準備。 副主教總是用心設想,應用各種不同的方式,鼓勵我們多開口說英文。 課堂中間,有幾分鐘的「Tea time」。其實,這也就是我們的 free time。副主教常在我們七點半上課前,一方面等我們、一方面先幫我們燒開水。Tea time一到,大伙兒一起泡茶品茗外,這個自由的時間,也是我們可以用中文天南地北閒聊的時段。 北風強勁的日子,民生路上車站附近的路口,常可見滿地垃圾隨著北風,就在天主教堂這一邊的路面上打轉。晚上上課時,副主教常會納悶的問我們: 「為什麼你們的人,要隨地亂丟垃圾?」 「在我們Argentina,只要有人不小心掉了垃圾,看到的人就會指正他,要求他撿起來。」 看到許多人的車隨地亂停放,有時正不偏不倚的,停在我們上課的大門口。副主教也會語帶無奈的問我們: 「為什麼你們的人,車子要亂停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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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美人
「其實我和小美人聊得並不多,每次見面談不上幾句話,我們就會繾綣纏綿在一起……。」 「還講,」她打斷我的話,白了我一眼,輕視地說:「厚臉皮!」 「我知道妳林玲有很大的包容心,才敢在妳面前胡說八道,如果換成別的女孩,早就和我絕交了,還會上我家來。」 「人與人之間的相處,有時的確讓人感到不可思議;不知是我前生欠你的,還是你欠我的,竟能和睦地相處那麼久,說來真有點玄。」 「要不是小美人,說不定我們會結成夫妻,那就玄上加玄了。」 「你又想到那裡去了,真是厚臉皮!」 「好了,不說啦,一切聽天由命!」我說後,彎下腰,挑起水肥就走。 來到預備施肥的空田裡,我告訴林玲說: 「我爸在對面的蕃薯田,妳去幫忙挖點地瓜,待我把水肥潑灑好後,利用空桶順便帶回家。」 「水肥桶臭得要死,怎麼能裝地瓜?」她皺皺鼻子,不解地問。 「真笨,我不會先到池塘先乾淨。」我看了她一眼,卻也不忘提醒她,「要順便探探我爸的口氣,知道嗎?」 「放心好了,我不會破壞你們的。如果你們真能締結鴛盟,以後我絕對會遊說二老,到台灣探視你們。」她笑著,而後快速地跑開。 我潑灑好水肥,把空桶挑到附近的池塘,順手拔了一把水草當刷子,澈底地把它清洗一番。然而,再怎麼清洗,也清除不掉水肥侵入木桶、所衍生出來的那份怪味道。或許,只有農家子弟,才能品出這份親切的味道,以及它對農作物的重要性。 抬頭看看蕃薯田裡的父親和林玲,她能博取老人家的歡心不是沒有理由的,而我卻偏偏為他們製造困擾,如果我與小美人私奔成功、遠赴台灣,他們一生的清譽將受到嚴重的傷害,陳家出了一個誘拐人家未婚妻的不肖子弟,教他們在這個小島上怎麼做人。雖然我曾想過這一點,但實在是禁不起小美人給我的愛和溫存。儘管小美人有的,也同樣可以在林玲身上獲得,然她在我心中的地位,則是神聖不可欺的,除了牽過她的手外,其他的行為我始終不敢逾越。 在回家的路上,我迫不及待地問林玲: 「妳向我爸提起我到台灣的事沒有?他怎麼說?」 「伯父對這件事依然耿耿於懷,他說陳家的名聲幾乎快讓你破壞殆盡了,死也不同意讓你跟人家私奔。」 「妳怎麼老是愛把私奔這兩個難聽的字眼放在嘴上,」我埋怨她說:「女人暗地跟情人逃走才叫私奔,我是準備光明正大地走,那不叫私奔,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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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流
為什麼錯過離別的季節 心裡卻沒有好過些 沒有太陽的白天 熱情早被抹滅 無止境的黑夜才是夢魘 用一輩子等待一個虛空的明天 海水蒸發的苦澀氣味還在空中漫延 時光的流卻抹不去傷痛感覺 如果愛需要呵護做表現 那為何你總是在傷口上撒鹽 直到我痛沒感覺 為什麼錯過離別的季節 心裡卻沒有好過些 沒有預兆的雨天 眼眶早溼了一片 年久失修的承諾只剩斷瓦殘垣 難道迷途的愛不是你給的傷害 海水蒸發的苦澀氣味還在空中漫延 時光的流卻抹不去傷痛感覺 如果愛需要成全才完整 那為何你總是視而不見 直到我消失你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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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遊揚州詩意濃
小弟他們為了搭下午二點飛香港的班機,得提早用餐,我是二點十分飛廈門,就在去往碌口機場上高速公路的向陽漁港用中餐,這家是浙江人開的連鎖店,很豪華也很氣派,才十一點就來了我們這一團。 半小時到達機場才十二點,雖說國際線提早二小時到,已經有二、三團在等著辦出境通關,卻沒來個人看個究竟,大概用餐去了,等了快半小時,才見人姍姍來遲,本來我想自己去劃位,小潘說等送小弟他們後再陪我到國內線那邊,一點鐘我就獨自進了候機室,本以為飛機準點起飛,那知搭的是五十幾人的小飛機,等待呆坐在機艙內二小時,有人等了心急,空中服務員竟謊報廈門機場演習,有人打電話回廈門根本沒這檔事,開始破口出聲:「現是和平時期,別製造兩岸緊張,請說實際狀況」,原來是上海機場空中流量管制,終於四點起飛,到了廈門正是下班時刻,車多人多動彈不得,害得倫姊他們等我到了晚上八點才用餐,真是過意不去。 回廈門就像回到金門,又住在倫姊家,感覺更像,住了一晚,倫姊也要回金門再回台灣,二十九日我們一起搭九點同安號,第一次搭同安號,雖然較費時九十分鐘卻很安穩舒適,還賣點心什麼蚵麵線、米粉湯等,滿有意思,只是想不到還是滿載了人,卻大都是台商,潮來潮去,就沒有停留的人潮,難道這是金門的宿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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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宿365〉飛行密碼
一大早,窗前有人輕聲呼喚,一回過神,湊進窗子,原來接她的車還沒來,07:30的飛機,現在已經06:30了,難怪她急了,也真為難他,一大早跑機場,要是以前我會說他幾句,不該遲到之類的話,然而,在當了快一年民宿主人之後,我會體諒他,我了解被剝奪睡眠的無奈,感謝他分擔我的角色,日以繼夜的服務客人,有時真會累。在金門,人手不足是問題,人手太足更會是問題,所以服務業很辛苦,只能一人身兼數職。看著灰濛濛的窗外,矛山塔在雲霧縹緲中,心裡一驚,很想告訴她,別去了,大家都多睡點吧! 看到她,窩在椅子上睡著,11:00了,還在機場——尚義機場,我問她,矛山塔看到了,霧散去,怎麼不飛?很好,側風太大,不能飛,這一陣子大家都累了,一下能見度1200公尺,一下又換跑道要3200公尺,小飛機才能飛,這些專業的術語,就交給航空公司傷腦筋,我們只關心能不能飛,老人家說今年有閏月,霧季較久,天氣不穩定。機場已經裡裡外外有些人潮,阿兵哥、遊客、工作的、回鄉離鄉的,我算是離鄉吧,還是回家?每次要離開金門,心情都有點複雜,像是倦鳥出門太久,急著回飛,心裡頭又惦記著美麗的民宿,心中雖有不捨,但往返二地似乎是很多人的難題,金門很美,有我太多的記憶,值得我去努力,台灣很多元,能夠刺激我的想法,讓我不斷蛻變。眼前的她,做了好幾年的金門人了,她說:早上三點,那隻鳥又把我給吵醒了!職業的敏銳,她當然知道它的名字!我除了第一晚在水頭三點多被鳥吵醒,以後都是一點多聽到鳥叫,才趕緊入眠,好個早起的鳥啊。 ㄠ了半天,我說給自己一點轉換吧,我們出了機場,決定喝點果汁,我每次都覺得等飛機人老的很快,所以需要維他命,反正兩邊都是家,飛不飛隨緣吧!繞一繞美麗的環島北路,想起昨晚客人說:以前在金門當兵,2、3公尺以下的樹幹不許有樹枝葉,要剷平,才能一眼望遠,逃兵,別傻了,躲哪去?好像是,小時候的我,總覺得樹很高很直,不知是否如此。 終於接到開場的通知,她搭17:20的班機飛高雄,我搭19:00的立榮飛台中。飛機飛了,伴著點點燈光,萬家燈火,快速飛過,金門愈來愈遠,想到昨日黃昏,我們在退潮的北山海堤,幾抹彩霞,辛苦取蚵的夫妻,對岸炊煙裊裊,近在咫尺,山峰上的煙霧 ,黑壓壓的蚵田,美的像幅畫,我按下快門,也按在我心底的舊畫,吻合,覆蓋,難道,我追尋的就是這個,一次次的吻合覆蓋,甜蜜的回憶,一再滿足我的心靈,我像當初的小女孩般,天真快樂!金門給予我的,永遠像母親般的疼惜。 前兩天,開著車,經過莒光湖畔,木棉樹長出了新葉,嫩綠一片,倒著樹影的湖水,平靜無波,我突然想,我要葬在這裡!我很高興,這許多年來,我都無法肯定我要葬在哪裡,台灣——不是我的家鄉,金門——離別以後的疏離感,我不確定它是否還是我的最愛,很踏實,此刻,我再次相信了它,再次感受它的美與永恆,不管未來如何,此刻,我喜歡這種歸屬感。 飛高了,一片暗,今天我沒睡,往往飛機還沒開,我就睡著了,機長講話了,大概還有30分鐘抵達吧,我是離家還是回家?這一年該有50趟了吧,就這麼獨自飛著,飛向熟悉的兩地,機上,轉換著我的心情,也承載著我的反思,蓄積我的能量,在一次次的思維裏,我繼續向前,高空裏,人是如此的渺小,我總是既疲累卻又充滿感激,利用這不能做什麼的空間裡,我環顧旅客,有時還跟我的客人同班機,有人興奮有人疲累,為了不同的旅程前進,等下了地,又是鴻飛哪復計東西。眼下,又是萬家燈火,好美!這一次更多更廣,縱橫交錯,我等待,落地的時刻來臨,開始我不同的角色,在這裡,我可以回家好好睡個一天,我可以不用06:30起床,我好感謝阿秀,是她的幫忙,我才能有這樣的休息,她總是及時補上我的角色,讓我偷懶幾天,雖然我明白,不用幾天,我就會思念那早起的鳥叫、在霧氣中的矛山塔、還有一輪彎月似的料羅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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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星的故鄉
離家的歲月中,總是習慣找尋夜幕低垂時的人間燈火,不僅一盞燈傳述著一家口的生活點滴,游移的閃燈,就像是引導遊子覓得棲地的塔標。每當望著有星星的天空裹,就會回想起孩童時聽老人家說過的故事,年邁的老人家往生後,我常會疑惑的問著祖母:「他們究竟到那裹去呢?」,她和藹的笑著說:「他們都去住在天頂上啦!」,天真的我還會喃喃自語著:「那豈不成了天空上的星星嗎?」。長大以後,他們一一都成為記憶中的人物,而熟悉的星星依然尚在人間,固定布滿望著天涯的另一方。 幼時替老人家寫信、讀信,集郵冊中裝滿遠方寄來的信封,信內又有無數的告白,念僑批(僑信)的聲音,至今猶在耳根縈繞起:「父母親大人膝下敬稟者:叩別慈顏,遠遊異鄉;日月如箭,駒光如駛,轉眼之間,年又一年矣!每思念不已,想兩地皆有同情也。但恨江海遠隔重洋,未能聚首,奉侍膝前,殊感有愧。………」。 閩南地區的(番客歌)寫照著落番的心境:「去番邦,雙手空,夾兩片薑;回唐山,三斗籠,甲兩皮箱」。我的外曾祖父於清末自金門后浦鄉遠赴印尼謀生,不久之後與當地女子結婚,民國前四年祖母在印尼的亞沙漢出世,南洋一帶的稱法;唐人和本地女子所生的兒女,男的為「峇峇」,女的叫「娘惹」。祖母在她九歲時,頭一回的與家人返回金門,途中經過燈火通明,繁華如夢的香江夜城,廈門候船時所見的車水馬龍,深刻的烙印在腦海中。但是卻也沒想到,這一趟的探親行程,竟決定了她的終身大事,外曾祖父認為走水的曾祖父家境背景都不錯,將她許配給身為長子的祖父。自此金門淪為兵燹戰火不斷之地,註定她再也回不到出生的家園和親生父母重聚的命運。 一九三七年的十月底,日本軍隊侵佔金門;往返金、廈經商的曾祖父準備攜眷投奔安南(即今越南)避亂,祖父執意留金觀望時局,無法與大部份的親屬同行南下。抗戰勝利後,籌組商船的曾祖父仍二次前往南洋探路,無奈因病作罷,臨終前囑咐要包船歸葬金門。他一生海上奔波,自取別號登瀛,有子五人都認為是上天所賜給的,故名天祥、天生、天贊、天賦、天乞等等。一九六二年,曾祖母在越南過世,託人帶回一張黑白肖像照片放在祖龕內合祀。一九七五年,越南淪為共黨手中,這些親戚以國際難民的身份移民加拿大定居,年長者都已凋零殆盡,年輕的繼承人便無從連絡。 近年來兩岸的開放往來,間接的找到居留廈門七十年之久的天乞叔公,他曾藉著曾祖父商務的關係,早期待在金門人經營的金安旅社;這家位於廈門市海后路的客棧,主要提供金門鄉親往返南洋歇息落腳的地方,因時局的不安定,盜匪常出沒在僑客的歸鄉路途上;如果僑眷需要由專人帶領者,他們也可勝任到底。旅居在外的鄉人難免會有經濟拮据的困境,店主的好客與慷慨解囊的作風,博得大家一致的好評。八十七歲的天乞叔公,細數同輩中的兄長都因戰亂輾轉他鄉病故,大多回不去金門,這個俗稱「搖籃血跡」的故鄉。從他居住的前埔洪文小區到海邊僅需十幾分鐘的路程,在這裡可以清楚的眺望到金門的烈嶼島,我告訴老人家;島嶼後面的囪柱,就是現在啟動金廈航線的水頭港。他感慨的說:「真的好近!怪不得人家常說:『金廈一洚水』啊!」,那一天我們暢飲著金門的高粱酒,在斗室中仰望窗外的夜色,天空的星星閃爍著慈愛般的光芒,像是在微笑打招呼。曾祖父經營走過的足跡、老祖母緬懷風華的家世、父親幼年念念不忘的住所,那一夜都有了答案;原來故鄉是祖先們流浪的驛站之一,而星星的故鄉不僅是在蒼穹大地上,更長存在每一個思鄉的夜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