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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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旅程─《岩島飛翔記事》自序
1 《岩島飛翔記事》是我的第一本詩集,收錄我這十年來的詩作。 出版詩集的念頭擱在心頭多年,隨著想望及自信與否上下搖擺,反反覆覆,始終拿捏不定,往往半途而廢。 詩集出版再三蹉跎,然年歲增長,詩風改變。心裡明白,已到告別時分;然而望著時光溪河流過足畔,款款而去,該告別的青春河岸,沉溺其中總難看清樣貌。 若非得金門縣文化局補助出版,恐怕此時還無法下定決心,而這冊《岩島飛翔記事》還不知要拖到何時才能問世。 2 整理詩稿,心情特別複雜。更從未料想過,為了寫這詩集的序,我竟要受多日苦惱,憶多年曩昔。 原以為自有千言萬語,抒發由心;真到提筆之時,頭緒卻怎麼也理不清。翻閱舊稿,青春想望歷歷在目,舊愛眷戀猶言在耳,不得不想,也不得不忘。本是早該遺忘的想望,卻因寫成了詩句,不得不再次捧讀,不得不再度想念。 一如白紙,也曾想過當簡單的人,做簡單的夢,走簡單的路。然而攤開生命的羊皮紙,年少的我終究謄寫了諸如思緒、想望,以及那些正待完成的詩篇。 3 走進歲月迴廊,總是清晰看見那些年少徘徊的足跡。 有些聲音總在記憶縈繞不去,特別是獨處的夜裡,彷彿成串的黑白夢境,等待我去涉入,或者逃出。 於是只能不停地回望、聆聽。 為了詩集付印,翻閱舊稿,捧讀的不是詩篇,而是這十年種種。青春過往,那些天真的想望,未竟的誓言,沉甸甸地擱在心頭。原以為自己忘了,其實從未曾忘記;原本早應拋棄的信箋,其實還藏在抽屜,等待旅人再次點燈夜讀,在異鄉的夜裡。 4 總要想起蔣勳在詩作〈口占〉中所寫: 可以記憶的 和可以遺忘的 都不只這些 除了真誠的愛 可以寫成詩句 其他也不想再說 當靜謐的夜再次覆蓋眼前這片孤寂大地,朦朧華燈為佇足旅人的巷道溫柔彩妝,洶湧人群兀自浩瀚成江海。我曾凝望過行人眼裡的流光,如同我曾凝視過黑夜浪濤裡閃爍的漁火。 十年種種,不過是在金門和台北之間往返,在島與島之間飛翔。我像只永不疲憊的風箏,不斷飛離島溫暖的掌心。 我總是離開島,又從未離開島,只要閉起雙眼,即能回到記憶中的花崗岩島。乘著風,穿越防空林,踏著銘刻於島上的煙硝前進,迎面而來如潮的高粱穗,琉璃陽光穿過相思林,雙落大厝堆砌屬於這座島的人文歷史。 我總是忘記過往,又從未忘記過往。那些本是早該遺忘的想望或者「想忘」,正因寫成了詩句,不得不再次捧讀,不得不再度想念。 5 謹以這冊詩集獻給金門,沒有她的孕育,我無法完成這些詩篇。 感謝金門縣文化局補助本詩集出版。 感謝父親、母親在人生旅途給我諸多協助。 謝謝那些愛過我,而我也愛過的女友。她們曾是我靈感的泉源,特別是Y。愛恨眷戀,如今皆成詩句,然而「可以記憶的,和可以遺忘的,都不只這些」。 謝謝高中同窗好友進成在我考取語創所後,多番勉勵協助。 謝謝許多師長、朋友給我的鼓勵,和你們相處的點點滴滴,是我寫作旅程中最珍貴的資產與回憶。 九十九年五月三十一日於新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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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手牽小手
「頭戴帽帽,身背包包,我們大手牽小手,走…走…」一起校外教學參觀去。 孩子期待的教學參觀日終……於……來了,我連日來一顆忐忑不安的心,也飆到了極高點。「教學參觀」對小一的他們而言,完全是個陌生的名詞。幾年前,學校辦的校外教學參觀,只有中高年級的學生才能參加,就在六年前,我帶的另一班小一學生,他們睜眼看著大哥哥、大姐姐哼著歌兒,踩著快樂腳步要踏出校門去教學參觀時,全班竟齊聚在校門口,舉著小手高聲齊喊:「抗議!抗議!我們也要參加……」,一聲聲稚嫩的童音,卻蘊含著他們無限的期盼。從次年起,校外教學成了全校學生共襄盛舉的大事,再也看不到躲在角落裡的鬱眉愁容。小朋友一到當日,個個笑逐顏開的,但卻也苦了帶低年級的導師,心中的感受有如春天的天氣,是晴?是雨?是陰?用「憂喜參半」不足以形容,應道是「雜燴湯」一鍋,酸甜苦辣,滋味難辨。 「你們班好活潑哦……」、「帶一年級,你看起來年輕多了……」,很多老師都曾這樣跟我說過。我心知肚明,一張禮貌性的頷首微笑,但肚中的酸水卻如滾滾河水,翻上騰下的,久久不能自己。想來「知生莫若師」,未帶他們時,就已知他們是「人數少少,鬧聲吵吵」的頭痛班級,過去一個班,讓老師一個頭兩個大的學生只是少例,他再怎麼興風作浪,也成不了氣候,如今全班孩子的同質性相當高,個個活潑兼調皮。教室內,鬼哭神號兼花拳繡腿,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的他們,踏出校門,豈不成了脫韁的野馬?孫悟空七十二變,也變不過他們的「不按牌理」啊! 如今校外教學在即,情勢既已騎虎難下,橫豎該面對的永遠逃不掉。出發前的物品準備與規矩叮嚀,密密麻麻的把聯絡簿寫滿了。想到明天不用蹲坐在教室內上課,可以到校外遊玩的大事,相較之下,規定的三天龐雜家課,對他們而言,已成了小事。往常規定家課時,「不平則鳴」的情景不復出現。出發前,經過各種沙盤推演,我的背包裡,除了有「最好的準備」,當然也少不了「最壞的打算」。硬著頭皮,就讓咱們大手牽小手,一起出遊去吧! 一路上,追趕跑跳碰。一張張寫滿好奇的小臉,「老師!……總兵署到了沒?」「老師!什麼時候要走坑道?」「老師!你來看……,下面有人被關起來呵……」,問不完的問題,只因一路上盡是新鮮的景物。一雙雙急欲嘗試與摸索的小手,雄獅堡裡撲蝴蝶,花盆下尋找BB彈,水試所逗弄公鱟母鱟的兩情繾綣,只因他們有著發洩不完的精力,宛如蓄勢待發的飛彈,隨時有著碰轟乍射的氣勢。總兵署旁的柑仔店,成了他們自己另立的參觀景點,數學課本裡的「錢幣」單元,就在他們「一手交錢、一手交貨」中完成實際的演練。一片漆黑又槍聲砰砰作響的金城民防坑道,為了試探他們的膽量,走在前頭的我特意不開手電筒,誰知後面傳來的竟是「水哦……水哦(閩南語)……」,一聲還比一聲高。學校地下室的國防教育宣教效果,也不如這區區三十分鐘的收效恢宏。半小時的地下坑道體驗,竟成了他們期待下次再來的首選景點。「甘拜下風」也不足以說明我對這群初生之犢的「刮目相看」啊! 就讀小學時,從歐厝步行到成功的金門日報社,班上同學攜帶的是當時算是奢侈品的西點餐盒,我的便當盒裝的雖是老媽煎的「麵粉嗲」,但快樂一樣騎乘著翅膀,向我飛奔而來。當時滿是油墨氣味的報社,地板上盡是掉落的鉛字,經過尋尋覓覓,撿回三個屬於自己名字的鉛字,倒成了如今對小學「遠足」最深刻的印象。「遠足」,顧名思義,需具備走遠路的雙腳,與現在校外教學有車可搭的情景不甚相同。搭車與走路,出遊的方式雖不同,但到校外學習的意義卻是相同的。可見教室不應侷限在學校內,這一教育理念,古今皆同。孩子喜歡校外的學習天地,勝過教室內的學習,這也是不容置喙的事實。有道是「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唯有透過親眼看、動手作的學習歷程,學習的成效才能在孩子的心中扎根、發芽、茁壯。人生機緣難覓,修得十年始能同船渡,何況朝夕相處的師生之緣?面對這麼一群活潑兼好動的孩子,是上天賦予我的今生功課,他們雖是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初生之犢,學習方式也迥異於一般規矩學生,但相信在他們跌跌撞撞的學習過程中,收穫絕不會遜於其他的孩子。也期許身為導師的自己,在逐漸僵化的教學方式中,吸收與學習更適合他們的教學方式,就讓我們好好珍惜這勝過「同船渡」的師生之緣,大手牽小手,共同學習、一起成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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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風飄零的蒲公英8〉相對如夢寐─劉開春
我去的時候劉開春正在廣場旁跟一位村人聊天,我邊朝他走去邊打量著他:身高約一百六十多公分,方臉,標準矮壯型的江南漢子。我自我介紹並表明來意,劉開春二話不說豪爽地一口氣答應,然後引導我來到他的住處。 這是一棟俗稱雙落大厝的老房子,後落倒塌得很嚴重,看樣子已經不能住人,劉開春住在前落右側房間。 「這棟房子蠻大的,當初怎麼會選擇住在這裏?」 「這間房子的主人早就搬走了,當時八二三砲戰過後,死人都往這裏堆放,誰敢來住呀?」 劉開春六坪大小的屋內,堆滿了各式各樣傢俱、冰箱、電視、沙發、躺椅、茶几、茶杯、鍋子、電扇等等,斑駁的白灰牆壁倒是空無一物,不像一般老兵,多半會在牆上貼些國旗、國父遺像之類的圖片。 坐定之後,劉開春搖手婉拒了我錄音的要求,不過接下來他的話倒是滔滔不絕,算是十分健談了: 我的家鄉是在江西永新縣轄區下的一個山村。那年,我十七歲──我是民國十七年九月十日生,在做完學校裏的義務勞動後,到村子後面的河裏洗澡,被保安隊強行帶走,送到縣城裏關了起來。 爸媽聽到消息,和帶了兩個月大兒子的妻子,走了三十華里路,趕到縣城來找我。衛兵先是不肯讓他們見我。我被關在閣樓上,看到家人,眼淚馬上掉了下來。 後來也只能隔著窗戶緊緊著手,經過家人苦苦哀求,保安隊答應,只要拿出三百個銀元,就可以把人贖回去。我不同意花錢贖回,因為再過一年我就滿十八歲,一樣要當兵。 那年我十七歲,結婚才一年,妻子剛為我生一下一個兒子。 別怪我心狠呀!我也不知道這一別再見面就是整整四十年。妻子跟我分手時偷偷抬頭看了我一眼,我還把頭轉開,連吩咐一句把孩子帶好這樣的話也沒有。我那剛生下兩個月大的兒子趴在妻子身上,睡得沉沉的,什麼都不知道。 部隊是江西保安團第三營第八連;後來坐火車從九江一路來到南京,併入第三十三師。 在火車上,吃的米飯混著沙粒,一餐也只能添那麼平平的一碗,有時候還有一頓沒一頓的。慘哦! 仗是大大小小一個接著一個,不停的打,上海保衛戰,舟山、登步島、桃花島等幾個地方的戰役,我都參加過。戰爭哦,人命真是不值。記得有一次,在戰場上,有個弟兄受傷了,砲彈的破片從他兩腿貫穿過去,人還沒死,他一再求誰趕快再給他一槍,太痛苦了大概是,你看他那個臉就知道了,可是誰也不忍心這樣做,我們都知道他老家還有妻子兒女呢。直到隔天早上,我們排長受不了了,在他胸口補了兩槍。 民國三十八年五月五日,部隊在基隆靠岸,不下船,直接在和平島待了三晚,然後移防到澎湖將軍澳。 中壢埔心部隊也駐紮過,四十七年,部隊增防大膽,駐防在島上一個叫小鼓山的地方,當時情勢一天天逼緊,奉命要加強戰備,我們整天都在構築工事,挖掘壕溝。八月底,共匪大砲突然密集朝島上轟擊,差點把地上一層皮給掀開了,這一仗,我們部隊死傷兩千多個,有兩個加強連差不多都死光了。 部隊後來又移防到馬山。那幾年我倒是常常回去。回大陸呀!那時候,一師一個成功隊( 蛙人部隊 )編制,我們常常摸過去,最常做的是送我方工作人員過去和摸哨,摸他個什麼東西回來當戰利品,心理戰居多啦。在海岸邊,他們豎立的標語是「血洗台灣」,我們就把它換成「反攻大陸」。不過這也沒什麼。 民國六十幾年,部隊移防在吳稚暉亭旁那座營區,當時是一五八師九十八旅第一連,也因此結識了一個村裏的女人,生了個女兒,所以就在這裏落戶了。我是在士官長任內退伍的,退休奉和利息每個月大概可以領四萬多塊,伙食自己料理,還過得去啦。 說到這裏,屋外有誰在喊他,隨即有名村人踏進門內,送劉開春用塑膠袋包著、看來是塊糕餅之類的東西。來人走了以後,劉開春繼續先前的談話。 「我回去大陸過,可是還是決定住在這裏,你問我為什麼?習慣了,比較自由。 或者說是,我對這裏有著一份感情也可以。跟我的那個女人是有家室的,就是這樣才被害慘的,花掉我不少錢。我女兒曾經跟我同住,我住在這裏,她住對面那間。後來她決定跟她母親住,母女兩個人都搬到台灣去了。我這輩子總共有兩個女人幫我生下一兒一女,沒想到到頭來老了還是單獨一個,命哦,不過這也沒有什麼。習慣了就好。我是把這裏當作自己的第二個故鄉,村子裏鄰居都對我很好,人嘛,相處久了都是有感情的。」 回去大陸幾次?」我問。 「回去過兩次。第一次在民國七十七年,大姊和兩個弟弟都還在。」 「你妻子孩子呢?爸媽呢?都還好?」 「爸媽早在民國四十六年就死了,我花了新台幣九千塊,請人整修他的墳墓。」 「妻子和你兒子呢?」 「哦,」劉開春口氣遲疑了一下,接著才緩緩說出:「我老婆帶著孩子改嫁到廣西。我不怪她。我在外面是死是活,她也不知道,一個女人家,帶著小孩,日子難過呀!我二弟問我,要不要把大嫂叫回來?我說,叫她回來幹什麼?回來又有什麼用呢?」 劉開春原本鏗鏘有力的嗓音這時黯沉了不少:「民國七十九年,我又回去一次。這一次,是我弟弟寫信通知他們的吧?妻子、孩子、孫子一大群人都回來了。事先我都不知道。一進門,看到一個老太婆坐在廳堂,他們起先也沒告訴我,先介紹一些子侄輩,表哥、表弟他們的孩子二十來個,我每個人都各給一塊美金,平均分配,每個孩子都笑得合不攏嘴。 然後我見到了我的兒子,來到家裏的親戚朋友都笑著看我們父子相認。他現在已經是四十二歲的中年人了,看來很老,比我年輕不到那裏。我回想四十幾年前最後看到他的那天,他趴在他母親身上熟睡的模樣,不敢相信就這樣一晃,四十年過去了。 妻子坐在一旁,身子抖著,屋子裏所有的人突然靜了下來,沒有人開口,我自己心裏頭明白了,她是我妻子。 「妳是──。」 我正要開口喊她的名字,她突然站起來,一把抱住我,開始哭。起先哭不出聲音,後來越哭越大聲,我任由她哭個痛快。 「你也哭了吧?」我問。 「我沒哭。」劉開春搖頭:「我不知道為什麼,就是哭不出來。好像眼前發生的事是假的,妻子認定我沒哭是在怪罪她改嫁吧?哭得更傷心了。其實我不怪她,第二天,她就回去廣西了。」 劉開春起身為自己倒了杯開水,顯然,他在緩和情緒。「我二弟說,讓孩子回來認祖歸宗吧。我說,不用,對我好,我記在腦海裏就好了。幹嘛,四十幾年了,人家幫我們把孩子照顧得那麼大,我們要他回來就回來,這樣子對別人不公平。 要回來前,我花錢宴請全村子鄉親。當結婚請客一桌花費新台幣二百元,我用三百元一桌的價錢。鄰居對我弟弟說,你大哥發財啦!兩次回去,我總共花了一百萬。」 「為什麼?」我問。 「我給弟弟兩個人,一人五十萬蓋房子,大姊給十萬。」提到這裏,劉開春不免面有得意:「每年年節,我都會寄錢回去,弟弟每個人一萬塊,大姊五千塊。」 「他們有沒有要你回去定居?」我又問。 「有呀!我大姊和我弟弟都跟我提起過,我沒有答應。為什麼?哦,你講過,不習慣了嘛!」 「確實不習慣。」劉開春搖搖頭:「現實真的很殘酷,以前我們朝思暮想想念家鄉,有家歸不得。好啦,現在可以回去了,又不想回去了。回去自己一個人,在這裏也是單獨一個,不如不回去。」 「怕觸景傷情?」 「有一點吧?我跟妻子以前感情很好的,我們夫妻住的那個房間還在,弟弟他們在住。我想起以前的情景就有點受不了,實在不想再住那裏。」 「你是不是多少有點氣她?」 「氣她幹嘛?」 「氣她再改嫁別人呀!」 「沒有,亂世嘛,這也沒什麼。」劉開春露出一抹淡淡的無奈的苦笑:「我自己在這邊也有別的女人,是不是呀?」 天色漸漸暗下來,主人起身開燈,準備煮晚飯,我趕緊向他告辭。 在他送我出來的那一兩分鐘裏,劉開春又告訴我一些訊息:弟弟來信告知,桃園大溪有一位劉開春的同學;他還有一位三弟,不成材,好吃懶做,曾經被送到新疆改造。還有,他只想安靜的在這裏養老,別的什麼也不想了等等這些拉拉雜雜的事。 我口頭上唯唯諾諾,心裏頭卻不禁浮現出劉開春夫妻當天重逢的場景。想起了杜甫的詩句:「夜闌更秉燭,相對如夢寐。」夫妻再度相見,無論如何,應該是喜多於悲吧?可惜沒有好的結果。沒有經歷過生離死別的旁人,很難體會當事人的心境。劉開春有句口頭禪:「那沒有什麼。」但願時間真的能撫平時代給他帶來的創痛,讓他在這南中國的小島上安然度盡他的餘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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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想抽支煙
最近台灣執行公共場所全面禁煙,每家商店、學校、餐廳、各大樓入口處,甚至室內到處張貼禁煙標示,癮君子想吞雲吐霧必須到戶外飽嚐寒風細雨或艷陽高照之苦。吸煙有百害無一利的道理老幼皆知,香煙盒子上的警告如【吸煙者早死】、【吸煙會性無能】、【吸煙對健康有害】……有些包裝還附上令人驚心動魄的圖像。然而這許多針對吸煙發動的凜冽攻勢與震撼教育,仍然阻止不了老煙槍視死如歸、追求片刻的【神仙快樂】。 我就是一個例子。兩年前去醫院作全身體檢,報告一出爐,醫生仔細看著手上的資料一本正經地提醒,我的肺部已出現一些纖細的蜘蛛網,而且曾有過輕微腦中風的現象,如果不立刻戒煙,少喝酒,後果不堪設想。醫生的診斷有如死亡宣告,剎那間我兩腿發軟,感覺世界末日已經悄然到來。想起許多待辦的事,想起好生生一個人雙眼一閉、停止呼吸,給推進火葬場一刻鐘時間即化成骨灰的恐懼,我迅速將口袋裡的香煙扔進垃圾桶。 回家後,我開始認真思考生死的問題。來生輪迴、天堂地獄,似乎都不如遺體如何處理來得重要;入棺土葬透不過氣最可怕--可笑的是人死了還有知覺嗎--火葬也怪恐怖的,躺在木棺裡進入炎炎火熱的烤箱,那時呼天喚地都不靈,只能默默忍受烈火煎熬,像鐵板燒鐵板上活生生的龍蝦,無助地伸張手臂做最後垂死的掙扎。海葬應該是最理想、最浪漫的儀式,扔下汪洋大海只要不被套牢于布袋裡,頃刻間成了海底生物的快餐,乾淨俐落,說不定死裡逃生還可以游上岸去重新做人。 隨著思潮翻滾起伏,不自覺的點燃從抽屜裡取出的【大衛朵夫】,深深吸了幾口,在飄揚繚繞的煙雲中腦海中浮現約翰·唐尼《John Donne》的詩作─《死亡,你不用驕傲》: 死亡,你不用驕傲 雖然有人說你威武可怕 其實你根本不是這麼回事; 那些你以為被你征服的人 並沒死,可憐的死亡啊,你也消滅不了我。 安息與睡眠只不過是你的寫照 你愈得到喜樂愈要放出; 於是精英好漢迅速跟你走 獨留永息的枯骨與靈魂。 你是命運、機緣、國王、與亡命之徒的奴隸, 與毒藥、戰爭、疾病為伍; 即使罌粟和魔法也能使人安眠 甚至勝過你的致命一擊。你有什麼好吹噓自豪? 只消熬過一短陣子的睡眠,醒來我們即為永恆, 那時死亡不再;死亡啊,該死的是你。 捏滅手中香煙,才發現煙灰缸上早已躺著三根大衛杜夫的遺體。 體檢後,我設法把每天一包半的煙量消減至一包,並且每根煙盡量抽到一半即熄滅。終極目標:完全戒菸。可是知易行難,心煩想抽根煙排憂解愁、喝酒沒香煙作伴總覺得少了什麼、和朋友閑聊手上沒叼根香煙話匣子似乎打不開來、看書寫字動腦筋需要尼古丁助興……唉,想抽煙總可以給自己找到千百個藉口。人早晚難免一死,死亡有什麼恐怖? 就像我一位美國朋友的老婆,長期與香煙為伍、五十幾歲得了肺癌。醫生嚴厲告戒她立即戒菸否則老命難保。她在醫院忍痛接受鐳射治療,幾個月後出院,坐著輪椅去停車場途上,轉過頭來有氣無力地跟她老公說:「看在老天爺面上,給我一支香煙吧!」其他名人如以色列建國時期的「國母」-戈達‧邁亞《Golda Meier》,為眾所周知的大煙槍,生前每天抽三包沒過濾咀的香煙,仍然活到八十歲;二次大戰英國首相邱吉爾一天抽至少八根雪茄煙,也活到九十一歲才壽終正寢。誰說吸煙者死得早? 《侏羅記公園》作者-麥可‧克萊頓事業正如日中天,可惜躲不過死亡的召喚,有人對我的「謬論」大不以為然、振振有詞地反擊,「誰叫他生前煙不離手,57歲不到就死於喉道癌」。他們的話也許有幾分道理,但缺德的我,寧可把這位才氣橫溢卻早逝的作家,歸咎於他5次失敗的婚姻,不過我還是閉起嘴來。 去年到巴黎旅遊,驚然發現所有的酒店﹙包括房間﹚全部禁煙,不管你住在幾層樓,癮君子必須搭電梯到大堂門外過煙癮。外邊這麼寒冷,為了一根香煙費如此大把勁何苦來哉?我姑且偷偷躲在房間裡,痛快地享受煙霧迷漫的快感,然後小心翼翼拿紙巾把煙屁股包紮好扔入垃圾箱。次日從羅浮宮回到酒店,發現房間床上放著一張便條紙,上面寫著:「尊敬的陳先生,本酒店全面禁煙,請別在房裡吸煙。謝謝您的合作!經理 菲德雷」。 一樣是屬於拉丁民族的意大利就「開放」多了,公共場所牆上張貼許多禁煙標示,可是煙蟲仍然照抽不誤,甚至連值勤的警察不甘寂寞也跟著湊熱鬧。說來是有點奇怪,禁煙愈嚴格,人愈想吸煙,到了羅馬、威尼斯等一片海闊天空幾乎沒有人管的地方,吸煙的欲望反而減低了。 在香港機場10米平方大的吸煙室裡吸煙,是讓我印象最深刻的經驗,裡面擠滿黑壓壓的男女,或坐著、或站著,彼此不語猛吸著各種不同品味的香煙。推開門走進去,有如陷入五里雲霧摸不透東西南北,身處其間倒有點像給關進集中營的囚犯,在煤氣室裡緩慢呼吸毒氣靜待死亡的來臨。 想當年念高中的時候,偶而會拿零用錢跟路邊小販買一兩根廉價「新樂園」香煙,背著家人在陽臺抽煙,經常給嗆得睙流滿面、頻頻咳嗽。那時一點都不喜歡香煙的味道,潛意識裡純粹是出于好奇與叛逆。後來離鄉背井去台北上大學,少了長輩的約束,有的是無限的自由,零用錢也多了,為了表現男人的氣概與成熟,正式加入「吸煙族」行列。剛開始抽「長壽」,手頭寬裕的話,就到晴光市場買走私洋菸,管它是「Marlboro」、「Salem」、「Lucky Strike」、或「Kent」…只要是泊來品、放在白襯衣口袋裡,隱約看得出它的包裝,便足以在同學之間揚眉吐氣。那個時代,年輕人模仿「養子不教誰之過」《Rebel Without A Cause》電影的主角詹姆士迪恩《James Dean》,穿牛仔褲、嘴邊叼根香煙,覺得自己cool極了! 如今物移星轉,吸煙者已經遭受廣大群眾的歧視和排斥,成為文明社會的邊緣人。吸煙族突然變成過街老鼠,人人避之唯恐不及。想high一下,不但必須躲藏在戶外馬路邊偷偷摸摸地點燃香煙﹙台港兩地大多數的公園甚至全面禁煙﹚,還得忍受外界異樣的眼神的投射。 唉,還是待在家裡逍遙自在地吞雲吐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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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進金門
下了船,移民署的工作人員熱情的把我接到一個辦公室,他們禮貌待客,熱誠的服務,讓我從旅途勞累中得到釋放。一句話讓我感到親切,一杯水讓我感到溫暖。在他們工作中,每個人的工作態度,人與人的說話方式,都會讓你感到整個社會在進步、在發展。 出了碼頭,我先生的朋友來接我們。這位朋友的熱心使我更拉近了我和金門人之間的距離。上了車,車子緩緩的在路上行駛,這時我開始打量窗外,雖然夜幕降臨,但景致依稀可見,乾淨整齊的街道看不到任何髒東西,放眼望去,街道兩旁樹木郁郁蔥蔥,充滿活力。 車子井然有序的行駛,靜靜的聽不到繁華城市的喧鬧,聽不到車子的按鳴喇叭聲。 車內我先生和朋友依然輕聲愉快地交談著。 晚上,旅途的勞累讓我一躺下來就睡著了。 第二天,東方還沒有升起太陽我們就起來了。走到外面,好一片綠色的景致,樹林裡的空氣真香真甜,我貪婪的吸它幾大口,感覺自己像一片飛舟,飛進了樹林。 太陽升起來了,陽光從樹葉間漏下,灑在我的臉上,我就好像是這棵棵小樹,在吮吸著雨露陽光。 我們漫步在太湖池邊,周圍松柏參天,鳥語花香,山色空蒙,彷彿置身於傳說中的仙山樓閣。池邊兩邊白鷺鷥在陽光下悠閒的散步,一會兒看它們好像在竊竊私語,一會兒看它們一前一後在嬉戲追逐宛如一對戀人。遠處一隻魚鷹在湖面上尋找它的獵物。一會兒如蜻蜓點水,一起一落;一會兒展翅飛翔,飛向高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俯衝下來,迅速叼起一條魚。霎那間,我看呆了,從遠到近,好一幅美麗的圖畫。 金門的太武山,原來祇聞其名,現在太武山就在腳下,它雖然沒有長白山的威武壯觀,也沒有五岳山的氣勢磅礡,但他卻有少女般的娟秀,屹立在金門的最高處。 夕陽西下,霞光染紅了半邊雲天,落日的奇觀更是引人入勝,站在山巔,眺望掩映在蔥籠樹木之中,我出神的望著,欣賞這「滿目青山夕照明」的美景。 天漸漸的暗了下來,我們戀戀不捨的移動著回家的腳步,金門雖然很小,但它卻有自己的歷史、自己的文化、自己的風格。 睡意沉沉的壓上了我的眼皮,在朦朧中我仍在想,無論物質生活怎樣豐富,生活節奏怎樣加快,人還是需要保持一些新鮮意境和優美情趣。 金門將是我永恆的愛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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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找張秀錦
近來,發現年老的體內有塊未熄的炭火似的,氤氳著一股年少般的燥熱;想找-張秀錦的念頭,悶燒著。 我仔細算過,24年前,奉派到還是軍管的島上服務。晝夜,都在一處不見天日的坑道內生活;長長的坑道中,每隔個幾步,就有盞懸在坑道頂端的燈炮,燈光不亮,如盞燈籠的光;像極了當時戍邊的心情。 偶爾,遇到停電的時候,長長的坑道,瞬間就變成了地底的黑洞,漆黑的不若人世,驚悸的讓人不敢走動半步。但多半的時候,坑道像個牢房,蓄積的經年污濁空氣,倒頗適合放逐邊人的氣味。仿佛人人都有罪在身似地,在心中就豎起了一堵牢門,嚴密的,不願與人接近,也不喜別人接近。 那真像是一種自我的完全放逐,脫離了人身,放逐成了一頭孤獨的獸,在黑暗的地底潛行;不關心別人,也不讓人關心。上班時,無奈的與坑道裡的濕霉共舞。下班後,才如鑽出洞的老鼠,走出坑道,爬上被烈日曬烤了一天的太武山,躺下,感受著堅實又溫暖的山背,直到望著落日或是星空,才覺得自己慢慢的脫下了外層那襲獸皮。 就這個時候,張秀錦報到了。像朵初開的百合似的,置身在一群綠色的仙人掌的人群中。沒有聲音,沒有交談,只有偶爾抬頭時的一個微笑,淡淡的,一切都是淡淡的,飄著一股似有若無的幽香,就驅走了坑道內的濕霉,與灌注了一些淡淡青春的氣息;就是我的全部印象了。 讓人驚異的是,在那土地與天空都還是戒嚴的時期,這份薪水不高,卻是個鐵飯碗般,人人爭搶的工作;她僅做了幾個月,就離職了。據說:她考取了剛通航的航空公司。那時,航空公司四個字,更像隻美麗又珍貴的金飯碗,她帶著眾人的許多欽慕與想像,離開了。感覺上,卻覺得她把坑道中的燈,也帶走了一盞。只是,大家在黑暗中,都沒有說話。 多年後,果然見到她穿著豔紅的制服,頸上圍著別致的領巾,在尚義機場的櫃檯邊忙碌著。她仍然是她,昔日稚嫩的小職員,已成了今日歷練的督導;我看著她遞來的名片。彼此仍如往昔,沒有多談,短短幾句問安的話,像是十餘年前未消磁的錄音。 那時,我已在另家航空公司,工作了多年。實施的經驗,讓我知道航空公司員工光鮮的外表,並不代表亮眼的成就;而亮眼的成就,更不等同光鮮的外表。航空公司,賣的是坐位,行銷的重點是包裝。外表,就如同每一架飛機外的彩繪,其內的共通的感覺,就是複雜與難看;像每一種行業,每一份工作,在僅是一切還好的寒暄下,總不會提及挫折、抑鬱或勞累等內心的真話。 我有一個難忘的畫面,有關勞累與光鮮的比較。有一次,自美返台,出關後竟又與同班的飛行組員,搭上了同班的交通車北返。我坐在車廂的左側,偷偷的望著這批美麗的隊伍。竟覺得像是剛下了戲的演員,或是經歷了一場戰役後的戰士一樣:卸下了制式的髮髻,露出了妝殘後的神色。裹在東倒西歪的身體外的制服,不再挺麗。疲憊的坐姿裡,看不到莊重。車廂裡,那像是無人似的悄然,只給人一種凝重的感覺。突然間,我就醒悟了,我們對天上的工作或是炫麗的外表,總有著太多雲彩般的想像;在真實的凡間,就只是一份工作罷了。 最讓人訝異的是,五七年創立的遠航,曾是那般的叱吒,竟如霹靂般的結束了。受驚的不止是大眾,受苦的不止是顧客,更有說不出驚嚇與苦痛的員工。這時,我就常會想起了那位在櫃檯邊的督導,那位在坑道中的姑娘,那位生活在島上的女子。 世事的無常與價值的顛倒或混亂,總在歲月如水流般的消失後,露出了乾涸的真象。讓人歡喜的美麗浪花,是因水面下有礁石的攔阻。讓人遐思的漣漪,是因有人水面上擲下了石子。四十年的浮浮沉沉,終於讓我知道:困頓,或許是種潛藏、是種蓄勢;放逐,也或許是種解脫、是種自由。 當把真實與想像分剝,當把生活與生命離析。才終於發現,我是多麼的懷念那個島嶼與曾在島嶼上生活的種種。想找張秀錦的衝動,未止。只是我知道想找的不是她的本人,是她的影子。一段她出現在我這生中,真正平淡無波上的倒影,在整整24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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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王與鄰居的小黃二帖
<老王> 鄰居的老王聽說死了 他得了絕症和自閉 小時候他開朗活潑 會背「蔣公遺訓」和「青年守則」 長大生活壓得氣喘如牛 他純樸又憨厚 種三畝菜田和養一窩的家禽 當豐年收成的時候 他會邀鄰人朋友喝酒打拳 滿臉通紅像幼兒耍寶 他一生的志業只想圖個溫飽 可以繼續為王家幹活下去 <小黃> 巷子犬聲 一聲慢一聲急隨尾跟進 那可是搖著尾巴的隔壁小黃 亦步亦趨的跟著我回家 彷彿多年不見的老朋友 牠用清朗的吠吼當嚮導 一路從後壁到前庭的轉彎處 水汪汪的眼睛目視著我 好像怕我迷失了路 直到母親迎門相接 牠才依依不捨的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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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桂子飄香
妳若是不提起他,我還忘了這件事。以朕的審評標準,山豬的各項條件還算及格,不過年齡,他是超過了不少,應該淘汰。朕的面首年齡,規定以二十六歲至二十八歲為準。如果老施在宮裡服役,朕派他擔任「面首頭班」,擔任排班、召訓、體檢以及生活管理事項。 陪不陪睡覺? 那要看朕的興趣了,哈哈! 妳別「鎮」了,還「鄉」哩。真噁! 大家笑成一團,又是一哄而散。 時間過得好似很快,轉眼工夫又到了縣長改選時期。佟桂囑咐王娥,以後少跟同事說葷笑話,若是施公選上縣長,妳就搬進縣裡去住,咱們各自分散,想起了妳,多心酸難過!王娥是個重感情的人,聽了這話,眼眶泛紅,她不希望老施競選縣長,即使競選也不一定當選,當選只有壞處、沒有好處。 妳這是什麼話?他要為咱眉埔人服務呀。 王娥肯定佟桂的話,不過,她卻擔心老施當了縣長,另結新歡,把她冷凍起來,豈不使她傷心! 不會的。他是正人君子,不像巫家那個花花公子。 王娥向佟桂說,將來若是家庭發生變化,她願意在三秋茶館當服務生,有個落腳地方。佟桂向她保證,只要她活在世上一天,決不會忘記她的姊妹們。王娥聽了才露出了笑容。 何敏芝南下輔選,回了眉埔,為了保密,不敢跟施良貴會面。她談起這次反對黨支持施公出來競選,時機尚未成熟,沒有把握,因為執政黨決不會輕易丟掉這個縣。 那晚,于瑞請我去吃晚飯,喝酒。何敏芝談起老施小時候的事,很覺有趣。他的漢字寫得很好,整齊,秀氣,常得高分。施中鼎是大個子,帥哥,跟巫家的女人有曖昧關係。 誰? 山口惠子。 這個京都藝妓出身的女人,非常浪漫,酒量不錯,她跟巫凱回了眉埔,不甘寂寞。她勾引上的男人,都會喝酒,而且英俊瀟灑。據可靠的謠傳,除了施中鼎和她有染之外,還有佟奎,這是眉埔老一代人傳出來的。她說:「關於佟醫生,我不相信,因為他對日本印象特壞。」 山口惠子在二二八事件那年三月,回日本探親,從此就一去不復返,失去她的消息了。 那晚,我們關心的是老施的參選問題,談了半天,還是沒有結論,能否當選,誰也茫然不曉。端看選民投票的情況,方知結果。執政黨的輔選委員關心反對黨參選人,這個執政黨還有前途麼,只有上蒼知道。 在何敏芝的記憶裡,巫凱是很有文化素養的人,他的家世顯赫,原想培養他攻讀醫學,但他卻熱愛文學,在日本慶應大學取得碩士學位,便帶了山口惠子回台。他的父親氣得當場昏倒在地。後來仍是患腦血管病辭世。 巫凱和山口惠子性情不同,貌合神離。惠子恃才傲物,目空一切,輕視眉埔的勞動人民,在歡場混過的女人,對於男人心理摸得最準,呼之則來,揮之則去,施中鼎和佟奎都是前後被她啄食的,讓她嚐到漢族男人味兒。 巫凱元配僅生一女後病亡。續弦原生有四子,二子夭折,存活的有長子時茂、么兒時賢;元配所生女兒愛華,二二八事件那年喚肺病而死。傳說她生前愛上佟奎,兩人曾在濁水溪散步、幽會。這些往事並未使人矚目,當時轟動眉埔的則是日警曾懷疑巫凱是親華抗日份子。 為什麼生了女兒取名「愛華」? 如果取名「愛英」、「愛美」,那豈不更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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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桂子飄香
那不如把他甩了,劈腿去吧! 甩了,甩給誰?我還捨不得呢。這叫「留它無用,棄之可惜」,還是留著好。 那山豬不夠力,多沒意思? 不夠力,妳咋知道?妳試驗過?他一上馬,最低限度得七十分鐘,妳還不滿意? 七十分鐘,中間休息一小時,那還不等於十分鐘? 嘿,妳越說越清楚,我倒懷疑妳跟山豬真有一腿。我告訴妳,山豬上馬,七十分鐘,不休息,連一秒鐘也不浪費,累得渾身是汗,像參加了馬拉松賽跑。 可憐啊! 可憐啥?這是每年國民繳稅,應盡的義務嘛。 大家笑成一團,散了。 王娥在客人面前,不苟言談,一派聖女貞德模樣。她和佟桂談話,也是不開半句黃腔。畢竟王娥還是高職畢業生。 她的頭腦靈活,邏輯性強。對於歷史人物很熟悉,證明王娥看過不少閒書。一日,有女同事聚在一起,和她聊天。 阿娥姊,妳若是武則天,妳選幾個猛男? 古時候,不叫猛男,稱為面首。 對,妳是武則天,選多少面首? 七個。 這樣來說,妳不貪心嘛! 不過,我選的對象,必須體格在甲等以上,能做俯地挺身三百下以上。相貌得看得順眼才行。 怎麼個輪流法? 一個禮拜七夜,每夜一人,一共七人,最易輪流。 如果遇到輪流的面首,感冒發燒怎麼辦? 讓他們自己去調換,朕不必管這些雞毛蒜皮之事。 阿娥,妳挑的這七個面首之間,有沒有施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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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狗心事球球
小白在我們家住了五年,第二年時生了五隻狗寶寶,我們留下最大和最小的狗飼養。狗老大是白色的,叫球球,狗老么是黑色的,叫阿鳥。 球球長得就像牠的名字一樣,毛茸茸又圓呼呼的牠趴在地上時簡直像是一團棉花糖,讓人忍不住想咬一口。球球跟阿鳥的體型相差甚遠,強勢的球球十分會搶母乳,所以養成牠胖嘟嘟的身材。小時候的牠真是超級可愛,喜歡黏在人家腳邊跟進跟出,就像是拖鞋上面的毛毛球一樣。牠小時候真的是很可愛很可愛,那是因為,牠來不及讓我看到牠長大。 好動的牠在三個月大的時候,為了迎接正在上樓的小妹,不小心從三樓樓梯間摔了下來,幸運的牠雖然大命不死,卻從此半身不遂。正值活潑期的牠僅能坐在客廳的一角,羨慕地看著媽媽小白和妹妹阿鳥的追逐玩耍。雖然有時牠會用前腳爬過去和牠們一塊玩,卻常常因為追不上牠們敏捷的跳躍追逐而顯得氣喘吁吁。我每天為牠按摩麻痺的後腳,卻總是不見起色。每當我抬起牠的後腳,牠便好像卸了下半身的重擔般,用牠未癱瘓前的速度,愉快地咬起牠心愛的狗狗玩偶在客廳繞圈圈。 可愛的球球在牠五個月大的時候罹患了心絲蟲症,原本打算在牠六個月大時去注射疫苗的,可是病魔卻提前找上了牠。牠罹病後開始食欲減退、上吐下瀉,失卻活力的牠整天病懨懨的,看得我們好心疼。我帶牠去給醫生看,醫生說牠病得很嚴重,恐怕活不過三天,要我們先做好心理準備。球球挨了幾針,牠吭都沒吭聲,我帶牠回家,每天定時為牠吃藥按摩,牠奇蹟似地在第四天時病情好轉,第五天幫牠洗澡時,竟然已經會在浴室裡用前腳踏著水跑來跑去了。我高興地帶牠去複診,醫生也很驚訝牠的復原。「牠是一隻堅強的狗狗。」醫生說。我看著牠滴溜滴溜轉的黑眼珠,高興地流下了淚。 那天從醫院回家,爸爸騎車載著抱著球球的我,我看見球球閉上眼,十分舒服地享受兜風的暢快。我想到,球球癱瘓後我們似乎沒有讓牠出過屋子,難怪牠會這麼開心地吹風,等牠好一點,我一定要再帶牠出來玩。 回家後,我將球球放回籠子休息,便跑回房間睡午覺。那個下午我因為球球痊癒而睡得安沉,一直到爸爸開門叫我我才醒。我看著爸爸嚴肅的臉直覺不對勁,跑出房門看狗籠,球球已經死了。「牠是咬舌自盡的。」爸爸說。我捧著球球的屍體,牠的舌頭被牙齒緊緊咬著,我花了好一番力氣才扳開牠的雙顎。「你為什麼要這樣?」我哭問球球。爸爸說牠一定是忍受了很大的痛苦,不想讓我們擔心才選擇咬舌自盡的。我不信,我才不信,醫生說牠是隻堅強的狗狗,牠都已經才病魔的魔爪中逃離了,怎麼還會這樣走掉?爸爸說,失去自由是比罹病還要可怕的一種折磨啊。我聽了點點頭。對不起,球球,我誤會你了。你真的是一隻很堅強的狗狗,一直到你走都是。 球球比小白還早走,在牠還是可愛的小狗狗時便離我們而去。會不會是天使看牠太可愛了,所以決定把牠招回天堂玩耍呢?球球,姊姊很想你的時候都會望著天空,你在天上要好好的,作一朵最棒最漂亮的棉花糖給姊姊看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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試探以詩存史─邱葵〈七歌效杜陵體〉
(二)第二首:詩旨是悲嘆宋室被擄,飄流北地,返還無日,並以李陵等人之「甘匪人」,痛責投降元朝之官吏。 又詩中「李陵耶律甘匪人」句之「耶律」,前此注家亦皆以為「耶律」者,乃指「耶律楚材」。案《元史》卷一四六<耶律楚材傳>: 耶律楚材,字晉卿,遼東丹王突欲八世孫。父履,以學行事金世宗,特見親任,終尚書右丞。……金制,宰相子例試補省掾。楚材欲試進士科,章宗詔如舊制。問以疑獄數事,時同試者十七人,楚材所對獨優,遂辟為掾。後仕為開州同知。貞祐二年,宣宗遷汴,完顏福興行尚書事,留守燕,辟為左右司員外郎。太祖定燕,聞其名,召見之。楚材身長八尺,美髯宏聲。帝偉之,曰:『遼、金世仇,朕為汝雪之。』對曰:『臣父祖嘗委質事之,既為之臣,敢仇君耶!』帝重其言,處之左右。 依筆者所見,耶律楚材為契丹族,且耶律楚材之時代,較邱葵略早而已,將其仕元太祖事,比擬於李陵之背漢事匈奴,於作詩運典方面,似過於牽強,故筆者以為,「耶律」或當是「衛律」傳鈔之誤。《漢書》記載李陵、衛律投降匈奴事甚詳: 單于壯陵,以女妻之,立為右校王,衛律為丁靈王,皆貴用事。衛律者,父本長水胡人。律生長漢,善協律都尉李延年,延年薦言律使匈奴。使還,會延年家收,律懼並誅,亡還降匈奴。匈奴愛之,常在單于左右。陵居外,有大事,乃入議。 可見李陵、衛律叛歸匈奴後,得享榮華富貴。再者,深思「甘匪人」之「甘」,若必求落實此詩眼,則用於耶律楚材身上並不適切,反而在《漢書》中,可看到李陵、衛律勸蘇武投降匈奴時,所流露出之「甘匪人」心態,躍然紙上: (衛)律曰:「蘇君,律前負漢歸匈奴,幸蒙大恩,賜號稱王,擁眾數萬,馬畜彌山,富貴如此。蘇君今日降,明日復然。空以身膏草野,誰復知之!」武不應。律曰:「君因我降,與君為兄弟,今不聽吾計,後雖欲復見我,尚可得乎?」武罵律曰:「女為人臣子,不顧恩義,畔主背親,為降虜於蠻夷,何以女為見?且單于信女,使決人死生,不平心持正,反欲鬥兩主,觀禍敗。南越殺漢使者,屠為九郡;宛王殺漢使者,頭縣北闕;朝鮮殺漢使者,即時誅滅。獨匈奴未耳。若知我不降明,欲令兩國相攻,匈奴之禍從我始矣。」 由上面蘇武之堅貞自持、不為利誘,對照李陵、衛律之臣服匈奴,特別是衛律以富貴相誘之言辭,若以「李陵衛律甘匪人」為句,指斥背宋降元、不顧夷夏之防的貳臣,當更符合邱葵本詩之旨意。 (三)第三首:旨在寫當時群盜蜂起,而「州家買靜勤招呼」,地方官為圖苟安,只能以官祿為餌,予以招安。如此,賊變成了官,官與賊互通,當然淪入「天翻地覆綱常滅」的黑暗局面。 而詩中的「昨者參州紅帕首,高官厚祿恣狂圖」,一般注家都將「紅帕首」釋為元末起義的「紅巾賊」、「紅軍」,這是誤置時代的誤謬,因為「紅軍」起義時,邱葵已逝,不可能見到「紅軍」的行動。況且,邱葵此詩所寫的,都是元朝初入南方時發生的各種弊端和亂象,與元朝末年「紅軍」的起義,不應混淆。 再者,所謂「紅帕首」,即以紅巾帕首,韓愈<送幽州李端公序>:「及郊,司徒公紅巾未首」。 又<送鄭尚書序>:「府帥必戎服。左握刀。右屬弓矢。帕首 迎郊。 此為從軍之一種象徵,後來則演變為指涉部伍、軍隊等軍事或武裝勢力之泛稱,故不能以「紅軍」之頭戴紅巾,便將此處之「紅帕首」等同於「紅軍」。 明白「紅帕首」之意義,則「昨者參州紅帕首,高官厚祿恣狂圖」,筆者以為,當是指當時群盜所形成的武裝力量,因地方無力剿滅,故只能以高官厚祿加以招降。關於此一情形,陳邦瞻《元史紀事本末》卷一<江南群盜之平>,即記載元世祖初平江南後,漳州等地盜賊蠡,而朝廷只能將之招降,並授予高官厚祿之情形,不妨移作為邱葵此詩之背景。 (四)第四首:此首詩旨明朗,是指斥元朝以蒙古貴族之姿,憑藉武力,控制地方,欺壓百姓,故到處可見手握大兵的督府,仍留著遊牧民族的習慣,養兵如養子,並大肆搜刮,積聚財帛。在這種情形下,官軍比賊更可惡,百姓「未被賊苦被軍苦」,更無從訴苦。而所以致此之故,即因元朝以種族分類,形成不平等的階級統治,讓處於最卑下的「南人」,只能任由宰割而已。 (五)第五首:此首嘲弄當時官場上買官、鬻官的醜態,顯示了當時政治的腐敗,在令人憤慨之餘,又倍感無奈。然而,欲瞭解邱葵遣辭用字之妙處,對此詩「身著綠衣足誇詫」之「綠衣」,尚須結合當時之史實來看,方能更深入體會邱葵之詩藝。 「綠衣」二字的解釋,校釋或譯註《釣磯詩機》者,皆以為此處「綠衣」的典出於《詩經·邶風·綠衣》,故於詮釋「身著綠衣足誇詫」時,或以為「比喻正邪不分,貴賤尊卑顛倒失序」;或以為「喻妾上僭,夫人失位也」。按《詩經·邶風·綠衣》:「綠兮衣兮,綠衣黃裏。心之憂矣,曷維其已。綠兮衣兮,綠衣黃裳。心之憂矣,曷維其已。」朱熹《詩集傳》釋此二章曰:「綠、蒼勝黃之閒色。黃、中央土之正色。閒色賤而以為衣、夫人莊姜賢而失位、故作此詩。言綠衣黃裏,以比賤妾尊顯而正嫡幽微、使我憂之不能自已也。……上曰衣、下曰裳。《記》曰:衣正色、裳閒色。今以綠為衣、而黃者自裏轉而為裳、其失所益甚矣。」。 如果,「身著綠衣足誇詫」的「綠衣」真的是出自《詩經》,那麼校釋或譯註《釣磯詩機》者,自然可以用朱子等人對《詩經》「綠衣」的詮釋來下此註腳。 然而,詳細研究邱葵此詩的內涵,上述解釋是否符合邱葵用「綠衣」二字的旨意呢?筆者以為,「綠衣」二字應作不同的解釋方是。案《元史》卷七十八<輿服一>: 百官公服:公服,制以羅,大袖,盤領,俱右衽。一品紫,大獨科花,逕五寸。二品小獨科花,逕三寸。三品散答花,逕二寸,無枝葉。四品、五品小雜花,逕一寸五分。六品、七品緋羅小雜花,逕一寸。八品、九品綠羅,無文。 另葉子奇《草木子》卷之三下<雜制篇>亦云: 朝服:一品二品用犀玉帶大團花紫羅袍,三品至五品用金帶紫羅袍,六品七品用緋袍,八品九品用綠袍,皆以羅流。外授省劄,則用襢褐。其襆頭皁靴,自上至下皆同也。 綜觀上述兩條材料,再結合「富兒諧了西園價,身著綠衣足誇詫」二句來看,這二句的意思便是說:當買官的人已經談妥了價錢,並在買官錢「交割」清楚以後,便開始穿上「綠衣」作了官,也耍起作官的威風了。 邱葵此詩,旨在描繪出買官、賣官的醜態,富兒有錢能買官(「諧了西園價」),因此,這裡「身著綠衣足誇詫」的「綠衣」,與其解釋為襲用《詩經·邶風·綠衣》的「綠衣」典故,不如說這「綠衣」是實指,也就是指宋、元時期低階官員的服色,即八品、九品之小官所著之「綠羅」、「綠袍」。如此解釋,或許更符合本詩的旨意,也可以看出邱葵此詩承繼杜甫「詩史」以詩歌揭露現實的企圖,及其目睹元代官場怪現狀之痛心與無奈。 循著這樣的詮釋理路,邱葵此詩的意思就更明朗了:富兒有錢買官,所以能夠綠衣加身,雖然只是低階的官位,卻已經足夠用來誇耀驕人了。只是,唯錢是視的上層統治階級,一點也不講信用,以致一官數賣,價高者得。因此,有些官員,昨天才剛歡歡喜喜上任,今天又要悽悽慘慘下台去,官員頻頻換人,已經成為家常便飯。發佈上任、卸任的公文書(「近來書滿只月餘」的「書」並非指一般的「信函」),只消一個多月,便堆積如山了。目睹這樣的官場怪現狀,白頭老吏早已見怪不怪,只好冷眼旁觀,就當它是一場兒戲,連那迎來送往的一具禮儀,都提不起勁來了。 (六)第六首:此首主要是寫元代鈔法的弊病,由於當時印鈔數量沒有節制,貨幣過多,幣值大貶,故而物價騰貴,「米珠薪桂肉如玉」。當手中的紙幣購買力連連下降,「手持空券向何許,官司有印儂無錢」,紙鈔形同廢紙,自然引發民怨,甚至危及一般人的生活。 邱葵的這首詩,並非向壁虛造,而是當時實際情況的反映。根據研究,元代使用鈔法,從南宋皇室投降那一年(一二七六)年起,大臣阿合馬為了搜刮錢財,開始大量印行無本之鈔。每年發行中統交鈔幾十萬錠,到至元二十三年(一二八六),鈔的發行量達到一三五六萬錠。另有人統計,從元世祖至元十一年(一二七四)至十九年(一二八二),九年間共發行紙幣八○九萬錠,接近前十四年的八倍。在江南地區,「每鈔一貫所值物件,比歸附時不及十分之二。」因此造成紙幣貶值,物價飛漲,社會動盪不安。 由此可見,邱葵所寫,實是親身之經歷。 (七)第七首:此首總結上面之亂象,在無力回天,無人可訴之下,只能自嘆生不逢辰,而面對元朝的高壓統治,在這樣的亂世下,身為南宋的亡國之民,其悲哀幾乎是宿命的。在不能說真話、或說了真話也無濟於事的情境下,邱葵只能以「磨兜堅」來表達無言的抗議和憤怒。 從上面對邱葵<七歌效杜陵體>的詮釋來看,這些紀實的詩作,一一驗之史事,皆有根有據,實堪當「詩史」之名而無愧。而詩中指陳的亂象,也是導致元朝享國短淺的主要因素,如同在<醉太平小令>中所述: 堂堂大元,佞奸專權,開河變鈔禍根源,惹紅巾萬千。官法濫,刑法重,黎民怨。人吃人,鈔買鈔,何曾見?賊作官,官作賊,混賢愚,哀哉可憐! 這些使元朝的最後覆滅的弊端,邱葵早在蒙古人初入南方時,就已用其雄膽鉅識,在詩中揭發無遺了。而邱葵洞徹世事的智慧,及其「以詩存史」的用心,也由此得到證明。 ■後記 邱葵的《釣磯詩集》為金門現存最早、也是具有價值的詩集,然觀《釣磯詩集》目前已有之兩種注釋、翻譯,當中仍有不盡如人意者。例如,王次澄教授在<南宋福建遺民丘葵及其《釣磯詩集》>已指出:「<次放翁梅花韻>當是陸放翁的作品誤收入《釣磯詩集》者」,而注譯者未及參考、引述,便是一例。按《釣磯詩集》中收<次放翁梅花韻>一詩,而陸游《劍南詩稿》卷八,亦有<梅花>詩: 冰崖雪谷木未芽,造物破荒開此花。神全形枯近有道,意莊色正知無邪。高堅政要飽憂患,放棄何遽愁荒遐。移根上苑亦過計,竹籬茅屋真吾家。平生自嫌亦自許,妙處可識不可誇。金樽翠杓未免俗,篝火為試江南茶。(「題解」云:「此詩淳熙三年冬作於成都。」) 兩詩字句微有不同耳!而依《劍南詩稿》,此處已明確指出詩為宋孝宗淳熙三年(一一七六)陸游於成都所作,故應將作者判歸陸游,而不應再誤為邱葵之作品。至於有論者引用此詩作為邱葵「以梅花自許自說」的論證材料,則不免誤上加誤矣。 又如:邱葵的著作,《金門志》邱葵傳中列有「經世書聲音既濟圖」。此處近人標點,都將書名誤分為《經世書》、《聲音既濟圖》兩書,然依《續通志》卷一百六十六<圖譜略·下>,著錄邱葵《經世書聲音既濟圖》一種,故在此等處亦應加以改正才是。 再如,有關李養吾其人,《釣磯詩集》中有<李養吾董教同安為長篇> ,注家多未注明其人名號。余讀《謝疊山全集校注》,乃見其中有「李養吾,名謹思,字明道,號養吾,江西餘干人。」之記載。另謝疊山集中有<與李養吾書>云:「恬退六年,僅得一學官,……養示不屈節受窮官於陳宜中、留夢炎、劉黻柄國之時,吾知天地祖宗之意,已有所屬。」可知李養吾於宋時曾為學官,而邱葵此詩當寫於宋亡之前、李養吾董教同安之時。又李養吾<讀疊山先生北行詩跋>云:「顧公闔門死節,皆甚偉,公絕口不一言。予不表而出之,何以示天下與後世。」 亦可推知李養吾於宋亡後亦不仕,且為文將謝枋得之死節,表而出之。 以上所舉數例,只是其中可資商榷的一部分而已,但已足使筆者相信,對於《釣磯詩集》之整理,仍有未竟之業,必俟將來有後起之秀,抱持古人治學之精神與態度,繼續針對《釣磯詩集》的版本進行搜羅,並以傅斯年「上窮碧落下黃泉,動手動腳找東西」的精神及「一分材料出一分貨,十分材料出十分貨,沒有材料便不出貨」的態度,重新加以校勘、箋釋,方能使《釣磯詩集》真正擁有一嚴謹、具有學術價值的新版本。如此,則或可免於貽誤後學之譏,而有助於提昇金門古籍文獻的研究水平!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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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桂子飄香
她繼而激動地說:如果台灣人民享受不到自由、民主、人權和獨立自主,即使作出最優美的歌曲,又有何用?誰有心情去歌唱?唱歌又有啥用? 台共的失敗是自我傾軋鬥爭造成的後果,這不能怪罪敏芝,她最後向政府自首也是迫不得已的路。但是,這個沒有是非、沒有前途的政府最終也是浪費了何敏芝這位優秀的人才! 自從施良貴接任眉埔高中校長。升學率節節高,讓人看了眼紅,秋生在眉埔設數學補習班,更增強了眉中升學率的聲勢。看起來若想把良貴拉下馬,確非易事。在升學第一、聯考至上的教育年代,眉埔高中適逢其時,考生趨之若鶩,這時若換校長,勢必天下大亂。 正當施公聲望如日中天之際,眉埔散布一則讓人聞之掩鼻的謠言,說是十餘年前,柯進河當鎮長時,曾糟蹋過不少眉埔女孩兒。王娥就是被老柯這個色狼拖到濁水溪旁崖石洞強暴的。老柯落選,去了台北。後來移民美國舊金山,經營洗衣店生意。數年前心肌梗塞而死。為何現在又傳布出這個謠言? 說起來也不足為奇,柯進河這個湖南騾子,曾在十多年前鎮長任內,蹂躪了五十名濁水溪女孩,這些事情施良貴比任何人都清楚,他一直做兵役課長。如果老柯當年強姦了王娥,他能不知道?何況王姮、王娥是出名的姊妹花?以王家在濁水溪下游的聲望,柯進河這個欺軟怕硬的老狐狸是不敢下手的。 謠言,不攻自破,老柯競選鎮長失敗,離開眉埔時,王娥根本還未出生。這完全是想把施校長拉下來,取而代之,破壞老施的聲譽。 那年教師節,省方頒獎表彰模範教師,眉埔高中有施良貴等四名,其他學校最多一名,甚至從缺。這是最值得光榮的成果,那些有心將施公拉下馬的陰謀家和野心家,大抵已徹底絕望了! 一日,我和佟桂把王娥喚進櫃房,聊了兩句家常話,便切入主題:老施的聲望,如此之高,將來政況若有變化,他做縣長是順理成章、水到渠成的事。如果她再在三秋茶館做服務生,給客人沏茶、倒水,確實不太適合。我倆的意思,想讓王娥辭掉這份工作,安心休息。 王娥瞭解我們的心意,可是她覺得天下的事情,不要自己想得過於美好,若是中途發生變化,或是老施得了病呢?那豈不生活陷入困境?再說,她在三秋茶館服務多年,同事相處如同兄弟姊妹,她在家裡還覺得悶呢! 既然如此,繼續做吧。憑良心講,佟桂還捨不得她離開呢! 王娥是三秋茶館的「開心果」,只要她在場,大伙兒便跟她說葷話,逗樂子。 阿娥,最近山豬還那麼厲害嗎? 不行,有些退步。乙等以下,有時候得吃大力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