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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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潭探秋深」
探秋深,向明潭。 災後一年多的深秋,和朋友同臨明潭,沿途我們同聲喟嘆,山光水色必得好好珍惜,後代子孫才能登山遊湖,臨風賦詩,憑水歌頌。 台灣地區唯一四周不臨海的縣份,就是多山林的南投縣,而南投縣裡又有一處聞名遐邇的日月潭。從小在大人的口述中,遙想日月潭的湖光山色;也曾從書籍的介紹中,見識光華島、德化社的種種傳說。但在生活清貧的年代裡,始終無緣親自領受日月潭那份藏身山間的美。 首度拜訪明潭是在暮夏之際,那年我正年輕,年輕的心是飛揚明亮的,以致水潭含蘊日月精華的美,就少了細細欣賞的興致。那時天真的以為,日後必有許多機會可以攜兒帶女的再遊明潭,於是匆匆環湖一周,德化社拍張照片留念,就代表一遊日月潭了。 光陰倏忽而過,子女皆已是青少年了,但因緣際會並未再有明潭之行,延宕至後來竟是多年。好不容易有機會再訪明潭,卻是在台灣百年大震後,在過了不惑年紀的時候。 深秋的午後,不但天際少了高照的豔陽,而且一路有著清爽宜人的空氣,大地彷彿是帶著笑容般,親切的向我們召喚:「來吧!快投進我的懷抱。」於是我們帶著一顆憂傷中略有小小的雀躍的心,將要進行一趟明潭之旅。 因為想著一句詩:「我見青山多嫵媚,料青山見我也如是。」所以心中翻滾著迫不及待的熱切,盼望再次貼近睽違多年的山光水色,也心繫921之後的水潭是否已經恢復往昔的清麗,當然更是期待靜坐一隅聆聽山風低語。 車子平平緩緩的駛出台中市界,屬於都市的匆忙與吵雜,儘管早已融合在繁華之中,此刻一併將它們暫時拋到腦後。尤其是那過度包裝的華麗,與恰似貪婪的熱鬧,若能遺忘也是有益身心。我們不愛喧囂的都市,寧願向著山裡去,我不禁想到,是否我們正懷抱武陵人的心情,要沉浸在寧靜純樸的境地裡。 美麗其實可以是很單純的,而這種單純,正是一種毫無雜色的自然美景。人工雕琢的景色固然也可以美麗,但過於華麗的景象常令人有華而不實的感覺,反不如單純的景物更易教人流連。光是腦際裡想著單純山和水,就已經在自己的意象裡扶醉不起了。雖然車程並非短暫,然而絲毫不覺疲累,大概是因為多年來久居南部水泥叢林,太久沒有看到連綿青山,又或許是不捨那些崩塌流離的山水,所以緊張激越如稚齡兒童,在沿路的觀看山色之際,還不時唏噓呢! 在台灣,鄉村早已發展得十分進步,雖然多少都帶有都市化的趨勢,不過倒還是有一份都市所缺少的純樸。車子漸向埔里前行,也漸能嗅出屬於小鎮特殊的氣味。出現眼前的窄長道路,看起來已慢慢從震災的痛苦中伸直,幸運的是仍有戀它、愛它的人群在小鎮上來來去去,小鎮也才不至於孤伶伶的藏身山林間。 但透過車窗偶然看到幾座山頭仍舊光禿禿,黃土上沒有青綠植物覆蓋,彷彿被迫裸身示人般的無奈。我知道那除了地殼變動的天災之外,還有人為破壞自然所帶來的傷害,過度砍伐森林,種植高經濟價值的作物,疏忽水土保持的重要,在在都是使得山林變色的原因。現代人是不是太急功近利了,大自然雖然沉默無語,但當它反撲時,卑微的人類是束手無策的!眼前不正是明明白白的證據嗎?我心底因此悵惘深深,不知還要多少時日才能平撫青山的憂傷。連綿的山巒間,突然有幾處被開墾成栽植檳榔樹的區域,看了真是讓人心痛。檳榔的經濟效益雖然頗高,但因為整地栽種它,卻是得以更龐大的的代價去換取,值得嗎?每逢豪雨必土石成流,又是另一種令人怵目驚心的災變。什麼時候人們才能還給青山原來的面貌?車子行進間也遠遠眺望到,地震發生時走山的九份二山,「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大自然的力量豈容小覷,連高聳大山都會在一夜之間走動移位,身為人類的我們,難道還敢狂妄自大? 幸好漸向水潭行進,出現眼前的是潔淨的路面,以及兩側蒼鬱的樹,使得這場秋日拜訪明潭的邀約,才慢慢由沉重的心情轉為快意。而我的心裡,除了愉悅,也還另一種安適。將要再次臨水照人,總是讓人欣喜。二十年前青春飛揚,在明潭揮灑單純歲月,心緒明晃晃如當時的天候。如今年過不惑重遊舊地,心情則如朝拜聖地般肅穆莊重,正是秋天的踏實沉穩。 車抵日月潭時已是下午,在環湖公路繞行時,因為景色優美,彷彿走進一幅山水畫作裡,我們成了水墨渲染的人物,正被迅速飄然而下的山嵐裹了一身,倏忽之間,又被蒸騰而上的水氣給黏膩著,意象如詩如畫,心緒如夢如幻。因為水潭深處群山之中,於是暮色來得快。灰濛濛中,嵐霧裊裊,越飄越低,越低越厚實,分不清是雲是霧了。只見一片煙霧籠罩在水潭之上,時而聚集一處,成了朦朦朧朧的迷霧;時而快速散開,水潭又恢復清明。偶一低頭望向水面,便見那穿透枝椏接近黃昏時分軟軟的日光,在潭中投射出波光粼粼的美姿,此刻的日月潭便有了幾分嬌態。瑩瑩波光的水面上方,便是方才降下的茫茫霧氣,那份飄渺逸興深印我心。我在水潭邊的步道上踱步,感覺自己好像成了霧中的花,多了一份迷濛了。 在水潭邊散步時,沁涼的水氣乘著風襲來,恍惚間讓人有秋意漸濃的感覺,也許秋的故鄉就是在這裡吧!抬頭遠眺四周蒼翠林木,山嵐在樹稍糾結,像極了頑皮的小孩,從這處跳過那處,隨心所欲的玩著。有時還溜滑梯似的瞬間滑了下來,稍一閃神,他就纏上你了,不過這樣倒也是好的,因為人也因而有了朦朧美了。霧氣裡看山不是山,看水也多了一層油亮,看人呢?因為在飄著雨絲的湖濱,多了一層薄霧的裝扮,則盡是雅緻俊美了。 日月潭仍然美麗如昔,湖水清澈無濁,吸盡日月精華,在群山環繞的山林深處,以清麗素雅之姿,迎接每一位親近她的人。在這裡,清芬的空氣,寧靜的氛圍,說它是人間仙境正是恰如其分。 突然有種錯覺,以為自己成了打魚人,到了一處世外桃源,看鮮美芳草,看良畝水源,渾然不知該要歸去。這麼寧靜優美的地方,實在很想好好與它相處一段時日。 但我終究不是尋得美境的漁人,不過面對這片美好的山水,我也一定學習漁人要向世人訴說,在宇宙間的美麗台灣島內,有一處人間仙境日月潭,值得偶爾客居調養生息,屏絕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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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札記88 海的顏色
天為什麼發藍?一八七三年,英國物理學家禮來是第一位看天看出名堂的人,他的散射理論,為我們解開了「天色」的秘密。晴天的時候,陽光不受雲霧阻擋,若干光線會碰到空氣中的氮分子或氧分子,引起散射作用,藍光的波長最短,散射得最厲害,看在我們眼裡,就成為藍色的了。 八十多年前,印度土生土長的物理學家拉曼,從印度搭船前往英國。天連海、海連天的景況,使他悟出,海水的顏色也是光線散射造成的。一九二一年,他在著名期刊《自然》上發表論文「海的顏色」。古今中外,不知多少人有過「看海的日子」,卻只有拉曼獨具慧眼。 一九三○年,拉曼榮獲諾貝爾物理獎,這是印度的一大光榮。華人也有人得過物理獎,但他們都是外國訓練出來的。不知道要到什麼時候,我們才能自己訓練出諾貝爾獎得主來。 秋水共長天一色 王勃「滕王閣序」裡有「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的名句。水原本是透明無色的,水分子的大小可讓波長較長的紅色繞過去,而波長較短的藍光被散射,所以較深的水大多是藍色的。水愈深,散射、反射的藍光愈多,看起來就愈藍了。當然啦,如果水中泥沙太多(如黃河),或有大量藻類(如紅海),水無論有多深,都不會是藍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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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席
在廣州四天三夜,蒙主人熱情款待,吃到野山羊、野兔、山鷹、大雁、野鴨、鱷魚、巨蜥、龍蝨等從沒吃過的東西,其中以那頓「雁席」最為特殊,趁著記憶猶新,趕快寫下來備忘。 那是四月某日的晚宴,餐廳位於南海市郊區,四週空曠,不禁使人想起台中郊區的啤酒屋。進入包廂,只見餐桌上沒有轉盤,中央擺著一個瓦斯爐,瓦斯管一直拖到地上。爐子上坐著一口生鐵鑄製的舊式炒菜鍋,正以濃汁燉著一鍋紅燒肉類,一把大鍋鏟倚在鍋沿上。鍋子外面,桌布上擺著兩個空盤子,上面各架著幾把長柄不鏽鋼漏杓。 我們一落坐,服務生就端來一大盤蒜苗,倒進鍋裡用大鍋鏟攪(炒?)將起來。攪了十幾下,拿起一把用長柄不鏽鋼漏杓,開始為大家分肉。服務生並不以碗就鍋,漏杓來來往往,湯汁淋漓,就像現代繪畫的自動技法,雪白的桌布上立刻佈滿了赭色的點線面。 這時主人才宣佈宴席的內容,原來鍋裡煮的是一整隻大雁!我夾起一塊仔細品嚐,或許是紅燒的,作料又放的太重,已吃不出原味。根據常識,大雁就是野鵝,想來應該和鵝肉差不多吧?不過碗裡的雁肉濃郁肥嫩,不像鵝肉般粗糙,詢問之下,才知道烹煮時加了木瓜粉(嫩精),肉質因而變嫩了。 碗裡的雁肉還沒吃完,服務生又在鍋裡倒進一盤芥菜,攪了幾下,又給我們分肉、分菜。就這樣,每隔一會兒,服務生就倒進一盤青菜,除了倒過兩次芥菜、兩次蒜苗,還倒過萵苣、山藥和荸薺。十個人吃一隻大雁,加上一盤盤青菜,真有點兒梁山味道呢!大家吃的口滑,連飯量不大的我,也無節制的大嚼起來。杯觥交錯中,主人頻頻敬酒,五糧液豈是我能消受,只好說:「我不會喝酒,就陪吃吧!」說著吞下一大口雁肉。主人笑了:「陪吃?三陪中沒有這一陪啊!」 除了主菜——那一大鍋雁肉,每人還有一碗天麻山鷹煲湯,我呷了一口,天麻的藥味蓋過禽鳥的肉味。主人又說話了:「這湯很補。」指著煲過湯的山鷹說:「現在已不容易抓到了。」只見四隻乳鴿般大小的山鷹,擺在一個中型盤子裡,那雙特大的眼睛,說明牠們的確屬於鷹類。我扯下一條鷹腿,已無滋無味,所有的滋養都煮進湯裡去了!這四隻山鷹大概是「證明」用的,除了好奇的我,再也沒人碰過。 在大雁、天麻山鷹湯之外,先後還上過炒青菜(仍然是芥菜、萵苣)、青蒸鯉魚和叉燒包、綠豆沙包等等,由於餐桌上沒有轉盤,又隔著一口大炒菜鍋,吃起來很不方便。不過那隻大雁已夠人消受,沒有幾人仍有餘力顧及這些附屬菜餚! 大雁吃得差不多了,服務生端著一大盤紅燒過的肉類走過來,我正納悶,主人說出迷底,原來是隻野鴨,飲宴還沒結束呢!服務生在鍋子裡攪了十幾下,又用漏杓舀給每位客人。紅燒野鴨在紅燒大雁的濃汁裡一浸,兩者的味道已完全不能區分。我已飽得不能再飽,勉強吃了幾塊,就停下筷子。這時能喝酒的還在拚酒,不會喝的只好作壁上觀。廣東人長的精瘦結實,帶有一股蠻勁。您看:連炒菜鍋都端上餐桌,還有哪個地方較此更為粗獷?人說南方兵只有湖廣部隊能夠打仗,看來有幾分真實。 當能喝酒的也不能再喝了,主人才宣佈散席。那餐「雁席」吃的很過癮,但體重足足胖了兩公斤,到今天還沒瘦下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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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著夏的翅膀
午後帶著錞,來到中山林乳山,正和她分享金門特有的潺槁樹,滿樹鵝黃的花海,忽然田野經驗豐富的溫林出現,於是我們一起來到林下,正在復育的食蟲植物前,我和錞蹲著看長葉茅膏菜和金錢草,錞訝異的問:「為何要種在花盆裡,而不是直接種在地上呢?」我來不及開口,溫林已接著說:「因為這裡的紅土比較乾燥,這種植物需要濕潤的環境。」我把觀察人員的成果和錞分享:「錞,你看長葉茅膏菜都是利用黏毛來黏住昆蟲,再分泌消化液來吸收入體內,但是觀察人員發現,新長的葉子背面還沒有長出黏毛時,毛毛蟲會沿著背面爬上來啃食,所以成了它的天敵。」接著我們在黃槿的葉上觀察到弄蝶,還有大小不同的蟬蛻,還有不同的蛾類,我帶著相機將牠們一一攝入鏡頭,想要進一步請教學者專家。 我看有溫林結伴,可以在他的指導下多觀察自然,於是提議往古寧頭方向前進,當我們車子要離開乳山時,眼尖的溫林說:「等等,那裡好像有黃邊鳳蝶。」我們下了車,仔細觀察,發現潺槁樹上有不少的黃邊鳳蝶的毛毛蟲,可是蟲體的旁邊多了一些白色的東西,溫林告訴我們牠們被寄生蟲侵入了,原來是有昆蟲媽媽把卵寄生在蟲體上,我意外的又多長了一些見識。 再沿著盤果路前進,我們在安岐村的路口往山灶方向走,因為溫林之前在這裡的水塘發現有紅冠水雞的巢,可惜的是來到水塘邊,溫林說巢不見了,有可能是連日來雨水不斷,水位高漲影響了鳥兒的孵育,不過卻意外的看見不少蜻蜓,有一隻應該是猩紅蜻蜓,之前在中山林遊客中心旁的水池有拍過。我們接著來到西埔頭,往賞鳥步道前進,兩旁的灌叢,繽紛的彩裳蜻蜓,穿梭不停,可是牠太活潑了,我居然一直找不到拍攝良機,還好就著亮麗的陽光遠遠的拍了一張。在靠近慈湖的賞鳥林下,橋邊的池塘裡,溫林說有小鷿虒鳥的巢,築在水面上,我們唯恐干擾,僅遠遠觀察。車子繼續往古寧頭,溫林帶我們來到古寧國小的附近,有一棵樹上有烏鶇正在育雛,那巢就蓋在樹枝的轉折處,溫林說有一些是泥土,有一些是泥土混著枯枝,我們遠遠的看,避免干擾牠。 車子繼續往前行,雙鯉濕地自然中心池裡的荷花正盛開,吸引了我們的目光,也吸引了滿滿的人潮。我們看得見有的花盛放,有的花瓣掉落,可以看見有淺綠色的蓮蓬哦!想到那首迷人的詩:「魚戲蓮葉東、魚戲蓮葉西、魚戲蓮葉南、魚戲蓮葉北。」眼前彷彿游魚自在的嬉戲其間,那般貼切的呈現荷葉與魚的悠閒。雙鯉濕地自然中心門口的福木,滿樹的花和花苞,淡淡的香味迷漫著。 我們坐在展示館的雅座,這裡是蓋在水裡,遊客都十分驚奇,那麼多的水不知怎麼蓋的?當初我也十分的迷惑,原來是先把水抽乾了,蓋好之後再把水引進來,很特別吧!我們品嚐著淺甜的菊花茶,咀嚼滿含茶香的茶葉蛋,觀賞玻璃窗外的游魚,努力的舔食著玻璃上的藻類,還有一些田螺吸在玻璃上,溫林說:「小時候都會摸田螺,賣給人家做醬油,賺些貼補家用。」對於這樣的經驗,在我來說是新鮮的,因為我只知道用黃豆來做醬油,我想用田螺應該是來增加鮮度的吧!婆婆是古寧頭南山興房的女兒,這個展示館的土地正是這一個宗族捐出來,聽先生說以前這裡是一個晒鹽場,於是我也把這一段歷史告訴錞,讓她以外曾祖家的產業為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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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言童語 亞瑟的第一位外國朋友
──莊弘岳的話,媽媽打的字 我很高興認識馬休,他是我的第一位外國朋友。 昨天晚上他陪我們兄妹玩圈圈叉叉跟賓果到十點。 讓我深刻的體會「馬休應該是一個很好的父親。」 馬休拿他的一對兒女的照片給我們看。 並告訴我,如果我到澳洲去找他,他要帶我去他那邊的海游泳。 我問他:「那個海有沒有鯊魚呢?」 他想了一下說:「有」。 我跟他說:「那我就不敢去了。」 他說:「鯊魚很少,叫我不用擔心。」 希望有一天有機會去拜訪他跟他的家人。 東亮哥哥幫我們翻譯,跟我媽說:「剛好讓馬休解解鄉愁。」 民宿主人秀秀姐姐說:「每天早上很早,大夥還沒起床的時候, 馬休就會先打電話跟家人聯絡。」 我想馬休確是很想念他的家人。 我畫了一幅畫送給馬休,有山有雲有像城堡的房子。 並寫上「馬休的家」送給他作紀念。 回家,問我媽可否跟他要電話? 我媽說:「可以。」 真希望再見到馬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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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葵及「卻聘詩」雜說
從上面幾個段落,不妨提出幾個問題來供讀者參考、討論: (一)《釣磯詩集》原本只有家傳的寫本,首先看到《釣磯詩集》遺文的是張日益,後來林霍「借得之」,拿給老師盧若騰看,盧若騰作了文字校訂,準備日後付梓,但沒完成願望就病歿了。也就是說,清朝以後,才有《釣磯詩集》刊刻之事,而其來源不外是邱葵的家傳寫本和林霍編訂的抄本。屬於林霍系統的刊本,對於判斷「卻聘詩」是否邱葵原作,並無太大的意義,暫可毋論。重要的是,關鍵人物林霍的說法是否可信?而從史料審查的標準來看,張日益之說乃出自林霍,盧若騰之說,亦源自於林霍,因此,林霍所提的證據,乃不免成為史學考證上所說的「孤證」,這當然是危險的。也就是說,孤證不立,除了林霍的說法之外,尚須找到不同來源的證據,才能真正證明《釣磯詩集》的寫本中,本來就有這一首「卻聘詩」。否則,人們也可以質問:林霍是不是因為讀了《堯山堂外紀》,加以竄改,而有意偽造出邱葵寫「卻聘詩」的情事呢? (二)盧若騰說《八閩通志》有邱葵的傳,但是否有記載關於「卻聘詩」的事呢?我想,這應該要先去查一下明刊本的《八閩通志》。而林霍說「卻聘詩」已經「載在郡邑舊志,同安故老皆能誦之。」因此,對所謂「郡邑舊志」加以查證也是必須的。查證這些舊志,如果查到在《堯山堂外紀》以前,確實有這樣的記錄,那麼,我們才可以說:《堯山堂外紀》的史源可能來自於福建的郡邑舊志。 (三)按理,不管是盧若騰或林霍,如果他們要駁倒《堯山堂外紀》的說法,最佳的手段,依序是去證明楊維楨的著作中沒有這首詩,而我們福建的郡邑舊志早就有這首詩的相關記載,而且比《堯山堂外紀》刊出的年代早,如果確實是這樣,那麼,「卻聘詩」乃邱葵所作的情事,就不必再辯了。但使我驚怪的是,盧、林兩人並沒有從楊維楨的著作去著手,如果楊維楨的著作中沒有這首詩,那麼,郡邑舊志的記載,如果其時代晚於楊維楨,那又能說明什麼呢?所以,我的看法是,解決誰是「卻聘詩」作者的問題,是去追縱查考:邱葵作「卻聘詩」的最早記載為何?楊維楨作「卻聘詩」的最早記載為何?楊維楨的著作中有沒有這首「卻聘詩」?如果有,那它成書付印的年代為何?如果原本沒有,那麼,此詩因《堯山堂外紀》有此一筆而竄入的說法,才有其可能性。 以上三點,只表示我對於將「卻聘詩」未經查考就判給邱葵這一說法,提出一點質疑。質疑只是我「不肯輕信」的態度,重要的是希望有人能給我更明確的答案。 復次,談到林霍對「卻聘詩」文字的詮釋,並由此而否認楊維楨是此詩作者的問題。我認為,林霍是站在明朝人的立場,去解說元朝人立場的楊維楨,自然到處是格格不入。因此,這種用粗率的文字解釋去證明「卻聘詩」作者的歸屬,並不是一個高級的、合乎正軌的史學方法。何況,「卻聘詩」本身就有許多文字上的參差,十人有十人之是非,林霍解詩之法,恐亦不免一個「固」字之譏也。 就拿阮文﹝旻﹞錫《夕陽寮稿》的意見來說,他因受到盧、林的影響,也還是主張「詩係吾鄉邱釣磯作,見本集;題云:〈御史馬伯庸達魯花赤徵幣不出有述〉。至今海邊童叟咸能誦之,其相傳久矣。………夫一首之詩甚微,而所關人品則甚重;余故不可以不辨。此詩為鐵崖所久假,已經五百年;今釣磯之集出,而趙璧復完。則詩之隨時為顯晦,其亦有數哉!予固不禁為之歡然而破涕也。」 但是,純就文字而言,阮氏並沒有否認這首詩不符楊維楨的身分:「蓋邱釣磯為宋秀才,不赴元世祖之徵;楊鐵崖為元進士,不受明太祖之職。其志節大抵相類,故遂以“卻聘詩”冒入《鐵崖集》中。鐵崖詩名滿東南;而釣磯僻居孤嶼,詩集不傳,人多口誦,遂致字句略有不同耳。今悉註之以備覽………其大略如此。」(阮文見林焜熿《金門志》卷十六〈舊事志〉,頁四一二~四一三) 從阮氏的說法來看,我認為在詩的文字上頭作文章,恐怕是難以服人之心的,所以,相關的文字問題,也不必作深論了。 (肆)御史馬伯庸的線索 關於「卻聘詩」作者的考查,難道就只有上面所提出的幾個問題和方向嗎?從盧若騰、林霍、到阮旻錫等人,他們都對「卻聘詩」作者問題說了不少話了,但奇怪的是,對於「卻聘詩」〈御史馬伯庸與達魯花赤徵幣不出〉的另一個主角人物馬伯庸,他們都不曾加以關注似的,彷彿其人只是個空氣般的人物,無關緊要,而這種論述方式難道不是「對塔說相輪」而未「直入塔中」嗎? 學海無涯,我不知道盧若騰、林霍、阮旻錫諸先輩,是否有認真考查過馬伯庸其人其事,也不知道當今研究「卻聘詩」者,是否有從馬伯庸其人其事著手,而進行更深入的研究。但無論如何,從一個受過史學訓練的人來看,我會馬上想到一些問題:馬伯庸是誰?他到過閩南嗎?什麼時候去的?材料和證據在哪裡呢?為了避免文章太長大囉嗦,以下就長話短說,略作爬梳而已。 (一)馬伯庸(1279~1338)其人,乃元時文壇領袖之一,清翁方綱《石洲詩話》論及其詩者,即有十數條,蓋非一沒沒無聞之人也。其事蹟則備見《元史》卷一百四十三〈馬祖常傳〉: 「馬祖常字伯庸,世為雍古部,居淨州天山。………父潤,同知漳州路總管府事,家于光州。延祐初,科舉法行,鄉貢、會試皆中第一,廷試為第二人。授應奉翰林文字,拜監察御史。………元統元年(1333),召議新政,賜白金二百兩、鈔萬貫。又歷同知徽政院事,遂拜御史中丞。至元四年卒(1338),年六十。……… 祖常工於文章,宏瞻而精賅,務去陳言,專以先秦兩漢為法,而自成一家之言。尤致力於詩,圓密清麗,大篇短章無不可傳者。有文集行于世。………文宗嘗駐驆龍虎臺,祖常應制賦詩,尤被歎賞,謂中原碩儒唯祖常云。」 (二)昔日吾友盧禮宇先生曾送我武漢大學《四庫全書》光碟版乙套,雖無文字檢索,但153片CD作為翻檢備查之用,仍稱便利,故我所用文淵閣《四庫全書》,即以此版為準。檢《四庫全書》,馬伯庸的詩文集《石田集》十五卷,赫然在焉。《石田集提要》頁二:「延祐以後為元文之極盛,而主持風氣,則祖常數人為之巨擘。」又據頁五陳旅〈序〉,延祐中,祖常因事入閩。 (三)馬伯庸至閩,所為何來?蘇天爵編《國朝文類》收錄宋本(字誠夫)〈舶上謠〉十首,其自註云:「送伯庸以蕃貨事奉使閩淛」;又虞集《道園學古錄》卷三一〈鄭氏毛詩序〉云:「故御史中丞馬公伯庸,延祐末奉旨閱海貨於泉南,觀于鄭氏得十數種以去,將刻而傳之。」按以上兩條材料,見於曹永和院士《中國海洋史論集》〈明洪武期的中琉關係〉一文中,惜乎曹院士似未宜接翻檢馬伯庸之《石田集》,由此可略窺學海之浩瀚,治史之不易耳。 泉州為元時海外貿易之最大港口,仁宗延祐元年曾開下蕃市舶之禁,延祐七年又罷市舶司,故馬伯庸於延祐年間(1314~1320)曾至泉南「閱海貨」乃是不移之事實。 (四)再回到舊說馬伯庸或薦或訪邱葵的年代,據李清馥《閩中理學淵源考》「徵士丘釣磯先生學派」謂:「元世祖聞其名,遣御史馬伯庸與達嚕噶齊奉幣徵聘不出,賦詩見志。………卻聘時當七十餘歲矣。」(文淵閣《四庫全書》本)卷三三,頁二十~二一) 按:元世祖死時(1294),馬伯庸不過十六歲,元世祖遣馬伯庸之說,簡直不可思議,其毋庸多論亦明矣。唯馬伯庸至泉南為延祐年間,是時邱葵當七十一至七十七歲之間,謂「卻聘時當七十餘歲矣」,則較合符。但此亦非謂李清馥之說即可成立耳! 再者,依林霍〈釣磯詩集序〉之見,彼謂「至馬伯庸與達魯花赤徵幣不出之詩,次在〈八十有四吟〉之下,可謂久幽不改其操矣。」蓋林霍乃以為馬伯庸來徵聘時,邱葵已至少是八十四歲了,即以八十四歲計,則其年當為元泰定帝泰定四年(1327)。然則,泰定四年,馬伯庸可有在泉南的縱跡? 以上諸點,都是從馬伯庸入手,來判斷邱葵作「卻聘詩」是否可能的幾個疑問之所在。馬伯庸去了泉南幾次?各在什麼時候呢?而粗略翻閱《石田集》,其中與徵士酬答相贈的詩,亦屢屢見之,卻是盼不到邱葵的名字。遂不免想到:兩人真的曾經有過交會嗎?還是會過了,但是「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呢?或究竟是馬伯庸不識貨,根本不把邱葵看在眼裡?還是被大義凜然的邱葵拒絕了,竟惱羞成怒,連邱葵的名字一提也不提?以致於七百年後,在別人以為理所當然是邱葵寫了「卻聘詩」時,在我卻仍覺得「滿天疑雲」,哎,誰來為我撥雲見日、剖析這一段公案呢?(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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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札記87 蝙蝠
從前一到黃昏,約兩三公尺高處,會出現一團團的蚊子,經常像跟屁蟲似的,跟著人們的腳步挪動。太陽下山後,接著出現無數的蝙蝠,輕巧地上下翻飛。當天色暗下來,在路燈的光暈下,可以見到蝙蝠捕食蚊子和飛蛾的鏡頭。 蚊子數量龐大,被吃掉些不傷大雅。飛蛾和蝙蝠經過千百萬年敵對,卻演化出逃避的辦法。蝙蝠的速度快,但是牠的聲納系統有效距離只有兩公尺,飛蛾的速度慢,卻能聽出三十公尺以外的敵蹤。如果飛蛾還來不及逃,蝙蝠已飛過來,這時就以忽上忽下、亂飛斜飛、上衝下墜,來擾亂蝙蝠的聲納系統。有些還能發出類似蝙蝠的超音波,主動干擾蝙蝠的聲納系統,簡直就是現代空戰的翻版! 有道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蝙蝠一旦發現飛蛾,所發出的超音波會更加密集,這場空戰誰勝誰負還是個未知數呢。 翼手目 蝙蝠屬於哺乳綱、翼手目,分為大蝙蝠(大翼手亞目)和小蝙蝠(小翼手亞目)兩大類。大蝙蝠又稱食果蝠或狐蝠,產在熱帶或亞熱帶,有一百多種,臉部平整,大多有雙大眼睛,夜間靠著視覺找尋果實。小蝙蝠的眼睛很小,飛行時主要靠耳朵,尤其是抓蟲吃的蝙蝠(如家蝠),更是全靠耳朵,這就是大家所熟知的蝙蝠聲納系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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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心禪想
暑味正濃的一個午後。 與一位相交多年的知己好友,相約在桃園市區一家饒富中國庭園禪意的茶館見面、談心。 仔細回想起來,這已經是我今年的第六次造訪,也就是說平均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茶興一來,我便會情商好友暫時放下手邊沉重的工作,一同前往這家茶館品茶、論茶。 我之所以打從內心喜歡這家茶館,最重要的不是它的格局、陳設與茶葉的品質,而是它桃花源似的佇立在紛擾震盪的城市之中,仍能保有竹林松風、田間荷影的韻致。 身陷其中,總會有一種靜觀從容的感覺,如同置身入世與出世併存的國度,絲毫沒有一點格格不入。 眼望檀煙裊裊,絲竹情韻夾雜其間,不禁意會到現實生命的流轉是如此深刻與清晰。 驀然間我兀自想到了一個廣為流傳,唐代有關「禪」的故事。「某日觀音院新來了幾位僧人,從諗禪師問其中一位:『來過這兒沒?』 『我曾經來過。』僧人回答。 『我們吃茶去吧!』禪師說。 看見一旁還有個新面孔在,禪師再問他:『來過這兒沒?』 『我從未來過觀音院。』僧人回答。 『也吃茶去吧!』禪師於是又說。事後,一位陪同在旁的僧院院主,忍不住內心的疑惑,向禪師發問:『禪師,您對來過的人叫他吃茶去,不曾來過的也說吃茶去,究竟是什麼道理呢?』 這時,禪師開口:『院主!』 『是!』院主立即回答。 『吃茶去吧!』禪師還是說。」 茶過三巡。 案頭一盆清雅的池坊流盆栽,像往常般擷取著我的目光,也再度將我淡入現實世界的帷幕之中。 一般人對事物的認知經常被外在的華麗所矇閉,而內心也因此產生了近乎偏執的想法與意念。原本從容平靜的日子,每每因為一個想法與意念的閃失,而變得蕪亂不堪,甚至驚慌失措。 黃昏瑰麗時分。 與好友一同步出茶館,我們不約而同大聲的說出: 「吃茶去吧!」 「吃茶去吧!」 原來,生命也可以如此輕鬆自在,不再紅塵輾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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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個天堂
五、大意失荊州 今天比賽躲避球,小朋友們意氣風發,勝券在握。早上大家集合整隊時,小朋友們的精神更是一級棒,喊「有」的聲音直貫雲霄,裁判老師還直稱讚。但兩場球賽比下來,小朋友卻輸了,當然不能接受這樣的結果,馬上黯然神傷。 其實在未比賽之前,我就很看好我們班,並不是老王賣瓜自賣自誇,而是因為我們班的強將多,幾乎參加的男生都孔武有力(全校最會吃飯的班級果然名不虛傳),而女生嬌小玲瓏,動作又靈敏。但比賽第一場時,我就發現我們班問題大了。因為班上雖說力量大者眾多,但是個個都想強出頭,有球就想接,而接球動作又不是很穩,結果一個個被砸出場。而對方雖然強者只有一兩個,但是動作穩健,總是能安然接到球,而其他的同學則盡量躲,所以短短五分鐘的賽程,我們班一堆很強的(又好像沒什麼戰略的)因為接不好球,就被判出局,而當他們還在外面使力砸球時,想要敗部復活,時間已經結束。接連兩場,我們班犯了同樣的錯誤,就輸了。 結束躲避球賽,我們班倒很乖巧的回到教室聆聽老師的教誨。我先表達了我的失望與傷心,我說:「原本老師覺得會贏的,沒想到………」接著,我轉而問他們:「為什麼今天我們會輸呢?」有人會怪罪其他人,甚至有人說裁判不公,對方踩線砸人,裁判都沒反應之類的,聽完他們的抱怨或失望之詞,我跟他們說到我觀察到的事:「………總之,我們是太輕敵了。雖然我們班體育強,力量大,但任何比賽,不是只有靠蠻力可以贏的,最重要的,還是要用腦力,要懂得技巧,對方比較強的才一個,但他們很聰明,球都讓他接,其他的都躲在他後面,而那個接的人技巧也好,所以對方表現得很好;而我們有一些人卻仗著自己力量大,搶著接球,結果呢?幾乎都接不好,一個個被判出局,而當你們在外面砸人時,卻都一直砸向那個技巧好的人,可想而知的,又被他一個個接到,所以我們就輸了。」有些人會不甘心的說:「我們跟裁判講再比一次,我們一定會贏的。」我說:「已經結束了,就要認輸了。而且只要我們懂得記取這一次的教訓,懂得以後不管任何比賽,不但要認真練習,而且要多用心、用腦想一想,這樣,我們的失敗才有價值。」最後,我還是給他們一些鼓勵:「老師覺得今天我們雖然比賽輸了,但大家退場時表現得很好,仍是很有秩序,反觀贏的那一班,還因為太吵太亂,被裁判罵;而且剛開始整隊時,我們班也很迅速,所以,在秩序來講,我們班還是贏了,總之,老師對我們班一直很有信心的。」(回家之後,我又特別去找了一下關羽〈大意失荊州〉的故事,想著下次上課,再跟他們好好分享一下吧,希望學生們能記取教訓囉!)(不過話又說回來,小朋友的比賽,只要大家玩得愉快,也就夠了,我看他們下課後又和隔壁班玩躲避球,然後上課又興沖沖的跑回來跟我說:「老師,我們贏了耶!」我突然覺得,是不是有時候我們大人反而把輸贏看得太重了!而忘了比賽時該有的樂趣呢?還有許多地方要向這群小天使學學呢!)(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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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武之歌─山水出岫(一)
它以莊嚴的姿態進駐我們的珍藏 巍峨的山軀與風雲齊高 把仰望的人們壓迫成小小的影子 濤濤那松像是綿綿密密的鬚鬍 忍風雨顛覆零滴你仍不言不語 兵駐深壕處車砲高壘台 肅殺的氣息在煙霧中凝聚 錯落的樹影叢叢 一片片不易凋去的歷史 任松針寂寂的隨風飄散 軋出些許又寂寞又歡騰的松球 像生命 運行 翻轉 落定 古云:「明年紅紫屬何人? 無窮門外漢,有限酒邊身」 縈心於生命的死和變 學習 活出 廟門半掩 木魚禪聲斷落 與明心慧性的信眾交錯迴響 介納須彌方寸地中 圓吐大千世界 若裝一池秋水的深遂 水瞳中的寄望已成霜溟冷 冰冷如山 自成一種意韻 擎立著 優雅 寂寞 孤獨 山石與時間是種巍峨的堆砌 由青澀黑髮到白髮 印證的豈是浸染風霜 記憶與年歲 互擊 形骸 是抓不回的西風瘦馬 許是那仍沉思在曠野中的山巖風雨 在歷百代中輪迴 形為山 為水 為灰為滅 我由散落的景框 再雕琢成一幅 山水 人們的景仰 於山水間洶湧著 人們的思念 於大地裡漂浮著 掌心噙著溫暖的鄉情 無法相忘於太武的遊子 總 兩不相忘 無論你站在山巔亦或航在波底 距離 總是無法隔切 總兩不相忘 的 萬水千山 每夜每夜就在你的夢邊勾勒 上山的紋路 蟬鳴 腳步聲叩出山上堅實的迴響 像守候著亮麗的陽光 以及亮麗陽光下廟邊的英雄塚 它以莊嚴的姿態 進駐我們歷史的珍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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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葵及「卻聘詩」雜說
林焜熿《金門志》記載先賢邱葵事,謂「元遣御史馬伯庸來徵,託種圃自匿;已而率達魯花赤賚幣至家,力辭,有卻聘述詩一首。」然而,〈御史馬伯庸與達魯花赤徵幣不出〉一詩真是邱葵作的嗎?昔日讀「卻聘詩」時,心中的確有些疑問,乃至今懸而未解,頗以為憾。於是發憤寫此文。 但因關於邱葵(或寫作「丘葵」),我所知不多,而且家中也僅有1970年金門文獻委員會所出版的林策勳抄本《釣磯詩集》一冊而已;連2003年台灣古籍出版社的《釣磯詩集譯注》、2007年「金門古書新譯叢書系列」的《釣磯詩集譯注》,都還沒有買來閱讀,更遑論搜遺訪佚,或一者見現藏北京大學圖書館之清抄本《丘釣磯集》或現藏南京圖書館清道光二十六年汲古書室刻本。 而道光二十六年刻本《釣磯詩集》五卷,已見收入上海古籍出版社所出《續修四庫全書.集部.別集類》之內;復收入於北京市線裝書局所出之宋代珍本叢內。惜個人限於時間因素,尚未能至圖書館查閱影鈔耳。蓋因知金門古書除《釣磯詩集》外,他如《島居隨錄》、《清白堂稿》十七卷本等多種舊籍,其尚存於天壤間者亦不少,頗欲擇一大段閒暇時間,一鼓作氣,對現存之金門故書,作一系統性的考查。然自思過去雖曾竭力倡說之,今則身在公門,職卑位微,亦非有何學術資源、或相關公部門之挹注,則此念猶不免如夢寐耳;也許只能期待於遙遠的將來,或者退休以後了。 如上所陳,余於邱葵著述,讀書尚未遍,也就根本談不上研究了!既是如此,則本文也只能在「好讀書,家貧不能常得、時間有限」的情況下,提出自己所想到而別人未必注意的一些小問題,以及平日讀書時所見到的一點材料罷了。然所謂「人棄我取」,愚夫千慮,或有一得,但願地區對邱葵素有研究的專家學者,也可以解答我所提出的疑惑。 (壹)關於邱葵的生平、著作 邱葵的生平事蹟,散見於地方舊志,今不擬贅述。而其著作雖不少,但流傳至今者,僅有不同版本的《釣磯詩集》、《周禮補亡》(或名《周禮全書》)及今人所搜集佚文數篇而已。 其書不存的緣故,多以為被元人取去,而清李清馥(李光地之孫)寫於乾隆十四年及其後之《閩中理學淵源考》,則謂元時倭寇至其宅,取書而去。 台灣古籍出版社在《釣磯詩集校釋》的介紹文中寫道:「《釣磯詩集》,乃宋末元初福建同安小嶝嶼邱葵的詩集。邱葵少受『考亭學風』影響,志於紫陽之學。為諸生時,初從辛介甫,繼從信州吳平甫受《春秋》,後親炙呂大奎、洪天錫之門。在師友相長之下,學識日有增進,風度愈加凝然,人稱若『振鷺立鶴』,卓而不群。後宋亡,絕意不出,其〈御史馬伯庸與達魯花赤徵幣不出〉一詩,風骨凜然,令人動容。………此一《釣磯詩集》幾經鈔刻,計有『林霍藏本』、『施氏刊本』、『獨樂軒本』、『林國華五卷刊本』、『陸心源四卷藏本』、『邱伯貞刊本』、『林策勳鈔本』等,均為近代著名學者、藏書家所為,可以想見此部詩稿,必有可觀之處,值得與讀者分享。」以上大抵可覘邱葵之生平及《釣磯詩集》傳鈔刻印之梗概。這裡,不能不提羅元信發表於2002年歲杪至2003年歲初金門日報副刊的〈金門藝文訪佚〉,此文對邱葵的事蹟、遺文、《釣磯詩集》版本來龍去脈之挖掘與爬疏,其功匪淺。 邱葵是一位理學家,余讀《宋元學案》卷四十七〈艾軒學案〉、卷六十八〈北溪學案〉,皆提及邱葵(原書作「丘葵,字吉甫,同安人。」),並謂其有弟子「呂椿,字之壽,晉江人,從丘吉甫學」。(以上詳《宋元學案》,台北:華世出版社,一九八七年台一版,頁一四八七及頁二二四○—二二四三) 呂椿其人,案林焜熿《金門志》卷九「邱葵傳」中記載:邱葵晚年一意著書,「卒年九十,配享朱子祠,又祀鄉賢。門人呂椿,克紹其學。」鄉先輩洪乾祐先生《金門話研究.邱葵》引作「門人呂椿克,紹其學」,疑誤也。 又關於邱葵先生的生卒年,也有不同的說法, (1)金門文獻委員會編印之《金門先賢錄》第一輯「高風節亮的丘葵」,謂其「生於宋理宗淳祐三年(1242),卒於元文宗至順三年(1332年)。」 (2)洪乾祐先生《金門話研究.邱葵》謂其生卒年為公元1242至1333年。 案《釣磯詩集》〈周禮補亡序〉,邱葵自記「甲子歲冬十一月朔,後學清源釣磯邱葵吉甫書,時年八十有一。」以此為準,元泰定帝泰定元年甲子歲,當公元1324年,若依中國傳統習俗紀歲之法逆推,邱葵當生於宋理宗淳祐四年(1244),其年九十,當卒於元順帝元統元年(1333)。林霍(字子濩)〈釣磯詩集序〉云:「先生之遭易代,年方三十有六」,元世祖十六年(1379),南宋亡,其年邱葵三十六歲,正與前述生卒年相符。邱葵之生卒年,姑暫以此為準,非必謂吾說可信,殆亦以為續陳下文之便耳。 (貳)邱葵《周禮補亡》及「聖朝」 復次,談到邱葵的《周禮補亡》六卷。案此書現收入台南縣莊嚴文化出版社所出《四庫全書存目叢書.經部.禮類》之中,乃根據北京大學圖書館藏明弘治十四年錢俊民刻本影印。所謂「四庫全書存目叢書」,也就是說,在清朝乾隆年間編《四庫全書》時,這本書的價值並不被肯定,所以只是存其書目,而不列入《四庫全書》之中。 《周禮補亡》沒被列入四庫的理由,洪乾祐先生在《金門話研究.邱葵》中已有所闡明,並認為我們當以「《四庫提要》之說為準」。 案《四庫提要.經部總敘.禮類敘》:「古稱議禮如聚訟。………所辯論求勝者,《周禮》一書而已。………河間獻王但言闕〈冬官〉一篇而已,不言簡編失次,則竄亂移補者亦妄。」這裡,不妨就張舜徽先生《四庫提要敘講疏》(昆明,雲南人民出版社,二○○六年,頁一九—二一)的意見,簡單作一綜合說明如下:《周禮》又稱《周官》,分為天地春夏秋冬六官,此書六國時已有之,其書於漢武帝時,有姓李者得之,上於河間獻王劉德,但少了〈冬官〉一篇,所以劉德用〈考工記〉補為〈冬官〉。但從宋代俞庭椿撰《周禮復古編》開始,便認為〈冬官〉一篇其實沒有亡佚,而是錯簡、分散在其餘的「五官」之中,這樣,自然要從其他的「五官」中,「割裂顛倒,以足甚其數,遂開說《周禮》者補亡一派。於是宋王與之撰《周禮訂義》、元邱葵撰《周禮補亡》,………皆承其說。………蓋自宋以來,理董《周禮》者,始言恢復古本,繼乃刪汰原文,末流之弊,至於如此,故《四庫提要敘》斥之為妄也。」 《周禮補亡》的價值如何,不擬討論,只是從上面的記載,大概可以瞭解邱葵《周禮補亡》的學術淵源。 另有一個小問題,上引張舜徽行文用「元邱葵」,邱葵生於宋卒於元,或稱為之宋人;但顯然清代時官方也認為他是元朝人,因此,在《四庫提要.經部總敘.四書類敘》中便又提到:《論語》《孟子》《大學》《中庸》「其編為《四書》,自宋淳熙始;其懸為令甲,則自元延祐復科舉始;古來無是名也。………元邱葵〈周禮補亡序〉稱聖朝以六經取士,則當時固以《四書》為一經。」(張舜徽前揭書,頁三二—三三。) 所謂「稱聖朝以六經取士」,當然是指元仁宗延祐時復科舉,所試科目六經,乃五經加上《四書》一經。元朝的科舉考試制度,詳見《元史.選舉志》,但欲究明《四書》何以列為考試科目,後來又何以凌駕於五經之上,建請讀者自行參考錢曉徵《廿二史考異》卷九十(上海古籍出版社,二○○六年初版二刷,頁一四五四—一四五五),其論精審無比,以非本文重點,不擬贅述。 此處所欲論者,則是「聖朝」兩字,蓋頗有玄機也。因一般咸認邱葵是宋朝的遺民,試想,作為宋遺民,邱葵豈能甘心稱元朝為「聖朝」?若非有所根據,則《四庫全書》的編纂者乃橫加「聖朝」兩字於宋遺民邱葵之身,難道未覺不妥? 且先讀今本邱葵《釣磯詩集》附載之〈周禮全書序〉,文曰:「今新制以六經取士,乃置《周官》於不用,使天下之士習《周禮》者,皆棄而習他經,乃以〈冬官〉之缺,為不全書耶?」又〈周禮全書序〉一文,亦見載於《宋元學案》中,題為〈周禮補亡自序〉,文句略有參差,且於「區區之願」後,仍有一大段,可參觀;但仍不見「聖朝」兩字,而只云「今制以六經取士。」(自序文詳《宋元學案》,頁二二四一—二二四二。) 但是,有點不妙,這「聖朝」兩字,卻出現於羅元信〈金門藝文訪佚〉所錄邱葵遺文〈芝山劉氏書塾記〉 中:「延祐元年甲寅(1314),聖天子(元仁宗)以新科取士,罷黜詩賦,崇尚經學。………幼而學之,壯而行之,則上不負聖朝崇儒尊經之意,下有以慰父兄之望,此則西橋翁之心也。延祐丙辰(元祐三年,1316)十一月至日釣磯丘吉甫筆記。」若果此文為真,則這裡出現的「聖天子」、「聖朝」字句,吾人雖可以用極寬容的心來理解它,但總也不免讓人感到可惜,甚或扼腕嘆息久之,乃致於對「卻聘詩」是否真出於邱葵之手?或其詩中的真情味為何如?都不得不有所疑問了。 懷疑歸懷疑,脫空說經,古人所忌,姑暫且存疑以備考可也。所以,這裡只能簡略地說,在這粗分為有「聖朝」和沒有「聖朝」的兩個傳述系統中,其中是大有不同的意味在的。何者為真?何者為假呢?惜余觀書未遍,實不敢亦未能深論之也。 (參)「卻聘詩」作者的問題 接著,回到「卻聘詩」這一課題來。「卻聘詩」是簡稱,依《釣磯詩集》,詩題為〈御史馬伯庸與達魯花赤徵幣不出〉。關於這首詩的問題,不外是其作者為誰?或謂邱葵所作,或謂楊維楨所作,然若謂為邱葵所作,其所作年代為何?是否可考? 朱子嘗說讀書當如「老吏斷獄」,以「卻聘詩」的作者問題來看,當事之兩造為邱葵、楊維楨二人,蔣一葵《堯山堂外紀》認為「卻聘詩」為楊維楨所作,於是乃有盧若騰、林霍師徒等人極力為邱葵辯護,爭取著作所有權。 蔣一葵《堯山堂外紀》晉陵蔣氏刊本,刊於明萬曆三十二年(1605),卷七十七載楊維楨事:「洪武初,聖祖將召楊維楨用之,令近臣促入京師,維禎托疾固辭,作詩曰:『天子來徵老秀才,秀才懶下讀書台。商山肯為秦嬰出,黃石終從孺子來。太守免勞堂下拜,使臣且向日邊回。袖中一管《春秋》筆,不為傍人取次栽。』或勸上殺之,上曰:『老蠻子正欲吾成其名耳。』」 事出必有因,楊維楨(1296—1370),字廉夫,山陰人。《明史.藝文列傳》有傳,「洪武二年(1369),太祖召諸儒纂禮樂書,以維楨前朝老文學,遣翰林詹同奉幣詣門,維楨謝曰:『豈有老婦將就木,而再理嫁者邪?』明年,復遣有司敦促,賦《老客婦謠》一章進禦,曰:『皇帝竭吾之能,不強吾所不能則可,否則有蹈海死耳。』帝許之,賜安車詣闕廷,留百有一十日,所纂敘便例定,即乞骸骨。帝成其志,仍給安車還山。史館冑監之士祖帳西門外,宋濂贈之詩曰:『不受君王五色詔,白衣宣至白衣還』,蓋高之也。抵家卒,年七十五。」楊維楨詩名擅於時,號鐵崖體,古樂府尤號名家。著有《春秋合題著說》、《東維子集》、《鐵崖古樂府》、《復古詩集》、《麗則遺音》等。楊維楨是元朝進士,曾著「《正統辯》千餘言,總裁官歐陽元功讀且嘆曰:『百年後,公論定於此矣。』」以當時的君臣大義來說,楊維楨不買朱元璋的帳,也不肯作明朝的官,乃事理之所必然,所以宋濂稱他「不受君王五色詔,白衣宣至白衣還」,因此,說他有類似「卻聘詩」這種不入新朝的心態,絕對是沒有疑義的。但這當然不足以證成《堯山堂外紀》所記必為真。於是乃有盧若騰、林霍之辯。 然而,盧若騰、林霍師徒要拿什麼證據、證詞來為邱葵提起抗告呢?綜合來看,下列四篇文章即是主要的證詞:一為盧若騰寫於永歷庚子(清順治十七年,1660)的〈釣磯詩集序〉,二為林霍寫於盧若騰歿(1664)後的〈釣磯詩集序〉,三為林霍根據張日益萬歷四十(1612)年壬子所寫,並於六十一年(1672)後壬子歲刪定的〈訪邱釣磯先生故居記〉。四為林霍寫於「卻聘詩」後的一段論述。這四篇文章,當然都是為了證明「卻聘詩」為邱葵所作,而所提的證據如何?茲先臚列相關材料,再做陳述: (1)張日益〈訪邱釣磯先生故居記〉:「而先生之裔朝準君,出所藏先生之詩一編讀之。先生之洞天人,………『辭元聘』諸章,能令壯氣?髮,亦可感泣沾襟。」(李清馥《閩中理學淵源考》卷三三「徵士丘釣磯先生學派」附載此文,但並沒有「『辭元聘』諸章」這一大段。) (2)盧若騰〈釣磯詩集序〉:「吾邑邱釣磯先生,………《八閩通志》,齒之〈儒林傳〉中。………先生草茅士耳,抗節不屈,『辭聘』一詩,春秋大義凜然,終身以不洗腥穢為恨。………《周禮補亡》余曾見梓本,詩集則惟其家有寫本,林子濩吾邑志節士也,借得之,喜而示余讀之。………近世小說家(案:指蔣一葵《堯山堂外紀》),有移先生辭聘詩為楊廉夫辭我聖祖之詩者,子濩辯之甚詳,議論痛快,故當與先生詩並垂不朽云。」 (3)林霍〈釣磯詩集序〉「邱吉甫先生詩,………未聞有搜生先遺集梓而傳之。先生之遭易代,年方三十有六,至馬伯庸與達魯花赤徵幣不出之詩,次在〈八十有四吟〉之下,可謂久幽不改其操矣。………吾師盧公於是集,苦多亥豕,稍為訂正,擬俟時平梓行,而竟騎箕尾歸天上,不知此事當屬何人也。噫!」 (4)林霍於〈御史馬伯庸與達魯花赤徵幣不出〉:「皇帝書徵老秀才,秀才嬾下讀書臺。張良本為韓仇出,黃石特因漢祚來。太守枉勞階下拜,使臣空向日邊回。床頭一卷春秋筆,斧鉞胸中獨自裁。」有述云:「偶閱《堯山堂外紀》(以下錄「卻聘詩」,茲從省)………按,此詩乃吾鄉邱吉甫先生「卻聘」作也。頷聯字有不同耳。不知《外紀》何從得此。考〈楊維楨傳〉,大明革命,召諸儒修禮樂書,洪武三年,至京師,有疾請歸,終非不出者。乃敢有秦嬰等語,比擬不倫耶。吉甫先生一詩,斧鉞風霜,載在郡邑舊志,同安故老皆能誦之。且其遺集卓然在也。楊維楨前常出仕矣,吉甫先生故宋秀才也,是不可無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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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瓶裡的星星
剛來到金門,我們各自找自己的朋友,或許我們選錯了朋友。剛開始我們以為這些對我們友善的人,就是我們在這裡的好朋友。可是我們錯了,我們遠從同鄉來的兩個男孩,遇到了一群互相利用的同學。這群互相利用的同學裡,有一位是跟我同房,他也是我在這裡認識的第一位朋友。後來我又認識了一位兄弟,也一樣跟我同房。我們四個人原本過的很不錯,盡管對那位喜歡利用人的室友,有一點點意見,但是大家都相安無事。 我不知道他是故意的,還是我不小心惹到了那位喜歡利用人的室友?他開始在我面前一個樣子,在我背後又一個樣子。我不想跟我的兄弟說,怕鬧僵了房間的氣氛,結果卻變成了我跟我兄弟分離的主因。我的朋友說:“你何必想這麼多?你為別人想太多,想要有個和平的生活不可能!”我並不是那種心思細膩的男孩,我只是希望我們還可以像剛開始一樣和平相處就好。於是我跟隨朋友搬離了原本的房間,留下了我的兄弟,漸漸的跟我兄弟沒了聯繫。 現在我兄弟看到我就像在看陌生人或是仇人,我不知道是哪種?回想過往的決定,我或許會對我兄弟說清楚每件事,不在獨自承擔。有些是沉默固然是好事,不要讓事情越滾越大。我的兄弟在日前留言給我,他認為我在逃避事實,我是在逃避沒錯。因為我很清楚的知道,不管我說什麼都沒有人會了解,這些互相利用的同學、朋友,只在乎自己的利益。我想挽回我的兄弟,我想讓他知道我還是他兄弟,跟那些利用他的同學不一樣,我是真的全心全意在關心他的。 酒瓶裡的紙星星每個都不一樣,就像這世界有各式各樣的人一樣。我跟我的好朋友把現在所有的快樂、悲傷、想要解釋的心情、被誤會的心情,全部折進星星裡,並把每一個長相不一樣的星星裝進酒瓶裡。美麗的紙星星,並不代表它很完美,因為說不定它的內部很醜。相對的有缺陷的星星,裡面說不定有個美好的開始,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