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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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打雙不打──導讀螢火蟲映像體
砲彈來時,百姓們恐懼聽著窗外傳來的聲音,依此判斷該不該躲進防空洞了,他們縮在桌腳下,掩上窗戶,緊閉大門,甚至連走出去查看的勇氣都沒有,小孩子比較不怕,但還是不敢開門,而是爬到窗口上去看的。近年來,曾有一度台海關係緊張,那陣子我對自己特別慷慨,想買什麼我就買,因為萬一中共的飛彈打過來,我可能會懊惱我沒買。 洪根福,小金門烈女廟的廟祝,他和他的親族擔任的是當時運補駐軍與米糧的任務,他自己也是船隊部屬,但是,他怔了一下,說:洪正端死了,洪格死了,洪慶瑞也死了:::他面無表情的掰著手指頭一根根的數,他們一個個就是任務中糊里糊塗的犧牲了,彷彿很多東西就是這樣,安安靜靜、點點滴滴,就滲走了。他一個人,回到家裡,軍人在,敵人也在,城市在,木麻黃也在,很多東西都還在,彷彿他只是出去了散步了一會兒,但當他再回到原來的生活裡時,像鑽回了一只睡袋裡,且喜於發現,離開時的體溫還在,但實際上的故事版本卻是,「夕還家,見雞狗牛羊,一時暴死」的情節,這樣的故事情節也許之於在金門年輕的這一代太過於離奇,但當時卻也極高發生的可能性,於是洪根福先生仍清晰的記得,誰永遠的離開了,而這些回憶在他的心裡生了根,只要你問他,他就可以算得出來,誰走了,誰殘了,因為當他鑽回他的睡袋時,以為一切如故,他竊喜,但實際上巨變早已生成,而且在日常生活中時時發生著。 一位昔日船夫的女兒回憶到:軍管時代,有船的,統統出海,不聽話的,槍托一把打下去,父親被槍桿子抵著胸口,毋論出不出海都是死,更何況,步槍子彈的動能非常高,連打中牆壁反彈後都還能飛得很遠很遠,更何況是直接抵在你的胸口?所以,擁有漁船,反而是一種危險,因此,許多青岐的漁民們都棄船了,但誰料想得到,現在對岸的漁船可以自由航行到你的領域來,偶爾還跟你說上一兩句話,大家見怪不怪了。 我不忍心再往下想,但在心裡,比文字更深的地方,彷彿有什麼東西就這樣滋生了,於是我覺得寫下這篇導讀,讓無緣看過這部片子的讀者們年輕一輩金門人對於金門有一些基本的認識,因為這裡叫做「家」。 島上的民與兵,有些同住一個屋簷,百姓得讓出一半以上的空間供國軍使用,因為來的國軍實在太多,安置不及,而且他們什麼都要,什麼都缺,而島民雖然愛他們敬他們,卻也恨他們,怕他們,因為同樣是中國人,但為什麼他們總是左一句「死老百姓」右一句「死老百姓」的文攻武嚇,想,大夥兒心裡不都很委屈的嗎?解嚴之後老村長說,阿兵哥的老爸不也是死老百姓嗎?現在?啍!沒人怕他們了。周來成老師憶到,就算幸運和進駐的阿兵哥和平相處,但總得拿著槍桿子的他們總是象徵著地位崇高,幼年的他不明白,金門人出力、委屈的不可數計,憑什麼還是矮人一截?我記得,金門有位長官蒞金他就趁機陳情的鄉親,後來長官來,他就先被關進防空洞裡,等長官走了再放他出來,唉!無奈啊!但現在的阿兵哥已悄悄的卸下了草綠服,換上了迷彩服,寬大而且舒適,在站哨時,彷若輕靈的鳥脫出迷彩困住的現實,悠悠地想起遠方的人,不管是家人情人或友人,總之,不會是國家。但仍請記得,後方同胞、家人朋友、情人的平安幸福,是因為前方曾經有著他們的存在,更是因為他們用青春、血汗、甚至生命去守護著我們所愛的一切,這片土地上的一切事物,才得以永保安康。 但他們現在到底在捍衛什麼,想必他們自己也未必清楚。 金門自國軍撤台後就一直被塑造成反攻跳板,前線尤其不可失守,但之於金門人來講,戰後變成落後地區,砲火無情的凌遲他們的身心,他們其實不想做什麼毋忘在莒的反攻基地,他們只想好好的過日子,但國軍一來,數十年來的軍管歲月,卻只能讓他們無語的淚流滿腮,因為國軍的需求若是都要滿足,之於百姓而言,多少難免有些殘忍-掠地、運補、拆房、棄船、逃兵:::。也許是年代已經久遠,也無謂委屈不委屈了,但他們只是沒有看到,百姓鄉親們心裡面的那個小孩在哭泣。也許那個小孩子只是如常一樣的蹲在那裡玩著葉子,然後國軍來了,局勢大變,不知怎麼的,就只知道彷彿就快要反攻大陸了,只要反攻大陸,一切的犧牲都會獲得加倍的補償,是呀!很多人都是良善的這樣相信著,劇中的阿遠就是這樣一片痴心的相信著。 八月十五,月正圓呀! 但反攻大陸,是遙遠在萬水千山之外的呀! 也或許正是解嚴前後將金門,瞬間切成兩個切面,也難怪,現在的孩子不瞭解。就拿我自己來說,民國五十年時,我必須在十五年後才出生,然後是七十年、七十五年,我的童年,因為台灣的經濟起飛而水漲船高的無慮無憂,金門的,和我的生活,雖然都是一種過程,卻是兩個切點,沒有任何一點交集。尤其在金門開放觀光後,頭幾年,經濟是逢勃的發展起來,但這幾年,削價競爭、不求上進的結果是傷勢嚴重,而觀光客們穿著T恤牛仔褲,戴著遮陽帽、太陽眼鏡,在他們這些觀光客自以為裝備齊全的同時,似乎沒注意到,生活在這裡的人們為什麼反而不戴帽不戴墨鏡?我想,也或者是這麼穿戴好刻意凸顯他們與這個環境有所區隔?就像我出門還要打傘遮陽一樣。(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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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生態筆記》芒草中的拇指精靈,芒冬
「芒草」這種植物在金門島上四處可見,常常也是牛隻的食物。不過耳尖的朋友,一定不難聽到從芒草堆中傳來悅耳的鳥叫聲。有時會聽到聲音像似小貓咪的「咪、咪、咪」叫聲,有時則是相當有節奏的「啾、啾、啾、啾、啾」一長四短,聲音上揚的鳴叫聲。本地人稱牠們為「芒冬」,而牠們的真面目則有兩種不同的種類,「褐頭鷦鶯」和「灰頭鷦鶯」。 褐頭鷦鶯的學名為Prinia subflava,英文名字則是Tawny-flankedPrinia。從英文名字來看,就知道這種鳥與台灣(Taiwan)有相當的關係,因為牠是台灣特有亞種鳥類。而灰頭鷦鶯的學名則是Priniaflaviventris,英文則是黃色鈴鐺鶯(Yellow-bellied Prinia),可想而知牠的叫聲和鈴鐺一樣清脆悅耳。關於這兩類鳥種,筆者還有些疑問。因為根據調查,大陸東南沿海一帶,以灰頭鷦鶯的分布較廣,而褐頭鷦鶯則以台灣分布情形較為普遍,其他區域並不常見。不過筆者所拍到的照片卻明顯的是褐頭鷦鶯,叫聲方面則同時包含了這兩種鳥類的叫聲。所以筆者只能假定,這兩類形狀、種類相近的鳥,大概普遍存在於本島四處。 這兩種鷦鶯無論牠們的習性、體型、顏色、叫聲都很相近,差異性只在灰頭鷦鶯的頭部呈現灰色,而褐頭鷦鶯則沒有明顯的「頭色」。關於鷦鶯的叫聲,筆者經過多次觀察,發現牠的叫聲主要有四種,並且分別在不同的狀況下發出。若不相信,請讀者發揮您的觀察力,在自家附近的草叢中找找,並仔細聆聽牠們悅耳的歌唱聲。 一般,當您聽到聲音像似使盡吃奶力,發出「啾、啾、啾、啾、啾:::」的清脆聲音,這時的鷦鶯多半雙腳側抓在芒草桿上,並且是接近芒草枝頭上高聲歡唱。甚至,筆者曾經看見一隻鷦鶯,停在電線上開口高鳴,發出這種叫聲。當牠們引喉高歌時,看起來像似向蒼天吶喊,也是最容易觀察的機會。而隱藏在草叢較低矮的位置,則常常是發出貓叫聲聲般的「咪、咪、咪:::」。這時就必須非常仔細,才能在錯綜複雜的芒草堆中找到牠們。而您常常會在日正當中的中午時刻,聽到「啼、啼、啼:::」單音節的聲響,可別誤以為是蟬鳴聲,這是牠們的另一種叫聲。如果當您追蹤到牠們的芳蹤,並且亦步亦趨的逼近牠們時,大部分牠們會飛離現場。不過,如果附近有牠們的巢穴,牠們就會發出像轉動中的電扇被卡住的「嗲、嗲、嗲、嗲」聲,不過聲音稍微低沉些,這類警告聲則較少有機會聽聞。 對牠們的外型,筆者稍作描述。牠們的身體部分,大約只有一個成年人大拇指的大小,而牠們的尾巴則和身體一樣長。也就是牠們的體長大約只有5~8公分長短,加上尾翼全長則約為10~16公分。在野地的草叢中(特別是芒草),或者窪地的蘆葦中都很容易發現牠們的蹤跡。牠們常常將巢穴就構築在較深遠、不易被發現的草叢中,巢穴大小約莫只能容下牠們的身軀。 有關這種鳥類的單純,也許大家可能聽過或看過相關報導。和鷦鶯同屬鶯亞科的蘆葦鶯,常常不知不覺的當了杜鵑的褓母而不自覺。在金門,這種將自己的蛋下在其他鳥類鳥窩的杜鵑,筆者目前則追蹤發現過兩種。較常看到的是體型與喜鵲相仿的番鵑,另一種則是媒體曾經報導過,會棄養子女的噪鵑。關於這兩種杜鵑,筆者有機會再行介紹。就是因為筆者曾經在電視上看到噪鵑總是將自己的蛋下在蘆葦鶯的鳥窩中,而先孵化的小噪鵑其惡行惡狀,則讓筆者為鷦鶯們感到擔心。先孵化出來的小噪鵑毫不心軟,會趁著蘆葦鶯父母不在時,將未孵化的其他蘆葦鶯鳥蛋,一顆一顆的推出巢外,任其曝屍荒野。可是身為父母的蘆葦鶯似乎並不知曉,看著自己的小孩慢慢長成一隻比自己大上數倍的大怪鳥,也毫不在意。真不知道該說蘆葦鶯父母太偉大,還是不夠聰明。話雖如此,但大自然總是有其運行法則,不能因此就責怪杜鵑父母的不負責任,或小杜鵑的殘酷無情。 而筆者寧可相信,這類鶯亞科的鳥類對自己的子女慈愛非凡。筆者曾經逼近褐頭鷦鶯的巢穴,看到鷦鶯們焦躁不安的在草叢的某個定點附近上下跳躍,並且努力的唱出動人的歌聲,暴露自己的行蹤;想盡各種方式,希望能將威脅吸引到別處去。不過筆者為了考驗這對父母,硬是不願離開該處。除了發現該鷦鶯有時會躍上枝頭高歌,一會兒則又潛到草叢底部發出警訊聲;此時,則伴隨著另一連串「咪、咪、咪」微弱的叫聲。這時就看到鷦鶯們更加焦急,恨不得飛到筆者眼前。後來筆者還是選擇退下,畢竟騷擾其他生命的家庭總是不妥的。 另外,鷦鶯貪玩的模樣,也是令人激賞。金門冬天時,強勁的北風常常是吹得令人不寒而慄。不過,這個時節也是油菜花滿地金黃的季節。如果讀者曾經為冬天黃澄澄的花海駐足,或許您就有機會看到拖著長長尾翼的鷦鶯們。您會先聽到田裡「啼、啼、啼」短促而清脆的叫聲,接著您會看到田的中央,會有幾個身影從花叢中一躍而起。這時會正好刮來一陣強風,於是鷦鶯們就可以停滯在半空中。這種鳥類似乎對於可以像凍結般的停留在半空中,而感到樂此不疲。幾隻鷦鶯,就在油菜花田的中間玩起了「放風箏」遊戲,風箏就是自己本身。 這群生活在都市邊沿的鳥種,只要讀者用心觀察,變可輕易的聆聽到自然界的天籟,欣賞穿梭在芒草堆、蘆葦叢中,這群世間小精靈的身影。不過,請記得尊重「野地倫理」,不要傷害大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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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鄉的祖厝草在住─和金門楊媽輝鄉親同題詩(故鄉的古厝誰在住)
那一年,在遙遠的南太平洋 在驕陽烘照的赤道邊 游子曾經天真地問母親: 故鄉的祖厝誰在住? 母親說,祖厝無人住 母親辛酸地說:祖厝草在住。 家鄉的祖厝 草 在 住 ! 今天,歷經六十年漂泊, 游子終於踏足故鄉土 游子終於面對故鄉的祖厝 蒼老的祖厝呵 久違的祖厝 我向您問候了 我向您致敬了 您是那麼地陌生又親切 您是那麼地熟悉又神秘 只是這一次 游子真的看見了: 家鄉的祖厝 草 在 住 ! 久仰的祖厝呀 您是那樣地古樸又堅強 您是那樣地脆弱又淒涼 我再向您致敬 我再向您問候 祖厝──只默默地回答我的問候 我知道──我明白 您沉默中包含著多少淒涼與悲蒼 家鄉的祖厝 草 在 住 ! 翠綠歡樂的野草呀 你們果真住滿了天井,住滿了迴廊 你們果真住進了前廳,住進了後堂 草兒呀 是你們讓祖厝有了生氣 是你們讓祖厝有了歡笑 笑聲在迴廊裡激盪迴響 家鄉的祖厝 草 在 住 ! 我要感謝你們了 翠綠的野草: 多少個春夏秋冬 幾許的冷暖陰晴 是你們陪伴著荒蕪的祖厝 陪伴它度過風吹雨打的日夜 陪伴它度過歷史的漫漫長路 是你們讓祖厝不孤獨 無寂寞 是你們讓祖厝無寂寞 不孤獨 是的,游子真的看見了: 家鄉的祖厝 草 在 住 ! (寫於二○○三年春訪金門故鄉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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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恩的故事》搭兵仔車的童年
後SARS時代,好像大家都在家憋怕了,所以,電子郵件信箱裡開始被塞滿著各種旅遊行程的簡介,在我還來不及計畫如何運用公司提撥的旅遊補助金時,妹妹們已經瘋到花蓮去了,我的另一半提議再回金門走走,因為,對於這個小島的美食,他懷念不已,不過,我這個土生土長的金門人,最喜歡旅遊金門的方式,不是騎車、不是開車,當然,也絕非步行,而是早期那種軍用大卡車載著我們在這個島嶼內逛來逛去的方式,哇!這種玩法現在可是有錢也享受不到的。 五、六○年代,提到要遠足,當然不可能像現在去租遊覽車,學校會很有本事去幫我們向部隊洽借軍用大卡車,遠足前的雀躍心情自然不在話下,可是,坐在軍用大卡車後座,哇!那種飛揚的心情,簡直是亟欲掙脫線的風箏,抓都抓不住,天氣稍差,軍用大卡車的棚子當然是遮風避雨用的,可是,如果天氣晴朗,棚子可以打開時,小朋友熱情的嘰喳聲,可比路邊的麻雀還要吵人。 雖然當時年紀小,不過,人小志氣高,所以,在每回到達目的地要下車時,哼!阿兵哥伸手要來拉一把時,才不要呢!因為,學校都說男女授受不親,怎麼可以把手交給陌生男生呢!事實上,當年這些服兵役的軍人,壓根兒不會把我們這些小丫頭看在眼裡的,現在想來都要覺得好笑。那個年頭,好像有軍用大卡車載著我們出去郊遊是很理所當然的事,反正,我們要去遠足了,自然軍用大卡車就會到學校來報到。只是,小學生們都窮沒相機,沒能把我們搭軍用大卡車出遊的盛況用相機記錄下來,這可是屬於我們許多金門五年級生共有的回憶喔! 那個年頭,一般家庭最多的交通工具,大概就是腳踏車,到鎮上去就非得等公車,小孩子是不可能身上有錢可以坐「包車」的,不過,幸運一點的話,倒是有軍用的吉普車或中型的軍用卡車偶而會停下來問需要載一程嗎?有時候天黑了,要從鎮上回家,最後一班公車沒趕上,只好鼻子摸一摸乖乖走路,路上木麻黃搖晃著,冷冽的海風從耳際穿過,想起同學間流傳的各種怪異傳說,都要驚恐得疑神疑鬼,不過,適時的軍用卡車或吉普車經過停下來載一程,那真的是像當年大人們中愛國獎券一樣的開心和歡喜。 那一年盛夏,我突然的腹痛如絞,痛得冒冷汗在地上打滾,媽媽正想著該怎麼辦時,從田裡工作回來的阿公,又心疼又心急的衣服沒換打著赤腳,想都沒想的揹著我一路跑到車站(官澳),一輛中型軍用卡車正巧從當年馬山播音站出來,連問都沒問的讓阿公、媽媽和我上車,忘了當時是先送我到金沙衛生所看醫生,還是直接到山外衛生院住院,可是,印象深刻的記得如果不是那部車子停下來載我們一程,我一定要多捱痛好一段時間。 是金門人,應該都上過太武山,上太武山用步行是司空見慣的,當然,一定會有某些貴賓可以用禮賓車直接到︻毋忘在莒︼拍張到此一遊的照片,表示曾經到過這個島嶼遠眺對岸,也藉此機會近距離的觀看金門的地標│雷達(冰淇淋)。那個年頭,從不敢奢望可以搭車上太武山,只因為平民百姓怎麼可能有貴賓級的享受。某一年,媽媽的朋友從台灣調到金門某單位服務,有軍用吉普車可用的他,在過年期間到我們家拜年,看一票小孩興高采烈正要出門,問起要不要搭順風車,小孩們點頭都來不及就全鑽上車子,這位長輩當下不知道怎麼辦,因為,他上車點了點人頭,才發現含司機和他,哇!共有13個人,還好,都是小孩和小小孩,所以,只得面帶難色的出發,沒想到我們更提出非分的企圖,想要一舉攻上太武山,這位長輩大概心想過年期間,就好人做到底吧!所以,在每回上坡時,吉普車好像快要喘不過氣來的時候,都要發現這位長輩的右手緊緊的抓住拉環,或許因為年紀小,所以,不知道這是很危險的行為,反而又笑又鬧的要駕駛先生「加油!用力!」現在回想起來,真要感謝那位長輩冒著生命的危險,滿足我們這些小孩的虛榮心,也讓我每次看見︻毋忘在莒︼時,都要會心一笑的想起這段回憶。 距離那個「軍愛民,民敬軍」看見軍官要敬禮的年代好像很遠又很遠了,在金門旅遊的交通工具已經有許多的選擇,可是,每回聽到有人提起要來點不一樣的旅遊行程安排時,我都會回想起孩提時代那段有『兵仔車』可搭的時光,心裡其實除了感嘆光陰飛逝匆匆之外,還有的是充滿感恩的心情,因為,坐『兵仔車』 ,有『兵仔車』可以搭便車到鎮上或回家,是屬於我們那一代難忘的童年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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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的圖騰與禁忌———論黃振良的《金門戰地史蹟》
綜觀上述,它或許只是︽金門戰地史蹟︾裡的一些片段,但何嘗不是生長在這方島嶼的每一位人們最熟悉的一環?然而,作者以十三萬言的文字配上三百餘張圖片來詮釋這本書,但自始至終沒有用一句激烈的言辭來批判時政、或對現實有所不滿;僅僅以一個文史工作者的誠實態度,來紀錄這份戰後遺留下來的史蹟。或許,每個人對人世滄桑都會有一份同情和關懷,身為一個早期的作家、現在的文史工作者,他的感受勢必比其他人還強烈。因此,他花費了很長的一段時間,到處訪談、蒐集資料,每一個章節更以影像來彰顯它的真實感;而後詳詳細細記下每一個片段,並以五十五個「註」來引證它的出處,絲毫沒有掠奪他人之作據為己有之差池行為,這是一個文史工作者「文字誠實」的可貴處,亦是作者文品與人品相互映輝的展現。 除了五十年戰地歲月的陳述和記錄,作者更將文史工作者的觸角,向前延伸到明清時期的金門,讓人從金門的過去和現在,進而期許金門的未來。烽火歲月裡,金門人苦於兵禍,承平的年代,又心悸於來自內地和海上的盜寇,就如同現代的金門一般,駐軍的增加可以為百姓帶來收入,卻必須以戰亂的生活和恐懼作為代價;等到和平的日子來到,卻又得面臨駐軍減少為民生所帶來的衝擊,難道這就是小島子民的宿命? 倘若以文學的觀點來說,顯然地,︽金門戰地史蹟︾除了是一部浯鄉文史外,更有報導文學的磅礡氣勢。作者從文學的路途走來,曾經在報刊雜誌發表無數的散文和小說。筆者在三十餘年前評論他的散文︿溪流的懷念﹀時,曾經引用約翰‧科克德對早熟的天才作家拉提葛下過如此的評語:「他是屬於嚴肅的種族,用不著等待歲月的成熟,就以渾身的智能燦爛地開花結果。」三十餘年後的今天,重提這句話的用意明朗,足見爾時的我並沒有引用錯誤。雖然他由文學創作者轉換成文史工作者,然他並沒有放棄對文學的熱衷。 在寫完︽金門古式農具探尋︾以及︽金門民生器物︾二本鄉土文獻後,幾趟祖國行,卻毫不考慮地放下另一部文史資料的蒐集。以他清新細膩、節奏明快的生花妙筆,以及豐富的想像力,在短短的幾個月內,寫出︽掬一把黃河土︾一本讓人印象深刻、生動流暢的散文集。 然而,在過去的時光裡,他歷經過艱辛苦楚的農耕歲月,親眼目睹漫天的烽火和硝煙,親身體驗到社會的變遷和世道的莽蒼,卻始終不願以這些珍貴的題材,經營成一篇有血有淚的大河小說。誠然構成小說的要件繁瑣,但惟有像作者如此熱誠、真實、下筆嚴謹的文史工作者,方有資格、有能力、來寫下此一篇章。 總的說來,︽金門戰地史蹟︾是一本文學與文史相互交融和結合的作品,無論讀者從任何一個角度來閱讀,必能從其中獲得讀後的快感,更能領會到一個文史工作者所付出的心血和代價;進而再從他的每一個章節,看到金門戰地的原始面貌。從早期或近代,從反攻備戰到後勤補給;從海岸工事到陸空防禦,從自衛民防到軍事管制;從官兵休閒到紀念性建築,還有幾乎被人遺忘了的聚落、地名的更改,書裡都做了最完美的詮釋。作者為這塊曾經被戰火摧殘過的島嶼,留下的不僅僅是十三萬言的文字和三百餘張圖片。他最終目的是讓讀者更深一層地去瞭解、去體會、去包容、去寬恕在這個島上所發生過的每一件事,也同時為那個悲傷苦楚的年代做見證。 此時,兩岸的軍事已不再對峙,疼痛的歷史傷口也逐漸地癒合,戰爭已遠離這個小小的島嶼,兩岸人民已開始互動,小三通的船隻也已啟航。做為一個文史工作者,更應秉持千秋之筆,運用父母賜予的智慧,寫下不朽的篇章,把它記錄在浯鄉的文史上。為這片土地盡職、為時代盡責、為永恆的歷史做見證;用筆完成時代使命和歷史任務。 今春應邀擔任贊助鄉土文獻評審,在讀完︽金門戰地史蹟︾這本書的初稿時,我在評審意見欄裡寫下:「從歷史的回顧,到成長的軌跡,作者以嚴謹的筆調,優美的文辭來闡述即將被遺忘的金門戰地史蹟。文中見解卓越、引證廣博、段落分明、結構嚴密、圖文並茂,為不可多得的文史佳作。」今天我以這短短的幾句評語,做為本文的結束,似乎並無不妥之處。 相信這本書的出版,必定能在文壇上生生不息、久遠流傳;也是二○○四年預定在浯鄉召開的「國際島嶼會議」不可或缺的史蹟導覽。它足可讓與會的國際人士和兩岸三地的同胞,更深一層地去瞭解金門文化的特色、傳統聚落和古厝的風華,以及戰爭遺留下來的歷史痕跡。(下) 二○○三年六月於金門新市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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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打雙不打──導讀螢火蟲映像體
人民的記憶,歷史的聲音 螢火蟲映像體在︽人民的記憶、歷史的聲音︾序中提及,上千名著迷彩服的居民們舉著「沒有金馬,就沒有台澎」的鮮黃旗幟,情緒高昂的在街上遊行,卻突然覺得一陣可悲。你必須眼見自己辛苦建築安全而且溫暖的世界在一夕之間崩塌粉碎,為了建構工事,挖壕築哨,於是門板被拆、牆磚被拆、最後連墓碑都拆了去,這無疑地直接造成了日後前方百姓習於沉默的原因,然後,他們必迫做著一些必要和不必要的事情,最後他們被無奈的捲進戰爭往後的數十年,經歷了和對岸之間的無數場衝突,我相信,那一定是種之於心理,酷厲的撞擊。但是對於台灣人在他們遭逢困難的時候,無法適切的施以援手,讓他們當下理解,如果那些人沒有去面對過某些人或某些事,事實上真的很難去要求別人能夠感同身受的理解他們。 軍管歲月中,百姓們總是服從口令做事情,真情相待,卻換來台灣人漠然的訕笑,衷心冷冷的,於是他們終於意識到,他們的犧牲沒有太大意義,於是漸漸的,也變的麻痺了,命嘛!認吧!老人們這麼說著,我想著,如果今天遊行的主角換作是你,你會不會哭?你痛不痛苦?這使我想起,我在民國八十九年獨自出遊馬祖時,夜間恰與西莒某長官吃飯,我瞥見,幫他提公事包的還是個中校,桌邊坐的都是些西莒有個什麼頭銜的老百姓,還有一個馬祖日報的記者,我特別記得,他只是來馬當兵的小阿兵哥,因為娶了馬祖姑娘而留了下來,他該已有五十多歲了。席間,長官站起來,將酒杯高高舉起,他只說一句話:「這杯我敬你們,因為國軍欠你們的實在太多了。」那時候我還太年輕,也太懵懂,直到我到金門生活之後我才知道他們是用什麼樣的心情喝下了那杯酒,寫到這裡,不禁莞爾一笑,臉頰酸軟,卻有著泛淚的欲想,不曉得有沒有人能夠理解,這是種多麼複雜的情緒? 這些前方良善的百姓們將用何種心情去接受你們軍方的道歉? 書中提及,金門人董群耀在金馬二度戒嚴的民國七十六年間,曾為家鄉百感交集的寫了一首歌:「我的家鄉是戰地」這歌在渴望自由、期望解脫的金馬普遍傳唱,即使從未獲得太大的迴響,但比照當時已經解嚴,經濟起飛的台灣,金馬的悲情怕是台灣人不曾想去瞭解的。我曾想,是否,太長久的痛苦伴隨著憂傷,平生的抱負也受到太多的抑壓,於是他們變得認命而且認真的活著,就像我在︽金門學︾中曾看過一首歌,歌名我已記不清楚,但大意就是說,十六歲的金門百姓就得加入自衛隊,男生直到五十五歲方才除役,女生以結婚為除役期限,晚上還得槓著槍睡,那首歌說的正是,金門的男孩子都去當兵了,那金門的女孩子,是要去嫁給誰?不過我問起不少人,但卻沒人知道這首歌。 國軍一來,全民作工,男孩子儘量躲在家裏不出門,怕就怕一出門就被逮個正著,挖壕溝、築防空洞、建崗哨,架構工事,工作壓力大,工作時間長,生活卻貧乏的不得了,這些其實都還好,最怕的是被抓去運補,你能想像,冒著生命危險,給逮著的國軍送火葯到前方去,瓊林的老村長回憶到,鄰居說,我來來回回扛了四、五趟了,心裡怕的不得了,彼此都是幾十歲的人了,和同樣也是被逮著的鄰居抱著一起蹲在街邊上哭了一場,誰也不知道再去運補,能不能夠再一次僥倖逃過敵人的炮火,彼此心裡想的都是,要不「逃兵」吧!我揣想,也許,他們一直是靠著兩種力量存活下來─忘記過去和不知道未來。那時候,國軍就這麼突然湧進島上,百姓們被要求以性命捍衛國土,但誰也不知道這樣到底值不值得?他們只知道,叫你做什麼你就做,沒有什麼委屈不委屈,值得不值得,只要戰事沒有擴及全台,全民遭殃,就是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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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的圖騰與禁忌———論黃振良的《金門戰地史蹟》
沒有歷經過戰爭的人,不知戰爭的恐怖。沒有在戰地政務體制下生活過的人,何能領會到島民內心的痛。雖然作者所欲表達的意象不在此,他只是站在一位文史工作者的立場和角度,跳脫史料的引述,從民間的訪談與觀察,以及親身體驗、小心求證的結果;用鏡頭、用文字,留下彌足珍貴的文史供後人閱讀和參考,也同時為走過烽火歲月的島嶼做見證。或許,這才是作者編撰這本書的原委和初衷。 不可否認的,實施近四十年的戰地政務,在島民長久的期盼下,終於宣告終止;居民真正享受到前所未有的自由。相對於軍管時期、戰地政務體制下,「自由」二字離他們很遠,他們背負著「戰地」的包袱,肩挑著「前線」的重擔,單行法壓彎了他們的腰,戰備米的黃麴毒素奪走了無數的性命。然而為了先民留下的這片土地和田園,為了不願流浪異鄉成為一片無根的浮萍,他們忍氣吞聲,承受著心靈與肉體的雙重煎熬。 憲法規定人民有居住的自由,對他們來說是不存在的,無辜的島民只能夠在鐵絲網下、在雷區裡求生存。從「五戶聯保」、「留宿條」、「流動戶口」、「烈嶼往返同意書」、「台灣金門往返許可證」到「蠔民證」、「灘民證」、「漁民證」、「夜間通行證」::等,一個家庭擁有十證八證者並不稀奇。因為這裡是戰地、是前線、是反攻大陸的跳板,是保衛台澎不沉的戰艦! 為了安全,為了防止敵人的滲透,不得不設限來防堵,不得不懷疑他們的忠貞。因而在發證之前,少不了要經過一番安全查核,通過後再造冊列管,最後始能蓋章領證。甚至「穿衣」要管制、「燈火」要管制、「路線」要管制、「汽機車」要管制、「照相機」要管制、「收音機」要管制::;竟連印著國父孫中山肖像的鈔票也要管制。除了「限金門地區通用」外,一般居民匯款到台灣也有一定的限額,商家向台灣採購貨物,其貨款則必須向財糧科申請匯款單,始能全額匯出。生長在這方島嶼的居民,的確是中華民國的次等國民。雖覺可悲,但也無奈。 或許,在那個高喊著:「一年準備、二年反攻、三年掃蕩、四年成功」充滿著美夢的時代裡,島民能體會當權者的心態。然而,一旦接到集合通知,他們必須放下田裡的工作,管不了放牧的牛羊和家禽,管不了家中的妻小和老幼,自備簡單的糧食,在限定的時間內,在炮火或烈日下,參與搶灘和運補、參與訓練和演習,倘若有所疏失,必以軍法大刑來伺候,「人權」二字對他們來說是陌生的。多少無辜的島民被送到軍中私設的「明德班」管訓,或移送到太武山谷的「軍事看守所」坐牢。他們並非流氓或地痞,更沒有犯下滔天大罪;倘若說有,那只不過是玩玩紙牌,排遣長久壓抑的寂寞;或是閒聊時說幾句牢騷話,抑或是查戶口時,被查到一雙軍用布鞋或一罐軍用魚肉罐頭;這些芝麻蒜皮小事,終究還是逃不過那些安全人員的眼線。他們在明德班所受的折磨,在軍事看守所所受的苦難,只有身歷其境者,始能領會到它的苦楚。 不錯,有戰爭就有和平,有破壞就有建設,遭受攻擊就懂得防禦。居民雖然受到不平等的待遇,但自從兩岸軍事逐漸地和緩,無情的炮火不再蹂躪這塊島嶼,駐守在島上的十萬大軍,的確是為它帶來不少商機;居民的生活顯然地有了重大的改善,島上的建設有目共睹。 從造林鋪路、擴建機場、濬深港灣、慈湖築堤、太湖疏濬、榮湖圍堵;重闢榕園和中山林、建造東美亭、經國紀念館、俞大維紀念館、八二三紀念館::等等;企圖把金門塑造成一座中外皆知的海上公園。這些傲人的成績,不得不歸功於戍守在這方島嶼的國軍弟兄們。 然而,為了要讓這些二年始可輪調或退伍的官兵,在精神上有所寄託,在身心上能得到慰藉,幾乎每個師或海空指部,都設有文康中心。除了電影院、百貨、冰果、撞球外,金防部也在各地中心點,設立「官兵特約茶室」,甚至偏遠的離島也派遣侍應生做不定期的巡迴服務,慈湖築堤施工期間,也臨時租用民房,在安岐設立「機動茶室」讓日夜趕工的官兵,能紓解一下壓抑的性。同時也在金城總室開放設立「社會部」,讓無眷的公教員工有一個發洩的地方。特約茶室的設立,除了解決十萬大軍的性需求外,無形中也減少了許多軍民之間的感情糾紛,這是值得肯定的地方。 在休閒方面,每月由各單位遴選優秀官兵到位於成功村的「官兵休假中心」休假一週。 除了欣賞電影、藝工隊演出、參觀金門各景點,其三餐伙食也是一般部隊所享受不到的。每三個月再遴選一梯次的「前線有功官兵」接受國防部的表揚以及軍人之友社的招待和總長的歡宴。在十天假期裡,軍人之友社會派遣專車和服務小姐,讓這些來自前線的有功官兵,遊覽台灣的名勝古蹟。官兵一旦被遴選上,其興奮的程度不言可喻。時值筆者服務於金防部政五組,雖然承辦的是「福利」,但「民運」、「康樂」、「造林」、「戰地政務」、「慰勞慰問」::等,都屬政五組的業務範圍。攸關這部份,該書涉獵和著墨的章節不少,故而略做一點小小的闡述和補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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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滄海一粟集》年少輕狂話童玩
最近這幾年,宜蘭縣的「國際童玩節」,每一年都辦得有聲有色,叫好又叫座,不僅小孩子喜歡湊熱鬧,連許多童心未泯的大人,也幾乎都為它驚艷、癡狂;不僅國內的大人與小孩,爭著想方設法躬逢其盛,一睹它的廬山真面目、多采迷人的風姿,就連遠在世界各地的國際友人,也難擋它無遠弗屆的誘惑和真情流露的邀約,不遠千里的從地球的每一個角落,全心投入、盛裝參與,可見「國際童玩節」已經打響了名號,已經與人們的童年記憶結合,就像候鳥一樣,到了時候,不用別人吩咐,生理時鐘就會提醒自己––來去宜蘭的時候了! 以下所述,是試圖紀錄我小時候的童玩活動,它跟宜蘭縣「國際童玩節」的規模比較起來,當然是小巫見大巫,但是,在我的心目中,它永遠是最具份量的;因為,我覺得:有心人如果把這些童玩,有計畫的組織起來,它們絕對有資格辦一場「金門童玩節」的,如若不信,諸君不妨一起來回味看看! 兜轉鐵箍,是屬於男孩子的運動,我們在課餘閒暇,時常會三五成群的比賽兜轉鐵箍,看誰兜轉得最遠、最久;一般來說,兜轉鐵箍是需要些技巧的,重心要抓得穩,急也急不來,更要把力道控制得恰到好處,平衡感也要好,才能兜轉得又遠又久。 打陀螺,是表現男孩子英勇氣概的最佳時機,可惜,因為我從小就笨手笨腳的,自製的土陀螺,往往旋轉不到幾秒鐘,就不聽話的停了下來,所以每一次比賽,往往是輸多贏少,很是洩氣。 製作陀螺的材質,有所謂的朴樹、瓊木、苦苓樹,用它們製作的陀螺,內行人只要一聽聲音,幾乎就知道它是用那一種材質製成的。當年有所謂的「朴仔號、瓊仔走、苦苓樹,吊死狗」的俗諺,實在是製作與辨識行家的經驗之談。 玩竹蜻蜓,除了用來比賽誰飛得遠、飛得高、飛得久以外,小學老師也時常在勞作課堂上,要我們製作去交,並當做一次平時分數,所以,我們都樂此不疲,因為可以一舉兩得呢。 記憶中的童玩三輪車,是有一天晚上,我夢見第二天醒來,自己會擁有一部夢寐以求的三輪車。第二天早上起床,我把前晚的夢境向四嬸婆訴說,四嬸婆長嘆一聲說:「憨嬰仔,你為什麼要那麼傻呢,我們家怎麼能跟別人比,我們連度三餐都成問題,那有可能給你買三輪車呢?」 可是,奇蹟畢竟出現了,當我像往常一樣的走在鄉間的小路時,無意中,發現眼前的垃圾堆裡,突然出現一部紅色的機件,走近一瞧,是一部別人丟棄的三輪車,我急忙上前去,把它給牽了出來,並下意識的試著騎了一下,沒想到它的輪子還能轉動,我高高興興的把它一路牽回家,那輛三輪車,還陪我度過了好幾個月的歡樂時光。 一直到現在,我一想起這件往事,夢裡都會笑。這應該就是所謂的美夢成真的故事吧?因為在那個苦哈哈的年代裡,對像我們這種一貧如洗的窮苦人家而言,昂貴的童玩,幾乎是遙不可及的奢侈品 酒瓶蓋,最主要的來源,是從人家喝過的酒瓶取得,再來,就是爸爸喝過的空酒瓶了,如果想要收集得更多,就要花時間到外面去撿拾;通常,我們都是用酒瓶蓋取代彈珠玩;平時,酒瓶蓋都用空罐殼裝著,外貌越新,大家越爭搶著要,因為,酒瓶蓋極易氧化生鏽,所以,常常當我們拿出來玩時,其表面往往已經生鏽了。 小時候,我們無論擁有甚麼東西,總喜歡和同伴比較,同伴說:「我家有一罐酒瓶蓋。」我一定會說:「我家有更多、更多!」然後是十、百、千、萬,吹牛吹到最後,沒辦法再吹下去了,只好說:「我家有整座金門山的酒瓶蓋!」或是說:「我家有整個地球的酒瓶蓋!」在屬於我們的那個年代,整座「金門山」所代表的意義,往往就是整個宇宙,它所代表的是天文數字,任何數目都沒辦法超越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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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詩鈔》歷史切片———題金門菜刀
你一直是內在熊熊火熱壓縮 外表冷峻尖刃的絕情物 無物比你更冷更酷更無情 從焰火裡來的,又從火裡回去 這是無法更改的宿命,注定要在水深火熱 輪迴,無論一雙充滿羈權的焰火 熱溶燒烤冷鑄,蓄勢待發 每逢單日夜,向著自家兄弟 砧板一般的土地無情擊落 無論八二三、九三充滿敵意的火花 奉命熱力四射,日以繼夜 以其準確無誤墜落之姿,承載歷史重量 射落被詛咒被意涵的彈丸之地 而現在則淪為人家掌中物,只好 浴火重生,命運扭轉記憶打造 而無論被迫或無奈 這一切都瘋狂,都是一時火燥性急 這中間果然都須經過水的冷卻 霜露的覆蓋,或土的沉埋出土 陽光灼射,石的磨難刨光 也唯獨真槍實彈烈焰打造的歷史切片 砲戰燒灼紋身烙記的刀刃 方為真品,無法複製倣效 君請認明 所以,給我一把金門菜刀 銳利無比的利刃 以便切準豐饒的烽火意象 餵飽歷史的貪讒、腥膻 無休無止的巨大飢餓 二○○三年四月十六日定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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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砲火餘生錄》一串香蕉救兄弟兩命
民國四十七年八月二十三日傍晚六點三十分左右,金門對岸的共軍砲兵部隊,集中各型火砲數百門,在同一時間向金門島展開奇襲式砲擊,兩個小時內連續發射五萬七千多發砲彈,駐守金門的國軍部隊在六分鐘後展開還擊,雙方砲彈一群群呼嘯來呼嘯去,揭開震驚中外的「八二三砲戰」序幕。 此後連日砲擊,戰況空前激烈,直至十月六日國軍在美援大口徑巨砲加入參戰,給予對岸砲陣地迎頭痛擊,總計在四十四天砲擊之中,共軍總計對一百五十三平方公里土地的金門島發射四十七萬餘發砲彈,平均每平方公里落彈三千一百餘發,金門每一寸土地都快被打翻了,卻仍無法達成封鎖金門的目的,因而宣布「停戰一週」。金門防衛部胡璉司令官為減少民眾、學生傷亡,於十月九日派軍鑑疏散至台灣,成行者每人發給生活補助費三千元。 當時,也有許多鄉親捨不得離鄉背井,選擇留在金門。而留下來的民眾,男丁編成自衛隊,支援國軍作戰、岸勤運補搶灘、及自然村自衛戰鬥等保鄉保土任務;未婚女子則編成婦女隊,支援國軍作戰救護任務,而老師則被編入宣撫隊,擔任文宣作戰工作。 由於砲戰期間,金門防空避難掩體不多,砲彈來時只能靠簡陋的土洞或壕溝暫時躲藏,很多傷亡民眾,並非被砲直接擊中,而是被砲火威力震撼壓下的土方活埋。或許,砲戰期間瓊林村比較沒有落彈,在島上算是比較安全的地方,因此,金湖國小校長江思明,將教職員工撤至瓊林村避難。記得當時家父任職於湖小,外公正巧是瓊林人,所以,我們全家也順理成章跟著暫時搬到外公家居住。 那時,家父擔任學校總務主任,八月底依例必須去縣政府領員工薪水,可是,瓊林到金城有七、八公里之譜,島上沒有公車、也沒有摩托車等交通工具,唯一的方法就是沿途攔軍車。值得一提的是,當時胡璉司令官很愛民,命令軍車行駛路上,遇百姓舉手攔車,一定要停車讓百姓搭乘。曾經,有一個鄉下婦人挽著包袱回娘家,途中遇到軍車,立即揮手攔車,口裡還連聲喊:「我要坐你的車子」,但因沒有上學不識字,也不會講國語,,本意是要「坐車子」,可是,聽在「北貢兵」耳裡,竟是「我要作你的妻子」,讓駕駛兵高興大半天,才發覺是誤會一場! 那個時候,金門到處童山濯濯,中央公路從瓊林到雙乳山往西一帶也不例外,放眼皆為光禿禿的平野,凡有軍車通過,必揚起漫天塵煙,對岸的瞭望哨可以一目了然,砲彈即隨之而來。因此,路過的軍車都加足馬力疾駛而過,很多軍車都不敢息火停下來載人,少部份不敢抗命的司機,也只能減慢速度讓乘客跳上車。 根據家父回憶敘述,當年那一趟領餉之旅,真是膽戰心驚,有幾次即將跳上車時,對岸砲彈立即呼嘯而來,如雨般落在附近下來,軍車見狀立即急駛而去,家父則趕緊跳下路旁排水溝躲避砲彈,眼睜睜的看著軍車加速離去,一路上走走躲躲,一直快走到雙乳山(就是現在的中山林)附近才跳上一部中吉普,身上的中山裝已經污穢不堪,好不容易才到了縣政府領到薪水。回程時,想到大難不死,值得好好慶祝,於是,兼程跑到市場買了一串香蕉,希望讓孩子嚐嚐香蕉的滋味,一路轉折,回到瓊林已是午後三點多鐘。我跟二弟與表哥、表姊在大排水溝的橋頭玩耍,家母興沖沖的跑來要我們快回去,儘管玩得正起勁,聽到爸爸買回一串香蕉,兄弟倆立即拔腿飛奔回去,就在我們要踏入家門時,突然晴空霹靂巨響,連續三發砲彈落在附近,香蕉還來不及吃,就聽到屋外紛紛擾擾的喊著:「阿明(表姊)被砲彈打到了」,沒多久,渾身是血的表姊和表哥都被抱進屋子裡,表哥只受輕傷,表姊卻已回天乏術了,要不是家父突發奇想的買回那一串香蕉,我和弟弟肯定還在橋頭現耍,勢必難逃浩劫。 這次砲擊傷亡事件之後,說明連只住平民百姓的瓊林村也遭砲擊,島上無分市街、或鄉村,都是砲擊的對象,金門已經沒有安全的地方,因此,我們一家五口決定遷回山外老宅,每天躲在又濕又臭的泥土坑洞裡,常常是吃著燒焦的飯,因為老媽只能利用砲戰稍停的時間,用煤油爐燒飯,往往飯燒一半,聽到砲彈落在附近,趕忙躲回防空洞內,等到砲聲稍歇再回家,飯已燒焦。 如今,砲聲已遠,兩岸人民藉「小三通」恢復往來,重啟交流新頁,儘管隨著歲月更迭,年華逐漸老去,但四十幾年前砲火下的一頁頁的影像,卻依然縈繞腦際,特別是家父買回的那一串香蕉,讓我們兄弟逃過一劫,更是心有餘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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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打雙不打──導讀螢火蟲映像體
我揣想著,當他揮汗執導的時候,會不會突然像吳鈞堯先生一樣,想起那些幼時、童年的往事,然後對著那些年輕的歲月會心的一笑,彷彿已經離開很久遠了,因為連日夜開鑿的翟山坑道都已在民國七十六年移交國家公園管理處,近十年,開放觀光,河道淤積的很嚴重,已經可以判斷出此時此地的翟山坑道都已不利於任何船隻的運行,而整個坑道取景最佳的地點是在坑道盡頭由外往內拍攝,而且十萬大軍已經不再,除了遊客的嬉鬧聲外,僅剩下濕潤的牆壁上經過掩飾開挖鑿洞時死傷阿兵哥的感念木牌,不知所以然的觀光客還在上面簽個名,以示「到此一遊」以資留念,如此糟蹋往生者,死者何堪,實令人感慨萬千。 烽火煙硝的歲月已經遠離,我們現在只有一群熱不起來的阿兵哥,已經沒有戰爭,但不是必須先要有敵人才能培養戰鬥意志嗎?沒有敵人就要有假想敵,而我們沒有,也希望沒有,所以未能誇張、抹黑、努力膨脹,擴張上網,才能劃分敵我陣營,這令我覺得現在身在金門的阿兵哥,角色及處境都相當尷尬。 在這部八十分鐘的電影開頭首先打出曾經出資贊助此部電影的鄉親人名,然後漸漸消失,然後再出現另一個人名,大約三百餘名,最後畫面出現鮮紅斗大的十個字「人民的力量,百姓的電影」。其實對於那個時代活過來的人們來說,如果你想做什麼就能做什麼的話,那真的是太好了。 故事由民國三十年夜裡的一盞油燈開始,那種油燈像是在玻璃罐頭上打個洞,底下放滿了油,以供燃燒,但火是點在蓋子外頭,所以一拿到戶外就燭影明滅,一不小心,火就熄了。從日軍來了之後,金門百姓從那之後就不能要求什麼公平的待遇,對於日軍,必須十分順從,對於駐紮的國軍,必須義務襄助,心裡儘管苦的不能說明,卻也不能掉淚,對於戰火下的日子安之若素,電影中那些由鄉親們演活了的角色總讓人覺得他們的眼神是認命的,是無所謂的,只因為他們真的經歷過,然而沒有經歷過的,也沒有因為生澀、疏於練習,每個人都演活了自己應該扮演好的角色,然而這些遠比他們在大時代中所想像中來的遙遠而且艱難-讓你去自衛隊你就去自衛隊,你沒有說不的理由,抓你去料羅搶灘運補你就得去搶灘運補,你沒有拒絕的權利。我想,與其說他們是不抱怨也好,認命也好,想通想透了也好,也許他們唯一選擇除了舉家遷台,重新開始以外,否則留在這裡就只是深知抱怨只會讓烽火下的日子更難捱,反正,讓你做什麼,你做就是了,其餘的,似乎不宜與聞。 這部片中,除了演員們外,還不時穿插著一些真實經歷過那些烽火歲月老人們的談話,強烈的燈光打在他們的臉頰,彷彿像是抽象的圖騰上,顯現出詭譎的氛圍,那是歷史的昇華,也是青春的光澤,與演員們形成強烈的對比,他們雖已年華老去,偶爾的恍惚,但仍是沈穩謹慎,說話仔細,似乎他們從不知道自己在一夕之間將會突然被派給誰了。 這片是從民國三十年開始的,在日本統治下的某一天,日本人嚎著說日本國被美軍丟了兩顆原子彈,戰爭瞬間結束,日本人哭的很傷心,然後日本人走了,有些老人們仍記得日軍離開的那一天,日本阿兵哥的綁腿還是綁的整整齊齊、乾乾淨淨的,當初是他們自己莫名其妙的就統治起金門來了,但走了之後,民國三十七年,國軍一批一批的來了,一片亂七八糟,苦不堪言,金門百姓,不放心、不明白,國軍想要什麼東西就自個兒拿去了,百姓吭也不敢吭一聲,一片忠心,施恩厚待,從來不會想要將對方的言語嘲諷,例如「死老百姓」,突如其來的一陣攻擊徹底的反擊回去,就像甘地所說的-「努力在做是我們的責任,而結果通常在上帝手中。」但能送走的孩子,就儘快後送了吧!氣氛畢竟很不一樣的呀!大人們只知道戰爭來了,家鄉在一瞬之間就成了戰區,還是前線,誰知道往後的日子該怎麼過?情勢局勢天天在變,於是只能雙手合十,到廟裡去求乙紙平安符給獨自離家的孩子掛在胸前、或是揣在上衣口袋裡,一遍遍的殷切叮嚀:「去吧!一切小心。」 也許在那個時代,離家越遠越好,若想要活的安全,這是一種必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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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歷史提前一萬年發現打製石器
福建省有長達二三○○多公里的海岸線,一二五個大小港灣、島嶼一四四六處。地理上金門是位於福建東南沿海,晉江、九龍江兩大流域出海口外的島嶼。如︽海國見聞錄︾一書上所寫的:「金為泉郡之下臂、廈為漳郡之咽喉」。文化淵源與泉州、漳州及廈門密不可分;早期文化的發展也與粵東,包括韓江流域所在的廣東潮汕、梅州及福建龍岩三地,有著可排比研究的聯繫關係。 一九八九年底,大陸漳州市文化局文物科科長曾五岳,在漳州北郊調查,採集到一批小石塊,經中國科學院古脊椎動物與古人類研究所尤玉柱等人鑒定為舊石器。之後在漳州市北郊近一○○平方公里的更新世台地上,找尋到十七處石器地點,得標本三百件。一九九O年二月,針對新台地的第四紀地層進行考察,認為出土石器是兩個不同時代的文化層位:(一)下層是約距今四至八萬年前蓮花池山紅土層中的礫石條帶,含有用石晶體和脈石英硬砂岩製作的石製品,約為地質時代的晚更新世中期,這是福建地區至今發現最古老的舊石器。(二)上層是約至今九○○○年至一三○○○年前,覆蓋在紅土層之上的一層紅黃色砂質黃土,接近表土層,其中含有燧石質原料製成的小石器,絕大多數為黑色、灰黑色、淡黃色燧石,其次有玄武岩、脈石英、石英晶體等。推測石器的加工法是經過錘擊、砸擊而獲得小石片、小石核,再經過二、三步驟多向加工製成各種型態的石器。其特點是:石器普遍薄小,絕大多數在一至二‧五公分,重十克左右;石器類型複雜,加工精細,有石核、石片、刮削器、尖狀器、鏃形器、雕刻器、石鑽、石斧等。其中刮削器數量最多,約占數量的四分之一強,形式多樣,包括單邊直刃、單邊凹刃、單邊凸刃和凹缺刃等類型,成為富有地方色彩的工具之一。這些特徵明顯的石製品,存在約為地質時代的晚更新世晚期至全新世早期,經中國科學院古脊椎動物與古人類研究所多位專家鑑定,命名為漳州文化,代表福建省沿海地區,介於舊石器時代和新石器時代之間的一個過度階段文化。 漳州文化的小石器製品,與中國其他大約同時代遺址或地點出土的石製品,有不同的文化特徵,而在福建省內同一時代發現的文化遺存,還有清流縣的人齒化石及東山縣的古人類肱骨化石。尤玉柱認為漳州文化的各種性質,說明它應歸入小石器傳統之中,由於沿海的環境與其石器組合顯示出地方色彩;小石器傳統適應的生態環境是近山草原、近山湖海區,其經濟以狩獵(包括漁獵)為主,兼營採集。 漳州文化的分佈範圍,除在漳州市郊台地的一一三個地點外,在龍海、平和、東山、華安、詔安、龍岩、廈門等市縣都有發現,在鄰近粵東的南澳島,也曾發現過與漳州文化相類似的石製品計一五O件。 金門地區發現的小石器,無論顏色、質料、打片方法、大小、修理技術和器物類型等,都與漳州地區發現的打製石器相同。目前發現地點有瀕海的后豐港及已闢為農田的賢厝台地,後者是在休耕的農地中發現的,材料大多數由黑色、灰黑色、淡黃色的燧石打製而成,出土石器附紅黃色砂質土,研判紅黃色砂質土層的形成時間,有可能從晚更新世晚期到全新世早期;因為形成至今的時間較短,尚未完全風化為紅土,屬台地較高的層位,接近於地表,經長時間的侵蝕、剝蝕作用,容易受到嚴重的破壞;兩處採集的標本,即是暴露在地表上,不久之後該地點便因與改良土質的客土拌和,再度恢復為農民的耕種地。從發現地點散落的距離不遠,都在附近的一、二十公尺範圍內,應是遺留在原居住地的可能性較大。新石器中、晚期的文化遺存沿著水頭港、后豐港、后浦港一帶的出現,顯示居民長期的在此區域居住活動。石錛、凹石、礪石、石網墜等石器製成品,是用來從事漁獵、採集的相關行為,與中國東南沿海相同的印紋陶文化,更是此地居民發展文化內涵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