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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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籌碼:立人之本的仁義
《易經·說卦傳》第二章云:「是以立天之道,曰陰與陽;立地之道,曰柔與剛;立人之道,曰仁與義。」這「仁」與「義」,乃中國傳統文化中最根本的倫理思想。古人云:「由心言之曰仁,由事言之曰義。」仁者,發乎內心的慈愛與惻隱;義者,顯於行事的正直與節度。仁為德之本,義為行之準,二者相輔相成,內外兼備,遂成立人、立家、立國之根基。 一、仁義之理:天人之際的道德軌跡 《易經》卦象之中,六爻之三、四爻象徵人道,其義正為仁與義。若以「數」觀之,河圖之數「三」居東方屬春,主生發,象徵仁;「四」居西方屬秋,主收斂,象徵義。配以五德(仁禮義智信)方位,三為仁,四為義,足見古人早將「仁」視為萬物生機之始,而「義」為萬事成就之依歸。 中國文化中,數理與德理往往相通。祖輩之人常以「不三不四」罵人,形容品行不端,實則暗指「不仁不義」;又如「朝三暮四」、「三心二意」,皆借數喻德,彰顯人心之變。三為仁之體,四為義之用,二者相輔相成,方能臻於圓融之道。 二、仁之為體,義之為用 「仁者,愛人。」此愛非溺愛、偏愛,而是發自本心的惻隱與忠厚,乃一種自然而然的善意。孟子有言:「仁,人心也;義,人路也。」仁為人之本心,義為處世之途徑。有心而無路,則行無所依;有路而無心,則行失其本。 《說文解字》釋「仁」為「從人從二」,意指仁心須在人際關係中體現與實踐,強調人我之間的感通與共情。而「義」字從「羊」,象徵善群之性。群體有別,便有親疏遠近、好惡之分,仁之推行難免受阻,故須以「義」為規範,以定行事之準則。故《禮記》曰:「禮緣義起。」有仁而後行義,有義而後成禮。 三、仁義之風,見於日常與典故 古人行事,講究「出之以仁,明之以義」。如古代田獵,有「設罟不掩丘」、「取獸有時」之制,不焚山、不竭澤、不殺幼雛,皆出於仁愛之心與義理之節。仁不傷物,義不妄取,遂成就人與自然和諧共處之倫理。 儒家倫理並非空談,而是深植於生活實踐。民間俗語云:「馬有垂缰之義,犬有濕草之仁。」意指禽獸尚且知恩識義,人若無仁無義,何以立身?故「頂天立地」者,不僅在於功業,更在於德行。而「不三不四」之語,正是對失卻仁義者的警誡。 四、聖賢之道,歸於仁義 《孟子》一書,精義盡在「仁義」二字。孟子曰:「居仁由義,大人之事備矣。」仁義之道,不僅為士人修身立德之準繩,更是推己及人、濟世安民之實踐。「居仁」和「由義」的門葉聯對,也融入常民文化作為祖輩不語的叮嚀。 宋代文天祥臨終前書三十二字遺言:「孔曰成仁,孟曰取義,惟其義盡,所以仁至。」此語沉雄堅毅,乃忠臣仁者以生命踐行道德之最終見證。仁義非僅抽象倫理,而是貫穿生命始終的實踐準則。 結語:仁者愛人,義者立身 仁為心之本體,義為行之規範;仁乃無所不包之愛,義為有所不為之節。仁義並行,方能應對世間之紛繁與變易。當今社會雖萬象紛呈,然若能持守「仁義」二字,仍足以安身立命、為世存道。 自《易經》至《孟子》,自田獵之制至民間俗諺,仁與義早已融入華夏文化血脈,成為吾人處世之根本與精神依歸。願吾輩於日常生活中,尋回那顆不為功利所蔽的「仁心」,行於有節有度的「義路」,使行有所止,愛有所依,做個有溫度有榜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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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念埔里米粉的滋味
從農村結構轉變成為現代工商社會,人們藉由過年過節期間,享受全家團聚和聯繫家族親情的美好氣氛,進而積累了許多甜蜜回憶……。 我們兄弟姊妹皆來到了七十歲以上的年紀,父母早在二十多年前先後往生,然而手足之間的情誼,並未因為長輩不在了而疏遠,依然傳襲老人家在世時候的習慣,在年節假期都會回到鄉下的娘家團聚,享受珍貴的親情之樂。 每年春節假期有長時間的家族聚會,所以在三、四天的用餐時間裡,大約有二十幾口家庭成員一起吃飯,像似早年農村全家享用「大鍋飯」那般有趣,也好像是小型喜宴只邀請至親好友聚會,因而充滿溫馨、感人與熱鬧的氣氛。 春節聚餐吃飯總是比平常還要豐富些,當然家庭主婦最為辛苦了,好在姑嫂同心協力一起幫忙做飯,所以大家因為烹煮美食而忙得不亦樂乎。 由於過年假期得準備好幾天的菜餚,所以負責掌廚的家族成員,對於菜單的拿捏就很重要,以致於每一餐所品嘗的多樣性餐點,就彷彿欣賞魔術師表演一般精采;不過長久以來每次年節團聚的餐點,其中總有一餐是由三姊負責掌廚炒米粉,她所調理出來的鄉土米粉料理,雖然看似簡單但是好吃極了,所以總是讓大家大快朵頤而讚不絕口。 「三姨所炒的米粉實在太好吃了,尤其採用埔里米粉當食材,其特有的香嫩、爽口,以及蠻有嚼勁的特點,是我們從小吃到大的美好記憶。」外甥每次享用熱騰騰的米粉大餐之際,總會嘴甜而誇獎三姨的廚藝真棒呢! 外甥的讚美應該是蠻寫實,因為在過年期間大家免不了享用大魚大肉之餘,其實會有一點油膩的感覺,因而享用一頓Q彈可口的米粉鄉土菜餚,就覺得很有享受人間美食的幸福感。 三姊對於炒米粉確實有心得,誠如上述,她總是使用中部聞名的「埔里米粉」當作食材,經過爆香、翻炒、添加自製辣椒醬和獨特的火候,的確把埔里米粉很好吃的名聲,在家族成員之間打響了。 提起中台灣頗有名氣的埔里米粉,顧名思義就是南投縣埔里鎮的名產,埔里山城位於群山環繞的盆地,山水環繞的地理環境極其優美,所以有好山好水的雅稱。 其實埔里山城除了米粉名產之外,像似被稱之為「美人腿」的筊白筍、還有風味醇香的紹興佳釀、具有豐富維他命C的百香果、加上甜蜜好吃的紅甘蔗,以及皮膚白皙而健康的埔里美女,都是大家長久以來對於山城小鎮的良好印象。 在這許多名產與人文特色之中,其所代表之一的米粉名產極為親民,雖然現在嚴格規定產品內容物之標示,物品包裝上必須實際標出原物料,因此坊間外包裝大都以埔里水粉或炊粉等名稱上市,不過消費者仍然習慣稱之為埔里米粉。 我們提到埔里米粉的記憶,其實可以回溯到半世紀之前,六○年代負笈台北淡江大學念書的時候,有一次大家在寒假時相約到埔里度假,因為班上有一位住在山城愛蘭丘陵台地的Karo同學,她家是很棒的三合院,從中埔公路下車沿著鄉間小徑往上走,大約十來分鐘即可到達。 典雅幽靜的三合院宅第,落落大方隱藏在丘陵小徑的盡頭轉彎處,其古色古香閩南式建築,就像似早年農村經常可見的格局,不過由於其先祖在當地頗有聲望,所以古宅的樣式極其講究,據說有些建材甚至來自於大陸福建,經由高明師傅設計和建造,因此在愛蘭丘陵附近部落裡面,算是最具有代表性的古老建築之一,目前也被列入縣定古蹟而妥善維護。 五十年前同學們造訪Karo的愛蘭山莊宅第,當大家徜徉於綠意盎然的優雅庭園之際,不但可以吸吮山間特有徐徐涼風吹拂,而且從院子往前方望去,除了層巒疊翠的山林之外,更有源自於霧社眉溪之水蜿蜒流過,難怪其先祖覓得如此好地理築屋居住,所以此刻讓大家覺得身心舒暢而神清氣爽。 當天Karo的母親熱烈招待大家,並且親自挽起衣袖下廚,記得是炒了一大鍋道道地地的埔里米粉,以及也算是特產的香菇雞湯,當香噴噴熱騰騰的米粉與熱湯一上桌,大家在寒冬的山莊頓時覺得飢腸轆轆,於是盡興的大快朵頤而極其滿足。 雖然當年大啖米粉的滋味已經過了半世紀,可是如今回憶起來依然覺得口齒留香,其中有些同學第一次品嘗到傳說中的埔里米粉,當然在心中更是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時光荏苒而流逝,當年在淡江上大學的同學們,如今都已屆七十來歲,雖然不能算是老人族群,但是最近每次同學聚會的時候,總有幾位好友無法參加,因為他們先後往生而永遠缺席了。 從年節聚會總有一餐吃米粉的習慣,以及回想當年在愛蘭山莊的米粉饗宴,心中總覺得這一種鄉土食材,其功能不只是填飽肚子而已,對於我們家族而言,更象徵著手足情深的甜美記憶;至於那些青澀年華時期的美好青春時光,也經常在同學相聚時被提及,大家除了咀嚼往事情懷之外,畢竟也是讓人備感懷念而難以忘記的故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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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壇回顧大校篇
民國66年,依成績志願分發板橋市「臺北縣立重慶國中」任教,報到首日,赫見學校四周稻田環繞,校門前還種植幾片菜畦,場景完全出我意料,彷彿來到都市中的鄉村,有股回鄉的親切。豈料短短幾年光景,四周農田華麗轉身為一幢幢公寓大樓,加上重慶國中是臺北縣升學率數一數二的學校,許多慕名而來的三峽、土城、樹林、鶯歌、中永和等地區學生想方設法、越區就讀,本是60班的校園預定地,一飛衝天為一百五、六十班,教職員工三、四百人,學生七、八千人。已從中型學校轉變為巨型學校,詳看學校平面圖,細數辦公室約40間,公廁30間。尤其下課期間,學生摩肩接踵、萬頭攢動,走廊熙來攘往、川流不息,校園猶如人潮洶湧的「大市集」。 去年打了一通電話給「桃園高中」游文聰校長,曾任重慶國中教學組長,聊起當年排課往事,他說由於班級數多、場地有限,最難排的是體育課,排定體育課等於成功的一半,其他課自然迎刃而解。 大型學校各處室組織健全,行政人員分工細密,教務處主任下設教學、註冊、設備、資訊四組;訓導(學務)處主任下設訓育、生教、衛生、體育四組;總務處主任下設文書、事務、出納三組;輔導處主任下設特教、資料、輔導三組;各組組長下設一至二位副組長,各組有各組的幹事,各處有各處的工友。另有人事室主任、助理員、幹事;主計(會計)室主任、佐理員、幹事。男、女童軍團部、健康中心、圖書館、教師會、幼兒園……等單位。 教務處的註冊、設備、資訊三組,學務處的衛生、體育兩組,總務處的文書、出納兩組,輔導處的特教與音樂資源班都另設獨立辦公室。每一處多達一、二十人,最龐大的輔導處則多達二、三十人。 原本兩三間教室打通的會議室已容納不下全校性的「校務會議」,只好改在活動中心召開,及至最後選出教師代表參加,教評會也是各科分別選出代表。 走在校園中,除了老同事與同辦公室老師外,其他新進同仁則是相見不相識,最多點頭致意。校長初來乍到,除了幾位主任組長認識外,對老師相當陌生,偶有找錯老師訓錯人的窘況。 校舍分為忠孝、仁愛、信義、和平四棟大樓,各樓層走廊皆可相通,四棟連成一體,呈一不規則樓體。能力分班年代,各年級的A、B段班壁壘分明,各自集中分區。教師座位表由總務處安排,導師辦公室則隨班遷移,以就近照顧學生。每年開學之初,即是全校師生「大搬風」的開始,學生換教室,老師換辦公室,各自忙成一團。任教重慶27年,一連26年的導師工作,直到最後一年才首度擔任專任,坐專任教師辦公室。因此在重慶年年搬「家」,最後一次搬回家。 學校平面圖是一張極為重要的「位置標示圖」,教師人手一張,各班教室張貼一張。開學之初,務必事先看好教室位置,才能順利找到教室上課;股長聽到廣播,務必事先看好才能迅速來到集合地點。記得導師班有位國一新生上課遲到,我問其由,回說「老師,我迷路了,找不回教室」,誠然,外觀相同的教室一、二百間,的確情有可原。 七千多人的龐大隊伍,全校集合勞師動眾、大費周章。週一早上全校師生升旗後接著召開週會,結束前在校長帶領下全校師生齊聲宣讀「青年守則」十二條,龐大隊伍幾乎站滿操場,師生一起曬太陽開週會。當年規定每天升降旗,除週一外,另五天是三個年級輪流升旗。為了省時省事,全校降旗儀式改在各班走廊舉行,面向國旗方位舉手敬禮。 為了提升升學率,為能激勵學生上進,每學期的三次段考,三年合計17次段考,國三另加模擬考,註冊組固定公布全年級前50名,由於班級數多,各班第一名未必能躋身「前50」榮譽寶座,因此在大型學校中,競爭尤為激烈。 國中生最愛的運動項目是籃球,一、二十支籃球架不敷使用,下課鐘聲一響,男生早已摩拳擦掌、備好籃球,準備以衝百米之速搶場地,想起來實在同情,在大型學校中,球場是「搶」來的,因為本身也熱愛籃球,「愛屋及烏」,只要鐘聲一響,立即下課,絕不拖延一分鐘。某年,導師班教室位在一樓近籃球場,學生高興一整年。 畢業班一屆五十幾班,每班五十人上下,畢業生二千多人,校外教學務必分成A、B兩隊,一隊二十幾班,行程交互錯開,以免塞爆參觀景點。五十幾部的遊覽車隊,同時出發,浩浩蕩蕩,馳騁高速公路,蔚為壯觀。畢業紀念冊,起初每班以四頁為限,後增至六頁,三、四百頁的紀念冊,頗具份量與重量。。 在大型學校中,教師的升遷調動往往是無聲無息的,新進或調走幾位是無知無覺的,除大多老同事外,新進同仁根本未曾見面或未及認識就調走了,除同科同室或不同辦公室的友好同仁,有時一學期難得見過幾次面。 全校教職員大合照,起初相當踴躍,以課桌椅堆疊,層層疊高,末排可比二樓高度,感覺鏡頭都快裝不下,人像似藐小微物,都得找上半天,後來參與者逐年遞減,僅是張不具代表性的隨意合照,並刪除「全校」二字。 大型學校利弊互見,認識更多老師同學是利,學生活動空間不足是弊。及至後來興建一幢五層樓的巨無霸「學生活動中心」,內設各科專科教室,五樓設室內演藝臺、看臺、籃球場;地下室設立游泳池,才紓解了不足之窘境。 大型學校,教室間數足夠,教師資源充沛,又位居板橋市區,交通便利無礙,佔盡地利優勢,歷來備受考試院考選部與省縣市政府的青睞,經常藉用為高普考及基層特考的場地,也是老師利用假日監考賺點外快的好時機。 那日特別回重慶拜訪現任校長蔡安繕博士及總務張志芳主任,兩位從畢業分發到校,歷任導師、組長、主任之職,均有完整資歷。校長臺南人,祖籍金門瓊林,後從溪崑國中校長調回重慶執掌校務,曾歷經一百五十幾班年代,三人相會,聊起往事,回味無窮! 學校規模大小的認定,眾說紛紜,也時有更新。應是相對之詞,就讀金門何浦、城中時,何浦是小型,城中是大型;任教重慶國中時,金門學校是小型。方知「天外有天,校外有校」。一般看來,小型學校猶如小家庭,師生寥寥無幾,彼此認識熟悉,相當溫馨;大型學校如同大型社區,師生人數眾多,彼此動輒生疏。難怪重慶第二任校長王振東如是說:「校長領導方式,大型學校靠制度,小型學校靠感情」,誠哉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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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到田頭 必有「鷺」
疏洪公園內有挖土機正在工作,這裡是臺北盆地的低窪地帶,有的是長青的草原和沃腴的田壤。 跟在挖土機旁邊的不是監工,而是兩隻黃頭鷺,隨著草土被翻起,黃頭鷺亦步亦趨,專注地啄食被驚起的昆蟲。 相較於一身雪白的白鷺鷥,黃頭鷺的背上多了愛現的橙黃色,像街頭搶眼的挑染男。 許是跟人相處久了,黃背鷺適應環境的能力就變得無所挑剔,不同於其它鷺科的鳥兒偏好河道、池塘或出海口的灘塗,黃背鷺卻是連垃圾場都不拒,只要能不費力獲得更多食物就好。 尾隨著挖土機,快走、小跑步、凝神站立、頭部擺動、跳躍飛起……這些擅長的技巧都是為了捕捉藏身泥土的昆蟲,它們很清楚這些機器是無害的。 我稍稍靠近,黃頭鷺遲疑一下,還是閃開了,但頻頻回首看我,昂昂然的一臉不悅,應是怪我打擾了它們的覓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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鯖魚罐頭
對流雨強盛後,一把青挺綠蔥引我奢侈幸福。 七美國中搭伙的日子,鯖魚罐頭配大蔥,每星期都出現在餐桌上。三桌十二個人搭伙,只煮晚餐,五點,夏太太就俐落的都張羅妥當了。摩托車離去時不忘交代我們趁熱吃。 掀開菜籠蓋,哪一桌已有人動過,就接續著吃,不另開新桌,早吃的人,預留飯菜給其他同事。不會有人鴨霸過量,也不曾有人吃完後沒將碗盤洗淨瀝乾。 偶爾遇到校長,我靦腆一起同桌:校長也這樣早呀。老人家就答,先墊一下肚子,晚上還有聚會啊。我理解的笑著。不敢亂說話。一會,校長起身洗碗,要我慢用。 離島的下班,老師們都打球、運動。我總早於別人的五點晚餐。九點就寢,四點多起床。依稀是兒少鼎彎營區的軍號聲……日西沉月東昇,嶼人都起床了,澇信潮汐日出落息的依規著。 鯖魚罐頭50年來包裝不變。紅黃兩式,大滿罐如昔。以前是一圈包裝紙環覆周身,爸爸馬公買回,我們立刻菜園裡拔出白玉青蔥,蔥白到蔥尾全不浪費的洗淨切段,油鍋爆香,總要開兩罐,再沿淋些水,繞繞空罐,務必將朱紅油光醬汁一滴不剩的倒乾淨才肯罷休。 二姊掌杓,我打下手。紅色壽喜大圓盤鮮紅滿盈的端上桌,一旁還剩有一小碗的茄汁,可拌飯。再一道薑絲紅燒冬瓜。有花生的冬日,爸爸大火熱油,一道鹽炒花生,是趁媽媽還沒回來的大手大腳,澎湃,多油,花生一定要有油才能香脆熱烈啊! 那時,奶奶和叔同住馬公。爺爺住任廟公,晚餐我們已先送去了。 我海邊的家,正如課本裡宣揚的小家庭,九人四方大餐桌上,星星都到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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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年前樹林光華營區
下午,繼續頂著艷陽割稻,有弟兄不小心左手執稻穗角度問題,被右手給用力割到小指頭血流不止,經隨隊醫官緊急清潔消毒包紮處理後,離開稻田退出作業。終於五點時刻,聽到本營帶隊軍官號令,今天「助民收割」任務結束,全營弟兄整理服裝儀容準備上車歸營! 晚飯後,公共浴室都是「坦誠相見」的割稻阿兵哥,每個人都說全身酸痛,可見弟兄們都認真在執行國防部的「助民收割」任務,為國軍爭光。值星排長在晚上八點時宣布,奉指揮部指示:今天不用晚點名,大家辛苦了可以早點休息。時間來到晚上九點,大寢室上、下通鋪早已鼾聲雷動、忽高忽低此起彼落大合唱,可見「助民收割」第一天,大家多麼賣力執行任務,連平常在寢室門口站衛兵的弟兄,都趕緊站到大馬路上,遠離滿屋子的「雄壯鼾聲」,真是蔚為奇觀! 國防部「助民收割」計畫歷時三周21天,從第二天起每天早上八點,營區大門一輛又一輛軍用卡車上面載滿身穿軍用汗衫野戰長褲的阿兵哥,頭戴斗笠手帶鐮刀,前往各分配區域農地為農民割稻。各受助農家為表示感謝,紛紛準備冰水,黑松沙士,水果,香菸。中午並親自下廚做豐盛午餐宴請助割國軍弟兄,而原先部隊準備的便當則成為僅供參考。 有天才助割弟兄自己作好全套配備,頭戴斗笠,眼戴太陽眼鏡,手臂穿長手套,左手小指套上銅指套。如此全副裝備,被大家戲稱:是準備去當農家的女婿!如此早出晚歸,全身充分運動長達九小時的體能訓練,每晚寢室鼾聲雷動的情境,終於圓滿完成任務。 下一個周會全指揮部各單位全員到齊,在唱國歌,升國旗後,少將指揮官登上司令台訓詞,對本次本部各單位執行國防部年度「助民收割」計畫,充分彰顯「軍民一家親」圓滿完成任務表示祝賀。並表示樹林鎮長,縣議員已親臨指揮部表示感謝! 夜間行軍 駐地光華營區時期另一項印象深刻訓練課目即是每月一次「夜間行軍」。通常都是在月中晚上七點半出發,由營長、副營長、營輔導長等輪流帶隊,各連連長則全員到齊,指揮部參三科則是上級督導單位。 部隊全副武裝肩槍,火力支援班則扛五○機槍。路線由營區大門保安街二段出發靠右沿著山腳前行,各連保持適當距離,沿途經武林國小,木業加工區,通過鐵軌轉入中山路。自此,右邊是鐵軌再靠右是整座山頭,左邊就是大漢溪,沿途很少住家,路燈距離很遠,所以真是「夜行軍」。所有軍官都有配備手電筒以利指揮,如此,一路走到目的地「山佳火車站」,路程來回有二○公里。 在春寒料峭的一月夜行軍全體官士兵都著上軍用夾克,舉頭望著浩瀚天際滿天星斗,迎著山邊溪上寒風默然前行。五月和風降臨夜行軍全員換上夏季服裝短上衣,迎著習習涼風行軍步履顯得輕快許多。偶而,遇上火車通過又是一景,最後一次夜行軍是在十月國慶日之後,全營保持最高昂的訓練態度完成任務。 十月底本營奉令移防馬防部馬祖北竿,在「單打雙不打」的烽火歲月,肩負對大陸實彈射擊任務,戍守國境北疆,從而,我們告別「樹林光華營區」! 日後據新聞報導,應地方國民義務教育需求,民國92年8月獲國防部同意無償撥用「光華營區」2.81公頃土地設立國中,即今日之新北市樹林區三多國民中學。民國99年1月7日,經國防部同意撥用0.91公頃,所規劃興建之「樹林光華營區公園」正式啟用。 誠然事事難料,遷居三峽區北大特區新社區十又四年,想不到會與五十年前的「樹林光華營區」成為隔區鄰居,近日已規劃擇期重返「光華營區公園」,可欣賞園內花草樹木景觀,緬懷半世紀之前的從軍歲月!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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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年前樹林光華營區
北大特區 遷居新北市三峽「北大特區」有年,本住宅區依國立臺北大學為鄰而有名,橫跨三峽、樹林兩個行政區,大小社區接近一百座。就平面圖以觀之,它是呈南北長型走向,東有三峽溪越過,北走介壽路,即進入土城區捷運板南線終點頂埔站,迎面就是鴻海科技集團總部。 西邊跨過「北二高」是大漢溪,上岸即是鶯歌區靠近新北美術館,陶瓷博物館。南邊則為校區遼闊校園風景宜人的臺北大學,出後門已達復興路,往東行過三峽大橋可南行至桃園市大溪區,往西行公車及自用車通過「恩主公醫院」,即可沿著大學外牆上北二高,若繼續向前通過三鶯大橋經鶯歌區,轉桃園市八德區可接桃園機場國際大道。北邊為三樹路接樹林區佳園路,有數線公車行駛前往山佳、樹林火車站。 本區的主要對外通勤公車是「916」路線班次綿密,它上北二高後15分鐘下土城交流道已抵達捷運板南線永寧站,坐上捷運後沿線經過10個站就到達台北車站再由此轉赴各地。如此南來北往四通八達交通真是便利,因此,北大特區被各界譽為新北市南邊的「示範社區」。 去年夏日搭乘高鐵赴台南市區一日遊,由台北站上車經板橋站過樹林區要進入隧道前,望向右側窗外遠遠看見當兵時期熟悉的地方已成「樹林光華營區公園」。上月初赴樹林區山佳國小參訪,首次在三峽區(北大特區)住處社區門口搭乘802公車,沿途經過三樹路,樹林區佳園路,柑園路走柑園國小,過柑園橋後直奔山佳火車站,向右轉再過四站抵達目的地「山佳國小」。人坐在車上,看著沿途站名,見景思情,記憶飄向遠方,五十年前當兵時的幾處印象一幕幕重現眼前! 新訓中心 民國六十五年元月中旬,自新竹埔頂新兵訓練中心結訓,當天早點名吃過早餐後,全員在連集合場經抽籤分發部隊,值星林排長仔細為大家解讀代號:恭喜你抽中「金、馬獎」,未中者鼓掌叫好(因為又少了一支籤了),輪到我抽籤交由排長解讀,排長說:你要去報到的部隊在北部。午後本梯次全體新兵背包上肩就此分道揚鑣,向各自抽中的部隊分屬北、中、南、花東地區以及外島前線報到。 帶隊官引領我們同一部隊數十名新兵離開新訓中心,坐上軍用卡車直奔新竹火車站,我們上了台鐵普通火車貨物車廂一路站著,沿途經過新竹縣、桃園縣,到達台北縣樹林火車站下車,帶隊軍官與部隊人事官點名交接完成,我們又坐上軍用卡車直奔部隊營區報到。 光華營區 軍車從樹林後火車站離開,經保安街一段過木業加工區,武林國小抵達保安街二段營區大門。迎面看見警衛室旁,矗立一柱高大水泥瓷磚華表,上面寫著「臺北軍砲兵指揮部樹林光華營區」,我們最後在指揮部門前下車,經兩個營的人事官唱名分配人數,各自帶領新兵回營部報到。從而「1032」梯次新兵被分配到砲指部所屬兩個營(642營、631營)及本部連、觀測連歸建。 臺北軍砲兵指揮部第642營營部連是本人最終服兵役的部隊番號,本營尚有砲一連、砲二連、砲三連等兵力編制。第二天早點名後,各連值星排長帶隊繞著營區晨跑。在雄壯威武的唱歌、答數聲中部隊向前行,放眼環顧四周認識新環境。 本營區格局方正,外圍以整排大樹及土牆與大馬路區隔,內有壕溝作消防之用。營房大門通過大操場正對指揮部,兩旁砲兵營房各有四個連,中央操場環繞著四百公尺田徑跑道有一座司令台和國旗旗桿,旁邊分列各戰砲連日常出砲操用的155加農砲。矩陣型柏油馬路環繞營區四周,兩側高大挺拔尤加利樹枝繁葉茂甚為壯觀,馬路可同時容納十噸重軍用卡車並列通行,及戰車排坦克戰車出操。 入營滿一個月獲放梯次假一天,很多人換上便服後,沿著保安街二段走向新莊迴龍車站,再坐上公路局汽車回台北車站,我則轉公車回永和住處。晚上歸營路線則改坐火車,在樹林火車站下車後,徒步至夜市參觀,並至鎮南宮上香禮拜。 日後經分發至營部文書組,為參三作戰訓練文書士官,負責編印全營日常操作課表。當戰砲連弟兄們正在操場賣力出砲操時,我們營務組的弟兄們承上級長官批示,也正忙著刻鋼板寫公文油印分發各連而努力。 尤其,若同時有陸總部、軍團部、軍部、指揮部公文送達,必須盡速轉發至各連周知遵循時,則營部各參文書總是忙得人仰馬翻。白天不夠用,晚餐後繼續努力,晚點名結束立即跑步回營部「挑燈夜戰」直到午夜方才罷休,大家小聲的說:比出砲操還要累! 部隊日常訓練課目其中包括:射擊打靶,本營每隔兩周各連輪流徒步登山路程一小時,至營區對面大同山半山腰砲指部靶場作實彈射擊訓練,當時的武器配置是「五七步槍」,每人照規定完成射擊訓練。回程走「軍人公墓」方向下山,很多弟兄會主動向因公殉職國軍前輩徒手敬禮! 助民收割 當時,國防部有規劃各部隊年度「助民收割」計畫,於春、秋二季,通令各地部隊為地區提出聲請的農民服務,展現「軍民一家親」的可貴。終於,本部兩營八個連接奉指示:協助樹林地區農民割稻。五月中,軍用卡車於早上八點出發分赴各地農田幫忙收割,本營分配至樹林鎮柑園國小校門口報到,此處地屬柑園里,由現場農會工作人員根據農戶申請表分配至各家人數進行割稻作業。 當天,有農民老先生、老太太、有年輕男、女家屬,更有小學生弟弟、妹妹來帶領阿兵哥們去幫忙割稻。本區稻田遼闊,從大漢溪旁一直延伸至三峽溪畔。在烈日下弟兄們人手一支鐮刀,低頭彎腰,左手執稻穗,右手用力割一路前行,再一束束整齊放在田裡,由農家負責拿到打穀機前打穗,如此作業才30分鐘早已人人滿臉汗水全身濕透。午休時刻才發覺全身腰酸背痛,吃過營區廚房班長所發送便當,大家只想猛灌涼水,然後躺在農家的陰涼地上休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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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踏車墳場
台大校園廣闊,以前學生總騎著腳踏車上課、換教室,所以去台大校園散步,總見到到處都是腳踏車,但有的都已生鏽了,好像很久沒使用過的樣子。聽說是學生畢業後,腳踏車就丟棄在校園裡,所以廢棄腳踏車越來越多。 我總懷疑這些廢棄腳踏車,最終會否被堆積在一個「腳踏車墳場」裡,就像美國的報廢汽車墳場,但去台大校園多次,總未見到。 日昨,初次到思源路的台大育成中心園區,在靠近永春路河堤旁的一塊空地,終於見到成堆、成群的廢棄或待領腳踏車了,這大概是所謂的台大腳踏車墳場了。 近年來,UBike已到處在台大校園內設點了,倒是希望台大學生盡量騎UBike就好,不要在學校製造腳踏車廢棄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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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處
忘東忘西不是小孩子的專利,我們也會。但是,當了家長後卻老是雙重標準,只嚴厲地對待小孩。 忘東忘西、丟三落四,真的有這麼嚴重嗎?其實只是我們怕麻煩罷了,怕物品重買,怕浪費時光找;但是,我也並非一開始就能明於事理;大抵我家小孩忘東忘西,我的處理階段可分成三個。 最初,無能狂怒斥責小孩,把家裡翻天覆地,找到物品的機率微乎其微,傷了親子情感。 再來,不罵孩子了,不見物品,一樣陪同尋找,找不著就扣孩子零用錢,用其零用錢,買回失物,美其名讓孩子學會負責,可零用錢是為了學習理財,一碼歸一碼。 來到最終階段,學會物歸原處,用完立刻歸還--剛好近幾年家庭迷上特力屋,無印良品和生活工廠,可以利用一些奇特小物當收納盒--例如3m掛鉤成了鑰匙的家;茶葉罐成了筆筒,筆筒封面是孩子精心的彩繪。 家人間學會相互提醒:物歸原處。每個月票選一次家庭的「收納之星」--獨得光芒的獎勵有時是霜淇淋,有時是一杯珍奶或是一份麥當勞;要是全家都有做好,就一起吃頓大餐,聯絡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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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屬浪漫
曾做過一個夢:午夜時分,月光朦朧,我划著船穿梭在異域的河道間,此處杳無人煙,前後不見盡頭,使我心中升起一股強烈的不安……。 幸好,圓「夢」造訪名聞遐邇的威尼斯時是大白天。我最期待的行程之一就是遊河。這裡的河道交錯縱橫如迷宮,每過一座橋皆有造型優美,色彩斑斕的古老房舍擦身而過,景色令人驚嘆。 不僅如此,乘著船身低矮的貢多拉時,水氣拂面,隨浪輕輕一斜,對向船裡滿載的甜蜜和幸福,旋即飛濺過來,這種「身歷其境」的體驗於我而言更勝搭郵輪「居高臨下」的滋味。 不知不覺間,我已放鬆到想要「躺平」,或許是船身輕微的晃動就如同搖籃擺盪的節奏,或許因為隨時能靠岸,所以有「恃」無恐,「釣罷歸來不繫船,江村月落正堪眠。縱然一夜風吹去,只在蘆花淺水邊。」,向來容易焦慮的我此刻難得擁有了詩中那般安然的心境。 接著來到最負盛名的聖馬可廣場,本以為迎面而來的是建築群帶來的視覺饗宴,放眼望去卻盡是喧賓奪主的「蜜月軍團」,心情瞬間一落千丈,差點「魂斷威尼斯」。 我既不想在廣場逗留,也不願坐下來喝杯昂貴的咖啡,一心想往小巷裡躲。正當我艱難的穿過人群時,廣場旁提琴手忽然拉起我最喜歡的義大利電影《新天堂樂園》(Cinema Paradiso)的主題曲,琴音瞬間勾動旅人心弦,我因而停下腳步,旁若無人的沉浸在旋律中,直到曲子結束才依依不捨的離去。 雖然後續所到之處,仍舊人聲雜沓,不過應是方才被音樂滋養一番,我的心一路是滿足的。 人們常將威尼斯與浪漫一詞畫上等號,我由衷認同,但我收穫到的浪漫,並非美酒佳餚、買顆名牌包、住高檔飯店,由金錢堆砌而成,也不是「對的人」才能給予的情緒價值,而是我那豐富善感的心送給自己的禮物。 註:《威尼斯之死》(德語:Der Tod in Venedig,又譯《魂斷威尼斯》)是德國小說家托馬斯.曼(Thomas Mann)的中篇小說,發表於1912年。1971年改編為電影,由義大利名導演盧契諾·維斯康堤執導。(資料整理自維基百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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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居吾述】 從生態文學到自然寫作
其中《山海經》可以說是中國最古老的物誌類紀錄,反映出人類對大自然的恐懼與崇敬,以鬼怪妖獸的形象描述所見之生物,如:山魈,據查證應為狒狒。以宋朝唐慎微的《證類本草》為基礎訂正補遺,李時珍花費27年,經3次修訂 、載藥1892種,約160萬字、分成16部。這些作品以現代人觀點來說,就是對應到金門早期迄今一些相關的圖鑑、物種調查報告等。雖非屬文學類著作,但卻記錄下了人類對大自然的觀察。此外,《詩經》中的「關關雎鳩,在河之州」、「蒹葭蒼蒼,白露為霜」、「題彼脊令,載飛載鳴」等,除了描述了物種的型態也藉由牠們的模樣折射出人們的情緒。相較於《詩經》,《楚辭》則較多由神話與現實交織而成!〈九辯〉中「獨申旦而不寐兮,哀蟋蟀之宵征」、《九章‧哀郢》的「鳥飛返故鄉兮,狐死必首丘」……等。生民日常中的歌謠更是體現了人們對自然的觀察:「螢火蟲、夜夜紅、飛到西、飛到東、替我做盞小燈籠」、「烏鶖、烏鶖、嘎嘎啾,赤肉搵豆油,豆油捧咧走,烏鶖、烏鶖、罵罵嚎」、「白翎絲(白鷺鷥),擔糞箕,擔到溪子墘,跌一倒,拾到兩仙錢,一仙撿起來好過年,一仙買餅送大姨」、金門的童謠中也有「埔丟仔、埔丟仔、生子無處放、才會被猴死囝仔捉去把捏啊」、「客鳥喀喀、舉刀來裂、撮鹽來灑、暝仔早通來請人客」……等。 後來的古詩、唐詩、宋詞乃至於現代散文都出現了對大自然的描寫,也就是在「生態文學」一詞出現之前,「自然寫作」早已在我們出現在朗朗上口的作品當中。亨利·梭羅(1854)的《湖濱散記》描述簡樸生活與自然共生的實踐,此何異於晉代陶淵明的〈歸園田居〉呢?唐詩中鄭谷的〈鷺〉:「閑立春塘煙淡淡,靜眠寒葦雨颼颼。漁翁歸後沙汀晚,飛下灘頭更自由。」、駱賓王的〈詠鵝〉:「鵝、鵝、鵝,曲項向天歌。白毛浮綠水、紅掌波清波。」都是對單一物種的描述。到宋代馬致遠的〈天淨沙‧秋思〉:「枯藤老樹昏鴉,小橋流水人家,古道西風瘦馬。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周邦彥的〈西河‧金陵懷古〉:「燕子不知何世,入尋常、巷陌人家,相對如說興亡,斜陽裡」等則以物種及整體環境喻情。從周敦頤的〈愛蓮說〉、梁實秋的〈我愛鳥〉的既是敘事也是投以哲理,再到司馬中原的〈火鷓鴣鳥〉描述的正是金門的斑鳩(或紅鳩)模樣。 其實金門從未自絕於自然寫作之外!邱葵的〈白鷺〉:「眾禽無此格,玉立一閒身。清似參禪客,如辟穀人。綠秧青草外,枯葦敗河濱。口體猶相累,終朝覓細鱗」、蔡獻臣的〈詠荷〉:「芙蕖生泥中,永夏自萋萋。綠葉搖風直,紅英照水低。本性清淨故,在涅不能緇。所以妙法經,取之標授持。嗤彼無始眾,翻令火宅迷」,再到林豪的〈戲仿禽鳴卅六首〉:「姑惡伯勞鳴也!姑惡、姑不惡,姑叫奴奴之福、姑責奴奴之錯!使姑受惡名是奴錯,又錯奴之錯矣,姑不惡」。當然根據我對金門鳥類的認知「姑惡」乃白腹秧雞,而伯勞則該是棕背伯勞鳥。但這並不影響這些金門古代先賢文人的成就,畢竟以現代人的知識去糾正過去實則不公。 現代的生態文學作品中「生態繪本」成了相對上「文學」成分較高的類別。其中2008年我和我太太合作的兩本兒童繪本:《阿彩返鄉記》和《黃花娘的姑婆情》為這類作品在金門的先河。後來便有了張振松的《等待霧散的戴勝鳥》、施政廷的《鱟》、陳盈帆的《水獺找新家》、楊更生的《阿嬤家的戴勝》,近作則有蔡美保的《水獺妹妹金莎》等。除此之外,在金門以生態為主題集結成冊的書則有我太太的《金門野人誌》,以及去年獲得文化局出版補助的《浯羽倫比·金門鳥故事》。近年來我以《浯居吾述》為系列嘗試「類」湖濱散記的寫作方式,記錄生活在金門島的日常生活,其中不乏與生態相關的題材,藉物寄情、以景養生乃是這系列作品的定位。 生態文學不必拘泥於刻板的批判格式,如何引起共鳴進而喜愛自然是最終的目的。在睿友文學館展出後,我和我太太受安瀾國小淨妮老師之邀,和五年級的學童分享我們的心得。這次的分享過程中我並未選擇知識量太大的生態解說,而是利用網路資源播放了不少金門野地裡容易聽到的鳥叫聲。目的就像我日常生活中和我小孩在林間散步時,希望這些鮮明的鳥叫聲能不知不覺地刻入到他的靈魂深處。或許在將來的某一天當他客居他鄉時,聽到相同的鳥鳴聲時,能憶起他童年時的快樂時光,增添他在面對人生困境時的助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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鳶嘴山的挑戰與仙境
鳶嘴山,位於台中和平區大雪山國家森林遊樂區的一部分,屬於雪山山脈,是中部山友心中的經典路線。它並非台灣最高的山,卻因其獨特的岩壁、壯闊的視野與險峻的地勢,成為許多人鍾愛挑戰的目標。當我踏上這條山徑時,心中懷著既期待又忐忑的心情,因為我知道,真正的考驗在山的後段,那段聞名已久的險峻峭壁陡坡。 一路前行,最初的山徑仍算和緩,林蔭環繞,蟲鳴鳥叫如同山林的交響曲,陪伴我們向上邁進。微風輕拂涼爽,似在鼓勵每位登山者:「勇敢走下去,前方有驚喜在等你。」然而,隨著海拔的提升,道路逐漸收窄,石頭裸露,坡度陡峭,像是在提醒我們:遊戲時間已結束,接下來才是真正的考驗。 終於,最艱難的段落出現在眼前。那片直逼天際的峭壁陡坡,就像一頭沉睡的巨獸,靜靜橫亙在登山者的面前。它沒有言語,卻用壓迫的氣勢質問我們:「你,敢不敢挑戰?」我望著繩索沿著岩壁垂下,心跳加快,雙腿微微顫抖。對於懼高的人來說,這裡無疑是一道天險;對於體能不足的人而言,更是極限挑戰。 手腳並用的攀爬,讓我感受到什麼叫「四肢合力」。雙手緊握粗繩,手心被磨得發熱;雙腳踩在突出的石縫上,肌肉緊繃,似乎每一步都在考驗意志。頭頂的天空雖然明亮,卻像遙不可及的希望;腳下的深谷黑沉,彷彿無聲地提醒:「一旦鬆手,將是萬丈深淵。」這種張力,讓人心臟怦怦直跳。 在這段險路上,我體會到「小心謹慎」四字的重量。每一個步伐都必須穩妥,每一個呼吸都必須專注。繩索與岩壁成了唯一的依靠,我們像一群小螞蟻,緊貼著大地的肌理,緩慢卻堅定地往上爬。這一刻,汗水不再只是體能的消耗,而是勇氣的見證。 終於,當最後一段岩壁被征服,視野驟然開闊,我們抵達了鳶嘴山的主峰!那一瞬間的喜悅,如同壓抑已久的洪流,瞬間湧上心頭。全身的筋骨似乎都被拉開,從肩膀到腰背,每一條緊繃的線條都鬆了下來。攀爬的辛苦,如潮水般退去,只剩下通體舒暢的輕盈感。 登頂之後,環顧四周,只見雲海翻騰,如夢似幻。雲層宛如一片白色的海洋,在山巒間奔湧,像柔軟的羽毛,又像浩瀚的銀河。夕陽緩緩沉落,金色的光芒灑在雲端,將天空染成橘紅、粉紫、金黃的畫布。那一刻,我彷彿置身於仙境,腳下是凡塵俗世,眼前是神祕國度。 「辛苦與美景的對比,正是登山的真諦。」若沒有先前險峻的陡坡,我們或許不會如此珍惜這片風景;若不是全身肌肉的酸痛,我們也不會體會身心舒展的快樂。艱辛與喜悅,恐懼與勇氣,正如陰與陽,交織成登山最動人的篇章。 回想那段峭壁陡坡,彷彿是一道考驗生命意志的門檻。而跨過之後,便能迎來一場心靈的洗禮。鳶嘴山不只是山,它更像一位嚴厲的老師,先以險峻的岩壁教導我們謹慎與勇氣,再以壯麗的雲海與夕陽獎勵我們的堅持。 下山的途中,仍須如臨深淵的攀岩而下,但我的心情已較是輕盈無比。縱使身體依然疲憊,但內心卻有一股滿滿的力量。那股力量,來自於挑戰自我的勝利,也來自於與自然的深刻交流。鳶嘴山,就像一首詩,用險與美交織而成,用痛與樂譜寫而就。 正如有人說過:「登山不是為了征服山,而是為了遇見更好的自己。」這趟旅程,我深深體會到這句話的真實。鳶嘴山以它的峭壁雕刻了我們的勇氣,以它的雲海洗滌了我們的靈魂。當夕陽最後一抹光彩隱沒於天際,我知道,這段記憶,將會長久燦爛地留存在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