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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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 戀
每次,沏茶品茶 香氣便從舌間 直上腦門喚醒當年 那段春茶初綻的稚嫩戀情…… 打開初戀的繡花包 牽手時觸電似的臉紅心跳 教我泡茶茗品的細膩體貼 以及一封封 潮浪般不停拍岸的深情 仍如一顆顆珍珠彈落心間 愛,今已 被歲月蜷曲成 一葉心事 暗藏 在碧螺春泡開的香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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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的遐想
秋去冬至,季節遞嬗,樹梢上的枝葉轉變為另一種不同於秋的形式。蕭瑟與滄桑的意味又更加深了,有如一首首唐人絕句,劃過冷寂的星空,往下墜落;滑掠過冷冽的湖水,四處散布。空氣糝著詩意,夾帶寒氣,順風恣意地飄懸,冀望哪一位失意的文人,在性靈受挫之餘,亦能尋求到一分寧靜、一絲慰藉與一份歸屬的溫暖,這樣的感覺溢滿胸臆,使得充滿蕭瑟與滄桑的冬令時節,添增一抹神祕的氣韻。 未若柳絮因風起,白雪如點點星花,以柔美的嬌態,緩緩地墜降在這四時之末。不消幾刻,潔淨的雪已遍地覆蓋,宛若體氣微恙的珊珊女子,披著一襲銀白衣紗,雙眸凝神遙望,遙望舊時的窗扉,遙望依然如故的蒼穹,遙望那位仍然遠在異鄉的良人,心裡的呼喊與疑問,陣陣迴盪……是否求取了功名?是否身體尚安?更可否有歸來與我廝見的一天……?一個孤寂的靈魂,雙眼空洞期盼及無奈等待,數種五味雜陳的心緒,飄零在這淒美之冬。 在這長吁短嘆之際,信手拈來一片白雪的結晶,只覺珊珊可愛,不禁讓人莞爾一笑。仰頭舉目,昔日可人的柳條已不復在,艷麗的玫瑰亦不見蹤影,芬芳的桂花也瞧不著她的芳跡。剩下的,只有「後凋於歲寒」的松柏以及被詡為國花的梅吧!就像是不屈不饒的堅毅文人,即使受挫受阻礙,依然故我的傲挺著身軀,不與人爭奇鬥艷,只以殷實的內在涵養取勝!無形之中,為這冷冬裡注入一股旺盛生命力的潛流。 彼方遠處的鈴聲響起,歡樂的歌聲在耳畔繚繞,伴著悠揚的樂聲,驀地,忽然驚覺,原來聖誕佳節的腳步不遠了!我拾起灑落滿地的蕭瑟、滄桑、悲美與剛強,像是仔細地收藏好翫賞的珍寶,並收拾好自己的心情,予人聖誕祝福。或許,等待下一個冬季,許自己再一次冬天的遐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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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 烏番叔
班長終於鬆了一口氣,等一下一定買包香煙請他抽。 「各位注意,小寡婦那家店是一個是非之地。從今天起,連上弟兄不准在她店裡逗留,也不准她搭我們的採買車,違者嚴辦!各位聽清楚了沒有?」 「聽清楚了!」全連官兵呼應著。 「解散。」連長雖然轉身就走,卻也不忘以疑惑的眼光看了一眼班長。畢竟,兩人是同鄉啊!怎麼忍心掀他的底牌,只要林志在不說出來就好。 解散後,班長走到林志在身旁,低聲地問:「你要雙喜、還是新樂園?」 「廢話!當然是雙喜。」 「雙喜下個月關餉再說,如果是新樂園的話,我身上還有兩塊五毛錢,正好夠買一包。」班長賴皮地說。 「區區一包雙喜煙,為什麼要等到下個月關餉?向小寡婦賒欠啊!憑你們兩人的好交情,還會有什麼問題呢?」林志在說。 「連長不是說從現在開始不准在她店裡逗留,也不准她搭我們的採買車嗎?既然連長已經宣佈了,誰敢不服從。」班長藉此強辯著。(一二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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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城明珠好劇團
李家的子弟幾乎都是相同的命運:投身在劇團裡。養女鳳娥,後來嫁給劇團負責人,沒有離開「演戲」。四個兄弟姊妹,全都只念到國中畢業而已,就都投入「明珠歌劇團」。靜兒有很上進的企圖心,國中畢業後,她偷偷跑去念青年高中。可惜,只念了三天就被抓回家,因為劇團少不了她。靜兒認命了,開始為劇團無怨無悔的奉獻一切。她不但勤練各種技術,研究劇中人物角色與演員的區別。劇中人物與演員身分,性別無關,有時男扮女裝或女扮男裝演出,更增加趣味及變化,角色大致分為生、旦、花面、丑四類,可以裝扮或身段特徵中看出。花面是指性格十分顯著強烈的角色,通常是男性角色。花面臉上繪著鮮豔的色彩來突顯特色。目前的只將五官誇張化,已不再畫臉譜了。 兄弟姊妹都待在劇團裡,會有怨言嗎?應該不會。靜兒努力的是,除學做當家旦角外,劇團裡大大小小的事,她都得插一腳,尤其是在2001年父親積勞成疾過世後,她更肩挑重任,掛起了「總監」的大名,團中各類文書事務,本來聘了一人擔任,為節省開銷,現在由她兼任。她還學著做編劇,而且負責劇團的發揚光大,到台中屯區的社大去教課,前前後後已上了11年。在中興電台的地下電台主持節目,到鄰近幾個縣市的中小學上課。每年暑假還接受文化部的專案,開辦「虎山研習營」教導有興趣學歌仔戲的學生,而且不分年齡,不分男女,期末還會來一次公演,驗收成果。雖然只有短短的三個月,而且一星期才一天,但學員演起戲來卻是有模有樣,舉手投足中規中矩,讓來參觀的家屬,觀眾讚嘆不已。這個專案共有十年。特別有成就,有興趣的,後來就成了劇團的基本演員。她還隨著聘請來的編劇,練習寫劇本,由於肯學,肯用心揣摩,現在也可以自己寫了。 午夜夢迴,靜兒常常珠淚暗滴,為什麼別人的性命是框金又包銀,我的生命就不值錢?也因此,有時學亦不免呆滯,不免不想學,但是又何奈?每一想到父母的辛勞心就軟了。所以,靜兒現在是劇團的台柱,不可或缺的靈魂人物。而且,因為忙劇團,也就忘了自己的終身大事。 妹妹靜芳,國中開始隨戲班學習歌仔戲,專攻旦角,2008年成立李靜芳戲曲工作室,2009年以「珠圓玉潤阿旦歌」個人專輯,榮獲第20屆金曲獎傳統暨藝術音樂類最佳戲曲曲藝專輯獎,2010年榮獲青商會第48屆藝術文化類十大傑出青年獎。現仍奔波於各個鄉鎮,傳授歌仔戲劇技藝的課程。 大兒子林慶風專門負責武場,比劃起武功,頭頭是道,動作乾淨俐落,身手靈活。因為他是男生的老大,在祖母那一代,要抽「豬母稅」,又稱「抽豬母租」,即過繼母系,只因女方無兄弟,或兄弟無子,有時甚或只是女方要男丁負責祭祀,所以他就從了祖母的姓。經朋友介紹,認識在保齡球館工作的陳珮莉,結為連理。經過學習,她現在是當家小生,女扮男裝,瀟灑俐落。 小兒子是李忠和,對音樂方面特別有興趣,除自學外,在草屯找老師教基本功夫,又遠赴台北找名師教導。包括電子琴,打鼓,二胡都難不倒他。他成為文場的台柱,所有的音樂都由他策劃、指導。 不知是刻意安排,或上天特別眷顧,他們兄弟姊妹撐起了整個劇團。1967年在雲林縣首次參與臺省地方戲劇比賽,獲第四名。1992年參與臺省地方戲劇比賽獲團體甲等獎,及最佳文武場兩大獎。由教育廳推薦到苗栗、台中、雲林縣巡迴公演。2000年到2006年連續6年入選「南投縣傑出演藝團隊」。2006年到2017年連續12年榮獲「文化部扶植團隊」,並三度入選「國藝會歌仔戲製作及發表專案」團隊。 歌仔戲所使用的調子,最初只有一二種,現在就非常多了。有漢調、都馬調、七字調、四句聯、卜卦調、吟詩調、十二丈尾、錦雜仔、梅花烙、七字轉雜念調等,還有雜碎都馬,如一對雙喜點點新,手捻銀針線來引,密密織來合伊身,寸寸為著心上人。又如:燭影搖紅照花蕊,目尾牽情笑微微,尪生某旦成雙對,芙蓉台上結相隨。還有破窯調:霎時魔氣止消退,阿喜忘記敢有對這過,困至山頂玲瓏旋,不知天南也東西,其轆湖頂影翩翩,飛來飛去飄飄然,流水燦爛世罕見,莫非天外另有天。還有江湖調,七字慢。靜兒又發明了「秋夜曲」:安貧樂道心知足,有道人窮志不窮,人生難免遇風浪,只求一家樂融融。另有「煙花嘆」:草茅寒風吹入窗,鼎灶空空無半項,兩塊碗盤擱破去角,蕃薯野菜三四欉。三餐難度家境墜落,食甲無油也無燥,分明忍飢受喓餓,乎我看得心頭糟。 劇本的創作,可分三方面。一是古典文學作品,像六月雪,取自竇娥冤,唐明皇遊月宮,泣血蓮花陳靖姑,西湖借傘取自白蛇傳,棋盤山奇緣,打金枝,周公鬥法桃花女等都是。一是民間的傳說,像萬丹山傳奇,茶香酒香美人香。不少作品是夫婦兩人聽說了,就千里迢迢,跋山涉水,去實地探訪。三是到處找資料,再憑想像敷衍而成。演過的劇本,包括三進士,鵲橋會,明珠緣,人蛇姻緣,慈母狀元郎,賊計狀元才,情海煙雲,白兔記,烈女無畏冰雪情,繡劍柔情,珍珠淚。蛇仙下凡迎新年和五福臨門慶團圓則是應景的作品。「心願」是勸世作。趙心蓮與蘇建文兩情相悅,心蓮礙於身分卑微不敢答應婚事。建文翻開衣袖露出手臂心型胎記以表誓言。剎那間,天空畫過一道星光,心蓮竟然感應到建文似有災厄發生!上天賦予心蓮預知的能力,是否也賦予她改變命運的力量?……更值一提的是劇本還結合了時事。像「含水過冬」裡面,阿喜的媳婦秋蘭,家庭與工作兩頭燒,有一天她終於抱怨了:「昧記了是毋是?……只會講我做人媳婦要知道理,敢有想到你做人子婿禮數治佗位?阮兄弟姊妹尪某雙雙對對,歡歡喜喜,歸傢伙帶返去,伴手紅包,坐桌團圓,只有我乎你阿母綁治這塊演戲!……李聰明仔,我毋是您兜的哈魯乎你叫嚏投,嘛毋是你做廿四小時無領月級的薪勞,你給我聽乎清楚,從今日開始我要「一例一休」哼!阿喜失智,常把媳婦秋蘭當作姊妹淘阿葉,每天照三頓給她量尺寸,腰圍、咖達……。丈夫天寶早就死了,她還跟兒子說:聰明仔乖,給你同學講,你阿爸去行船,要幾落年以後賺大錢才會返來,阿母帶你去外面透空氣,講你阿爸的代誌乎你聽……。阿喜還產生幻聽,隨著聲音走過去,看見七彩湖幻象,自己說著:實在診水啊,親像仙境共款……七彩湖,我中算擱返來這個所在……老阿喜似要清醒,但是天保、志隆與森林幻影一直干擾老阿喜。全劇把阿喜失智的情形描繪得極其逼真。 靜兒表示,他們一年大約要公演187場左右,最主要的是年度大公演,已發表21部作品。另有南投縣文化局邀約演出,以教育為目的,所以常到國中小學去。文建會「基層巡迴演出活動」,國立傳藝中心補助演出,台北保安宮保生文化祭的演出。國家文藝基金會的補助演出。這些演出大都到各鄉鎮市,所以南到高雄屏東,北到台北。可以說是全省跑透透。大學方面有彰化師大歌仔戲社團聘請擔任指導老師,靜宜大學第23屆藝術季活動,勤益科大邀請「有勤有益,勤益相挺」聯誼晚會。南開科大邀請演出。 這期間,演了四場的「折子戲」,一在南投花卉嘉年華演茶香酒香美人香,一在台中文化中心演銀河知音 ,一在南開科大演西湖借傘。一在台灣工藝研究所演蛇仙下凡迎新年,和五福臨門慶團圓。所謂「折子戲」指戲曲中的一段戲,一折或一齣,又稱折戲,散劇、集戲等,多是戲曲中的精彩片段,是全劇的靈魂所在,有很強的獨立性,情節濃縮,人物個性鮮明。再來是廟會活動,如草屯「朝陽宮乙丑年天上聖母聖誕慶典」,雲林四湖永清宮「五穀開台尊王國姓宮過爐文化祭」,名間大賢宮建醮活動等。九二一地震後更積極演出,撫慰災民,重拾信心。 團長許素珠曾感嘆,70歲的老生,在北部被稱「國寶」,在這裡卻被人嫌。有一次演員要坐上長椅,卻倒頭栽,雖然痛但立刻爬起來,若無其事地繼續演出。有人七字調學四個月,老師硬是不通過,這個人就放棄了。每一個團員都要學各種調,否則就只好跑龍套了。她最心冷的是訓練了好久的演員,被高薪挖角。她最心痛的是辛辛苦苦撐起這個劇團,卻很少企業單位贊助,有的對外地劇團一出手就是幾十萬,對本地劇團卻只贊助少少的一萬元。 靜兒表示,現在團員的薪水都是媽媽發的,一隔月最少要二十萬元,大部分都是做陣頭時積存下來的,若再無法開源,最後恐怕只好走上解散之路了。不過,她發誓,不管再苦,經濟再如何拮据,她一定要把劇團撐下去,要讓劇團成為真真正正的「山城明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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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餐時間
同是天涯淪落人,賃居的地方若沒有美食稍加撫慰,苦與愁於是生焉。 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即便繁華散盡的大都市裡,也有美食沙漠,放眼望去只能用荒涼來名之,你也只能不爭氣的向所有和藹可親的便利商店伏首,並接受三餐的安排。要不,你只能在用餐時間走遠一點,走路與搭車的時間大於用餐,匆匆的來,又得匆匆的去,曝曬在大陽光下,沒有瀟灑的雲彩,換來的是一身汗。 朝九晚五,正確說是朝八晚五,習慣了這樣的上班時程,連假期時生理與心理都按表操課,不容一絲喘息。用餐時間到了,肚子再度抗議,聯合大腦一同罷工,一餐之中,早、午餐為時間所制約,晚餐則能輕鬆選擇,但通常也是早、午餐需要與時間賽跑,與眾人爭奪美食。需要排隊的早餐與上班之處是反方向,賣的是東北來的大餅與肉、菜包,有時老闆與妻子回大陸探親,撲空是家常便飯。 最利便的解決之道,早餐乾脆就選擇三明治,拿了就走,有時想睡久一點,或多看一點書在出門,就必須犧牲用餐時間以及種類,儘管有美食,泰半是高攀不起的。午餐通常獨自到附近的自助餐與路邊攤、熱炒店解決,為了爭取多一點午休時間,還是得遷就唯三的選擇,時間在此時大過於味覺,攻占了現實意識。 晚餐時間,相對悠閒,除非留下來把剩下的事情忙完,或是忙著回家洗衣服、整理房間,不然,我一定會繞到比較遠的地方覓食,時間就讓它靜靜流轉。不知道是不常到該處吃,還是真的比較美味,遠方的店家煮出來相同的東西,味道卻是多了幾分鹹淡,忍不住上網查找資訊,一地之隔,竟差了千百個按讚推薦的人。 美食沙漠的因應之道,通常是自己煮自己帶,或是吃著愛心便當,不然就是集資請同事騎車去買,或是請遠方的店家送過來。節省時間又能吃到美食的方法總是有的,或許是過慣了一樣的生活,生活方面也比較制式,時間到了就要被餵食,飽餐一頓才能上路,不像有些同事可以忍過用餐時間,甚至不吃,他們總愛說不喜歡連吃飯都被制約,好像被什麼綁著似的,吃飯不就是要開開心心的嗎? 面對大哉問,我只能說,有多少犧牲,就能獲得多少收穫。吃,也是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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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步道
帶著你的膽識體會驚喜吧 走過天空步道,諦聽潺潺溪流聲 你會發現心離天空那麼近 而我們還年輕 還記得水聲嗎? 響自心頭的呼喚 嘩啦啦的聲音如萬馬奔騰 而翻飛之水花於陽光下 拉出亮麗的彩虹 風起時 飛舞的水花於風中跳躍時 花點心思感受魚群穿過溪水 估算瀑布與天空的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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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烏番叔
小寡婦說後,大家正在竊竊私語時,突然,班長氣呼呼地把車停靠在路旁,下車指著小寡婦說:「妳媽的熊,喳喳呼呼說什麼,就不能安靜一點!如果敢再說一句,就給俺滾下車去!找營長來說也沒有用。」 於是全車靜悄悄地,沒人敢出聲,搭便車的村人不免想,班長怎麼會對小寡婦做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莫非昨晚趁著下大雨而潛入她家的就是他?當他的目的沒有達到時,未免會老羞成怒?這是他們合理的懷疑。而當車子進入村莊,班長就直接把車停在廣場,任由乘坐的軍民自行下車,並沒有繞到小寡婦的店門口,也沒有幫她搬貨,小寡婦自討沒趣地挑著兩籮筐貨物回到店裡。 不久,部隊的哨聲響起,全連官兵緊急集合,從不囉嗦的老連長開始訓話:「各位注意,」所有的官兵立正站好,「請稍息。昨晚一至二點的衛兵是誰?」 林志在趕緊舉手喊著:「報告連長,是我。」當他把手放下時,也同時有些膽怯。 「有沒有發現連上的弟兄私自離營?」連長高聲而嚴肅地問。 他輕瞄了一眼班長,想不到班長正以銅鈴般大的眼睛瞪著他。「報、報、報告連長,沒、沒、沒有。」 「有就有,沒有就沒有,不要吞吞吐吐!」 「報告連長,沒有。」林志在慷慨激昂地說。 (一二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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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城明珠好劇團
天上飄著些微雲,地上吹著些微風,是個詩情畫意的日子。李子明,一個小劇團的負責人,帶著愉快的心情到草屯的中興電台,因為委託他們做廣告要招聘的團員今天來報到。這些都是年輕的,可以培訓的。果然有十來個小朋友來了,還有人已展現各種姿勢、舞蹈手法。李子明正高興,好幾個都身手俐落,舉手投足頗有架式,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誰知他們竟全部被電台本身留住了,因為電台也有劇團,經常要外出公演,因為電台出了不錯的「綁囝錢」。(給父母一筆錢,以後女子吃住由電台負責,但要做表演活動,為期數年。)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李子明沒有灰心,沒有氣餒。尼采不是說過:「受苦的人沒有悲觀的權利。」嗎?李子明另委託雲林的虎尾電台招聘。聘了三十幾個女孩子,在土庫租了四合院,展開培訓工作。李子明教各種姿勢、歌唱,並請陳坤先生教武打方面的技巧。三十幾人後來只剩下能吃苦耐勞的十人。就在這些女孩中,出現一位從麥寮來的特殊人物,清秀、歌聲甜美,她名叫許蕊,李子明幫她改名叫許素珠。她就是後來的李子明夫人。她家有八個姊妹,她排行老五。民國60年36歲的李子明和18歲的許素珠結為夫妻。許素珠回憶,他們沒有戒指,沒有婚紗和結婚照,也沒有婚禮,只是她拎著一卡皮箱而已。李子明則還帶了一個小孩子。原來李子明愛心不落人後,有一位家住東勢,常來賣菜的婦人,手上牽著一個小女孩,背上還背一個嬰兒,她說家裡還有五六個小孩,嗷嗷待哺,如果有善心人士,她願割愛。李子明答應撫養一個。婦人願把會走路已四歲的女孩送出,沒想到李子明卻要了他背上的女嬰。因為李子明認為,從小小孩養起,彼此會更有感情。他真的撫養了這個女孩,取名叫玉嬌,後改名鳳娥。把屎把尿,視如己出。也因此,兩人婚後的第一個孩子靜兒,就成了老二。不過,許素珠兩個小孩都一視同仁,沒有大小眼。未婚時,李子明去劇團的時候,會把女孩帶去,劇團的人情味相當濃厚,在後台休息的都會幫忙照顧,餵她吃東西。 雖然婚後夫妻兩人認真打拚,但要養一個戲班並不容易,所以李子明決定賣掉一切道具,去做別人的演員。草屯、台中到處流浪演戲。隨著歲月的流逝,孩子一個個出生,有了二女二男,加上領養的,共五個小孩,絕不能放著不管,也沒法交給別人管,當然只好帶在身邊。也因此,在戲班休息時就必須佔比較多,比較大的位置,沒想到,卻引來其他團員的不滿,閒言閒語,冷嘲熱諷,甚至向團長控訴。有骨氣的李子明一怒之下,離開了當演員的戲班。 當時,擺在眼前的有兩條路:1、是重整戲班。2、是去做陣頭。 所謂陣頭,就是迎神賽會酬謝神明恩典的禮儀,分為文陣和武陣。文陣有故事情節,有對白,有完整的後場伴奏,表演大都為載歌載舞。又可分為音樂類的南管、北管,八音、歌仔戲,大鼓陣。歌舞類的如車鼓陣,牛犁陣,桃花過渡,香婆弄、才子弄等載歌載舞的小陣,以及遊藝類的藝閣花車、布馬陣、公背婆等。武陣,宗教性質強烈,多帶有武術、特技之表演,形式多為只舞不歌,如宗教類的家將團蜈蚣陣,十二婆姐陣,大仙尪仔陣。武術類的龍陣、獅陣、宋江陣、跳鼓陣、高蹺陣、鬥牛陣、公婆陣、跑旱船、水族陣、五營陣及體育類的舞獅舞龍。他們,當然需要甚麼角色,就去擔任甚麼角色。 那真是披荊斬棘,篳路藍縷的日子,鳳娥去學「牽亡歌」,在當時,這是家庭主婦或打零工的婦人才學的。牽亡歌通常有五位成員,四位表演一位樂師。有歌仔戲和車鼓陣演員兼任。四位分別扮演法師、尪姨、娘嬤和小旦。法師頭繫紅巾戴額帽。娘嬤又稱老婆,著黑色系服裝,代表人生的老年階段。扮演帶領亡魂過關,過十殿的角色。尪姨又稱「倒退」,面向法師倒退行走。歌謠「倒退嚕」即由此而來。身穿青色,代表人生的青年階段。扮演陰司路上開路引魂的角色。小旦穿白衣,代表少年階段,扮演隨從的角色,以三絃伴奏。牽亡歌有歌,有舞,有對白,有劇情。 他們多唱牽亡調,也穿插歌仔戲,但少用七字、都馬雜唸,多用黑暗調、文和調、巫山風雲。也有吟詩調、漿水、梆子腔等。流行歌曲則曲調眾多,如三步珠淚、中山北路行七擺、桃花過渡等。或許是喪葬陣頭,少女較不願參與,所以老大去學,引來不少側目。 靜兒和妹妹靜芳也沒閒著,那時她們都已上小學,但是都只能上半天課,下午一定要留在家裡,一方面隨時要上陣當演員,一方面必須學習毯子功,學曲藝,學雜技。常常弄得全身瘀青,痛苦不堪,卻只能咬緊牙根苦撐。奇的是,靜兒好像特別有這方面的天賦,領悟力特別高,聽人家唱歌,不管是牽亡歌或都馬調等,聽了幾遍就可以唱出來。而且一點也不怕生。唯一氣憤的是,在學校常被同學取笑,說是唱死人歌的孩子。 因為麥寮海風極大極恐怖,可以比美九降風,他們經常要吃「風飛沙」,因此後來就搬到風景不錯,空氣也好的草屯來。又因為經濟拮据,所以他們是租住在現今的仙友火鍋後面人家廢棄的豬圈裡,雖已不養豬,豬騷味卻永遠嗆鼻。但沒有錢,也只好忍了。 那幾年,台灣經濟起飛,陣頭生意好得不得了,有時一天就有六七場,他們頗賺了一些錢。靜兒他們一星期大約只能到學校上課三天。一直到大家樂盛行,也就是民國76年開始,才漸漸不再從事陣頭工作。 有一天,「寶小童劇團」的老闆,竟不經商榷,沒經過同意,直接把劇團的道具衣箱戲服,以及一尊田都元帥直接載了過來,也不管李子明同不同意,就全部搬下來,只要了少少的「補償費」,就離開了。 望著這些劇團用品,李子明心中那團火又燃了起來,和太太商量了一下子,終於決定「重整戲班」,於是到南投縣文化局去登記,就以夫妻兩人中的各一字為名,取名「明珠歌劇團」,實際上就是歌仔戲團。 對歌仔戲,靜兒可是能夠如數家珍。 歌仔戲稱為幼角的旦,是女性角色的統稱。旦角依年紀可分成小旦和老旦。靜兒玉立婷婷,面貌姣好,身材勻稱,加上演技純熟,是小旦的不二人選。在「含水過冬」一劇中,她甚至從小旦演到老旦,博得滿堂彩。其實這個角色以前是靜兒的母親許素珠親自擔綱的。像「竇娥冤」,演到竇娥臨刑,對天大呼:如果她是冤死的,鮮血不會落地,會噴上掛在旁邊的尺二長的白練上;當時雖是三伏天,天氣極熱,但是天空立刻會下起雪來;楚州一定連續乾旱三年。靜兒的哀怨悲戚,令觀眾全部為之落淚。 丑是讓觀眾笑聲不斷的甘草人物。舉止十分輕率,並且可以隨意地說話,動作。只要觀眾笑破肚皮,這個充滿喜感的角色就算成功。劇團裡的丑非陳儷芬莫屬。她略胖,本身就一副喜感,舉手投足,自由自在,頗有濟公的架式。走起路來可呈外八字。她本就熱愛歌仔戲,是靜兒在中興廣播電台附屬的洪福村阿克拉俱樂部主持時的忠實聽眾,只要劇團有公演,一定追著跑。後來受到靜兒的邀約,成為劇團不可或缺的丑角。 生是男性角色的統稱,依年紀分為囝子生、小生和老生。劇團裡的生由大弟的太太擔任。她原先也是戲迷,只會看戲,不會演戲。嫁進來後,從最基本的馬步學起,當然遭受不少挫折,但「做人的媳婦得知道理」,她不叫苦,不氣餒,比別人更認真。現在是當家小生,女扮男裝,唯妙唯肖,演技也受到讚賞。其實原來還有一位「大咖」他在中興電台服務,已經七十多歲了,人長得英俊瀟灑,不管老生、小生,都難不了他。 伴奏樂隊稱為文武平,相對於前台的表演,稱為後場。後場又分為文武場,在演出時擔任營造氣氛,曲調節奏,指示演員行動的重責大任。通常文場在舞台右邊,武場則在舞台左邊。若場地受限,也會合在一起,可以營造觀眾的情感想像。殼子弦是歌仔戲最主要的樂器之一,以椰子殼製造,故又稱「椰胡」音色尖而細,演奏的人稱「頭手弦」是領導著整個文場演奏的重要人物。單皮鼓是武場的核心樂器,鼓面蒙上皮革,底部呈凹槽狀,以細細的竹棒敲打,會發出結實響亮的聲音。 歌仔戲的角色裝扮很多樣化,通常以古裝為主。也有許多野台戲班製作豪華亮麗的服裝來吸引路人。舞台裝為了讓遠處觀眾看清楚,顯得十分濃豔。而傳統歌仔戲扮相,則以趨近自然為主,戲服依朝代、年紀、貧富有嚴格的規矩。從戲服與扮相看角色善惡忠奸,觀眾也就心知肚明。 另有「花面」是指性格十分顯著強烈的角色。通常是男性角色。花面臉上繪著鮮豔的色彩來凸顯特色,目前的只將五官誇張化,已不再畫臉譜了。有武功的人穿著「英雄衣」,在男女角色中都很常見。一班戲服的褶子用途很廣,從帝王官員到平民草芥都適用,但貧富的圖案有所區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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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梨罐頭
小時候,兄弟姐妹如果遇到感冒或中暑之類的小毛病,母親就會摸摸他或她的額頭,然後溫柔地說:去買一罐鳳梨罐頭回來吃,火氣退下去,就沒事了。 我去買!我去買!大家都自告奮勇地爭取這份可愛的差事,尤其是生病的人,每每比健康的更來勁,彷彿已經聞到那股酸酸甜甜,芬芳四溢的鳳梨香,一個個忍不住吞下一直往上冒的口水。 而母親總是慢條斯理,不疾不徐地掏著腰包,掏著掏著,掏出了一張紅色十元券,讓那個生病的人「神采飛揚」地跑去買,讓沒有生病的人垂涎欲滴,望著他或她把那香郁無比的鳳梨片,一口接一口往嘴裡送。 每一次我們都會禁不起誘惑,低聲下氣、好話說盡地乞討,偶爾他或她也會施恩般地讓兄弟姊妹們咬一口鳳梨片,或喝一口鳳梨湯,但大部分都是免談!那時候,我們就會惱羞成怒地翻白眼、翹嘴巴,恨恨地說:等我生病的時候,你就知道。 在那懵懂無知的童年,在那物質貧乏的年代,僅僅為了吃鳳梨罐頭,生病成為幼小心靈暗中的期盼。然而兄弟姊妹中,偏偏我的身體最正常,每次看人家津津有味地享受特權,我都只有乾瞪眼的份。 有一次,也許是饞得發慌,竟突發奇想地跟母親說: 「阿母,我頭殼痛。」 「頭殼痛!過來我看覓咧。」 我問媽媽頭疼算不算生病?是不是也可以吃鳳梨罐頭呢?母親沒有立刻回答問題,只是把手輕輕放在我的額頭上。終於,我也神采飛揚地跑去買鳳梨罐頭;終於,我也閉起眼睛來享受那得來不易,香甜可口的鳳梨片了。 長大後,每想起那次裝病解饞的事,就忍不住想笑,有一次聊天,說給母親聽,老人家說當下她就知道了,只是不忍心拆穿我的西洋鏡。 如今,距離貪吃裝病的年紀已經很遙遠,鳳梨罐頭不再是生病才有的奢侈品,然那刻印在心底深處的記憶,後半生所有的幸福安定歲月,都無法將它自心中抹去──鳳梨罐頭成為我幸福的標記。每次逛賣場看到那熟悉的影子,親切感油然而生、愛不釋手--愛它的香甜可口,喜歡母親掏錢讓我去買鳳梨罐頭的慈藹表情,懷念媽媽把手輕輕放在我額頭上的幸福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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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 頭
輕輕摺著夢的影子 枕住冷冷月光 關于 一尾城市游魚紀實 太多繁複人的細節隱匿空氣中 漂泊塵埃如雪 幾乎忘記情詩美麗 給青春島嶼 一封封壓在白玉苦瓜裡 斷句殘章的留白 穿透夢寐以求線索 渴望渲染的浪漫 讓細細的雨撐起想念 濕潤的眼眸 一個週末的宇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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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 烏番叔
然而,向來有話直說的秀仙,在回程的車上則禁不住地問小寡婦說:「桂香啊,昨天夜晚雨下得那麼大,我聽見妳大聲地喊捉賊,不知道有沒有捉到?」 「我喊了老半天,竟然沒有一個人願意出來幫忙。讓他逃走了,也嚇死我了!」小寡婦說。 「妳有沒有看清是軍人、還是老百姓?」 「晚上黑漆漆的,只看到影子,沒看清楚是誰。」 「有沒有損失什麼?」 「我喊捉賊他就跑走了,沒有被偷走什麼。」 「那可能不是為財,而是為人。」 「什麼意思?」 「一定是貪圖妳小寡婦的美色,想……。」秀仙笑著說,其他人也跟著一起笑。 「我沒有妳秀仙漂亮,也比不上小阿嫂春枝啦!」桂香說後看看春枝,但春枝並沒有理會她。 「今天班長怎麼沒幫妳搬貨物,也沒叫妳去坐前面?妳不感到奇怪嗎?」秀仙又說。 「班長這個老北貢,有時候怪裡怪氣的。」 「之前有人看到班長把手放在妳的大腿上,不知是真還是假?」秀仙竟問她這個尷尬的問題。 或許今天班長沒有幫她搬貨,也沒有叫她坐到前面去,有點不高興,桂香竟然口無遮攔地說:「班長這個老北貢真是有點豬哥神,不僅在我的大腿亂亂摸,而且還伸出鹹豬手摸我的奶子。真是一隻老豬哥!」(一二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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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岸之河未達浯江--敬悼詩人洛夫
三月十九日人在溫州往雁蕩山路上,忽然得知洛夫老師仙逝,一陣錯愕,久久不能平復,怎麼會這麼快?本月三日《昨日之蛇》新書發表會,來了那麼多詩迷,老師還一本一本簽名,雖然看起來有些疲累,他仍堅持要幫讀者簽完名。我內心暗地慶幸洛夫老師能在飛頁書餐廳撐了幾個小時不容易,身體狀況應該還可以,豈料走得如此倉促。 認識老師與瓊芳師母之後,因為同樣是金門女兒,我一直稱師母為姐姐。偶爾跟著大夥喊師母,她會糾正:我是姐姐。 金門籍作家受洛夫老師垂愛的甚多;到他府上拜訪過幾次,除了親炙其淵博學識,更能感受老師垂詢勉勵,望之儼然,即之也溫,受益良多。客人來了,姐姐的標準動作:先泡壺上等好茶,再來一盤時令水果,之後進廚房忙碌,總要再端一盤親手做的蛋餅、或蔥油餅、或七餅??令來客口齒留香;如此盛情讓客人得到滿懷溫暖,如回家般自在。 記得幾年前我邀請一些朋友餐敘,席間作家楊樹清自我解嘲:「米缸無米了」,老師即在我耳邊說:「我來寫兩副字,妳幫忙賣,錢給樹清買米」。詩心裡藏有仁心,隨時隨地關心晚輩,讓我賣字給樹清買米的事做了兩回。老師隨時出口都是詩,他曾陶侃樹清:「祝你文運天長地久,但求安靜片刻」。也曾跟樹清說:「滿腹文章保不住一顆牙」,詩人除了詩意,尚有幽默風趣及慈悲,讓在坐的人如沐春風。 最近幾次參與洛夫老師的活動,一是中正紀念堂的洛夫詩歌音樂會,一首「寄鞋」惹哭了許多聽眾,作家張拓蕪接到分離四十多載的表妹輾轉寄來的一雙親手製作的鞋,淚流滿面,洛夫老師便為張拓蕪寫下如此動人的詩句: 寄鞋 間關千里 寄給你一雙布鞋 一封 無字的信 積了四十多年的話 想說無從說 只好一句句 密密縫在鞋底 這些話我偷偷藏了很久 有幾句藏在井邊 有幾句藏在廚房 有幾句藏在枕頭下 有幾句藏在午夜明滅不定的燈火裡 有的風乾了 有的生霉了 有的掉了牙齒 有的長出了青苔 現在一一收集起來 密密縫在鞋底 鞋子也許嫌小一些 我是以心裁量,以童年 以五更的夢裁量 合不合腳是另一回事 請千萬別棄之 若敝屣 四十多年的思念 四十多年的孤寂 全都縫在鞋底 這首詩經過譜曲,詞意動人,我個人非常喜愛,讓我想到我的「繡花鞋」文中為雙親買布鞋的經過….….更想到老家的場景,那井邊廚房青苔,就是心底那幕一輩子不會忘懷的四合院。詩動人心弦就在於打動人心。 另一首為瓊芳姐姐而寫的「因為風的緣故」,同樣風靡無數人。 因為風的緣故 昨日我沿著河岸 漫步到 蘆葦彎腰喝水的地方 順便請煙囪 在天空為我寫一封長長的信 潦是潦草了些 而我的心意 則明亮亦如你窗前的燭光 稍有曖昧之處 勢所難免 因為風的緣故此信你能否看懂並不重要 重要的是 你務必在雛菊尚未全部凋謝之前 趕快發怒,或者發笑 趕快從箱子裡找出我那件薄衫子 趕快對鏡梳你那又黑又柔的嫵媚 然後以整生的愛 點燃一盞燈 我是火 隨時可能會熄滅 因為風的緣故 這首詩讓我們感受老師對妻子的深情款款,請煙囪代寫情書,浪漫到極致,老夫老妻不好意思直接表達,所有愛意都是因為風的緣故哪,如此表達真情,無疑是後輩愛情典範,詩迷們為這情詩神魂顛倒。 他的詩就像廖咸浩教授說的:「每每重重打在心頭」。個人每讀完一首,總會深深一顫「就是這一句了」。 另一次則是,去年底中興大學頒與洛夫榮譽博士學位,是日天色微明,我與作家黃克全、王學敏夫婦等人搭巴士趕赴中興大學,校方為老師策劃的榮譽博士頒贈儀式,當天結合詩與音樂,有別於中正紀念堂音樂會,這是另一組音樂家譜曲演奏、演唱,且用各種語言朗詩,隆重感人更勝於前一場。也令所有與會人員享受一場詩與音樂的盛宴,一個陽光飽滿日子是如此耀眼,老天也在為老師賀喜。 老師待人謙和慈祥,尤其對晚輩,常不吝嘉勉。個人去年九月份《海邊的風》出版,他竟然誇獎:妳文筆很好(天啊,他有讀我的書耶)。姐姐跟我說:傻妹子,妳怎麼不叫洛老幫妳書名題字?聽之頓足捶胸。真的,我真沒想到,大半不好意思。回以「姐姐我不好意思,小書豈敢勞駕老師,要是他幫我題字,我的書就價值連城啦!」瓊芳姐姐說:「妳怎麼會沒想到?這是很好機會呀。」真是憾事一樁。 結果大膽提出下本書書名,老師即時進書房書寫,還幫紅磚古厝民宿《天井的月光》寫下這五個字,對我這等金門小輩關愛有加。 去年某日午后,老師親自打電話給我:「牧羊女,我很想能否在九、十月,妳陪我們去金門走走?」 我當下答應,能陪老師和姐姐回金門是莫大榮幸,當下即刻與文化局連絡,盼能安排老師與金門鄉親分享《無岸之河》詩的境界,文化局從善如流,安排妥當一切演講行程,我便打電話告訴姐姐返金時間,無奈姐姐告知,老師受國務院之邀剛回台北,因肺部不舒服一直在就醫,醫生告以避免搭乘飛機。已經發新聞稿的文化局只好取消行程,無限期為老師保留這一場演講,老師很感謝文化局的貼心。 此次行程因老師福體違和而延宕,未料竟成為一趟未竟的旅程,未能完成他再走一趟金門之願。悵然! 昨晚從溫州歸來,打電話給姐姐,她說老師怕她每日趕車去加護病房看他太辛苦,所以走的很快。我請姐姐務必要節哀保重,並試探性問:聽說老師遺願打算長眠金門,不回老家湖南?得到肯定答案,證實老師熱愛金門,與夫人在金門相識、《石室之死亡》在金門完成,他想長眠金門是多麼美妙睿智的決定,如果一代偉大詩人長眠金門應該是金門的榮耀。 想老師與金門關係密切,待我們又沒架子,內心不捨他離去,老師公子莫凡認為老師一生持續創作,且人生即將終點還出了一本詩集《昨日之蛇》,算是圓滿了,因此準備為老師辦一場兩岸三地追思會,揚棄悲傷的悼念,改用各種溫暖的方式懷念老師。 我想把悼念放在洛夫老師的每一首詩,也永遠放在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