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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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線據點
滄桑是一種記憶──亦是一種美麗 那是人生的過程──是充實的經歷 如果注視是一種奢望──那冥想在那裡── 不需擁抱讓它昇華── 但可留在海洋的記憶── 海的記憶──山的存留── 心在四野──像是一隻鷗鳥── 在藍天大地盤旋──遨翔是一種巡視 依然守護著──不被遺忘的責任──據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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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語 花香
今年雨水較多,媽媽家的百合花已在清明節前開了花。媽媽種的百合花,花筒纖細嬌嫩,潔白如雪,花藥是紅棕色的,葉片則呈現出細長濃綠的色澤。地上莖略短,卻挺拔堅韌,彷彿一排排琴弦豎立著,等待微風拂過,花香悄然擴散開來,濃郁的甜蜜味,像是彈奏曲譜上標記Accent 的重音符號,以越來越強烈的和弦,將壯碩的氣味推至鼻息竄入肺泡,再血氧交換充盈我的身軀,頓時,我感到一陣的恍惚。 我們家種的則是鐵炮百合。鐵炮百合,名副其實,花莖粗壯,花苞龐大,花藥顏色是黃色的,葉片顏色較淡較寬,碩長的花苞一直到端午前兩周才開始開花。鐵炮百合的地上莖很長,花苞的重量使整株百合彎曲在地上。為了美觀,我請外子放幾隻長木幹撐住它,使其挺立起來,它的姿態立刻煥然一新。 今日傍晚洗過澡之後,我開了後門準備到後院裡洗衣服,門邊本就放著一個鞋櫃,不知何時,外子用了漂亮的瓷器盆子裝著百合並擱在鞋櫃上。百合的花苞生長在莖的頂端,長喇叭狀的花苞羞澀的低頭垂下來,越發嫵媚,原本是柔弱的倚著牆邊的,她的長柄花蕊是她頭頂上的步搖,溢出的飽滿的花粉像是珠花,是我太粗魯,開門無意磕碰了她,我頓生憐惜之心靠近她,「好香!」 我們家的鐵炮百合,其香氣不如外型的粗曠,而是清幽純粹、清柔婉約的麝香味,花香在我的鼻腔中翩翩起舞,應是浪漫優雅的小步舞曲,三個拍子的向前踢躂,再三個拍子向後踩頓,柔和優雅、愜意迷人;我身上的沐浴乳香氣竟然不及於她,我往身上吸了幾口與之相競比,沒想到在我身上聞出人工合成香精的味道,真是羞愧難當。 百合的開花季約四月到九月,如今,換到我們家的百合開花了,起初我未曾意識到她的美麗,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我漸漸被她的美麗吸引。鐵炮百合獨自開著花,美麗大方吸引我駐足於前,我聽見她的花語、品味了她的花香,從我意識她並與之相遇後,我便時刻注意著她,期待著她能綻放更長久,為我的生活增添更多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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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 跛跤鱸鰻
村長不屑地說:「既然這樣,你為什麼不直接跟她說,還要我幫你做媒,那不是多此一舉嗎?」 「我怎麼好意思開口,萬一被她拒絕,我鱸鰻的面子要往哪裡擺,所以想來想去,只好請你出面!不要忘了,我是看得起你這個村長,才要你去幫我做媒。如果連這點忙也幫不了,我看你這個村長也該換人了,說不定鄉公所還會派我來接替你的位置。一旦我當上村長,香蓮那個被男人用過的二手貨,想送我、我也不要!」 村長不客氣地說:「你少跟我來這一套,你鱸鰻屁股有幾根毛我看得清清楚楚,不要在我面前說大話,香蓮要還你的錢你趕快拿去,然後寫一張收條給我,我再交給她。」說後把錢遞給他。 鱸鰻非僅沒有伸手去接,反而說:「男子漢大丈夫,說不必還就不必還,你村長還是省省力氣,把錢退還給香蓮。不過我還是希望你在她面前,幫我多說幾句好話,要是媒人做成了,我一定會好好謝你,謝謝你這個王八蛋!」 村長一聽,簡直火冒三丈,伸手揪住他胸前的衣領說:「你說什麼、你說什麼?你罵誰王八蛋?你再罵一句讓我聽聽看,我不揍你就跟你同姓!」 鱸鰻不屑地說:「駐守在村郊的那些北貢兵,不是經常說混蛋、王八蛋嗎?而且他們一開口不都是『操××』嗎?所以王八蛋並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事,你不要大驚小怪好不好。不過我還是要警告你,憑你這種料子、想揍我,連門都沒有!」說後伸手猛力地撥開揪住他衣領的手,然後神氣地說:「我倒要看看是你揍我,還是我揍你!」 當他出拳想突擊他時,只見村長蹲下馬步,火速地出手擋住他的拳頭,然後雙手使力地一推,鱸鰻竟踉蹌地退後好幾步。明眼人從他出拳的動作一看,就知道他練過拳術,並非是等閒之輩。若依這樣來看,鱸鰻絕不是他的對手。(二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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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廷蘭交遊及繼室補述
瓊林裔孫開澎進士蔡廷蘭,一生的師友交遊大概都是當時的名流文人,蔡主賓《蔡廷蘭傳》提到了蔡廷蘭交往的名流計有:道光3年澎湖通判蔣鏞(聲永)、道光12年來澎湖的興泉永兵備道周凱(芸皋)、道光14年臺灣知府熊一本(介臣)、道光13年臺灣兵備道劉鴻翱(次白)、道光13年臺灣知府周彥(澗東)、道光18年臺灣兵備道姚瑩(石甫),同門舉人呂世宜(西村,1784-1855)、舉人張亨甫(名章,譜名際亮,1799-1843)等。吳培基、賴阿蕊〈蔡廷蘭的字號以及義寧州、峽江縣的經歷與詩作〉一文(見《咕石》80、81期)又考證了陳鼎臣、江承恩、蔣予檢等三人。柯榮三〈蔡廷蘭在金門探賾二題─道光十四年金門行跡與瓊林蔡氏家廟神主所載官銜考釋〉(見《2016年金門學國際學術研討會論文》)一文則新增了金門陳坑舉人陳如松(白南)、瓊林誥封武德騎尉蔡尚異(行猷)、瓊林欽賜舉人蔡苑(仲潁)的兩個兒子蔡尚溫(鴻畧,國學生)、尚馥(鼎元)兄弟、秀才朱汝三、林焜熿(1793-1855,字遜輝,又字巽甫)等人。陳益源、柯榮三〈開澎進士蔡廷蘭香祖詩集及其研究史料的新發現〉(2013《國文天地》28卷8期)又據《香祖詩集》及相關史料增補了馮詢(1794-1871)、祁寯藻(1798-1866)、方濬頤(1815-1889)、袁翼(1789-1863)、林則徐(1784-1850)、施鈺(1789-1850)、林樹梅(1808-1851)、舉人錢古坤等。可惜以上這些學者並沒有對蔡廷蘭的交遊詳加研究,另外《香祖詩集》還有一些唱和的詩友,學界也未對他們的生平事蹟有所探索,因此筆者考察史籍方志,對蔡廷蘭的交遊略作介紹,其為國人所所熟知或者前人的研究已有闡述的官員、詩人,則不再贅述。另外蔡廷蘭在江西有一位歐陽夫人,前人的研究都沒有提到,本文也做一些補述。首先補述蔡廷蘭的交遊: 一、錢古坤 《香祖詩集》存目詩有〈題古坤孝廉小倩詩圖〉一首,據浙江道光己酉(29年)《清代科舉硃卷》,錢古坤嘉慶己卯(24年)科舉人,又據《大清縉紳全書》,錢景唐,字古坤,杭州人,道光25年擔任樂清縣訓導。清黃釗《讀白華草堂詩苜蓿集》(清道光27年潮州刻本)有〈次韻奉酬錢古坤同年景唐并訂上已之遊〉兩首、〈題古坤海山行腳小影〉、〈穀雨後二日史實甫致華招同人續遊東山古坤倒畫堂前韻二首見示奉和〉、〈三月望後一日同人為壺果會於紫雲僧舍古坤畫堂皆有詩二律因成五古一首〉諸詩奉和錢古坤,據〈題古坤海山行腳小影〉詩中小註,錢古坤曾經渡海來到臺灣講學,講學的地方應該就是臺南的崇文書院或者引心書院,蔡廷蘭在道光14年到23年間,也曾經在這兩個書院講學,推估錢古坤到台灣講學,應該就在這八年間。 二、黃鶴齡 《香祖詩集》有〈秋柳次黃浣雲原韻〉。黃鶴齡(1792-?),字小泉,號浣雲,廣東嘉應(今梅州)人,生活在清道光、咸豐年間,曾赴臺灣襄幕十餘年,任職臺灣府參軍。與劉家謀(1814-1853,道光12年舉人,29年任台灣府儒學訓導)相善,所著《不暇懶齋詩鈔》12卷,頗關涉臺灣道光、咸豐年間航海、氣候、風俗、文化、古跡、民生等。黃鶴齡的詩集與劉家謀的《海音詩》、《觀海集》都是研究臺灣社會狀況的重要資料。其門生丁紹儀(1815-1884)來臺時曾佐其稽核臺郡文冊,筆記臺事之堪資談助者,成《東瀛識略》一書。與林占梅(1821-1868)交,林占梅《潛園琴餘草》有其序言,讚林氏詩云:「寫景則無奇不搜,深入劍南之室;言情則有感斯託,能摹浣花之神。剛健婀娜,悱惻芬芳;真得味外味,不厭百回讀。」查元鼎《草草草堂吟草》錄其詩〈寄示查元鼎四詠〉,查氏並有〈黃浣雲參軍寄示四詠依韻答之〉四首。今人劉榮平,江卉點校有《黃鶴齡集》(廈門大學出版社,2014)。 三、林焜熿 《香祖詩集》有〈答林巽甫明經〉。林焜熿(1793-1855),字巽甫,一字遜夫、遜輝、巽夫。一說本名炳,字遜輝,號臣炯。金門後浦人,人稱竹畦先生。曾參與金門育嬰堂的建立,並編纂《金門志》16卷,後來由其子林豪續纂完成。師事分巡興泉永兵備道周凱與廈門玉屏書院山長高澍然,又隨著周凱參與《廈門志》的編修。道光29年(1849),曾帶著兒子林豪回去安溪謁祖。著有《竹畦文鈔》、《浯洲見聞錄》、《宮閨詩話》、《竹畦筆塵》等書。《金門縣志》卷20有其傳。後《金門志》由其子林豪續成,有周凱、高澍然、章倬標的序。 四、蔣予檢 《香祖詩集》有〈次蔣矩亭大令原韻〉。蔣予檢,字矩亭,河南睢州(今睢縣)人。道光2年(1822)舉於鄉,道光17年任江西宜春縣令,18年兼理萍鄉縣,19年代理吉水縣令,20年轉峽江縣,道光23年任廬陵縣令(今吉安縣),咸豐8年任新昌縣令(見《大清縉紳全書》,今江西宜豐縣),官終江西景德同知。工畫蘭,名載《國朝畫??》,所著《擷清詩稿》《政餘集》,與何紹基友善。年六十七卒於官,清王枚修、徐紹廉纂《光緒續修睢州志》卷六有傳。以子綎慶,贈中憲大夫戶部額外主事。 其子蔣綎慶,字綬珊,咸豐己未(9年,1859)河南舉人,官至?部主事。好獎助貧士,多方成就,曾主講太康興賢書院五年,光緒丁亥(1887)卒於家,著有《環翠吟草》一卷。其兄弟蔣予蒲,字元庭,道光辛丑(21年,1841)進士,改庶吉士,晉內閣侍讀學士,調通政司副使,官至戶部侍郎。 五、張正元 《香祖詩集》有〈送張貞甫正元廣文內渡省垣二首〉。張正元(?-?),福建省屏南縣人,道光12年(1832)壬辰恩科三甲進士。道光16年(1836)由福建泉州府儒學教授調任臺灣府儒學教授,蔡廷蘭應該在這個時候和他相識。 道光22年(1842)張正元任漳州府儒學教授。民國余丕承修、黃恩波纂《屏南縣志》卷22人物志載:「張正元,號貞甫……歷任漳泉臺灣等府教授。所至文人欽服,著有《萬青堂文集》行世,晚年尤好吟詠,其為詩專主性靈,惜兵燹之后,遺稿散失,今其存者僅什之二三焉。」《屏南縣志》卷8名勝志載有張正元〈三騰詩〉:「高抱金臺俯酒潭,樗壇松島送相參。好山好水來奔赴,直把屏南作劍南。」 六、林元 《香祖詩集》有〈閱邸抄再二律寄玉圃〉、〈解嘲詞次韻玉圃孝廉見贈原韻〉、〈次韻答林玉圃孝廉元〉。玉圃應該是林豪祖父林元的號,他又字植椿。朱之英《金門縣志》卷19:林俊元(1756-1830),字秀村,後浦人,為金門總兵鎮署稿識,掌書記,總兵竇振彪禮重之,累從師船巡洋,風雲沙汕無不諳熟。遇地方公事有關利病者,必力陳於官。晚年閒居,遇善事皆倡始力行,後浦觀音亭其倡建也。 七、葉濟英 《香祖詩集》有〈閱志乘得句〉於「專城令得良司牧」注云:「謂牧生刺史」,按牧生應作枚生,葉濟英傳見劉坤一等修《江西通志》卷128/沈家本《重修天津府志》卷44),他是蔡廷蘭的江西省同事。 葉濟英,字枚生,直隸滄州人,道光11年廣豐縣知縣(今江西上饒市廣豐區),道光20年豐城縣令,26年四月轉義寧州知州(見《大清縉紳全書》,京都榮祿堂刊本),在官數年政簡刑清,民樂其化,咸豐3年,太平天國賊逼江西,葉濟英集士民,與賊相持,大小數十戰皆捷,咸豐皇帝賞戴藍翎(見《清實錄》文宗皇帝實錄卷159),5年四月,太平軍數萬來犯,鄉兵力戰久疲,五月九日城陷,濟英投官署側愛蓮池而死。死後贈光祿寺卿,建專祠。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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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逢,在鳳凰花開的路口
倚在牆角的一枝鳳凰木,數蕊紅花楹竄出枝頭,有種巧笑倩兮的美感。 相較於行道樹兄長們紅冠如雲的華麗,眼前的這株鳳凰木顯得纖瘦單薄,這般的柔弱,是經不起島嶼夏季如影隨行的熱帶風暴的。 但南國的夏季,熱情和濃烈是無法抗拒的,即使形單影隻,也抵不住對青春洋溢的渴望。 鳳凰木的奔放,不因樹小而微,骨子裡的闊大,便是以火焰般的花朵勃發,它最不喜孤芳自賞,只要盛開,就會讓一方天地如火鳳凰般燃燒。 眼前的細小,掩不住基因裡的高大,只須陽光和鹽分的滋養,紅雲如霞,也許就發生在下一個相逢的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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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的手推車
一輛不起眼破舊的老手推車,靜靜地躺在庭院車棚邊的空地上,不斷地喘息著過去艱辛的歲月……。 這台手推車自我出生有記憶以來,就幫著家中出過不少的苦力、任勞任怨,不論刮風或是下雨,「他」都義無反顧地陪伴著家人渡過那段難熬的日子。「他」忠心耿耿地陪伴著我們上山下海:在炎炎夏日裡,爸爸推著「他」上山砍柴,撿拾柴火,為我們在瓦斯爐不興盛的生活中帶來炊食的渴望,也減緩了家中飢腸轆轆的窘像;在豪雨來臨的前夕,大人們搶割田地裡的農作物:高梁、落花生,看著「他」擁抱一堆堆的果實返家,想著今年農作物的豐收,家中生計頓時有了著落,滿心不由自主的歡喜起來;媽媽帶著「他」下海撿拾海蚵、螃蟹、燒酒螺,辛苦地幫忙維持我們一家生計,偶然看見媽媽站在「他」身邊卻難掩嘴角那引以為傲的笑容;在空檔時,我、哥哥姐姐以及鄰居同伴們總喜歡在「他」身旁嘻笑怒罵,玩扮家家酒,「他」都不改面容,默默地允許我們在「他」身上的磨蹭……。 隨著時間的流逝,社會的變遷,工商業的崛取以及交通工具的改變,許多農村賴以維持的生計行業已大幅沒落,取而代之的是多元化的生活型態。在歲月無情的積累下,子女長大後的離巢,怖滿鬢白的雙頰和步履蹣跚的雙親,著實無力再輕駕這台手推車,更遑論在金門的海邊及鄉野間馳騁。「他」沒有如名牌車光鮮的外表,只有堅強的骨幹;「他」沒有炫麗的燈光彩影,只有單調的樸素衣服;「他」沒有響徹如雷的喇叭聲,只有如啞吧般賣力的苦作,一步一腳印,認命地工作著,從不會有超速的可能……日復一日,年復一年,這台手推車就慢慢地褪了「他」的光環,靜靜地被安置在一旁。 現在每逢過年過節返鄉,當瞥見角落的這台手推車時,總會勾起舊時孩童的記憶,那段曾伴我渡過的艱辛過往,而如今只剩「他」靜靜地躺在那兒不斷喘息著。腦中滿滿的回憶輕洩了滿地,與思念的秋光灑在「他」的身影,靜靜地在庭院中相互交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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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跛跤鱸鰻
鱸鰻不客氣地說:「既然替村人服務是你應該做的事,那你明明知道明福生前欠我那麼多錢,你為什麼不幫我向香蓮討?我三番兩次討不到錢不打緊,竟然還被她用掃帚頭打,眼睛差一點就被打瞎。而且你應該知道被人用掃帚頭打會衰,甚至會起(犬肖),難道你村長連這些民間俗事也不知道?坦白告訴你,我之於不想讓她還這筆錢,自有我的想法。」 村長不解地問:「你不是說欠錢還錢是天經地義的事麼,既然人家把錢還給你,你還有什麼想法?」 鱸鰻厚顏無恥地說:「村長你是知道的,我已經三十幾歲了,到現在還沒有討老婆,香蓮又是死了丈夫的寡婦。既然你村長是為民服務,那你就替我服務服務,幫我做做媒,成全這件好事。而且我又是一個沒有玩過女人的在室男,而她卻是一個被男人用過的二手貨,無論怎麼說,我都配得上她,甚至也不會嫌棄她。你說這樣好不好?」 村長一時無言,想不到這個臭小子另有目的,竟然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想以三千七百塊來換取一個老婆,簡直想得太美了,也太好笑了。 即使香蓮是一個結過婚的女人,是一個死了丈夫的寡婦,想必也不會看上他這個為非作歹、魚肉鄉民的鱸鰻。於是他心裡一陣暗笑,卻仍然和顏悅色地說:「雖然你不會嫌棄她是一個寡婦,可是這種事必須兩相情願,也得看緣分,勉強不得。」 鱸鰻不客氣地責怪他說:「就是勉強不得才要你幫我做媒,只要你在她面前多說一些好話不就了得了麼!你堂堂村長,怎麼連這個小小的道理也不懂,那不是笑死人嗎。何況只是要你幫我做媒而已,並不是向你借錢,也不是要你去幫我討債。說一句不客氣的話,憑她香蓮這個小寡婦,如果能嫁給我這個身強力壯、一表人材的在室男,是她家祖上有德,而不是我高攀,這點她應該要搞清楚,你也得替我向她說明白!」 (二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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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遠的摯友
在我心中,一直有個知心的朋友。她像個姐姐,善解人意、個性開朗,讓我打心眼裡喜歡同她說說話。還是個學童時,她就同我一起上課,讓我特別安心。 後來我負笈他鄉求學,每當暑假返家,總會到村上去看望她。有一回,她一邊燒菜,一邊要我快過去嚐嚐她的菜。我經常坐在她的床邊,一刻不停地互訴衷腸。 才二十出頭,她卻罹患一種怪病,在家整整休養兩年;後來病情好轉,就結婚了。等我大學畢業,她已經成為母親。我到現在還感覺得到,她把幸福掛在臉上的模樣。 當我研究所一年級結婚,她成了我唯一的伴娘,還幫我打點禮服和上妝。後來我南下到屏東師範學院教書,庸庸碌碌的過著日子。直到父喪返回老家,才得知她已病逝。母親在我離開前,講述她病痛的經歷。我聽著聽著,心都痛了。上車時,不覺簌簌淚下。 今夜,我特別想念時間之流中與姿錦相聚的每一刻……我總喜歡編織未來的夢。我曾問她:「是不是只要有一天我能寫出一本書,就可以當上作家了?」 她對我這突如其來的問題並不感到驚訝,反而笑了起來,說:「當然,妳常演講比賽,說不定還可以教書呢!」大概從那一刻起,我打心底裡就夢想著願望能實現。 當灼灼星光在夜空璀璨,而多情的風帶引著我,回到故鄉那熟悉的小路上。我們靜坐在莿桐國小校園的老樹下,手牽手,談笑著。 啊,這涼風的氣息,竟也喚起一種鄉愁,吹過我倆少年的年華,吹過一條長長的老街,吹過兩邊的小舖面……來到她家門前。我信步走進去。我心中的友人啊,還是那麼熱情,以殷勤語調說話。 假如我有一雙翅膀,像諾亞的鴿子,飛向蔚藍的海上。我願啣上橄欖枝,繞過村裡的大街小巷,隨著風繼續前進,在風中找尋童年消失了的聲音。 我知道,離別是苦,世間無常。可在這番回憶裡,就算只有一瞬,友人的音容,仍讓我難以忘懷。泰戈爾在《漂鳥集》詩裡的一句又在我心中迴響了: 我們的生命是被賜予的。我們惟有奉獻生命,才能贏得生命。 如今,我已步入初老但仍學習不輟。與年輕時相比,我得以在寧靜空間裡寫作。每次回想起童年,總能喚醒我的純真歲月和那些最親切的聲音,以及綿綿的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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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盡的思念
雖已時隔34年,但我卻依然日日夜夜地深深思念著您,感念母親的生養教育大恩!每到溫馨五月份,一股孺慕之情便油然而生! 年輕時的母親相貌極美,但卻遇人不淑,印象中的父親一生不務正業、遊手好閒,所有花天酒地的開銷,都是來自對您的需索無度,當拿不到錢時,動輒拳腳相向,而您總是忍氣吞聲、逆來順受。為了賺錢撫養五個子女,沒日沒夜地奔波勞苦。 自幼家境貧困窘迫,就讀高中時,二哥屢屢告誡:「家中沒有餘錢供妳讀大學,只能靠政府栽培,若是考不上公費大學,唯有去工廠當女工。」言猶在耳,謹記在心,年少時總把時間花在「苦讀」上,除上課外,天天在圖書館讀到熄燈關門,伴著萬家燈火,拖著疲憊的身心返家;上大學之前,與母親的互動不多,每天晚上就寢時,母親做生意尚未歸來;清晨要上學時,母親早已騎著腳踏車去批水果。 從小的記憶是母親不是在家鄉知名的媽祖廟前擺攤賣水果,便是在車站前頂著一盤一盤的西瓜繞著公車叫賣,風吹日晒雨淋卻從不停歇,還要面對著警察的驅趕逃避,甚至開單罰款,小小心靈經常見到這幕情景,每當午夜夢迴,只有暗自心酸流淚! 為了養家餬口,每天早出晚歸,有一餐沒一餐地度日。在寒暑假期間,偶爾會抽空陪您跑生意,您總問我想吃什麼?也買我喜歡吃的東西,而自己卻總說不餓,每餐都以一小碗稀飯果腹。自為人母後,才深切體會到您當時的節衣縮食是為了給孩子更多的資源。 畢業後進入職場,二哥與我屢勸您收攤休息,留在家中含飴弄孫,您總笑著說:「閒著在家不習慣。」在您離開人世多年後,我才得知對您需索無度的竟然轉為您的大兒與大媳,內心感到無比的氣憤與傷痛! 大姊告訴我:「某日清晨,您騎著腳踏車載著整鍋水煮花生去市場,或許睡眠不足、體力不支,以致摔下邊坡,所幸老天保佑,僅受皮肉外傷,還要瞞著我,怕我擔心!」事後得知,深以不能為母分憂解勞愧疚萬分! 婚後定居北部,那年好不容易懷孕,卻因先兆性流產出血不止,赴某大醫院求診,醫生說胎兒保不住了!我哭著回家,不知所措,急忙電話向您哭訴,您竟到處打聽寄來中藥,雖然擔心中藥影響胎兒,還是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態,結果奇蹟出現,不再出血,女兒也健康出世,我常告訴女兒:「沒有外婆,就沒有妳,要永遠切記外婆恩情」。 母親啊!您為這個家耗盡畢生心力,對我的養育栽培之恩,我永遠不敢忘懷!伏祈您的下一輩子能夠脫離苦海、幸福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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決戰紅燒魚
外公是浙江人,國民政府戰敗後,胼手胝足與外婆落腳高雄,成為雄中地理老師,進駐教職員宿舍,騎著腳踏車,白天上課晚上兼課,養育出自立自足,不是教師就是公務員的七個兒女,整個家族桃李天下。 雖物質貧乏,但外公手藝超群,能將平凡的食材變幻為道道佳餚:東坡肉、獅子頭,乃至文火慢炒的肉鬆。都說「君子遠庖廚」,但他懷念家鄉口味,總在廚房埋首苦幹,最教人垂涎三尺叫好叫座的就屬「紅燒吳郭魚」,皮脆肉嫩,淋上精心調製的酸鹹甜醬,佐少量薑絲、蒜片、蔥花、辣椒,恰如其分又不致搶走魚身的鮮甜甘醇,起鍋前再嗆淋紹興,吱吱作響畫龍點睛,是眼、耳、口、鼻、身的極致享筵!這道菜一上桌,其餘的再花俏也只能屈居配角,魚骨瞬間被剔成標本,盤底瓊漿也教飯鍋見底。喊著「反攻大陸」的年代,外公一手捧著課本在莘莘學子前,滔滔不絕演繹鄉愁;一手在陰暗狹窄的廚房,傳承令三代從舌尖幸福到全身心的江浙味。 六十九歲時,他突發中風,右側身體像斷了線的木偶後,失語和行動不便如影隨形地禁錮他十幾年。進不了最愛的廚房,照護他口慾的,永遠是那根黃濁的管子,一邊固定在鼻翼,另一邊無力垂軟於側,原本揮汗如雨後能大快朵頤的歡暢滿足,濃縮為每兩時辰就強制飽足的空虛。餐桌邊的外公,眼神空洞失焦,味蕾欲振乏力;坐在身側的我們,品嚐著沒有外公味的家常,餐桌彷彿失重,喪失往日的靈魂。疾病剝奪的不僅是語言,還釜底抽薪了他對生命的想望熱忱,與我們的饗食特權。 「外公的紅燒魚」隨他消逝後,每年聚會兒女們總心照不宣齊聚廚房,揮汗施展各家雄才。然而不論是擁有廚師執照的大阿姨的手路魚、二阿姨的日式炸魚、三阿姨的佐豆腐粉絲煲魚、母親使用鎮江醋與高粱的嗆鍋魚,還是舅舅台式可樂八角燉煮的黃魚,餐桌上都永遠少那麼一味兒--沒人能超越這刻入全身細胞記憶深處的技藝,只願用畢生的絕活向親愛的父親致敬,盼年年有餘,日日無盡--祈願外公的愛與能量,讓子孫持續回味、傳承這跨越時空的幸福饗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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剪紙
日前報端刊載金門縣文化局特別為55歲以上銀髮族舉辦傳統藝術剪紙課程,邀請剪紙藝術家玄之剪創作大師丘老師為銀髮族朋友授課,分上、下午各一場次,每場次取三十個名額,得自行填寫google表單提交報名,等收到通知後,依指定時間、地點,上課參與學習活動。 上課當天,適逢梅雨季節,又是下雨天;最近天氣陰霾籠罩,一大清早霧茫茫,時而細雨紛飛,時而傾盆大雨,吹著南風,到處都是濕答答,身體黏膩不堪,心情受到影響,腳步也跟著沉重,有十足的理由不想出門。但學習新知,本應不該如此,也會造成許多困擾,於是冒雨前往。 活動地點於文化局三樓會議室,下午場二點準時開始,簽到後領取一份材料,五顏六色紙張有十多張,講座首先闡述剪紙的歷史、年節應景、喜慶節日,透過簡單線條創作,以藝術形式呈現傳統文化,剪紙藝術已通過審核,列為非物質文化遺產。並告知剪紙的要領,使用刀面來剪,不可用刀尖剪,要自行創作,第一個剪人臉,首先把紙摺成長方形,兩面對稱,先構圖再剪,嘴巴、鼻子、眼睛、眉毛各剪一刀,就有基本的人臉,手巧的朋友,耳朵、頭髮也一一完成。 老師也闡述創作百變之壽的理念,壽是一棵挺立於天地間生命之樹,用剪刀創造驚奇,剪出百款形式的壽,展現中華民族傳統文化藝術之美,把剪紙藝術發揮得淋漓盡致;也是今日上課的主題,首先剪沒有外框的壽字,將紙張摺成正四方形,構圖線條都是直線,由開口處剪,因四邊對稱,剪一次就可完成。再來是有外框的壽字,剪法相同,唯一構圖稍有一點差異,就有不一樣的風格,這是有無外框的基本款剪法;接下來就是要依自己的直覺、毫無拘束、構圖創新、發揮巧思來創作,體驗剪紙無窮樂趣。 同學們來自四面八方的村落,有的是揪團三、五好友一起參加,也有的是踽踽獨行前來,課堂中不管認識已否,相互討論切磋,聚精會神認真剪出屬於自己的藝術作品,享受一紙一剪刀手作樂趣,每位同學基本上都剪了三樣作品,並將其一一呈現,和老師拍團體照,開心分享成果。 端午節近在眼前,老師特別細心為學員們準備五毒圖的剪紙教材,所謂五毒即是毒蛇、蟾蜍、蠍子、蜈蚣和壁虎等,這是回家作業,端午節的窗花,圖片複雜,難度高,回家後再慢慢思量。 二個小時的課程,已進入尾聲,跟老師、同學們依依不捨互道珍重,帶回自己的作品,主辦單位還貼心贈送每位參與學員2支LED燈棒,心中充滿歡喜,逐一搭電梯到樓下,此時外頭陽光普照,一掃多日來陰霾天氣,跟我此刻心情不謀而合,渡過午後愉快時光,期待再相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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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跛跤鱸鰻
村長說:「我知道妳是一個既善良又堅強的女性,既然妳有所堅持,我就幫妳把這筆錢送還給他。而且我也會幫妳當證人,相信他日後不敢不認帳。」 香蓮從口袋拿出一疊鈔票,交給村長說:「這是三千七百塊,請你點一下,等你有空,再幫忙拿去還他。」 村長接過鈔票說:「妳已經數過,不會錯,不必再點。到時我會叫他寫收條,然後再交給妳,這樣才會清楚。」 香蓮說:「謝謝你村長,這樣我的心裡好像坦然許多,不然的話,就彷彿有什麼東西梗在心頭似的。尤其每次他來討債,看他那種惡形惡狀,無不讓我心生恐懼。直到有一次我實在忍受不住,拿起掃帚朝他頭上一陣亂打,卻誤傷了他的眼睛,他才稍為收歛。但儘管他用手摀住右眼,嘴卻還一直罵、一直罵,罵不停,而且什麼粗話都罵出口,簡直畜生一個。一旦把錢還給他,他就不敢再來糾纏,我也不希望再見到他,所以麻煩村長幫我這個忙,抽空把錢還給他。」 村長爽快地說:「妳放心,我現在就去。」 然而,當村長受香蓮之託,準備把錢還給他時,鱸鰻卻怪村長說:「我不是說不必還了嗎,你還拿來幹什麼?難道你耳聾,沒有聽見?」 村長不悅地說:「你怎麼可以對我說這種話,我是受香蓮之託,而且替村人服務是我應該做的事。」(二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