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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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劍飄零
覺岸看在眼裡,當下起了一絲念頭,便道:「我與尤菴先生一見如故,恨不得對榻連床,作長夜之談,不如由我送尤菴先生一程,浪子和顰兒就請李公子費心關照。事成之後,老衲再到芙蓉莊,也好順道向顧先生討個人情。不知尤菴先生、李公子意下如何?」李獨憂心中本有此意,經覺岸道出,如撥雲見日,大喜過望。宋尤菴舉盃說道:「衰朽殘軀,蒙顧先生、覺大師錯愛,真不知何以為報,且先受老朽一拜。」宋尤菴當下離座,屈膝欲做稽顙叩頭狀,覺遠連忙趨前說道:「不可,不可。」一把將宋尤菴扶起,眾人於是復又歸座,寒喧問暖,相談甚歡。酒食將盡,覺岸與宋尤菴攜手站起,說道:「時候也差不多了,龍泉一事,關係我明室興復大計至鉅,顧先生籌策廟算,或尚未知曉,事不宜遲,咱們就此各自分途辦事。」語畢,但見兩位老者,汍瀾相對,慢慢步出茶坊,浪子、顰兒等人隨侍在後,依依不捨。 正在這互道珍重的當口,突然有聲自西南來,有聲自東南來,有聲自東北來,有聲自西北來,綿綿密密,一波接著一波,霎時間,四面六合,八荒九垓,澒濛鴻洞,處處充滿狼 熊吼,狺狺不絕,密不透風,彷彿眾生有情,須彌芥子,大大小小,無一不被枷械鎖鍊束縛在逼仄鐵牢籠中,讓人骨腐心焦神勞瘁。忽然,那數部音聲又由淒淒厲厲悠然化為緲緲縹縹,冥冥窈窈,使人如聆仙樂,如飲甘泉,彷彿眾生有情,須彌芥子,大大小小,入耳觸目,儘是溪聲鳥韻,茂樹修篁,碧野晴嵐,暖玉生煙,婷婷嬝嬝,讓人目眩骨酥,讓人心欲醉而身欲死。 覺岸一聽,知道來者正是紫衣喇嘛,紫衣喇嘛正對著六人,施展「攝魔大法」,人未見,聲已先到。覺岸趕忙喝令眾人:「大敵來犯,各護住心體。」原來,那「攝魔大法」乃自唱演佛經蛻化而來,駕音馭聲,百部千腔,時而如千蛇出洞,時而如萬縷飛綿,真是愛之欲其生,惡之欲其死,內功不深之人,只能聽任其擺佈;內力稍厚之人,稍一分神,便會自亂神智,走火入魔。浪子眼見顰兒無絲毫武功底子,小命難保,連忙抓住顰兒玉腕,自氣海穴源源輸以真氣,將她護住。李獨憂亦自護著未婚妻,卻顯得神閒氣定,彷彿無所畏怖。 紫衣喇嘛,先是藏在暗處,待見敵人無一遭襲示弱,便向前進了三尺,露出一張國字大臉來,加勁使力。覺岸也不甘示弱,力圖以聲止聲,便使出平日昇眾說法,唱導梵唄的看家本領,想起一段經文來便唱道:「諸善男子,堅凝正心,魔不得便,窮生類本,觀彼幽清,常擾動元。」覺岸武功已臻化境,紫衣喇嘛亦是爐火純青,兩陣相鬥,只見彼此你來我往,那音聲起擲顛盪、平折放殺,漸漸化為一道道霧氣,如長蛇、如飛龍,令人嘆為觀止。 覺岸繼續唱道:「……或自固身,云色是我;或見我圓,含遍國土,云我有色;或彼前緣,隨我迴復,云色屬我;或復我依,行中相續,云我在色。」不多久,紫衣喇嘛已瞧出,覺岸須不時顧護著宋尤菴,眼角裡遂笑了一下,彷彿勝券已在握。高手對招,錙銖必較,失之毫厘,差以千里,覺岸每一次分神挹注宋尤菴,自己的真氣便減了幾分,一刻鐘下來,覺岸唱唄的速度,已被紫衣喇嘛愈帶愈快,轉眼就快唱到了卷尾那一段:「佛說此經已,比丘、比丘尼、優婆塞、優婆夷,一切世間天人、阿修羅,及諸他方菩薩、二乘、聖仙、童子,并初發心大力鬼砷,皆大歡喜,作禮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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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李家秀秀
「不過初次妳不能單獨帶他去,別忘了我們生長在一個保守的農村,好管閒事的人一大堆。坦白說,老一輩的島民對部分台灣兵印象並不是很好,如果妳公然地把他帶回家,說不定連姨父都會起反感。」 「那妳說我該怎麼辦?」秀秀睜大雙眼,期待她的答覆。 「找陳先生商量。」美娟為她出點子。 「那就請表姊多費點心吧。」 「妳又不是不認識他?」 「表姊跟他交情深,好說話。」 「少灌迷湯,」美娟不屑地,「我和陳先生從認識到現在,談的盡是一般的瑣事,連一個最起碼的愛字也從未說出口,甚至彼此家的大門在那一個方向都還搞不清楚。而妳和王維揚的戀愛卻談得火火熱熱、沸沸騰騰的,馬上就要帶他去見父親了,真讓人羨慕啊!」 「你們同在這個島嶼,經過一段時間相處後,感情絕對會在穩定中增進。而我則是在情海裡冒險,該羨慕的是妳,表姊!」秀秀似乎有點感傷。 「想談這場戀愛,我是一點把握也沒有,因為從認識到現在,陳先生並沒有把我當成戀人或女朋友,如果說我們的感情會在穩定中增進,我是不相信的。」美娟淡淡地,卻也不忘安慰她說:「如果我沒有觀察錯誤,王維揚一定會許妳一個幸福快樂的未來,他絕對不是騙子,也不會做一個沒良心的負心人。」 「但願如此。」秀秀興奮地笑笑。 「一旦妳嫁到台灣去,將來我們到台灣玩的話,就有一個落腳處了。」美娟斜著頭,笑著問:「歡迎嗎?」 「表姊,等八字有一撇再說也不遲。」秀秀看看她,無奈地說:「世事難料啊!」 「妳已經成年了,早已不是姑換嫂時期那個想喝農藥自殺的十三歲小女孩,因此,除了別人給妳信心外,對自己也要有信心。別忘了,人都是相對的,無論是友情或愛情,必須相互尊重才能恆久。倘若雙方展現出的是一個誠字,絕對沒有解決不了的難事。」 「表姊妳要多幫我,」秀秀懇求著說:「尤其是我爸那一關,全靠妳了。」 「放心吧,姨父並非是一個不講理的人,當年他純粹是為了對陳家的承諾,以及不願失信於人,才會逼迫妳去嫁給一個大妳十七歲的老男人。而今天,妳不僅已達到法定年齡,也找到了生命中的真愛,相信他老人家絕對不會阻止妳的。或許,唯一顧慮的是怕妳交友不慎而受騙,因為王維揚是台灣人,對於他的家庭背景無處可打聽,萬一真的誤上賊船,那是他老人家萬萬不能接受的。」 「如果像妳和陳先生都是在地人,那就太好了。」秀秀有感而發,「不必打聽,也能夠把對方的家庭背景弄得一清二楚。」 「老實說,像陳先生這種人我還蠻賞識的,如果他不辦軍樂園的業務那就太好了。」美娟憂心地說:「經常在那個髒地方進進出出的,難免會有一些蜚言蜚語,聽來不僅教人難受,也讓人擔心啊!」 「妳是怕他和軍樂園那些小姐糾纏不清?還是怕他被那些妖艷的女人迷倒了?」秀秀關心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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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馨文樂現師恩難忘
回想十幾年的求學生涯中,最讓我難以忘懷的是我二十年前的國中導師。 從小到大,我是眾人公認的聰明小孩,理所當然,我也有著聰明小孩所特有的頑皮與不安分。我不見得用功讀書,成績卻總是名列前矛,而我的生性叛逆令所有教過我的老師頭疼不已,對我又愛又恨、莫可奈何。我的氣焰也隨著年齡而水漲船高,到國中時,青春期的懵懂加上恣意妄為,讓我每天忙於戀愛、玩鬧,走到哪裡,身旁都隨時有一批同學前呼後擁,那些同學崇拜我的原因我也說不清,可能是我左耳那年頭還沒人敢穿的一大排耳洞。我最「猛」的一次紀錄是國二時一次帶領班上二分之一的同學集體翹課,那次的囂張行徑轟動全校,我被老老實實的記了一過,而我的導師,也終於顧不上我傲人的成績單,把我父親『請』到學校。 一直以來恃寵而驕的我,對這樣的狀況,有點被嚇到,父母親的責怪更讓我難以消化,我感覺自己像是一個失寵了的孩子,難堪而又憤怒,一氣之下,我選擇不吃不喝,無聲的抗議,沒幾天就昏倒在課堂上被抬進了學校的醫務室。 接下來的幾天,我因身體太過虛弱而請病假在家休養,這時,我的導師——史佩琴老師,開始每天放學後來我家裡給我補課。開始時我還是執拗著不肯乖乖聽她講解,記得當時佩琴老師苦口婆心對我說了一段話,到現在仍令我記憶猶新:『大家都認為妳很聰明,也許,妳自己也這麼認為,但是我現在看到的卻是一個再笨不過的妳,妳像一顆偏離自己軌道的行星,等妳迷失在浩瀚宇宙的時候,再後悔已來不及,那時就算神仙也幫不了妳。』 老師的幾句話猛然點醒了我,我無言以對,羞愧的低下頭。從那以後,我告別了以往的任性胡鬧,連我身邊的同學也在我的帶動之下全部有了改觀,在我得知自己考取高中名校的那天,第一個通知的不是我的父母而是佩琴老師,當時老師在電話里一句『我知道妳可以的,我一直知道』竟讓我飆出感激的熱淚。 佩琴老師常常鼓勵我們多多閱讀,來豐富自己的文學修養,我作文方面的成績都要歸功於老師當年的教誨。佩琴老師對我人生的影響意義深遠,我和幾位同學尤其喜歡跟老師談天,老師簡單的話語中,彷彿蘊藏著豐富的人生哲理,不知不覺中,令聞者受益無窮。在我讀大學時還常常約國中同學,利用週末去老師家中拜訪,直到幾年前佩琴老師退休後隨家人遠居美國,就再也沒見過她,所有的聯絡僅靠電話和E-mail,但是,雖遠隔千山萬水,我心中仍時時充滿了對佩琴老師的祝福與感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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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雪山相遇,在冬天
今年寒假,我做了件很勇敢的事:登雪山。 這原本並非什麼了不得的大事,但我是獨自一人報名的,必須和其他陌生人共度三天艱苦的登山生活,這對不常出門體能又很普通的我而言,可是項大挑戰呢。 第一天的行程十分輕鬆,上午,是在一路搖晃顛簸的客運上度過的。隨後,我們在美麗的武陵農場用餐,微風徐徐,儘管艷陽高照,卻絲毫不使人感到炎熱,露天咖啡座旁,山櫻正滿樹璀璨,地面落英繽紛,偶爾甚至會有櫻花瓣隨風飄落。我閉上眼深吸口氣,冰涼的空氣灌入鼻腔,那股清新令我精神為之一振,手中普通的便當也瞬間變得美味無比。 飯後漫步於小徑,沿途見到數種叫不出名的植物,我俯下身,發現在它們的身上可大有玄機,有的覆蓋著絨毛,有的鱗片滿布,這些植物其實並不起眼,它們不如松柏高直挺拔,亦不像牡丹雍容華貴,甚至沒有菊花的高風亮節,但在它們的身上,我看到造物者的神來之筆,正如同廣告中說的:「生命自會找到出路。」但願它們能一直愉快的生活下去。 到了該上車時,我仍然依依不捨,武陵農場美如仙境,即便是陶淵明筆下的桃花源真實呈現,我想也不過爾爾吧。 下午兩點鐘,我們已來到海拔2140公尺的登山口,大家再次整理隨身物品,一行人便浩浩蕩蕩的往山上出發了。在天黑之前,我們必須走完2公里,到達海拔2463公尺處的七卡山莊——今晚休憩的地點。 嚮導是位登山經驗高達百次的雪山國家公園志工,由於深知登山的辛苦,也因為我們擁有充沛的時間,一路上,他給予大家充分的休息機會。但對於在平地生活慣了的我而言,還是走得氣喘吁吁。然而,隨著時間經過,我也漸漸習慣了登山的步調,懂得調節呼吸,開始有餘力和心情欣賞身旁的風景。這條登山步道是專為遊客設置的,地上貼心的以木頭和石塊製作階梯,並在路旁每隔100公尺豎立距離木牌,好減輕登山者的心理壓力。而除了這些不甚起眼的人工造景外,就只有純粹的自然了,說這是登山步道,不如說是條森林小徑,路旁樹木蓊鬱,我們才走了十幾分鐘,就已看不見登山口的木屋了,由於位在較高海拔,沒有太多的蟲鳴鳥語,卻將偶爾出現的自然天籟襯托的更為出色,雖說「蟬噪林逾靜,鳥鳴山更幽」,但原始的靜謐祥和,依舊最教人感動。深怕打擾這得來不易的安寧,我們一行人連呼吸都小心翼翼。空氣中充滿芬多精,無論是小巧的雜草還是高大的台灣擦樹,都盡情伸展他們的身軀,和風清掃,樹影搖曳,彷彿婆娑起舞的精靈。我聽見了。這座森林正在低語。他們正用一種古老的言語訴說著一段回憶,一段被遺忘的歷史。 夜晚,我早早便睡了。倒不是因為疲憊,而是聽服務員說,明天,我們將從早走到晚,為了儲備體能,即使不疲倦也得早點休息。而,是的,也許你也注意到,我省略了所有盥洗活動。記得當我一到達七卡山莊,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扭開水龍頭,捧起山上的山泉水大喝一口。這裡的水的確純淨甘美,卻也著實冷冽,我的舌頭馬上被凍得些微麻刺,當下決定:再也不碰這裡的山泉水了!而其他的夥伴也和我有志一同,當晚,大家都是直接鑽進睡袋,因為隨著夜深不斷降低的氣溫,已經毫不留情摧毀每個人心中「想要好好洗個澡」的渴望。嫌我們髒嗎?不,若你在現場,相信也會做出和我們相同的決定。 第二天的旅程,果然令我永生難忘。累得難忘,也美得難忘。 隔天清晨七點,我們從七卡山莊出發,朝海拔3150公尺的三六九山莊前進,每小時得行走1公里,且由於垂直高度增加不少,道路遠比昨天的小徑陡峭,看著眼前蜿蜒直上的碎石路,我們知道辛苦是必然的,但儘管再辛苦,都來到山上了,若就此放棄豈不可惜?於是,沒有人多說一句話,大家咬緊牙關,決定跟它拚了! 經過一個晚上的調適,身體已習慣高海拔的低溫與低壓,明明腳下踩的是更難行的路,我卻意外比昨天輕鬆。隨著海拔高度不斷增加,路旁的植物也逐漸從闊葉林轉變為針葉林,最後只剩下滿山遍野的高山箭竹原和芒草原。我看著這片高山草原,激動得無法言語,這片風景,是我再熟悉不過的,因為上一學期,它已反覆出現在課本中無數次,但即使看過再多遍,我依然渴望某天能親眼瞧見,現在,它就真實呈現在我的眼前,我終於明白古人所說的:「讀萬卷書,行萬里路。」課本中的圖片再精緻華美,也比不上親自看一眼的感動啊! 四周白茫一片,濃厚的霧氣在我身旁流動著,外套上泛著一層水氣,連頭髮也似結霜般凝了一片白。中途,我們在一座觀景台上休息,驀地,一陣風吹過,兩旁的濃霧散開了,原來,我們正處於一片開闊的山腰,往左右看去,依舊是連綿不絕的山峰,層巒疊嶂,山頭濃密的樹林,當陽光穿透霧氣照射其上時,形成明暗相間的不規則光影,偶爾幾縷薄淡山嵐輕輕飄過,更增添幾絲柔美的朦朧。 「難怪濃霧一直不願散去,」我心想,「這麼美的風景,當然要千呼萬喚始出來啦!」 又一陣風吹過,眼前的霧也散開了。我滿心期待的往前看,希望能看到另一幅美景,雙眼卻立刻忍不住瞪大。山。眼前是一座小山,它並不巍峨高大,但那條曲折的小路卻讓每個人瞧得兩眼發直。 「它叫哭坡。」嚮導大概是注意到大家的反應了,笑著解說,「顧名思義,這條路真的很難爬。不過等過了這個山頭,就會開始有下坡囉。」他又安慰大家。 不過,若先別想我待會必須爬上這座山,仔細瞧瞧,哭坡其實是十分美麗的,圓潤的山型如饅頭,玉山箭竹滿地翠綠,而那條灰白色的登山小徑此時也格外引人注意,如一條休眠的靈蛇,恰如其分的躺在那兒,不但不再讓人生厭,反而產生一種畫龍點睛的神奇效果。 不過好花不常開,好景不常在,短短的五分鐘,濃霧便又漫天襲地的捲上來,我看著四周的美景一點一點被厚重的白吞噬,卻依然捨不得移開目光。 「好啦,該出發了。」導遊拍拍手,「趁著濃霧又起,大家就當剛剛什麼都沒看過吧。這樣就不會有壓力囉。」導遊笑的很開懷。 我背起沉重的背包正要走,看見大家也都精神奕奕,記得方才哭坡乍現,有些人的表情明明萬分疲倦,現在卻又整裝待發了。我的心裡有些感動,這就是人類可愛又值得敬佩的地方吧,明知前方路途凶險,明知那將會是段艱辛的路程,大家卻依然以一種大無畏的精神,昂首闊步迎向充滿不可知的明天,這份單純與勇氣,是時間無法消磨、歷史無法毀滅的,無論時序如何遞嬗,它都永遠會在人們的心中閃耀發光。 11點30分,我們終於順利到達三六九山莊。簡單解決午餐後,嚮導帶著願意繼續冒險的夥伴,再往更高處走去。雪山主峰高3886公尺,尚有3.8公里的路程,但儘管已走了一整個上午,大家仍然鬥志高昂。走!出發吧! 經過一公里路程後,我們進入黑森林。這是座由冷杉、鐵杉和玉山圓柏組成的針葉林,樹木高聳挺拔,直入天際,濃密的枝葉遮蔽陽光,使得這裡連白天也比林外來的陰暗,故名「黑森林」。進入黑森林後,地上的人工階梯消失,我們終於進入一個真正屬於自然的世界。 走在黑森林中,明明應該謹慎跟隨前面夥伴的步伐,我的目光卻實在忍不住四處游移,黑森林十分古老,樹木上青蘿、苔蘚滿布,抬首仰望,天空被看不到樹梢的古木分割成黯淡的不連續破碎,放眼望去,枝幹粗壯、需要數人方能合抱的巨木多得數不清,森林也遼闊地看不見盡頭。我彷彿走進小說「魔戒」中的法貢森林,也許待會身旁的神木就會對我說話呢。我將手掌貼在一棵樹木上,掌心中傳來濕冷的冰涼,卻也有一種力量正隱隱鼓動,彷彿隨時要破掌衝出,我想,這就是樹的生命力吧,祂鎮守這片山頭數個世紀,用盡一生與世界對話,這種撼動天地的力量,我雖無法了解,卻渴望能夠竭盡全力體會。 路,越來越難走,我們手腳並用,彷彿是深入蠻地荒境的探險隊。忽然,在我們眼前出現兩株橫臥的大樹,根據主幹直徑推算,至少是五百年以上的神木,其中一株雖然已呈現幾乎90度的歪斜,粗壯的樹根卻依然緊緊抓附著泥土,絲毫不放棄求生的意志,但另一株卻被連根拔起,顯然已失去生命,徒留長久歲月累積下的木質細胞。 「我們在五、六年前發現這兩棵橫臥的樹,造成的原因至今仍不明,但能讓這麼粗壯的大樹直接倒下,想必一定是很不得了的力量。」導遊向大家解釋,「左邊那棵還活的很好,右邊那棵雖然已經死了,不過你們看,」他指著樹幹上方, 「上面不但長滿附生植物,還冒出幾株小樹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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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劍飄零
覺岸往前謝道:「百步萍兄真讓老衲開了眼界。佩服!佩服!這些年來,鼇拜暗中掌控武林,名門正派,大多虛與委蛇,武林早已蕭頹,若存若亡;只是寶劍一出,勢必驚動天下萬方,真不知老天公意欲何為?」百步萍知道,覺岸是在暗示他,不要將今日所言,流播江湖,便回道:「天心難測,小弟自當謹慎,自求多福。」覺岸聞言,甚表感激。 李獨憂問道:「龍泉落入喇嘛手裡,豈不壞了顧先生軍國大計!他們怎知劍是龍泉?且要獻給馬進寶?若是劍落到鼇拜之手,顧先生豈非全盤皆墨?」百步萍道:「當年干將、莫邪夫婦,為鑄劍而身殞,劍名就刻在劍上,此龍泉之易辨者一。再者,劍稱至寶,必是鋒銳無比,且寶劍之精,上徹於天,光芒益難掩,雖至愚亦知其為至寶。至於喇嘛是否知道劍是要獻給馬進寶?喇嘛未必知道,但他幕後的主人必定曉得,否則他們不會那樣追問另一隻劍的下落。至於誰是幕後的隱身者?尚無確據可言。」 浪子問道:「那顰兒的『崑崙百蟄蟲』難道不是劍魔所施?」百步萍道:「毒為劍魔所施,我是親眼目睹,但他意欲何為?意欲何為!他弄昏了小姑娘,卻又不理睬她?他從何得知寶劍出了世間?那個杜擎峰又是奉誰之命去到悅來客棧?費解!費解!令人費解!」百步萍愈想愈為個中玄機所迷惑,當下只想尋一僻靜處,再作仔細思量,便向覺岸等人辭別,說道:「百步萍向喜探賾索隱,卻不興作無稽之談,此段公案,倘無新證,難有突破,且容日後再作細稟。」說罷,飄然而去。 覺岸帶著諸人,來到一間茶坊歇了腳。店小二替眾人點了一桌酒菜,浪子已餓得顧不了吃相,狼吞虎嚥起來,那顰兒手劃十字,喚一聲「阿門」後,輕嚼細咬。李獨憂愁容滿面,連盡三盅,阮素心見李獨憂悒悒不樂,也陪著吃了一盃,復又軟語相慰,好不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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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李家秀秀
第十二章 倘若依常理而言,秀秀是該帶王維揚回家拜見父親的,好讓他老人家認識認識這個未來的乘龍快婿。然而,這個看來簡單的問題,卻困惑秀秀多時。一旦帶他回家,難免會在那個保守的農村,掀起一陣前所未有的波瀾;秀秀交了一個台灣兵的新聞,更會在短短的時間裡,傳遍整個村落。屆時,一定會遭受到那些愛管閒事的長舌婦們的嘲笑。因為在這個村落,她曾經為了自身的幸福,挺身反抗一樁不合理的姑換嫂婚姻。如果今天帶回來的男朋友是一個情場老千,抑或是自始至終這場戀愛是一個騙局,她勢必無地自容,更無顏面對鄉親父老,受到人家的譏諷和奚落也是應該的。 但繼而地一想,和王維揚交往的這段期間,她所看到的,盡是他的誠心和真情,並沒有一點虛情假意。況且,還有表姊和陳先生從旁協助、把關,諒他也不敢耍什麼花招、打什麼歪主意。 雖然王維揚告訴她自己是家中的獨子,家裡做點小生意,至於是做什麼、從事那一種行業,他並沒有詳細地為她說明,只告訴她不會讓她受苦而已。秀秀心想,自己並不是一個貪圖榮華富貴的人,只要擁有王維揚的愛,往後平平淡淡、平安幸福地過一生,她也就心滿意足了。唯一讓她恐懼難安的或許是怕受騙,因為這種案例在金門可說不少,也是在地少女心中永遠揮不掉的夢魘。 秀秀終於把欲帶王維揚回家讓父親看看的想法告訴了表姊。 「確實有這個必要。」美娟非常同意她的觀點,但隨後又有一點憂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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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上小情人
親愛的老公,最近一直聽到你的抱怨,你說我對你沒熱情了,不愛你了………,理虧的我總是緘默不作聲,因為你陳述的都是事實。 寫這封信給你的時候,我心如刀割,也充滿歉意,想來我們戀愛數年才結婚,沒想到婚姻短短三年多,我卻背叛了你,愛上了別人。 哎!人生第一回如此失控,從第一眼看到他開始,我就深深被吸引,白天上班想著他,吃飯想著他,做任何事情都想著他,睡覺時也總想著擁他入眠,半夜睡醒,也總會不由自主的偷偷親吻他的臉龐,對他,我愛得不可自拔,愛得失去了自我,甚至比當年跟你戀愛還瘋狂。 我知道這輩子我可能沒法對你再情感專一了,我把對你的愛絕大半分給了這個小情人,但我知道你一定會原諒我的背叛,誰叫你是我小情人的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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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劉邦看領導統御能力
劉邦是漢代的開國君主,在楚漢相爭之際,他和項羽各具實力,互相纏鬥,終於取得天下。牟宗三先生讚美他為「生命充沛,氣象非凡」的天才,金耀基先生稱他是「中國開天闢地以來,第一個天才平民革命家。」 他生來即具備討好的長相「隆準而龍顏,美鬚髯」,加上巧合的特徵——左股有七十二痣,他的父母也迷信以為神異,於是附會蛟龍附身的故事。在風雲際會之時,劉邦善於運用群眾無知、盲目的迷信心理,成功的製造了「赤帝子斬白帝子」的神話謠言,將自己神秘化以控制群眾,同時,他又造了「呂后循雲氣尋沛公」的謠言,來招攬群眾,使沛縣子弟誤信沛公是真命天子而來歸附。劉邦洞悉人性的特徵,掌握這點是領導統御的基礎。 在亂世,人們總想要了解自己所處的環境,想要多知道一些,以便調整自己的腳步與因應的態度,劉邦在完全沒有依恃的條件下,他只有利用時勢、製造謠言來突顯自己,號召群眾、領導群眾,他的行為舉動符合領導統御的特點:熟悉人心的構造與欲望。 劉邦和項羽,在性格上有相似的地方,在表現、運用的手法與態度上卻迥異。項羽過份自信,時時表現他的剛強,氣勢凌人;劉邦卻採用溫婉的低姿態,例如劉邦在入關後,與秦父老約法三章,廢除秦苛法,使秦人大喜,他給予人民愛的關注、安全保障,收買人心早已勝過項羽。劉邦非常懂得如何善用領導統御的方法來達到目的。 能得天下,劉邦自己明白他的成功在於能用人才,他任用部屬能各取所長、各司其職,正是知人善用。《史記》:「漢高祖於三齊、大梁、九江之志可割則割之;六國印信,可銷則銷之;鴻溝之約,可背則背之;著著不落人後,事事切中機宜,故率成大業。」既定天下,論功行賞也有一定的原則,絕不憑一己之私來安撫部將、分封外戚,可見劉邦具有一個領袖知人善任、總提綱領的判斷力。最重要的是,他能採納部眾的諫言,隨時做適當的修正,《史記》中雖然時常可見劉邦遇事則大呼:「為之奈何」,彷彿他沒有自信、沒有主見、沒有決斷力,實際上,他虛心訥言之際並非因此而動搖自信,相反的,是將自信建立在聽取忠言的虛心上,使他與部屬間達成溝通與合作之效。這是作為一個領導統御者應該具備的條件:謙虛和合作的態度。此外,他還有過人的自制力,為爭天下而能聽諫言,強忍酒色、私欲,非常難得。 關中地形險阻,可攻以守,可都以霸,項羽放棄關中地利,只為了要歸故鄉,炫耀鄉里父老;劉邦雖然心理相同,為了政治大局,毅然決然,定都關中,表現出過人的決斷力與即知即行的大氣魄。項羽行事,任憑情感出發,劉邦卻堅忍果決,即使面對親人被質押,能撇開情感的包袱,冷靜面對事情,這就是項伯所說的「為天下者不顧家」,必須有著堅強的精神意志才能有如此地領導能力。楚漢久久相持未決,項羽不耐,欲速戰速決,劉邦卻能忍耐,寧可「鬥志不鬥力」。「為天下者不顧家」、「鬥志不鬥力」,說明劉邦成為政治領袖的成功關鍵——冷靜而理智,絕不感情衝動、意氣用事。 可以發現,劉邦具有領導人的特質:他能了解部屬間的差異性與共同性,各個加以發揮任用,獲得整體最大的功效,使組織能在相輔相成間運作自如。面對決策性問題時,他能力排眾議,選擇最有利、後遺症最小的方法,當機立斷,作下決定。他對部屬內部與競爭情勢,也能敏銳觀察,善納忠言,以便掌握大局。 如此,劉邦在具有的特質之下自我調整,加以發揮,使得他的人格、思想、態度逐漸社會化,成為一個具有領袖人格特徵的帝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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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空
「但是做生意哪有穩賺的,還是有虧損的風險,如果是虧了怎麼辦?我們又不是很有積蓄的人。」她這麼說,無非是要提醒丈夫,做生意沒有永遠是獲利的。尤其丈夫過去從事的是R&D的工作,業務他是外行。可這話她丈夫聽來是扯他後腿,他極是不悅的開罵: 「妳是怎麼了,我都還沒開始設立公司,妳就詛咒我,我還沒看過這樣的老婆。」 「我不是詛咒你,只是提醒你再好好評估一下開公司的必要性、可行性,因為商場上多的是奸商,潛在風險很大,你這樣的人怎會是人家的對手?」 她不說還好,這一說她丈夫更是火冒三丈。 「我這樣的人是怎樣的人?妳說呀。我就不信我沒那個能耐經營一家公司,妳等著看吧!」 她丈夫好像是賭氣似的,動作超級快的,不出一個月的時間,就把公司執照和營利事業登記證申請了出來。 她這才明白大勢已去,從此她是商人婦了。 她就是不願嫁做商人婦,才會在眾多追求者當中,捨棄唸商學院的男生,而選定他這個學習工程,剛毅木訥,應該是從事研究工作的男人。 誰知道,要逃也逃不開。 她一想到商人重利輕別離,心裡就一陣幽幽痛楚。早先他都已是無法輕言細語了,再開了公司做了生意,不是更………。 她的預感果然應驗。她丈夫連在高科技公司的工作要辭去,都沒有和她商量,突然一天回來,跟她說已經辭了工作。她整個人呆住,覺得往後的日子是浮動的,不知他們的生活憑藉將在哪裡?她無法理解,丈夫怎能那麼樂觀看事,還是他根本也把他們母女的幸福,一併下注賭了下去。 丈夫自己創業時,是在他們結婚第九年的時候,那年她才三十三歲,兩個孩子也才一個上小二,一個還是三歲多的奶娃,都還得費心照顧。 但她丈夫卻是要她幫忙公司的經營。 一開始,她只是偶爾幫他處理一些進貨倉管的事,可是她丈夫好像並不滿意,總板著一張臉,她一看到丈夫寒著的臉色就越是膽顫,越膽顫就越害怕丈夫挑她缺失,她賣力的做,又要兼顧兩個孩子,尤其小女兒還不及四歲,又沒讓她去上幼稚園,其實是為了省下一個學期一萬元的註冊費,和每個月幾千元的月費。而且丈夫又才開始創業,訂單在哪裡都還不知道,她總得省著花用。可她這份賢慧,她丈夫沒法感受到,他總想要她全心全時段的奉獻給他的事業。 「不必花太多心思在孩子身上,現在是我的事業比較重要,妳都一副無關緊要的態度,真不知妳在想什麼?」 「孩子還那麼小,小菁才小二,小卿更小才三歲多,我不照顧怎麼行?」 「孩子有吃有住有穿,就夠了。我的公司,沒多放些精神在上面,怎麼會有訂單?沒訂單,看你們吃什麼?」 確實,公司沒訂單就沒營收,沒營收就沒利潤。可是,那不該是我的責任啊!又沒人要他把好好的工作辭掉,為什麼他創業,當太太的就得和他一樣一頭栽下去。我可不可以,只是好好扮演妻子母親的角色?可不可以,不要當個三頭六臂的怪獸?可不可以單純一點過活?她心裡的話,丈夫是聽不見的。 但她還是勉強自己盡量配合,可是日子越來越辛苦。因為她丈夫從沒想到該給她生活費,好像政黨輪替後水電瓦斯都是政府德政,魚肉蔬果都是社會福利必有的配額。以前她丈夫在科技公司上班,薪水直接匯入存簿,她管著家裡花用。那也是她會盤算著過活,才能扣除基本家用,固定給公婆的零用錢,再繳個房屋貸款,她還能每個月存下兩萬不等的數目,九年下來也有兩百多萬的存款。但是丈夫公司開始要運作時,就要她把存款撥出做周轉金。 近些年來,媒體總是誇大報導科技業,又是分配了多少股利,又是安上電子新貴的名號。其實那也得押對注,進了穩賺且賺得多的公司,要不然倒掉的公司也是有的。偏她丈夫的同學都押對寶,一個個坐上執行副總或總經理的寶座。 她始終不明白,她丈夫是真要創個事業,還是輸人不輸陣,不想輸給他那些的同學? 「妳看,他們就是早點出來闖,如今才能身價非凡。」 「賺得多,就一定好嗎?」 「錢,妳不要嗎?妳會嫌多嗎?」 若不是她丈夫盯著她瞪,她還真想跟她丈夫說,錢,夠用就好。不過,眼前她看著存摺裡的數字縮水到快看不見,還真是想要錢多些。 她又不敢開口跟丈夫說家用不夠,她知道她丈夫是非理性的動物,她知道他會說:「誰說家庭開銷要做先生的負責,家,是兩人共同組成的,太太也有責任………」。 她不想自討沒趣,只好自己想點辦法。 生活的苦悶,讓她提筆寫下心情,也才靈機一動的嘗試投稿。再回復讀書時代的塗鴉,她心情輕鬆一些,尤其是當稿子被接受,登出來是一種心靈滿足,當接到稿費時,那才是真正的滿足。 但生活真的太苦了,經濟拮据到,她限定自己一天菜錢一百元。她買三層肉,再費心慢慢將肥瘦分出來,肥的部份炸豬油,豬油渣炒蘿蔔乾加豆豉,鹹味夠,好下飯,瘦肉部份或炒或煮。青菜她挑便宜的買,像是空心菜,她就可以菜梗炒辣椒是一道菜,葉子部份清炒蒜頭又是一道。就算她是這麼儉省的過活,有些時候總還是超出預算,公婆來的時候,她就不能太寒酸;颳颱風淹大水的時候,菜價飆得奇高無比,她是怎麼也買不下手。 陪著丈夫創業,一路這麼辛苦,如果丈夫還懂得憐香惜玉,偶爾說些體己的話,她充其量只是會覺得對不起兩個孩子而已。可是偏偏丈夫總把業務不佳,公司營運無法長紅怪罪在她身上,她實在難以忍受了。 幾年來,她燃燒自己的生命,身兼數職的奉獻,長期的身心煎熬,睡眠不足,結果是瘦得兩頰凹陷。她自己無法豐腴倒不是最痛,她心痛的是,手頭的不充裕,把兩個孩子也養得羸弱。更痛的是,孩子有時跟她要些什麼,她總是跟孩子說上一堆大道理,無非是要孩子體諒她的經濟狀況。孩子雖然當下都會噘著嘴巴,一臉委屈不高興,但她真是無能為力,孩子也只好認了。 有一次,她帶孩子去大賣場買米,老大小菁想買一張流行的CD,老二小卿想要一盒新的彩色筆,她左右為難,小錢包裡只有四百元,一包五公斤的米最便宜的是一百二十九元,再扣掉買菜的預算,她若買CD給老大,就沒法買彩色筆給老二。她向老二說: 「小卿,家裡那盒舊的彩色筆還能用,等下次媽媽有錢再買新的給妳,今天媽媽先買CD給姊姊。」 「為什麼姊姊就可以買CD?」 「媽媽答應姊姊,如果她考進前三名,就買她要的CD給她。」 「那,我上次第三名,怎麼沒有獎品?」 「等我有錢的時候………」 「每次妳都嘛這樣說。」 「………」 她若是有能力,怎會讓孩子這麼的委屈。孩子的氣還鼓在臉頰上,她的眼淚已經在眼眶裡打轉。她不想讓兩個孩子中的任何一個傷心,她試圖說服老大: 「小菁,妳是姊姊,比較懂事,今天不要買,不然妹妹也吵著要買東西,妳讓媽媽欠著,好不好?」 小菁雖然點了頭答應,但她看到小菁眼神裡的哀怨,心裡驚惶不已,那不是自己嗎?怎麼才十來歲的孩子,就要體會生活的苦澀?她真是不忍也不捨,更有深深的自責。 也是這時,她開始積極找尋各種投稿管道,她告訴自己,只要有穩定的寫作收入,她就要帶著孩子離開丈夫,她要給孩子愉快不緊縮的生活。但常常是稿子一投,失蹤似的等上兩三個月,甚至更久都有。 這回,碰巧遇上了徵文比賽,她廢寢忘食努力創作,就是希望能有出人意表的收穫。 可是,現在一切都落空,得獎希望落空,離開這個家的希望也落空了。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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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劍飄零
李獨憂聽罷,先是一陣愕然,然後對眾人說道:「百步萍前輩果然名不虛傳,晚輩李獨憂向各位請安。」李獨憂接著介紹他身邊的姑娘和老儒生,說道:「這位是在下的未婚妻阮素心。這位是朝鮮處士宋尤菴先生。尤菴先生精審朱子之學,此番特南來與亭林、桴亭諸先生相講論,顧先生囑我護尤菴先生一程,送至寧波乘船北歸。」 覺岸對李獨憂道:「原來如此。老衲與顧先生亦是舊識。」又把浪子、顰兒介紹予眾人後,說道:「禮失求諸野,尤菴先生眷眷故國,老僧不圖今日復見有畫網巾者,如睹漢官威儀,實不勝興亡之感。只是清狗耳目眾多,恐怕一路是非難了。」 宋尤菴這一路來,根本買不到網巾,只能自對著鏡子,將網巾畫在額上,又因此惹來剛才另一場廝鬥,胸中早已鬱勃難抑,便引吭說道:「網巾者,所以約髮耳!自太祖傳為定制,幾三百年矣,建虜弄潢池之兵,盜竊我寶鼎,毀裂我衣冠,左衽我中國之民,士可殺不可辱,吾有何懼!」一番話,說得眾人慷慨激昂,覺岸早已潸然淚下,回想起在關外錦州、寧遠的一景一幕,不禁感與慚并,說道:「痛快!痛快!真不愧是北國男兒!脩我矛戈,與子同仇。余雖為之執鞭,所忻慕焉。」 百步萍見覺岸連連引經據典,一味推崇尤菴,似忘了自己要講的秘密,便緩聲對覺岸道:「覺大師可曾讀過『晉書』?」覺岸正沈浸於白山黑水、血流標杵的悽愴回憶中,突然經這麼一問,以為百步萍存心譏他滿嘴仁義道德,不由得大怒道:「閉上你的鳥嘴,什麼『禁書』!老衲雖是一介莽夫,豈容你如此羞辱!」眼見慈眉善目的老和尚,一變而為怒目金剛,百步萍真是啞子吃黃蓮,有苦難言,於是退了一步,急道:「聽好了諸位,我是說『龍泉』、『太阿』再現,江湖免不了要再有一場腥風血雨啊。」 眾人聽到「龍泉」、「太阿」之名,莫不一驚,各自靜下來,焦切望著百步萍。百步萍理了理頭緒,續道:「我不是指那些詆毀聖賢、怪誕不經的『禁書』,我是說晉朝的史書──『晉書』裡頭有記載:太阿、龍泉兩隻寶劍,是在延平津那裡消失的。幾年前,鄭成功無意間得到寶劍,便獻給永曆。永曆以為天賜寶劍,恢復有望,因此龍心大悅,賜予國姓,晉封為延平郡王。韃子皇帝前時封了吳三桂當平西王,現正要加緊鋤去永曆。鄭延平便派了威盛鑣局的焦成桐去雲南取回兩隻寶劍,又讓焦總鑣頭押著龍泉寶劍,準備送去給江南提督馬進寶,作為策反的前定。這也正是顧炎武自關中回到金陵來所籌劃的事情。」覺岸聽到這兒,已三度作勢想和百步萍表示歉意,百步萍三次都阻止了他,又接著說道:「搶走龍泉劍的那些喇嘛,出自西藏黃教,為首的紫衣喇嘛,眾人稱他『國師』而不名;那些侍衛,武功高的沒幾個,但都出自紫禁城的神機營。單看那排場,除了正黃、鑲黃、正白這『上三旗』,我看沒人指揮得動這種場面。這樣說清楚了嗎?諸位還有何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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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李家秀秀
他所認識的美娟,或許只是她親切的外表,對於她的為人處世和內心世界,瞭解的程度並不是很深入,大夥兒在一起,也只是開開無傷大雅的玩笑而已,談不上有任何男女感情成份的存在。 「王維揚,」陳先生看看腕錶,「時候不早了,我們也該走了。」說後站起身,走到櫃檯旁,掏出錢準備付帳。 「別老是跟我客氣好不好?」美娟以一對水汪汪的大眼凝視著他,或許,隱藏在她眼裡的,似乎有無限的深情。但是,區區的幾十塊錢,陳先生會看在眼裡、會領情嗎?會是一個貪小便宜之徒嗎?答案是否定的。如果真要領受她那份情,必須看陳先生心中的感受,到底美娟釋出的是誠摯的心意?抑或是現實裡的虛情假意? 「是嘛,客氣什麼?」秀秀走近他們,突然笑著說: 「往後就是一家人了嘛,何必客氣呢!」 「什麼?」美娟跺了一下腳,好氣又好笑地指著秀秀,「妳說什麼?」 「表姊,妳沒有聽清楚是不是?」秀秀斜著頭,調皮地問:「要不要我再說一遍?」 「謝謝妳的雞婆!」美娟白了她一眼,卻難掩唇角那絲喜悅的微笑。 「好一個伶牙利齒的小姑娘,」陳先生並非想佔美娟的便宜,指著秀秀開玩笑地說:「如果真有往後,妳和王維揚應該叫我一聲什麼?」 「表姊夫。」秀秀不加思索、聲音高亢地說。 二朵嬌艷的紅玫瑰快速地綻放在美娟的面頰,怡悅的笑聲在這個充滿著溫馨的屋裡繚繞,陳先生果真愛上美娟?還是純粹開玩笑?而老天爺是否會成全這對姻緣,還是要讓他們一一地接受無情歲月的考驗?一切都是未知數,任誰也不敢任意地臆測和聯想……。 「對不起,純粹跟秀秀開玩笑,請不要介意。」陳先生深知自己有失言之處,趕緊向美娟陪不是。 「我的度量沒有那麼小。」美娟雖然不在意地說,但從她浮現在臉上的那份笑意看來,似乎有一股甜蜜的滋味在心頭,讓她感受到一陣前所未有的怡然快感。於是她又一次地強調著說:「秀秀愛怎麼講,隨便她!」 然而,陳先生並沒有把她們的話當真,亦未曾想過要佔人家的便宜,除了為他剛才不當的言詞鄭重地道歉外,也堅持要付帳,美娟只好勉強地收下。 秀秀在情場上得意後,也千方百計想促成陳先生和美娟的姻緣,儘管美娟意願頗高,對陳先生的印象也不錯,但似乎只是她單方面的想法而已,並非兩相情願。因為陳先生早已看透了這個紛紛擾擾的感情世界,在沒有徹底地瞭解對方之前,絕不輕率地把感情投入進去,以免替自己製造更多的困擾。即使秀秀經常幫他們敲邊鼓,但陳先生似乎無動於衷,並沒有主動去追求美娟的跡象,彼此間也只是偶而地開開玩笑而已,談不上有什麼男歡女愛的親密關係。倘若想更進一步地發展,或許,還要歷經無數的日月晨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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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記事 羊「嚎」
偶而漫步在淡水鄉間小徑上,總會不期然的與幾隻低頭吃草的羊兒相遇,那是一種恬淡的美麗,也是一種自在的幸福!但是這種美好的感覺總是稍縱即逝,隨即恐怖的羊嚎聲便會竄進腦中,老實說這挺煞風景的,但是卻是不由自主的莫可奈何呀!這樣的轉折,總是經常的重複著,究其因由,應該是小時候親歷的一次恐怖經驗,至今仍無法釋懷吧! 民國60年左右,金門到處是國軍駐守,在動員戡亂時期,居民行動受到種種的限制,感覺是動則得咎,更因前線經過戰亂,繪聲繪影的靈異傳說時有耳聞,在冬日裡,每當夜暮低垂,北風呼呼,樹影搖曳,總會把小孩嚇得躲在家中,有如驚弓之鳥。 記得古寧國小後方是進入北山村的馬路,馬路的旁邊是一條長滿雜草的大壕溝,壕溝的後方便是叢林茂密、綠草青青的小型森林,村民們會將牛、羊遷往這裡吃草,白天村中的孩子喜歡過大溝玩耍,所以我們暱稱它是快樂的秘密基地。但是我們總是瞞著大人,不知道為什麼村中的大人總是不願意孩子前往,但也從不告訴我們真正的理由,所以我們一直持續著偷偷摸摸的快感,直到有一天,事情發生了! 當一群孩子們忘情的嬉戲著,一陣比咩聲還淒厲的嚎聲吸引了我們,大夥循聲前往,看到一隻公羊伸長脖子不斷呻吟著,那痛苦的表情,淒厲的嚎叫聲,彷若被人緊緊掐住脖子,正在做垂死的反抗和掙扎,原以為牠是被繩子或著雜草纏絆住,我試圖要去拯救牠,於是搬除羊兒身旁所有的障礙物,發現一切並無異狀,套在羊脖子上的繩子是鬆鬆的,並不足以造成羊兒無法呼吸的痛苦模樣,可是悽慘的叫聲並沒有間斷,而且愈來愈恐怖,讓人有點毛骨悚然的感覺。這時有一位腳程較快的小男孩,自告奮勇的奔回村中求救,不一會兒來了一位大嬸(羊兒的主人),從容不迫的點了三柱香,跪在地上念念有詞,好神奇哦!羊兒立刻不哭了,而且還神態自若的繼續吃著青草,彷彿先前發生的一切通通與牠無關,我們也莫名其妙的傻在一旁,經過我們再三的追問,大嬸依然笑而不答,經過這一幕,大家也無心再玩了,便各自返家。 回到家中,左思右想,仍參不透箇中道理,終於熬不住好奇心的驅使,只好硬著頭皮,忍著被責罵的風險前去問母親,原來在八二三砲戰時,古寧頭就是一個大戰場,國軍、共軍皆死傷慘重,戰後屍橫遍野,政府缺乏經費,便在大壕旁的空地上挖了一個大坑,屍體就地掩埋,聽說高達八百多具(爺爺曾被徵召參與搬移屍體),這件駭人聽聞的真人真事讓我足足作了一個星期的惡夢,現在終於了解大人的苦心了,但是先前發生的事情,到底作何解釋?至今仍然是個謎,是羊兒冒犯了另一個空間的朋友嗎?村中大嫂真能通靈嗎?一連串的疑問還是無解,但是我堅信不管世間是否有鬼魅的存在,互相尊重是必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