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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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戀芙蓉
前兩天閒來無事的時候,忽然心血來潮,一股腦將置放於廚櫃之中的十餘本相簿通通取出,倒來一杯茶水,點上一根煙兒,悠閒的翻看著這一些記錄生活點滴的過往老照片,讓回憶在時間的長河中逆旅,追尋那一些逝去的吉光片羽,當看到神往處,總會讓我不由自主的發出會心的微笑,沉浸在往日的美好時光裡,品嚐其中的甜美滋味,妻每次看到我這般光景,總會以揶揄的語氣調侃我說:又自己一個人在那邊傻笑了,無言以對的我,也只有將那一張笑臉迎向她,繼續傻笑以對的份了,而手中則依舊翻閱著那一些陳舊且稍有霉味的相簿本子,望著那一張張照片,思緒則如行雲流水般,隨著每一張照片所留住的短暫卻又永恆的影像時光,如浮光掠影般,一幕幕重現於腦海之中,回憶畢竟是甜美的。 翻看過兩本相簿之後,喝了一口茶,略事休息之後,我又拿起了第三本,當打開相簿,見到第一張照片時,映入眼中的竟是一株高大、枝葉茂盛翠綠、紅白花朵相間開滿枝頭的芙蓉,再一翻,原來這一本相簿滿滿的一冊,都是有關芙蓉的寫真,有整株樹的全景照,有局部花朵的特寫鏡頭,並且是隨著早晨、中午、黃昏不同時間,花朵顏色的變化而拍攝的照片,清晨是潔白無瑕的純白色,經過早上太陽的日照,中午則漸漸變成嫵媚動人的粉紅色,下午在炎陽的照射下,每一朵花兒又變成嬌艷欲滴的深紅色,然後於深夜中逐漸凋謝,待清晨醒來一看,只見欲謝的紅色花朵與即將奪苞而出的白色花朵佔滿枝頭,紅白相間,蔚為奇觀,深深吸引住我的心,所以當時才會如著了迷般瘋狂的為其拍照,因而留存下三冊的芙蓉專輯,可惜的是,該株芙蓉在吾家庭園裡,也只呆了十年左右,卻因疏於照顧而從根部腐朽枯槁而亡,迄今猶讓我深深惋惜不已。 望著手中的照片,腦海裡記憶的波濤,如浪潮般一波波湧來,愈來愈鮮明,也愈來愈清晰,還記得民國七十四年間吧!那時候,個人在金防部後指部的聯勤第四財務勤務處服務,於出入經武廳活動或用餐的時候,總要經過一條稍有坡度的水泥小道,道路旁長著一株不知名的闊葉樹,高約二至三公尺,個人起初並不以為意,及至九月份,漸漸的,我發覺每一枝頭都長滿串串的花苞,少則五六個,多則十餘顆,漸增漸長,及至雙十國慶前後,花兒飽滿吐蕊,開出了朵朵碩大嬌美的粉紅色花朵,迎風搖曳,花影婆娑,經過一日炎陽的照射,粉紅色的花朵深化為深紅色,嬌艷無比,令人心動,因此,也不管它是什麼花(當時並不知道它叫芙蓉),於是年花期過後,果實成熟以後,我隨手摘下了一顆,於次年的春天播種,當我的雙手一剝輕薄乾脆的果實表層時,外殼應聲裂開,只見裡面竟有五六十顆以上的種子,全身裹著毛茸茸的細微纖毛,想來當是種子成熟掉落地面時,可以隨風四處飄散,到處繁衍成長吧!播種後不久,綠芽一株株冒了出來,待長至三十公分左右,才予以個別分株栽種,個人一直很驚奇,怎麼這一種樹兒成長是如此的迅速,才幾個月的光景,就已經長得又高又大,枝繁葉茂,於當年的八九月份就已經花蕾滿枝,含苞待放了,到了十月,正巧就在雙十節的那一天,綻放出第一朵美麗的花朵,故個人又匿稱其為國慶花,這花兒一開的時候,我卻發現了一株變種,當每一株花兒開出的花朵都是粉紅色的時候,只有一棵,它所開出的花兒,竟是純然的白色,而且一日三變,由白轉粉紅到深紅,令我驚喜異常,因此才會找來相機,隨時捕捉它不一樣的神韻與風采,而且,該株芙蓉除了顏色的變化以外,花朵的形狀,更隨著花苞的大小而出現單層、雙層、或緊密多層的狀態,讓人驚豔不已,再者,某天早晨初醒時分,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便迫不及待的往窗外望去,只見紅白相間的花朵在綠葉的襯托下,正迎風輕舞,而枝椏間更出現了兩隻不速之客-翠鳥,跳躍於枝頭,喜悅的展喉鳴唱著,令我神往而陶醉在這一情境中,久久不忍移開愛戀的雙眼。 於民國七十四年以前,個人在地區,根本沒有見過芙蓉花,且經武廳小道旁的那一株只開紅花兒的芙蓉樹,也在兩三年後枯萎死亡,不見了蹤影,故令我更加珍愛我僅知的這一株醉芙蓉,而奇怪的是,很多鄰居與親友,陸續移植栽種的芙蓉花,也都只開出粉紅色的花兒,只有種在三弟家旁的那一株,仍能開出白色的花朵,但是,大概是種子保存時間超過兩年,其所開出的花兒,竟然無法完全伸展開來,半朵綻放,半朵卻仍躲在花苞裡,羞與人見矣!及至民國七十七年,個人到金沙鎮服務時,某一天,一位環保同仁新居落成請客,無意間才又在他家舊居旁的菜園裡,發現了一株與吾家開著同樣白色花兒的醉芙蓉,讓我高興不已,可惜的是,才一二年的時間,就被從菜園裡拔除而失去了他的芳蹤,令我不禁慨嘆、婉惜不已;民國八十七年八月間的福建武夷山之旅,於南平乘火車返回福州的旅程中,鐵道是傍隨著閩江而設的,一路上,伙伴們皆利用乘車時間閉目假寐一番,唯有個人仍強打著精神,欣賞著閩江兩岸的山光水色,神馳在這一片青山綠水,翠黛橫亙,水色無限的美景中,倏忽間,個人發現某段旅程的江岸兩旁,遍植著我心儀已久的芙蓉花樹,臨江聚翠,蔚然如帶,觀之,令人心曠神怡不已,可惜未到花期,無法為閩江添上一抹春色,令人稍覺遺憾,然其影像如今依然清晰呈現我的腦海之中,令我懸念不已!再者,民國九十一年十月間吧!個人驅車,與妻帶著孩子們到地區的稚暉亭、文台古塔、古崗湖、莒光樓、和中山林等各個風景名勝景點一遊,於中山林遊園期間,赫然發現一條長約三十到五十公尺左右的花道,其兩側所栽植盛開的花兒,亦正是我朝思暮念、一日三變的醉芙蓉啊!因此,讓我流連於那白色的花海中,久久不忍離去,哦!原來金門地區也有這麼多的芙蓉花兒呀!真是大出我的意料之外;由於家中所保有的種子已然多年,想已不能再播種長出醉芙蓉的美麗身影,心中總有一份悵然若失的感覺,本擬俟中山林的花期結束,果實成熟時再取一顆返家播種,然由於家中庭院已無泥土地面,且又未再造訪中山林,是故,也就不了了之,徒留惆悵無限於心了。 相簿翻到末頁,裡頭夾著一張報紙的剪報,折得整整齊齊,方方正正,待打開來一看,只見其標題寫著「正似美人初醉著」七個字,作者為奕漁先生,是一篇有關介紹芙蓉的專文,文詞優美,內容豐富,令人神往,通篇大約分為三個段落,第一段係有關芙蓉的讚美之詞,第二段則是有關芙蓉的屬性、品種、用途之介紹,最後則是有關大陸芙蓉種植情形的描述,該文係個人於民國七十餘年間所剪輯收集,而文中奕漁先生曾描述,於四十多年前,在南京玄武湖畔所見芙蓉之景像,想奕漁先生應係我國大陸籍人士,現年至少亦已七八十歲以上的耄耋耆老了吧!但願奕漁先生依然身康體健,悠閒的享受著含貽弄孫的天倫歲月;以下謹就奕漁先生有關芙蓉的敘述節略如后,供諸君參考,俾對芙蓉的認識,更加深入與清晰。 秋天的花朵,若言豔麗,當以芙蓉稱第一,歷來中國的詩人墨客,對於吟詠芙蓉的詩篇極多,由於秋花最豔是芙蓉,難怪詩人們對於芙蓉,會有那般的喜愛心情了,在眾多的詩篇中,當以王安石的詠芙蓉詩最具代表性了,其詩如下:水邊無數水芙蓉,露染胭脂色未濃,正似美人初醉著,強攬青鏡欲妝慵。此詩以「正似美人初醉著」來形容芙蓉花的嬌姿美態,確是維妙維肖,傳神十足。 芙蓉花在植物學上入錦葵科,木槿屬,木芙蓉、地芙蓉、木蓮、華木、拒霜等都是它的別名;芙蓉品種極多,花有單瓣與複瓣之分,更有所謂千瓣芙蓉,花朵顏色有白色、淺紅色、深紅色與黃色,乃是芙蓉的名貴品種之一;此外,又有醉芙蓉,其花朵在一天之中會發生三種變化,清早滿樹均是純白色的花朵,中午時分則變為粉紅色,及至黃昏,顏色又變為深紅;除了「千瓣芙蓉」及「醉芙蓉」之外,更有一種「三醉芙蓉」,是芙蓉的最珍貴品種,三醉芙蓉又稱添色芙蓉,其花朵顏色則是每日一變,首日為水紅色,次日為粉紅色,第三日則成大紅,令人嘆為觀止。 在歷史上有關芙蓉的韻事頗多,四川成都別稱「錦城」,是由後蜀的後主孟昶在成都遍植芙蓉所致;至於我國大陸各地種植芙蓉最多的,當首推浙江溫州,溫州的甌江別稱芙蓉江,因該處多植芙蓉,高與梧桐齊,且品種繁多,花開時,花豔姿美,令人陶醉,芙蓉江之名亦由此而來也。 在地區,個人無緣見到每日一變的三醉芙蓉,雖覺遺憾,唯能親手栽植欣賞一日三變的醉芙蓉,余願足矣!只是很久沒有看到醉芙蓉的芳姿美態了,心中甚是思念,也不知道中山林道內的那兩排醉芙蓉樹,是否依然長得茂盛繁密,是否正漸漸含苞蓄蕾,準備迎接今年花期的到來,心中掛懷不已,得空,該再次去拜訪它一下了,收起相簿本子,那一顆醉戀芙蓉的心,卻已隨著思緒,在無限寬廣的想像空間裡盤旋飛舞,再也收不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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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美人
「我的臉頰、那會有小美人香……。」她含情脈脈地凝視著我,話中卻隱含著一絲酸意。 我傻傻地看著她,看她那對閃爍著無限光芒的眼眸,看她端莊婉約的姿態,看她青春俏麗又嬌羞的面龐。林玲,如果沒有和小美人肌膚上的碰觸,如果不必向感情負責,如果能不跟她走,妳將是我此生的最愛,我心裡如此地想著、吶喊著……。 17 我依然按時上下班,卻沒有勇氣詢問組長是否准許我辭職的事。 小美人三番二次地催促,讓我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精神壓力,原來愛人是那麼的痛苦,早知如此的話,或許,我會選擇逃避,將來就憑媒妁之言來決定我的婚姻大事,何必傷那麼大的腦筋,替自己和別人製造困擾,讓許多好管閒事的人議論紛紛、等著看笑話。 「我沒有那麼多時間和你耗下去,」小美人警告我說:「坦白告訴你,每一個步驟我都是暗中在進行,萬一被姑姑知道,她絕對會運用各種關係出來阻擋,到時想走、插翅也難飛。」 「辭呈還卡在組長那裡。」我據實說。 「為了我們的愛和幸福,難道就不能跟他攤牌!」她急促地說。 「我能這麼做嗎?」 「除非你不愛我,除非你不想跟我走,要不,為什麼不可以!」 「組長已撂下重話……。」 「什麼重話?」 「別忘了我們身處在戒嚴軍管地區,高官的一句話就是命令,有些事不能不和他們做理性的溝通,倘若硬要和他們唱反調,吃虧的還是我們平民百姓。」我簡單地提醒她,不想把組長的警告向她闡述。 「你害怕了是不是?」她有些不悅,「如果不願意跟我走、就明說,別拿那些無聊的言詞做藉口,搬出大官的帽子來壓人,誰不知道你心中還有一個林玲!」 「如果我害怕的話,還會不避諱島上那些風言風語?還會不惜和家人翻臉?還會接受社會那片無情的撻伐和長官的指責!」我氣憤地,「跟妳走,是為了我們的愛和幸福、以及替自己投入的感情負責,怎麼能把林玲扯進去!」 「你明明知道我們相愛,為什麼不離她遠一點?為什麼經常把她帶回家?為什麼可以牽著她的手?為什麼可以對她那麼好?難道你真不懂瓜田李下這句話嗎?」 「因為我們心中很坦然,沒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所以不必避嫌。」我辯解著說。 「真是這樣嗎?」她似乎不相信,「可別想腳踏兩條船,我楊紅是沒有這個度量的。」 「我有這個本事嗎?」我反問她,「妳的聯想力未免太豐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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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龍女畢業了
我家的小龍女從幼稚園畢業了,下個學期,她就是國小一年級的學生了,我這當娘的,亦喜亦憂。 回想小龍女這兩年的幼稚園生活,從懵懵懂懂的小班時期,到依然「菜菜」的大班階段,我陪伴女兒的心情從沒輕鬆過。女兒是暑假出生的,在班上最小,又加上是家裡的老么,倍受我家陳先生的溺愛,讓她難免有一身「嬌氣」。記得兩年前,女兒剛讀小班時,她完全搞不懂她自己的身分已經是學生,更不懂老師的意義是什麼,第一天去上學她居然要老師抱著她上課,那位老師是剛畢業的新科老師,對我的小龍女那一套獨特的撒嬌功夫毫無招架之力,好幾次,我因為不放心女兒的適應問題而偷偷去幼稚園看她,站在教室的窗外,都會看到其他同學一排排坐好,而我那寶貝女兒,卻悠哉的坐在老師的懷中,心安理得的享受著同學們不時投向她的羨慕眼神。當時我看到那幅景象,又好氣又好笑,氣得是女兒這樣ㄋㄞ,簡直丟盡了老媽的臉,笑的是女兒還是沒搞清楚,老師跟老媽是不同的人物。 後來,老師對小龍女的「專寵」終於招來了「眾怒」,小龍女經常無故被班上另一名女生欺負,老師也拿那愛打人的小女孩沒辦法,只好告知了她的家長,家長是明理的人,放學接孩子時有遇到,每次都一直跟我說對不起。我藉機教育小龍女:楊楊,妳常常給老師抱著上課,所以同學才會生氣打妳的,現在妳已經長大了,上課時要跟其他小朋友一樣,乖乖坐在自己的位子上,這樣就不會有人打妳了……。 沒想到小龍女相信了我的話,真的沒有再要老師抱她上課了,說也奇怪,那個一開始常常打她的小女生,後來竟跟小龍女變成了好朋友,這讓小龍女對我那番話,更加深信不疑,有時陳先生要抱她,她還會義正辭嚴的說:「把拔(爸爸),小杯比(baby)才要給別人抱呢,人家(指她自己)現在已經長大了啦!」 大班的時候,原本的半天制變成了全天制,我又有了新的擔心:女兒午睡時間一向很久,中午被老師挖起床會不會大哭?睡起來會不會喝水?哎呀,如果一整天都忘記喝水,那怎麼得了? 事實證明,我的擔心是多餘的。小龍女讀大班後,第一個月體重就增加了兩公斤,每天放學回來,不是要唱剛學來的兒歌給我聽,就是追著我說今天她班上發生的事情,「嘰嘰喳喳」講個不停,我想不聽都不行。看來女兒在大班的適應狀況良好,之前我是過於杞人憂天了。女兒班上有兩位老師,一位資深老師搭配一位年輕的老師,想來是一個唱「黑臉」、一個唱「白臉」吧!一次兩位老師來做家庭訪問,告訴我小龍女在上課時很難安靜下來,總是喜歡像個小baby一樣在地板上爬來爬去,要老師一直提醒她才會坐回自己的位子。 唉!怎麼辦?我除了拜託老師「可以對她兇一點」,實在也想不出其他的點子。直到後來,有天女兒跟我說她想彈鋼琴,我才茅塞頓開,對呀,叫她去學鋼琴,鋼琴課是坐著上的,說不定女兒可以慢慢的靜下來喔! 住家附近就有一間樂坊,樂坊裡的老師是一對姊妹花,曾於去年舉辦過鋼琴演奏會,在地區頗負盛名。初次帶小龍女去參觀樂坊,小丫頭就喜歡上了那裡,她毫無章法的亂敲著琴鍵,卻被那清脆的「叮、咚」聲迷住,直嚷著「明天就要來上課」,看她興致昂揚,當媽的我自是樂不可支,隨即給她報了名。 說起來小龍女跟她的鋼琴老師算是很有緣分的,不但英文名字相同(師生二人都叫SUNNY),連最愛的零食都一樣(師生二人都酷愛巧克力),真的很感謝這位美麗的鋼琴老師,我那原本靜不下來、一個鐘頭的課要分成兩次來上的小龍女,沒多久,竟然要求老師一次上完一整堂課。看得出小丫頭是真的對鋼琴有興趣,因為她認真聽課、專心彈琴,每次下課時都會得到老師的獎勵。我看在眼中,喜在心裡,因為,我給女兒學琴的初衷,並非想讓她學出個什麼,只是找尋可以讓她靜下來地方法而已,但是,假若女兒真的有那個天份,那我豈不是撿到了?呵呵……… 這學期快結束時,女兒幼稚園的老師說「楊楊最近好很多了,不再像以前那樣在教室裡爬來爬去了」,聞言,我放心了許多。哪知跟著又有了另外的煩惱,女兒安親班的老師告訴我「楊楊的注音符號部分還要加強,她好像都不太會耶………」 不得了!下學期要讀國小一年級了ㄟ,注音符號還沒搞定,那怎麼行?看來,我計畫兩個月的「暑假大陸行」,不能只顧著「吃、喝、玩、樂」了,度假之旅肯定要被「小龍女的充電之旅」給取代。一天晚上,我開始打包行李,小龍女見我裝了一些她之前學過的ㄅㄆㄇ讀本進去,問我:「瑪麻,這些書要帶到大陸嗎?」我答:「對啊,到大陸我要當妳的老師,每天給妳上課喔!」 「對喔!我要好好讀書,我老師說,要好好讀書長大才能當水蜜桃姐姐耶!」小龍女說完,蹦蹦跳跳的跑出了房間,那開心的樣子好像明天她就當成水蜜桃姐姐了! 只是……… 且慢,前幾天她不是才跟我說她長大要當林志玲的麼?何時她的目標又變成水蜜桃姐姐了? 嘿,我的寶貝女兒,我想要告訴妳的只有一句:不管妳要當誰,媽媽對妳的希望只是「身心健康、快樂成長」! 親愛的小龍女,一定要加油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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豐收之前
古人說:「一分耕耘,一分收穫。」胡適先生也說:「要怎麼收穫,先那麼栽。」由此見得:豐收之前,一定要下一番功夫。因為耕耘與收穫是成正比的。 「唯有滴下額前的汗水,才能拾起地上的麥穗。」這種等價交換的意義,農夫一定感受最深,必須早早起床,藉著星光走到冰冷的水田裡,彎下腰來,將一枝一枝的幼苗插進泥土中,每每等到烈日灼身,方可回家休息片刻,而且要不時的關切它的生長情況,杜絕惡蟲侵食。勤耕耘不代表會豐收,還要祈求不要有天災人禍,但什麼都不做,就是什麼都沒有。春耕夏耘秋收冬藏,一年四季,使榖粒飽滿的除了雨水、露水的滋養,更是血水汗水加淚水的結晶。 做學問也是如此,不讀就是不會嘛!只靠著那ABCD四分之一的機率,實在太渺茫,更何況幸運女神不可能眷顧你一輩子;開創事業想要成功,卻整天遊手好閒,不從事投資,不規定計劃,也只能和美夢一起作古。這不是什麼規定,這是世界萬物的生曾原則。蜜蜂辛勤採蜜,才有甘甜的蜜汁;螞蟻努力搬運食物,冬季才不至於餓死;蜘蛛用心結網,失敗再重來,才有美味的大餐………。 「栽種」始能「收穫」,「努力」方有「成果」,天下沒有不勞而獲的事。種瓜得瓜,種豆得豆,這是千古不變的真理,成就不會從天而降,不是無中生有,它點滴都來自我們雙手。一個只會守株待兔的人,只好祈求「嗟來之食」;全力以赴的人,才能覆蔭眾人。 想要有豐美的結果嗎?想要達成心中富麗堂皇的藍圖嗎?朋友!在豐收之前,動手打拚吧!縱使過程是多麼痛苦、心酸,也要堅持下去,因為經過汗水洗滌過的成果才是最美的,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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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默圖文集系列之三 畢業
另一次的遠行, 貼心的同伴又少了一些, 未來, 會是一片春光美景, 還是一場風吹雨淋? 漫漫長路, 漸漸看不清晰, 我聽到輕輕的呼喚, 一聲, 二聲, 三聲, 四聲, 回過頭, 是一顆顆已然破碎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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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
寧中後園,小山依傍,步自停泊車處;迂迴長廊,池塘之巷,盡植綠竿碧竹。「長枝」青兮,珠圍雲布,紛綺麗而脩長;「刺竹」蒼兮,蔚然成蔭,莖森梢以垂陽。蓋竹之於寧園也!地狹平坦,彼叢而散,雖無新筠千竿;林小而茂,此散還聚,仍有綠筒萬管。其蔭下,涼亭石桌,仿竹木椅,坐以思古悠情;其步道,碧草如茵,臨溪亭台,立以徘徊覽勝。輒崇山峻嶺,飛瀑湧泉,源自涓涓之水;千尋名材,閩南之竹,寧中竹箭唯美。 若竹之為物,冬生之草,非青即綠,竹莖堅韌有節;節間中空,細長管形,枝互生而多葉。但分雌雄,雌者多筍,長於旬日之間;桿挺團團,干宵入天,竹梢拂於雲端。若竹之為用,食、衣、住、行備歟!籜落筍美,淡古今之味出;簑衣竹騰,別服飾之機杼。□竹蒲竹,疊涼床而架屋;羅浮巨竿,胸有成船之竹。(註一)尚有竹夫人,器以消暑之纏;蒙恬造筆,削文竹以為管。閩江朱竹,色有丹砂之被;粵有黃竹,翠莖而滯金皮。(註二) 至文人之於竹,情有獨鍾,尤為詩、詞、賦所寄。梁劉孝先〈詠竹〉詩云:「竹生荒野外,捎雲起百尋;無人種高節,徒自抱負心。」唐白居易〈池上竹作〉詩云:「水能性淡為我友,竹解心虛是我師。」宋梅堯臣詩云:「買山需買泉,種樹需種竹。」蘇軾文載有「寧可食無肉,不可居無竹,無肉令人瘦,無竹令人俗」之句。再者,蘇軾畫竹,師文與可,必先「胸有成竹」;子由為賦,未嘗作畫,得其筆法而已。(註三)蓋蘇氏「胸有成竹」之謂,與其師同,乃造意先於作畫。故歐陽修喜誦常建詩云:「竹逕通幽處,禪房花木深」,欲效其語作一聯,久不可得,乃嘆造意者為難工也。 夫人之因緣,繫於情境異遷;與竹際會,變乎四時運轉。輒初春,竹芽萌動,徇鐸之路,拌書聲始成眠;新莖奮發,驚蟄之鼓,隨流連而忘返。(註四)孟夏,蚯蚓入土,彼熾日歇,蟲啼響自深谷;蟋蟀居壁,此涼夜息,蟬鳴汩於幽竹。仲秋,清風激暑,大地蕭瑟,窗突兀於節外;木落草衰,唯竹有光,戶崢嶸而生枝。暮冬,竹條起伏,麥浪波聲,狀如鐘磬之音;搖曳生姿,倩影婆娑,韻似擊筑之調。是以,物有所感,必有所發;物感於心,百發薈萃,則能隨遇而安。竹猶如此,況於人之逐居,豈有異哉? 始余桃月調任,彼竹相迎,至輒緣溪而遊;意有所致,夢亦同趣,猶彷身在高樓。思古人喻竹,高風亮節,君子不扶自直;想今老目昏花,恁道離棄,所求非必盡善。唯余於癸未季夏,旅遊桂林途中,曾購竹畫數幅,雖久藏冰封,難窺探其貌。今既與竹為伍,性復接近,加以篤好,輒月懸一幅於書房,凝視溪山深邃處,神往其間;心似浮雲,但捨身之所棲,而得遊乎其旁。「朝與竹乎為游,莫與竹乎為朋,飲食乎竹間,偃息乎竹陰。」(註五)更以,有「竹」自遠方來,朝夕相處,不喜不慍,輒知「竹」能常樂;不知「竹」,其知也君子乎? 附註: 本文文體仿魏晉四六句駢文,相間散文,為駢散文。首段、二、三段為四六句駢文,隔句押韻;三段與尾段為散文。據網路資料顯示:世界現存之竹約有一千多種,台灣之竹約有一百七十多種,浯島之竹若干種(縣志未載),本文所述寧中小之竹為「長枝」、「刺竹」兩種。據校長楊瑞松稱:寧中之竹,為前人校友所植,培育已逾三十年,今皆已蔚然成林,森梢入雲;此期間學校潛移英才,默化學子,致人才輩出,兩者實不遑多讓。 一、〈太平廣記〉載: 竹蒲竹,竹莖堅硬,為屋椽之良材;羅浮之巨竹,取一節可為舟。二、古時消暑之器具,猶如抱枕;〈初學記〉載:蒙恬捨琉璃象牙,而取文竹為筆管;〈古夫于亭新錄〉載:閩有朱竹;〈廣東新語〉載:東粵有黃竹,今皆罕見。三、文同,字與可,四川梓潼永泰人,生於宋真宗天禧元年(1018),仁宗皇佑年間登進士第,熙寧元年擢員外郎,秘書校理,元豐元年任湖南太守,元豐二年(1079)逝世,年六十二歲,善畫竹〈上引自宋史〉。北宋蘇軾與蘇轍兄弟,拜之師,唯蘇軾與文與可皆主張「胸有成竹」。作畫一定要下一番功夫,時時揣摩學習,才有所成。畫竹之前,心中早已有了竹子的完整形象,所畫的竹子是活竹,有生命的,非如一般「工人」只圖形象而已。蓋文與可異於常人者,在於放開自己的束縛,與竹生活,喜怒哀樂於其間。且在動筆之前,必先深思熟慮,對竹的生態,竹之作息,經過觀察瞭解,直到「胸中成竹」時,一揮而成,俾掌握竹的根莖節葉的形狀,畫來合乎竹之所以為竹之姿態,而能臻栩栩如生之境;反觀蘇轍(子由),未曾畫過竹,即便如常人之畫法,亦如其兄〈文與可畫篔簹谷偃竹記〉所載:「節節而為之,葉葉而累之」,輒竹之形,竹之影,臨摹以成,豈復有竹乎?四、〈初學記〉徇鐸之路之釋,尚書曰:每歲孟春,宣令之官以木鐸循于路;木鐸,金鈴木舌,所以振文教也。此喻寧中後園竹林,成列於教室旁,有如木鐸,時督促學生,把握春天好好讀書之意。五、本句引自蘇轍〈墨竹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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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美人
「妳的心思的確較細膩,有時我感到自己很幼稚,凡事都不如妳……。」我沒說完。 「不,不是這樣的。」她搶著說:「應該這麼說:在公務處理上,你受到的肯定,幾乎沒幾人能跟你比;但在感情的體認上,彷彿只是一個小學生。當然,這似乎也不能怪你,因為小美人是你第一個戀人,也是你平生第一次談戀愛,從她身上嚐到許多未曾嚐過的甜頭,難免會沉迷於她的美色而不能自持。雖然由此能看出你的純潔,卻也發現到你根本不是小美人的對手,因為她在這方面比你成熟、老練多了。在她柔情的懷裡,你只不過是一個不懂事的小弟弟罷了。」 「林玲,妳沒有說錯,我也沒有錯看妳,」我竟然放下肩挑的水肥桶,興奮地拉起她的手,「妳句句切中我的要害,真是我的知音啊!」說後,情不自禁地在她頰上親了一下。 她瞪了我一眼,用手摸摸臉,一朵紅色的玫瑰隨即綻放在她嬌艷的面龐。 「對不起。」我發覺自己失態,趕緊向她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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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岩寫生瑣記「島嶼的容顏」系列之六
參加過龍岩市畫展吃過中飯後,王院長、葆冬教授、趙星老師一行人又得匆匆趕回集美。來龍岩之前,院長就已知道我們此趟畫展的另一個目的是要到處去寫生的,為此他特別拜託梁明副館長幫我們安排一下。 梁副館長為我們找來一位當地的油畫家胡軍先生,此人中等身材,五官清晰,留著一撮小髭鬚,很有那麼一點畫家的味兒。見了面彼此一番介紹後,便坐上他的休旅車出發。在車上他問我們想畫什麼?因為沒有特別的想法,只好說看能不能到比較有「原味」的村落去瞧瞧,這讓主人認定我們愛畫房舍,便順著山路找,走了個把小時,終於見到山腰處出現一個小村莊,房舍的屋頂鋪著黑瓦,有著高高的燕尾,牆壁則是用黃泥土砌成的,經過歲月洗練後,斑駁的外貌顯得破舊,但很入畫的。 本想在此揮筆,速寫一張。不料對面的大房子裡傳來喧鬧的歡笑聲,禁不住誘惑,一行人走過去探頭探腦。這下可好,我們的好奇也引來他們的好奇,怎麼會有陌生人到這僻靜的村落來呢?一下子便你一言我一語的說個不停,道地的龍岩話溜起來還真是有聽沒有懂,搞了半天,才知村人正忙著明日孩子的周歲宴客,準備在這座頗具歷史,仍舊「丰姿綽約」的祠堂裡辦酒席。看到宗祠內還隨意擺放著各式各樣的舊式木製農具,像是脫榖機、儲粟櫃,古意十足,就拿起相機一陣猛拍。走出祠堂,捨不得離去,還刻意在屋舍之間的巷弄穿梭,東張西望後,覺得這裡真是沒有一個小角落不可以擺到畫面上的,若不是敏達之前一句先隨意看看就好,我可是會就地坐定,先搞它一張的。 車子繼續往前走,不遠處的山坳裡又出現一個聚落,可能是附近有煤礦工廠吧,從高處向下望,那一大片的黑色屋瓦就顯得更灰暗了。要走到村子裡,先得把車子停在大馬路旁,再沿著山邊的曲徑下去。進到村內,眼前出現一間正敞開大門的宅院,禁不住好奇心的驅使,探頭往內望去,有一口古井,木造的牆板、門窗、樓梯,幾隻小雞在泥土地上四處奔跑,這一切很對我的胃口。雙腳便不自覺的往裡面走去,此時主人從二樓窗戶伸出頭來,這幫人究竟是「何方神聖」?下樓後看清我們的模樣,又知道是來自台灣地區的遠方遊客,便主動同我們攀談起來。主人李先生熱心,一下要泡茶一下又要入內取點心,都讓我們給婉謝了。只見這一院落的木料建築,又再度勾起我的畫興,便找來一只矮木凳,與敏達各就各位,開起工來。 此時一個類似拾荒的老婦人,一路跟著我們進入院子裡,直挺挺的站在我的前面,仔細的打量著我們,只是我猜不透她是如何看待我們這群陌生人的?我喜歡在靜態的景物當中,適當的安排人或動物,這個拾荒的老婦人自然就成為我的畫材。接著是陸續的有一些人走進來,他們是聽說有人在這畫畫,有人被畫進畫本裡,覺得有趣,特地過來湊熱鬧。然後指指點點說個沒完,不外乎是畫得像或不像的話題。外頭寫生經常就會碰到這種難以預期的狀況,對於怕受干擾的畫者來說,最好躲進畫室裡去絞盡腦汁吧。我之所以喜愛寫生,有一部分的原因是著迷於這種現場的互動狀況,總覺得那當下一刻,儼然就是一張活潑生猛的圖畫,而自己也早已溶入在這張畫裡頭了。 大約半個小時左右便完成了,當我將畫攤給李先生欣賞時,他卻給了我意見,說我的簽名部分只寫「畫龍岩市內阪村」不夠完整,還得補上「興隆樓」三個字,說話之際順手拿起我的畫筆,大方的在畫面上幫我補上那三個字。我第一次碰到有人這樣毫不客氣的在我的畫上簽字,這樣的率真淳樸,坦然相見,反倒可愛得叫人感到親切。 隔天胡先生因事無法前來,我們又要在中午以後才離開龍岩市,這半天的時間得自力救濟了。攔了一部計程車,希望司機載我們到市區的老街晃一晃。「沒有老街,都給拆了。」司機回答。「那就找最近的村莊跑一下吧!」車子嘩啦嘩啦的跑著,才一下子就見到一個有著磚牆和土牆雜錯分布的村子,繞進去才知這裡叫做湖洋村。走了一些路後,我們已經被村子裡那為數不少的宗祠所吸引,其實這些宗祠大多因年久失修,已經破敗不堪了,但從殘破的外觀上仍就可以看出它們當年的尊貴容顏,這半天就來個宗祠寫生吧! 我們各自畫了兩張,第一張是在一個比較僻靜的地方,沒有吵雜,先生畫畫,太座則談著她們的家務事,雖不相關,卻也各得其所。畫第二張時就在大馬路上,情況可就不同了,村人好奇,一個個慢慢的圍了過來。不一會一個老年人開口:「破舊的房子,有啥好看?」「好看,你們這宗祠多,有特色。」我回道。他接著:「沒用的,破了一踏糊塗,也沒人管。」這「沒人管」猛然讓我怔了一下,說的也是,文物的維護需要大筆資金,以目前正在邁向小康,但還不保證成功的大陸經濟,要在文物古蹟上有所著力,確實是有困難的,想到這裡也只能無言以對了。 以今日所見對照家鄉的宗祠,從維護的角度上來看,金門的宗祠是幸運的。不只是外形的煥然一新,氣宇非凡,甚且春秋兩季的定時祭典,都能讓成群子孫,匯聚一堂。這兩年再透過熱心於族譜文化人士的推動,包括台灣、大陸以及海外的遊子鄉親,都能透過族譜的網?,認清自己的出身而返鄉認祖歸宗的例子比比皆是。就以從宗祠族譜來維護傳統文化這一觀點看,我們似乎比其他的地區勝出許多,這真是一件值得自豪的事。 真沒想到我從宗祠寫生會衍生出的這一連串的思索,但這也無非是希望好的文化,能在有華人的地方一直被保存發揚,並繼續的開花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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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遠的懷念———憶副主教二三事
「在我們Argentina,政府會先規畫好都市計畫,及妥善的停車位,不讓百姓沒地方停車。因此,他們也不會隨意亂停放。」 看到臺灣群眾常與員警起衝突,副主教更常納悶的問我們: 「為什麼你們的人,不懂得尊敬警察?」 「在我們Argentina,警察就是法律。我們會體諒他們的辛勞,任何人都不會對警察不敬重。」 幾年前,當綠色執政剛開始的時候,意料之外的是,副主教常對我們說: 「沒有 蔣公,就沒有臺灣。」 一位外籍人士,以客觀的角度觀察臺灣政治,居然能如此肯定先總統 蔣公,以及經國先生的功勞與貢獻,的確很讓我們感到訝異。 有一次,知道副主教即將有一趟「阿根廷之旅」——回鄉探望家人。大家為了聊表多年來,副主教的辛勞教導與關愛之情,我們一起送了一份「程儀」。數額雖不多,卻是我們唯一能聊表寸心的機會。回來之後,副主教常與我們分享他的心情故事。他不僅把我們當作他的學生,也把我們視同他的親人、他的子女。 當年,副主教少小離家的心境如何,我們無法得知。但是,闊別家鄉那麼多年之後,再次重返家園、與家人相聚的激動之情,卻是我們可以深深感受到的。每回,聽他談起與家人間的點滴往事,興奮的語氣中總難掩他臉上,隱約可見的一股落寞之情。 從阿根廷到台灣、到金門,從南美洲到亞洲的東南隅,這一段距離是何其遙遠!何況,又在語言、文化背景全然不同的國度。人生幾何,如此離闊。這樣的離情,若非神職人員懷抱的犧牲與奉獻精神,恐怕就不是我們這些凡夫俗子所能承受。 副主教是個既客氣又儉樸的長者。他總是默默的、不求任何回報的,為地區的孩子們、為我們這群對英文有特別興趣的學生們,盡心教導、傳播他勸導世人為善、泛愛眾人的理念。在他二十幾年的金門島居生活中,受他教導、受他影響深刻的人,從孩童到我們這些社會工作者,人數之多實在是多不勝舉。 在英文班的那段日子,每年教師節是可以略表感謝的時刻。習慣上,我們會選擇適合他的西餐廳,和副主教來一次愉快的師生宴。每年聖誕節前夕,我們也會陪他過這個特別的節日。一邊用餐,一邊聆聽他課堂以外的人生哲理,以及其他豐富的生活小經驗,是我們課堂外的另一種收穫。 我不是一個喜歡應酬的人。不過,與副主教一年兩次的聚餐,我和許多人一樣很少缺席。也許因為,這是我們唯一可以報答他的方式吧! 前幾年,回師大讀研究所,為了專心寫論文好提早畢業,在萬般不捨及取得副主教的諒解下,我暫別上了將近十年的英文班。當時,副主教一再告訴我: 「Jessie,什麼時候有空,就什麼時候回來上課。」 在順利取得學位後,我特地拿了一本論文送他。臨走前,副主教還是不忘那一句叮嚀: 「Jessie,什麼時候有空,就什麼時候回來上課。」 離開英文班的那一年,我告訴自己:一定要在最短的時間內回去上課。只是,還沒來得及再回英文班上課,副主教就因身體健康的關係,必須經常往返於台北及金門。有時想去探望他,也常因時間的不方便掌握,而少有見面的時候。 去年年節,在老家旁的總兵署大門前,沒想到能與他不期而遇。副主教高興的和幾個孩子拍照,又和他們相約在隔天下午見面。 以前,每逢慶典或一些同學的聚會,副主教總喜歡用相機記錄當時的生活點滴。為許多孩子留下成長的足跡,同時也為我們記載了諸多過往的年輕歲月。以前,二女兒在育英托兒所的一些照片,特別是聖誕節的晚會中,一身淺藍色調衣著扮演聖母,以及其他舞蹈表演的幾張照片,也都是副主教親自為她拍的。如今,孩子都長大了。這些當年他看著長大的孩子,上研究所、上大學的,就連最小的兒子也已是高中生了。而副主教,似乎也因為身體健康的關係,清瘦了許多。歲月,真是不饒人呀! 第二天,我像以前一樣,讓孩子帶去他喜愛的咖啡禮盒,以及兩包英國進口、適合他的消化餅乾。那一個下午,相信孩子們的拜訪,能帶給他不少的歡笑聲與快樂。 也許,是和副主教特別投緣。英文班的那幾年,他一直要我坐在他講課時,左手邊的第一個座位。課餘,他也很關心在警界服務的外子,叮嚀我要多體諒他的辛勞,多為他分憂。 幾年前,一個夏日的傍晚,家裡的電話響起。沒想到,電話的另一端,竟傳來副主教熟悉的聲音: 「Jessie,我要送兩盆盆栽給你。」 約十來分鐘之後,副主教果真用兩輪的小推車,推來了兩盆綠意盎然的——翡翠木。翡翠木的俗名,就是大家熟悉的——發財樹。 汗珠,從副主教的鬢角直滴到衣領。只見他抽出口袋裡的手巾,頻頻拭擦著臉上的汗珠。傍晚時分,依然熾熱的斜陽,從庭院邊的矮牆穿越了進來。落日餘暉,就照在他的身上。一時之間,我真是被感動得不知說什麼是好。 之後,我把其中的一盆,移栽到庭院內的草皮上。不過才一、兩年時間,它便長得如大樹一般。枝葉扶疏,滿院綠意。在炎炎夏日裡,遮蔽酷熱的豔陽不說,也同時讓滿庭院盡是綠蔭。有好幾回,我高興的告訴副主教,他送來的翡翠木我照顧得極好,讓它長得又高、又綠意盎然的。 可惜家裡的庭院實在太小,無法承受日漸高大的翡翠木。為了不使與鄰居間的圍牆受影響,最後我只好忍痛拔走。還留在花盆裡的另一株翡翠木,年年一地落葉之後,如今又見新葉在枝頭展新姿,依然綠意盎然地點綴著一院的清新。 有一回,家中電話再次傳來副主教親切的聲音: 「Jessie,我有一檯還很新的撞球桌,打算送給你。你家有地方放吧?」 撞球桌?有沒有聽錯?沒錯,千真萬確,的確是撞球桌。我想,應該就是之前一直擺在英文班教室的那一檯。也許是因為少有人用,副主教希望能物盡其用吧!只是家裡的桌球桌,早已把三樓有限的空間佔去大半了。 「那就幫我送給你先生的警察局!」 外子告訴我,他們局裡已有幾檯員警休閒用的撞球桌,不如看學校要不要。我想,也對。嘉惠金中學生,副主教一定很樂意。果然如同我所料,副主教既樂意又極為高興。在和當時的蔡主任商議之後,學校找人順利的搬到體育館內。 為了感謝他,我建議由學校主動提供報社,刊載了「副主教愛在金中」,送撞球桌給學校的這一則訊息。如今,這一檯撞球桌仍安置在金中的體育館內。只是,學生使用的頻率似乎不如預期的高。也許是,學校對學生打撞球的運動,仍未改變以往的舊觀念所致吧! 副主教對金中學生的關懷、教導,其實是相當多的。每年,他都會從高一前段班同學中,挑選資優、有興趣的同學,在每週末下午為他們開英文班。講授英文課程外,也教導孩子們許多做人做事的道理。副主教的幽默、熱心,相信是許多曾經受惠於他的學生們,畢生難忘的一段成長歷程。 他總是不管任何時刻、任何人,只要可以幫得上忙的事,他都那麼熱心的、那麼誠懇的,主動伸出援手。 兩年前,副主教知道念哲學的女兒,選擇西洋哲學的研究方向,便主動為我介紹兩位研究西方哲學的博士,並且在輔大任教的神職人員。他要我轉告孩子,只要有需要、有不了解的地方,隨時都可以去向他們請益。 我常想,我何其幸運能在這個成長的小地方,遇到如此一位如父兄般,亦師亦友的長者。過去幾年,他不僅教我英文,更常在我生活遇到困境時,教導我、開導我。而金門,這個世界地圖看不見的小島,又何其榮幸能有這麼一位副主教,在這個小島的土地上,愛島上的所有居民,二十幾年如一日的。 如今,彰化市靈山的靈修中心,是副主教的安息所。副主教,真的走了。離開他熱愛的世人,離開他喜愛的金門。相信所有受他照顧、教導過的人,所有認識他的朋友,都會永遠感激他、懷念他——Father, we will miss you forev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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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微波〉流產
你離開後的隔日,我的床被一片濕濡。 「是血!」翻開棉被,我驚呼! 鮮紅的血摻著大大小小的血塊染紅了我淡藍色的床鋪,遍染的血跡隱隱描繪出一個人形。 人形蜷曲著身體,側臥著,在我的腰際。 那姿態,就好像我深愛的你。 我的下腹絞痛不已,勉強翻過無力的身軀,在床頭摸索著止痛藥,配著苦澀的唾液,一口,嚥下。 我躺著等腹痛緩解,心卻不知怎地灼痛不已。 我想起你。 床上的血影躺的是你的位置,縱使你已缺席多時。 我仍舊無法忘記你。 止痛藥止了身體的痛,心卻好似不是我的,絲毫不受藥效影響。 痛。 像是被一刀刀緩緩凌遲地痛、像是被一棍棍棒擊地痛、像是被萬箭同時穿刺地痛,像是………。 你其實什麼也沒做,只是離開我。 我用盡了最後一絲力氣,按下了電話號碼。 「救我!」 這是我闔眼前的最後兩個字。 醒來,眼前一片透亮。 「我死了嗎?」我問。身體好輕。 「妳在醫院裡。」護士為我換點滴,邊說。 我有點失望。 「妳知道妳懷孕了嗎?」醫生問。 我搖搖頭。 「妳的子宮現在還在收縮,所以還會痛。我剛剛已經幫妳打止痛針了。」我點頭致謝。 「不過,剛剛幫妳檢查後我一直不解。這孩子在子宮內待得比我想像還久………」 「多久?」護士問。 「它三歲了。」我說:「它的名字,叫做承諾。」 我不會告訴別人,你的離開,你的失守諾言。 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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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美人
「我是據實相告,別冤枉人好不好!」她有點不悅,「女人跟情人逃走叫私奔,那我請問你,男人沒有經過家長的同意,暗中私自跟女人逃走叫什麼?」 我一時答不上話。 「不叫私奔,難道要叫私跑?」 「廢話,」我感到好笑,「奔與跑又有什麼兩樣,妳就不能說到台灣謀生。」 「你在這個島上有家、有田地、有一份安定的工作,還要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找工作來維持生活?」她不屑地,「你這種解釋法,難道不會太牽強?尤其這件事,從頭到尾都是小美人一手在主導,她是主動者,你是被動者。因此,我們可以斷定,你是跟人家私跑,而不是人家跟你私奔。」 「小鬼,」我伸手想敲她,「老是喜歡搬出一大堆理論來和大哥抬槓!」 「老實告訴你哦,」她斜著頭,正經地說:「伯父說了重話,如果你膽敢離開金門一步,他就跟你脫離父子關係。」 「我爸真的這麼說?」我有點驚訝。 「我幾時騙過你。」 「妳就不會替我美言幾句,開導開導他。」 「好話替你說盡了,仍然不為所動。」 「老頑固,」我嘆了一口氣,「真是好事多磨啊,回去不知怎麼對組長說,看樣子只有私跑了。」 「假如真的不顧後果,一味地想跟小美人走,必須等長官批准、辦好移交。不要忘了,來的光明正大,走得光明磊落,才是為人的基本原則。」她善意地開導我說。 「要是長官遲遲不批准呢?」我有些憂慮。 「不要忘了組長提出的警告。」她提醒我說:「其實你可以讓小美人先走,等長官批准你的辭呈後,再到台灣跟她會合。」 「我實在不放心讓她一個人先走。」 「該講的我都講了,該做的我也做了,如果你還是頑固不化,不要怪我身懷私心、沒提醒你。」 「對妳林玲,我沒話說。」我有些感慨,「我知道妳只會幫我、提醒我、開導我,而不會害我,這也是我相當珍惜我們這段情誼的原由。」 「夠了、夠了,這些話我聽多了,」她淡淡地笑笑,「以後少說這些,只要記在心頭就好。如果因為小美人而把它忘了,我也沒怨言。其實人,有時候必須明瞭自作自受這句庸俗的話,萬一和自己所思、所想、所做的有落差,心裡才會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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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詩札記
宋代理學大師程顥,在陝西長安西側的鄠縣(約今天的尚村)做主簿時,寫了一首〈春日偶成〉: 雲淡風輕近午天,傍花隨柳過前川。 時人不識余心樂,將謂偷閒學少年。 此詩前兩句,紀錄了那次去溪邊郊遊的「事」,其中還包括了「人」(我)、「時」(近午)、「地」(前川)、「物」(淡雲輕風、紅花綠柳及粼粼春波)。此外,還記錄了途中的動作(或說經路):「傍花隨柳」。十四個字,寫出了一幅內容豐富多彩多姿的遊春圖,也可見作者用字精準、經濟之一斑了。 第三、四兩句,是作者對這次春遊的自我認知與辯解。作者之所以有此預防性的自解,乃因自己主掌一方文教,且平日對己對人的道德標準要求都較高。正因有此特殊背景,當然就有「一言一行,動見觀瞻」的警惕。然而,就在這春光無限好,正該愛惜寸陰,勤奮努力工作的時候,他卻放下一切正當工作,「傍花隨柳」地去快樂逍遙。這種行徑,看在別人眼裡,難免不會對自己的人格、操守產生懷疑。由於有此「做賊心虛」的畏懼,所以就來了這兩句替自己解圍的詩。這是字面的解讀,勉可成立。但若把「時人不識」四字來透視一下,便不禁會問:「那些『事』是『時人不識』的呢?而「時人」又是指那些人呢?」 要解答這兩個問題,得回到北宋時代去。在華正書局編印的《中國文學發展史》和《中國文學批評史》兩書中,我們看到了北宋自真宗、仁宗的休養生息,到徽宗時代,一百餘年間,中原未受干戈之亂,工商發達,社會經濟高度繁榮,朝野一片熙熙歡慶之餘,都酖於宴樂享受,逐奢競華。詩人詞客之流,更是狎妓酣歌風流放浪,過著依紅偎翠淺斟低唱的享樂生活。在文風方面,前有西崑體的流風波蕩,後有柳永、晏殊等人,或流連歌樓舞榭,或醉於上流社會的佳會宴遊。其間雖有歐陽修等六大家(八大家除韓愈、柳宗元)倡導古文運動,但繼承了周敦頤「文以載道」之說的程顥、程頤兩兄弟,把「道」和「性理」放在最高處,人與自然應合為一體,就反對載道之文的藝術化。他們認為載道的車子(文)不宜給它藝術的裝潢,否則,所載的道將會被那種美所蒙蔽、破壞,道就變成美飾的附庸了。至此,就不難理解他詩中的「時人」是指的那些人了。 因此,他的「雲淡風輕」、「花紅柳綠」是「自然」也是心境。而「傍花隨柳」是和「自然」合而為一,不是「時人」的「依紅偎翠」了。故從這個角度來欣賞,則此詩三、四兩句的意涵,就不純是因「憂讒畏譏」所作的辯解,而是話中有話了。如果再讀他的〈偶成〉:「閒來無事不從容,睡覺東窗日已紅。萬物靜觀皆自得,四時佳興與人同。道通天地有形外,思入風雲變態中。富貴不淫貧賤樂,男兒到此是豪雄。」,便更能理解他的「余心樂」的真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