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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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秋月西沉
天清匆匆地回到大頭的賭場,把口袋裡的錢全部掏出交給天河,天河瞪了他一眼,不屑地說:「幹,拿一點錢拿那麼久!」說後轉向大頭說:「來,我們一對一、單挑,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不相信我的賭運真會那麼差!真會那麼衰潲!」然後轉向一旁的同夥,神氣地告訴他們說:「大家聽好,只要我把大頭口袋裡的錢全贏了過來,就請你們到館子吃大餐、喝一個痛快,不醉不歸!但是你們只能在旁邊看,不能出聲,不要忘了『看筊喙塞卵』這句話,就讓我跟大頭拚一個高下,我不相信這疊鈔票他能全贏走,除非他真的好狗運!」 大頭聽後笑笑, 心想,這個血氣方剛的臭小子,竟慫恿弟弟回家偷錢來供他賭博。即使他不會以不正當的手段來詐賭,但天河還是需要冷靜,不能因輸錢而情緒激動,拚命下注想把輸掉的錢扳回來,如果這樣的話,或許十賭九輸。儘管賭博有時得靠運氣,也不要以為下大注就一定能贏錢,一旦輸錢而情緒激動,往往會亂補牌、亂出牌,導致輸更多、輸更慘,甚至還會欠上一屁股賭債而一發不可收拾。這些都是天河未曾想過的,可能認為他們家抽屜有錢,只要叫弟弟回家偷就有,所以經得起輸。 天河見大頭久久不動聲色,催促著說:「你在想什麼,趕快發牌啦,怕輸是不是?」(一一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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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黃克全--40年文學老鐵樹靜候奇花
黃克全的金門文學除了以小說表現外,散文集《島之書--金門歷史、人文、自然書寫》(2014年3月,情書出版社)書中收錄30篇散文,時空經緯交織,個人身影與歷史投影交疊,是對島鄉土地的深情之作,頗具重量。 《金門現代文學作家選》三冊一套(2016年12月,情書出版社),分別為金門小說家6位、散文家6位、詩家8位作論述。此套作品是近幾年來研究金門文學的重要參考書籍。 詩集《淚水釀成蜜》(2018年7月,金門文化局),面對金門各具風貌的村莊群,彷彿全是他自己的村莊,這種情感是很有溫度的,投映在107首詩作裡,十分動人。 (三)老兵文學 黃克全可以說是臺灣文壇以各類體裁書寫老兵文學篇數最多的作家,因此也成為國內許多「老兵文學」學術論文的研討對象。老兵小說單篇有〈歷史的士兵〉、〈火狼人〉、〈最後的士兵〉、〈謊言〉、〈新娘子〉……等。散文〈從軍營傳來的〉、〈老芋仔,我為你寫下〉、〈爆炸後的時年裡〉、〈時間迷陣的兵勇〉……等,以及採訪22位老兵結集成冊的報導散文集《隨風飄零的蒲公英》(2017,情書出版社)。詩集《兩百個玩笑--給那些遭時代及命運嘲弄的老兵》(2007,爾雅出版社)、2000行長詩《在最深的黑暗,你穿著光》(2011,漢藝色研出版社)。結集待出版的有:舞臺劇劇本《一條街求愛記》。 四十年來黃克全撰寫「老兵文學」受臺灣學界及文壇矚目,1996年在臺灣師範大學「第二屆臺灣本土文化國際學術研討會」上,清華大學陳萬益教授發表了一篇〈隨風飄零的蒲公英:臺灣散文的老兵思維〉,文中把李敖、王文興、陳映真、陳列、王幼華、苦苓、張大春、張啟疆、廖蕾夫、黃驗……等年齡跨距三十年的多位作家列為老兵文學代表,最後一位論列了黃克全。陳萬益教授特別提及:「許是黃克全生長在金門戰地、長年與老兵為伍,所以文本情感尤為深沉凝重」。 黃克全〈老芋仔,我為你寫下〉這一篇重要的老兵散文,絕對有必要特別給出幾百字篇幅談談。1993年10月18日,聯合報副刊以主版刊登此文,並收入蕭蕭主編九歌版《八十二年散文選》(1994年4月10日初版)。蕭蕭在〈卷二〉編者引言寫道:「……特別推薦黃克全的〈老芋仔,我為你寫下〉,把四十年來臺灣社會的特殊人物『老榮民』的生活形貌與內心秘密,藉著詩與散文之間擺蕩不明的文字,烘托出來。『老芋仔』三個字一出現,任何人心中都會跳出許多相類近而又有些相殊異的意象,『這些意象牽扯著記憶、人性,以及歷史』,黃克全此文儼然一首史詩,筆力萬鈞,牽扯著記憶、人性,以及歷史,這不正是『人物』散文寫作的最高楷模嗎?」 十一年後,2004年2月25日,聯副又以斗大字體再次刊登標題〈老芋仔,我為你寫下〉的一篇長文。當下納悶,同一篇文章聯副怎會重複刊登兩次?仔細一看,作者是齊邦媛,閱讀內文才知是齊邦媛教授借用黃克全散文題目,並引用黃克全〈老芋仔,我為你寫下〉文本裡一段文字,為她與王德威教授共同主編《最後的黃埔--老兵與離散的故事》撰寫的序文:「在金門長大的黃克全說:『我本來是個無知無邪的少年,如今卻因觀睹你們的戲劇而啟引了一道知竅,使我對自己及其他人生的幸福再也不能安坦接受。』也因此他的〈老芋仔,我為你寫下〉這樣『生命交纏的標題』,最貼切地點明我們為老兵在被完全遺忘之前,找個安放之所的心願。請允許我用它作為此文篇名。註:篇名源自黃克全散文〈老芋仔,我為你寫下〉,《聯合報.聯合副刊》一九九五年四月二十九日。」(※齊邦媛教授誤植該文刊登之年、月、日。聯副正確刊登日期是一九九三年十月十八日)」。 讀完聯副急慌慌購買一冊拜讀,書中收錄:孫瑋芒、桑品戴、王幼華、履疆、張曉風、李渝、白先勇、遠人、戴文采、蕭颯、李黎、張啟疆、朱天心共13位作者、14篇作品(桑品戴收錄2篇)。書中竟然沒有收錄黃克全任何一篇老兵文學作品。齊邦媛教授既是那麼看重黃克全〈老芋仔,我為你寫下〉並借用來當作她的序文標題,怎麼可能書裡不收黃克全的老兵散文〈老芋仔,我為你寫下〉呢?黃克全老兵文學的成績是否又被忽略了? 我不禁聯想起19世紀美國作家赫爾曼‧梅爾維爾(Herman Melville,1819~1891),即使是他那篇最經典代表作《白鯨記》(1851年出版),竟也遲至20世紀初期「梅爾維爾復興」後,才被世人重新挖掘、承認是不朽之作;梅爾維爾在美國文學的地位也才重新獲得至高評價。可惜梅爾維爾早在1891年9月28日辭世,無法看到自己的成就。 2023年秋,71歲老作家黃克全,兩鬢蕭疏白髮,身軀微微佝僂,仍然奔跑在推動金門當代文學的路上,精心策劃《薪傳:金門當代文學大歷史》,與臺灣文學學會前會長黃美娥教授倡議之臺灣大文學史概念相互繫合。他精選金門海外僑鄉文學作家8位、金門軍旅文學作家13位、金門本土文學作家12位,共計33位;敦聘國內外華文界27位學者與作家,執筆論述這33位文學作家或其作品。黃克全殫精竭慮,戮力要完成此一鉅冊,好比是一株40年文學老鐵樹等待一朵文學奇花綻放。筆者於交稿同時,向老作家黃克全致最高敬意之外,更衷心祝福《薪傳:金門當代文學大歷史》能夠如期順利出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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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秋月西沉
雖然他們已長大,阿母不可能拿棍子打他們,但他們既偷竊又賭博,如此的行為已嚴重傷及他們一家的形象。即使他們家家財萬貫,如果不知收歛的話,總有一天會被他們兄弟敗光,這似乎也是不爭的事實。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又怎能跟大頭這個歹囝相比,至少他的錢是自己賺來的,而他們卻是靠老娘。而且村人對他們家有諸多的批評,說他們阿母向羊犅借錢開小舖迄今未還,對精神失常的羊犅不聞不問,簡直是無情無義。村人除了對他們的做法不敢苟同,甚而罵聲連連,這都是他們必須檢討的地方。可是他上有阿母和兄長,在這個家並沒有地位和發言權,一切全聽他們的。即使他曾經多次聽到外面對他們家的批評,卻也無可奈何,只好左耳聽右耳出,任由他人奚落。 為了完成偷錢供哥哥賭博的任務,當他回到家時,小舖並沒有客人,阿母正在房裡跟連長聊天。而且兩人坐得很近,連長的手還放在阿母的大腿上,聊得很盡興,所以並沒有發現他回來。於是他輕輕打開抽屜,朝內層拿出二大疊鈔票,少說也有二千多塊,為了怕露出馬腳被阿母發現,他趕緊往口袋裡塞,把口袋塞得鼓鼓的,然後躡手躡腳火速地離開。他不禁邊走邊想,阿母跟連長在房裡聊天,竟連他回來都沒有發覺,甚至為了方便收錢和找錢,放錢的抽屜又從來沒有上鎖,如果碰到小偷,整個抽屜被搬走,或許正和連長聊天的阿母,都不會知道。 可是他實在想不透,這個連長年紀看起來已不小,為什麼跟阿母那麼有話說,而且不光明正大在店裡聊天,還要躲在房間裡,他們的行徑是否有當?即使兩人純粹在房裡聊天,但他的手為什麼要放在阿母的大腿上,要是被村裡那些三姑六婆看到,一定會散佈一些難聽的謠言,阿母不得不慎啊!難道她還想尋找她生命中的第二春,果真如此的話,也要選擇在年輕的時候,不該在他們兄弟倆即將成人、而有能力撫養她時。雖然阿母今年已四十出頭,但看起來並不老,連長看起來也有一副革命軍人的英挺,並非老態龍鍾。衷心希望他們能好自為之,不要做出一些狗屁倒灶的事,以免讓村人看笑話,讓他們兄弟抬不起頭來。(一一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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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二三
關於離別 我 已許久未曾 只是安逸 關於戰爭 你 已早於遠離 只想逃避 死亡 前線 恐懼 殺戮 只剩教科書上 空泛的字句 世人早已忘記 戰死沙場上的烈士 英雄的名字 只適合 一年一次的 祭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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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小金門我的曾經
看到博文在金門日報的文章,想想也該來留一些半世紀前的記憶。 民國62年父親節入伍,三個月新訓結束,抽籤時只有聽到帶隊值星排長告訴我們全都是金馬獎。那時很保密,大金門或小金門完全不能告訴我們。 在壽山補充兵營候船12天裡,才有小道消息說我們可能是去小金門。為了怕洩漏軍機違規,在會面時事先和家人約好,到部隊時故意用明信片寄回來,如果後面署名「小兒上」就是在小金門,如果沒有表示在大金門。在那個年代有話不能直說,真的很壓抑。 我們也有夠倒楣的,別人24小時不到的船程。我們的船在澎湖外海故障,船艙兵員擁擠空氣不好,甲板上風浪又大,水也會打上來,站也站不住。只好在船艙內又吐、又餓度過兩天多的時間。第三天傍晚在料羅灣登岸,感覺陸地也在晃根本站不穩。在料羅灣碼頭附近營舍住了一晚,隔天又搭船到九宮碼頭,下船後吉普車載我們去龍蟠下的步兵第四營營部。我和師校同學陳明和一起分發到第一連,但是他又被派到靠近東林的第二排,我則留在大殷山連部砲組,原來是輔導長(中興大學畢業預官)留我在這裡是要我幫忙畫壁報或者過年、過節做些美工布置的雜事,沒多久明和被連長指派到大金門第三士校接受訓練準備回來接任幹部。 那時兵員很缺,我們有一個加強排以及副連長也都支援到二膽島去了,在連部的官士兵總數大概只有20名左右。人力不足所以沒什麼操課,只要都是構工和站哨。麒麟發電廠是我們部隊工兵營施作的大工程。步兵營則協助搬石頭、扛水泥,擔任這些小工差事。至於站哨就更可憐了,白天要戴防毒面具很不舒服。有時候排到晚上10~12的班,休息兩班。04~06又要上哨。碉堡到崗哨路程加上冬天著、卸裝(天冷穿得很厚重),至少要花掉20分鐘。真的睡眠嚴重不足,下哨了又得到工地支援。 九宮碼頭側邊有個夜間海防哨,幾天會輪到一次,晚點名後班長會帶2個士兵一起去執勤。其實輪到海防哨反而可睡通霄,我們會攜帶棉被等寢具,去那邊補眠。但是我們都是子彈上膛、關保險、上刺刀,把槍枝放在身旁有狀況隨時可取用。另外進去後又把哨所門口佈滿大大小小的樹枝,製造障礙,隔天再一一拿開才能出來,回想起來好像苦中作樂。 小金門好像水源也不足,至少我們的據點大殷山完全沒水,飲用水都是靠工兵營固定時間載水來給伙房,漱洗只能到伙房取些許的水省著用,至於洗澡則四、五天或者一周才能到山下的民宅浴室買水來用,記得當時熱水一桶四元、冷水一桶兩塊錢,花個六塊錢除了洗個痛快的澡外,也順便把這期間全部的髒軍服洗滌乾淨,有時人多需要排隊,則可以撞球等待,但撞球可也是要錢的,因我不會玩所以也沒去注意費用怎麼算啦。 有一次演習從晚上就開始待命,一早還沒用早餐就開始,一下子什麼反登陸、一下子什麼反空降,菜鳥什麼都不懂,就跟著大家跑。只是背負著很重的、很大的武器(砲組只有我一個人,沒推砲出去,而是扛了火箭筒及揹著兩顆火箭彈,腰上還掛手槍,真的重死我了)。隨著指令跑東又跑西,老兵很厲害會伺機到鄰近單位伙房找食物吃,我是又飢、又渴直到演習結束,足足一天沒有進食了。 莒光週和三民主義講習班是當時軍中很重要的活動。因緣聚會,因為畫壁報關係,營輔導長推薦我去支援,作一些我擅長與喜歡工作,暫時離開連隊。從小金門移防大金門,跟著公差單位(政戰隊)先到南雄戲院,活動結束歸建回到連隊(九八坑道),這個坑道有兩個主要坑道可以駐紮全營官兵,對面就是擎天水庫算起來風景優美。部隊再不久就要移防回台灣了,有一天和明和去小徑街上逛,看有什麼些東西可帶回台灣,竟然在一家商店碰到師校同學游建鵬,原來建鵬是這家商店半個主人(大嫂是主人)。 63年6月底我們在月光下往料羅灣碼頭前進,一路上聽到對岸廣播歡送五十八師弟兄返台,心中忐忑不安,至今想起仍會起雞皮疙瘩,直到看見高雄港一顆心總算平靜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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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黃克全--40年文學老鐵樹靜候奇花
黃克全從事文學創作40年,大多數文友認為黃克全是小說家,只有少數細心的文友或讀者,才注意到黃克全竟能在年少時首先以文學評論入行。而後,才創作小說、散文、詩。 1972年,黃克全就讀金門高中二年級,撰寫一篇〈寫情聖手--評施篤姆《茵夢湖》〉刊登金門日報副刊。 1973年,金門高中三年級作文課,黃克全寫了〈評李行電影《秋決》〉,鄭藩海老師說:「作文沒有一百分,老師給你九十九分」。 1976年,黃克全是輔仁大學中文系二年級生,應中國時報國外版主編陳怡真之邀,撰寫「燈下讀書」專欄,第一篇寫的是〈黃春明的〈魚〉要說些甚麼?〉有一回黃春明受邀到輔大演講,林明德老師請黃克全上臺,跟大家講解一下〈魚〉到底要說些甚麼?黃克全說:「〈魚〉真正要表達的,是話語的無能,即使是最親密的祖孫二人,有時話語的溝通也無能為力,所以,這時祖孫二人彼此鬥氣,真正的對象卻是那無能的話語。」講完,黃春明一旁讚許黃克全:「你講得對!」。 1977年2月2日,中時國外版「燈下讀書」專欄,他第一次評七等生--《管窺七等生及其〈我愛黑眼珠〉》。 1979年6月,黃克全與一疊稿紙奮戰了整整五天四夜,甚至沒能參加畢業典禮;寫出他文學生命中最重要的一篇七等生評論〈恐懼與顫怖--論七等生〈我愛黑眼珠〉中李龍第生命信仰之辯證性〉。 黃克全在文學羽翼未豐的青澀年紀,就能寫出許多篇觀點獨特,論點精到的文學評論,是十分難能可貴的。 黃克全40年來關注並深度投入的文學領域,可以明顯劃分為三個區塊-- (一)七等生評論 黃克全第一篇七等生評論〈管窺七等生及其〈我愛黑眼珠〉〉(1977年2月2日,中時國外版),被收錄張恆豪主編《火獄的自焚》(1977年9月,遠景出版社)。但黃克全後來表示,他很快就揚棄該篇作品的論述觀點。 1979年6月,黃克全第二篇論七等生的長文〈恐懼與顫怖--論七等生〈我愛黑眼珠〉中李龍第生命信仰之辯證性〉近兩萬字評論完成後,影印兩份,一份寄給七等生,隨即收到七等生回覆一封長信,肯定黃克全拈出小說中洪水在基督教舊約聖經裡的寓意,以及那與倫理相對性對蹠的「宗教絕對性」觀點。另一份投稿後發表在臺大外文系蔡源煌主任主編的《中外文學》(八卷二期1979年7月);後來被收錄在余光中擔任總編輯的九歌版1970~1989《中華現代文學大系‧評論卷(壹)》。當時,文壇眾多的七等生評論,只有黃克全〈恐懼與顫怖--論七等生〈我愛黑眼珠〉中李龍第生命信仰之辯證性〉是唯一被收錄的一篇。 1980年,七等生向洪範出版社推薦黃克全的七等生評論,幾個月後,黃克全收到洪範股東葉步榮先生一封誠懇的致歉信:「……很慚愧沒能盡到照顧年輕作家的責任。」事後,七等生告訴黃克全:「洪範把文稿寄去美國給楊牧看,臺灣幾位股東不贊成出版,只有楊牧說文稿暫且保留。」不久,黃克全去七等生通霄家中拜訪,七等生留他在家吃中飯。黃克全回憶:「七等生的太太真有一雙漂亮的黑眼珠,吃飯時她客氣地說:『菜太少』,七等生說:『不會』。我恨自己口拙,竟望著桌上豐盛的八道菜,一言不發。」 2008年1月,黃克全《七等生論》因緣際會由苗栗縣政府國際文化觀光局出版。 2015年10月23日、24日,臺北教育大學主辦「七等生文學學術研討會」,黃克全受邀出席並發表論文〈七等生〈我愛黑眼珠〉倫理相對性與宗教絕對性的對蹠〉。 2022年,〈歧路七等生〉刊登於《鹽分地帶文學雙月刊》(2022年9月號‧第100期)。 至此,黃克全撰寫七等生評論,前後歷時四十六年,總計十幾萬言。放眼臺灣文壇,黃克全確實是研究七等生時間最長,撰寫七等生評論篇數最多的七等生研究者。 回頭看2021年4月,朱賢哲導演執導的《七等生紀錄片‧削瘦的靈魂》在臺北上映,影片中穿插許多人物訪談,卻完全不見黃克全身影,也沒有任何人提到黃克全或引述黃克全評論七等生的片言隻字。此外,紀錄片放映期前後,舉辦多場「七等生文學討論會」、「七等生文學座談會」……等等,也沒有哪個主辦單位邀請黃克全與會,給文友和年輕學子談談他最了解的七等生。這種現象,反映了甚麼呢?我客觀、大膽地下個結論:黃克全長年花大量時間閱讀、思考、研究七等生,認真撰寫七等生評論。他從不花時間建立人脈,也不自我宣傳。他個性孤僻、矜傲、不媚俗;黃克全是被忽略的七等生專家。 (二)金門文學 廈門大學臺灣文學研究所朱雙一教授《戰後臺灣新世代文學論》(臺北,2002,揚智出版社)特闢一章節「黃克全:金門鄉土孕育的存在哲學」文中說:「來自金門的小說家黃克全(1952~),也許因學生時代耽讀祁克果、艾略特、詹姆士等西方現代哲學、文學經典,起步時並未以家鄉作為小說的背景,而是著力探討著抽象、普遍的人性質貌,追究『人心人性所衍化的諸多存在觀本身』。在出版了《蜻蜓哲學家》、《玻璃牙齒的狼》、《一天清醒的心》等之後,收有十七篇作品的小說集《太人性的小鎮》,終於把故事的背景放到了島鄉金門。儘管作者宣稱自己對社會變遷的觀察還很粗疏,真正關注的仍是『人性的諸多可哀可凜的變貌』,但在對金門特定的時代社會氛圍的把握中,發現和挖掘存在哲學和金門鄉土的內在關聯,從而產生了既有哲學深度,又有鄉土活力極富特色的作品,並理所當然地使金門文學在當代臺灣文壇中佔有了一席之地。」 黃克全小說《夜戲》(1994年3月,爾雅出版社),與書名相同之單篇〈夜戲〉被收錄九歌版1989~2003《中華現代文學大系‧小說卷第2卷》,這是黃克全作品第二次被《中華現代文學大系》收錄。 黃克全的小說文本結合了三項元素:鄉土、浪漫和現代,鄉土具寫實基調,現代主義著重本質及普同性,但他時而又有跨域的反本質的存在主義及后現代思想(如:他的小說〈四個故事〉被中興大學列入后現代課目),而著重情感表現的浪漫主義居中揉捻勻合。鄉土、浪漫和現代,三者的結合便激盪出某種殊異的文學風格。 賞讀黃克全〈夜戲〉,時不時讓我感覺有老舍短篇小說〈微神〉的肌理,特別是以淡筆寫人性幽微(尤其淡寫女性曲折細膩心思)的技法,二者極為神似,這也正是我最欣賞的小說特色。兩篇小說不同的是〈微神〉乃老舍浪漫主義與現實主義的巧妙融合,有豐富的象徵與意識的流動,採用拒絕言明的方式來剖開自己內心形成開啟與封閉的悖論關係。而黃克全〈夜戲〉鄉土寫實著墨較多,甚至加了點傳奇味兒,這是〈微神〉裡沒有的。 〈夜戲〉筆下宮廟、做蘸、露天的糞坑,都是金門在地景致,而《五虎平西》、《霍小玉傳》這些古冊傳奇把時空拉得廣袤荒渺,這個時空是女主角翠文所獨擁,是她的幸與不幸,小說的題旨人言人殊,但其中一條理路或者是這樣子的:翠文是現代主義每每強調那建立主體價值、個人身分定位的一個象徵,她所抗衡的,當然就是她身處的彼一村落,而彼一村落無非也是一表徵,喻示其沉滯與封閉。翠文必未輕蔑、敵視這個對象,但無疑的,她正是借力使力地取得一份精神昇揚的力量;這是其中一個理解的層次。另一層次是,翠文取得的這一份精神及力量具正、反兩種意義。她既有著個人自由意識的覺醒及個人精神的昇揚,另一方面,她這種個性又使她墮入了虛無。潛意識裡反覆演示著愛憐(翠文對男主角金典的愛及其自憐)與恨意(金典自覺配不上翠文而退縮、另娶,傷了翠文自尊心,導致她自憐、自怨,並對金典生恨)的糾結與矛盾。 〈夜戲〉具正、反意義的多向、多重解讀,豐富了整個故事。這篇小說,理、氣兼備,確實值得再三品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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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樣情
前往傳統露天市場逛逛,順便買兩樣青菜;好讓喜歡吃青菜的我,得以擁有美好的每一天。 經過一家攤商,由一位年輕人經營,菜攤在十字路口旁邊,地點非常良好,所以聚集了許多人前往購買;最主要的是,這位年輕人將蔬菜有條不紊地擺放在攤架上,不管是論斤或論把,乃至於論盤,擺放得宜,讓顧客的目光,能夠順利停駐在喜歡的蔬菜品項之上。 我瞧見今天的地瓜葉,鮮嫩昂揚,好吃的感覺全部湧上心頭;標示牌寫著:一斤三十五元,二話不說,跟年輕老闆開口說:「我要買地瓜葉一斤。」 年輕人手腳俐落地拿出一個條紋背心袋,旋即抓了兩大把地瓜葉置入袋內,然後過磅秤,隨後交到我手上;我則拿了五十元銅板給他,他則很快的找我十五元,我拎起地瓜葉似乎有點沉,感覺上絕對超過一台斤。 隨後,前往另外一攤阿嬤經營的小型菜攤,聲稱所有蔬菜都是自己種的,我看中意她賣的秋葵;於是試著詢價,阿嬤說綠色的秋葵一斤八十元,紫色的秋葵半斤五十元。 畢竟秋葵黏液比較多,聽說對胃腸有保護作用,促成腸胃的蠕動,於是挑了一些綠色秋葵,交給阿嬤秤重量;阿嬤動作超快,一上傳統磅秤,就算出來是四十元,真的超厲害。由於磅秤秤面朝著阿嬤,顧客完全看不到秤面的指針,所以也無法得知正確與否。 從小母親就殷殷告誡我們,買東西要先問價錢,回到家最好先將物品再秤一次;才能了解商家的信譽如何,也可以作為下次是否再度前往購買的依據。 剛好家裡備用一個磅秤,本來是用來秤信件用的,現在又可以拿來秤少量的物品,也可以說是物盡其用。 我先將地瓜葉上秤,指針指示六百五十克,一斤是六百克,我只買一斤,卻多給我五十克;可見得這位年輕人,做事很貼心很親民,澈底實踐做生意的訣竅:「秤頭就是路頭。」難怪這麼多人前來購買蔬菜,現在我終於心裡有譜了。 至於秋葵放上秤子,理應要三百公克,才是正確的數字,可是秤了兩三次,指針就只停留在二百七十克的地方;這時候我終於知道答案了,原來阿嬤秤重量的數度超快,並不是她心算好,而是喜歡抓個概數,無條件進入法,這位阿嬤大概想著:「反正多數人回到家,不可能將買回來的青菜再秤一遍。」沒想到我的細心,再秤一遍,卻出現了不為人知的祕密,少了三十克。 唉!同樣是做生意,年輕人寧願自己吃點虧,享受著近悅遠來的怡悅感,所以顧客「回頭率」特別高;至於阿嬤,雖然標榜自己種的蔬菜比較新鮮,可是論把賣的話,還可以前往「交關」,如果秤斤論兩的話,可就要多多斟酌一下,以免買下不愉快的經驗,則後悔莫及了。 沒想到前往傳統市場,單純買了兩種蔬菜,卻得到兩種不一樣的心情;這或許就是日常生活中的森妙哲趣,值得多加體悟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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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秋月西沉
天河並沒有領受大頭的美意,瞪了他一眼,不屑地說:「笑話,我曾經喝過米酒、啤酒、紅露酒、烏梅酒、雙鹿五加皮酒,包括現在的高粱酒,就從來沒有醉過。乾了、乾了,大家乾了,不醉不歸!今天一定要把大頭口袋裡的錢吃光、喝光,才甘心。如果大頭有種的話,酒足飯飽後我們兩人用10點半單挑,彼此來賭一個生死!」 大頭笑著說:「你口袋裡的錢不是輸光光了嗎?」 天河大言不慚地說:「笑話,堂堂秋月小舖小老闆,什麼沒有,就是有錢!」說後轉向他的弟弟天清:「你快一點吃,吃飽後回家拿錢,阿母抽屜的內層,都是一束一束的鈔票,趁著她不注意時,大疊的隨便拿幾疊,贏錢後再把它放回去。」 天清面有難色地點點頭,萬一被阿母發現他偷錢給哥哥賭博,那怎麼得了!畢竟錢是阿母辛苦賺來的,每天必須週旋在那些阿兵哥群中,甚至還要陪他們的長官聊天,可說每一分錢都是辛苦錢啊。他曾勸哥哥不要賭那麼大,或是不要到大頭這種地方來,他總是不聽。自從他涉足賭場,已輸掉不少錢,而輸掉的錢並不是他賺來的,是從阿母的抽屜偷來的,幸好小舖生意好,才免予被她發現。但瞞得了一時,卻瞞不過永遠,遲早會被她發現。(一一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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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貢糖與花生
金門貢糖遠近馳名,歷史悠久,第一次吃到這種香酥的花生糖,是我剛讀初中時得自鄰居的分享,印象中它是包在一片竹葉裡。後來與一位烈嶼西口國小的老師相識,常收到他寄來的竹葉貢糖,從此成為我最喜愛的茶點。 有關貢糖的淵源,比較可靠的說法是明代閩南進貢朝廷的御膳食品,皇帝也用來賞賜嬪妃。它的製作過程是將砂糖麥芽糖等混合後,加熱成糊狀,再加入花生粉,凝固後以人工反覆捶打,使之綿密細緻,因為有「摃」的動作,故得此諧音之名。 金門的百年老店「陳金福號」,其淵源是1911年(清宣統三年)張澤開在漳州銅山後尾街(東山島)的「泰利發」糕餅店,他的姪子陳世命師承手藝,研發了「名記貢糖」,寓意「名實為記」。1934年,因戰亂遷來金城重啟駿業,現由兒子陳金福經營,已是第四代的貢糖世家,在伯玉路有全島第一間觀光工廠。 另一家歷史老店在烈嶼的「八達樓子」附近,是洪金造與林瑞美在1960年以夫妻名字中的一個字創立的「金瑞成」,期望有成,推測幼時吃過的竹葉貢糖就是他們的招牌名產,總店所在的洋樓也是東林街上最氣派的建築。 金門三鎮二鄉都有貢糖的商號,分佈很廣,在地人都有口袋名單,例如,金湖鎮的瓊林聚落有一家隱藏在巷內的「金昇」,在金沙鎮有「長注」,在金寧鄉有「天之桂」、「一來順」、「聖祖」,另有3家天字輩的「天工」、「天下」、「天王」之鼎立,不一而足。「聖祖」貢糖的前身是「太祖」貢糖,是「聖上貢品,祖藝相傳」的簡稱,也設有觀光工廠,工作人員都穿著「朕」的圍兜,大概討皇帝的歡心吧! 金門貢糖的種類令人眼花撩亂,甚至有「豬腳」、「豬耳朵」Q彈不黏牙的貢糖,不過若送給吃齋唸佛的人得說明它是純素,好安心食用。2018年農曆3月23日,台中大甲鎮瀾宮的媽祖金身跨海來金門,轉航湄洲島前,曾經在「陳金福號」駐駕,之後主人恭迎分靈的「天上聖母」鎮店,天天享用神桌上的貢糖。 福建西部山區的龍巖盛產的花生,過去是閩南貢糖的首選材料,金門的砂質壤土雖貧瘠不沃,但適合種植耐旱的花生,以金寧鄉的昔果山為主要產地,比起台灣的花生,顆粒雖小,但多油質,不失為製作貢糖的良材。清明前後正是種植的季節,因此鄉公所都會邀請學童和家長一同體驗「一日小農」的親子活動。 花生是草本豆科植物,開花後中空的子房柄伸入土中,發育成莢果,故有「落花生」和「土豆」之名。想起以前初中國文課本有一篇許地山寫的「落花生」,文出自散文集「空山靈雨」。他原籍台灣台南,曾寄籍福建龍溪,以「落花生」為筆名寫小說和散文,也是研究印度梵文的先行者。 「落花生」一文敘述一個農家利用荒蕪的田畝播種花生,初讀時覺得字句淺白,平凡無奇。日後重讀時,始發現到整篇文章的精華在於父親和子女於收穫日的一段對話:「你們要像花生,因為它是有用的,不是偉大、好看的東西」;「那麼人要做有用的人,不要做偉大、體面的人了」。確實如此,花生開花後就鑽到泥土裡結實,不像其他植物在枝頭上懸掛鮮紅嫩綠,但易熟爛的果實,那位父親的期望應該是期望子女做人不要華而不實。 每次來金門旅遊,都不忘購買貢糖帶回台北當作伴手禮。中元普渡快到了,祭拜好兄弟,想到來點創意,將供桌的孔雀餅乾換成金門貢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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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作家和他的老書店
紙質媒體(包括圖書、報刊)這十幾二十年來,受到網絡、電腦、手機等另類媒體的猛烈衝擊,有許多小報刊、小書店經受不住時代的動蕩和變遷,紛紛垮臺瓦解了;但也有像金門金湖鎮長春書店這樣跨越半世紀的老書店,依然屹立不倒。如果金門縣要向聯合國申請「非遺」,陳長慶主持的這家書店太有資格了。 金門有不少美麗的風景,而且在不斷發掘、開發和建立之中,但如果說要選最富有人文氣息的風景線,資深老作家陳長慶先生的長春書店,完全足於擔當。一家老書店,堅持了那麼久,外面的世界早就鬧得天翻地覆了,可無法動搖「我」分毫,「我」依然屹立,堅如磐石,了不起!作家兼書店老闆陳長慶像是一位堅守崗位的兵士,守護歲月,守護他半個世紀來苦苦經營的一方土地。 以前,我不清楚老書店是怎樣走過來的,我和內子是2004年才第一次踏足金門。那時是陳延宗載我們來探望陳長慶,後來陪和載我們的朋友不斷更換,先後就有王先正、小侯等人,而到金湖鎮探望的主角始終不變,都是陳長慶,大部分時間他都守在書店裡。我們像到澳門一定去看大三巴,到深圳一定去走一趟京基100,到杭州一定去遊覽西湖一樣,探望老作家陳先生和他經營的書店,這成了我們到金門的一項不可或缺的項目。從2004年到2019年也有十五年光景,陳老,既是金門的一位扛鼎作家人物,他和他的老書店,也成了金門一道最美麗的文化風景。 每次,車子在復興路泊住,我們剛剛走到長春書店門口,坐在書店一隅、周圍都是三面圖書城堡的長慶兄馬上察覺,霍地站起來與我們打招呼。他會讓我們趕緊進入,搬來兩三張板凳,請我們三人在通道坐下來,他也開始忙開了,搬來小茶壺和小茶杯,將滾燙的熱水沖入茶壺,沖出茶香四溢的茶,一一端給我們飲,然後才坐下來與我們親切地聊家常。我會把帶來準備送他的新書取出來來送給他,也問他最近有出什麼新書嗎?他會馬上從背後的書堆上取幾本新書簽署後送我們。他看過我附錄在我某些書末的著作年表,知道我出書多,問我為什麼不出一套文集或選集之類?我笑笑說,資格不夠吧,最重要的是這需要花很多錢啊。 一直很佩服長慶兄,他文字的樸素風格我很是喜歡。雖然只是讀到初中程度,但苦學和自學令他文學造詣深厚,何況,一個人的文學成就不在於學歷的高低,關鍵主要還在於社會和生活閱歷積累的深淺。他的四五十種著作,大部分都是長篇小說,這尤其不簡單。一個以寫小說為主的人,有人說,成就看長篇;而長篇的經營無法單靠文學技巧,不僅需要豐富的生活經驗,還需要充裕的時間和堅持不懈的毅力。陳兄就憑著這幾樣,養精蓄銳,一邊看書店,一邊敲鍵,數十年如一日,完成了他的大部分擲地有聲的長篇傑作。我擁有他送的至少十來二十幾部長篇和散文。雖然不敢說曾全部仔細讀完,但許多別人我不喜歡的圖書都處理和轉送他人了,唯有他的書我如獲至寶,迄今珍藏著。畢竟他作為扛鼎老前輩作家,他的文學描述成了金門半個多世紀以來的一面又一面的鏡子,尤其小說內那份閩南語的介入和金門濃厚的人情氛圍,不可多得,彌足可貴。像《花螺》就寫得很精彩,我寫過讀後感《戰火歲月裡的金門悲歌》,長慶兄喜歡,有一次還客氣地發來電郵問我他將收錄書中是否可以。我也讀完了他的獲獎力作《特約茶室》一書,寫過長文《從(特約茶室)看金門軍妓秘情》。如果參觀過金門縣小徑的特約茶室展示館,配合閱讀他著的《特約茶室》,再到陽翟老街走一趟,就會收穫大大,對這一段歷史會有比較全面的認識。對於金門百年來的歷史,陳老可謂親歷多次巨大動蕩事件,經受滄桑風雨洗禮,對小人物的辛酸和無奈感同身受,對女性的屈辱和勤奮看在眼裡,他的無數小說就是最有力的見證。患病之後,長慶兄沒有絲毫氣餒,依然戴著口罩,日日上班,坐在書店裡,一邊敲鍵,一邊不斷起立將每天的《金門日報》遞給來店取報紙的人。彷彿一晃就是十四年,他在這患病期間,就以十幾部源源出版的長篇藐視病情,而戰勝病情。活著,繼續寫,源源不斷出版,就是最大的戰勝! 三年疫情,令我們格外想念這位不停耕耘的勤奮老黃牛,愉快創作的鍵上舞者。想到他謙謙和藹的待人之道,想到了他每次都準備一些金門特產送我們,想到了他對寫作的永不放棄,對書店的堅守,無數象徵性的符號,就會如天上的星星一樣,令我無限欽佩和神往,陳長慶先生,難道不是金門之寶和金門的驕傲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