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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監考經驗談
監考是教師的一項基本工作,除榮譽考試制度外,否則,有考試必有人監考。校內的考試,在名目上有平時考、週考、抽考、定期考試、複習考及模擬考,真是五花八門;在方式上有隨班隨堂監考、打混重排監考或兩校教師互換監考,也是不一而足。然而本文所談非指校內常規性的監考,而是指聯考及一般特考、國考的監考。 重慶國中屬大型學校,人力資源充沛、場地空間足夠,又具交通便利之優勢,所以備受各單位機關的「青睞」,經常借用本校辦理各項考試,也因此有機會監考過各型各類的考試,看遍了形形色色的考生,累積了些許的監考心得。 民國六十六年分發重慶國中實習任教,年底的一場「特種考試臺灣省基層公務人員考試」設在本校,見到教務主任來找一位早我一級畢業的老師幫忙擔任監考工作,這位老師不肯答應,主任離開之後,我說:「我們新進老師想監考都不行,利用週休賺點外快有何不好?」這位同仁自有一番說詞。誠然,剛畢業薪水低,要繳房租、貸款……,東扣西除,月底所剩無幾、捉襟見肘。 從第二年起,只要有考試,我便登記監考,一連數年的年底基層特考,類別包羅萬象,如普通行政人員、土地行政人員……。考生大多來自社會各階層或是即將踏入社會的新鮮人,他們個個有備而來、滿懷希望,為能取得一張證照或成為正式的公務人員;他們各有理想,期能走向更美好的人生。 監考的職責主要是掌控考場秩序,舉報違規情事,看準遲到容許時間及開始繳卷時間,超過遲到而未到的試題卷要先收回,每節考試務必以板書寫上應考人數、實到人數與缺考人數,考生陸續交回試題試卷務必確實點收,不容缺少一份,以免引發法律糾紛。 一考一監,默默相對,也默默無言,持續一、兩小時,所以監考是件無聊的工作,不准看報、不可聊天,只能謹守規則、負起責任,兩眼注視考生,不可稍有鬆懈,所以也是一件看似輕鬆其實責任重大的工作。 通常一個考場分派兩位監場人員,本校老師大多擔任「監場主任」,負責領交考卷、核對考生身分、考後蓋與考證明章。另一位擔任「監場員」,協助監場工作,經常是政府機關人士或本校老師。為求監考公平,兩位通常是一前一後巡視。記得有一次,一位與我搭檔的機關人士,竟坐前面講台,大剌剌地攤開報紙且想跟我說話,我頓時不知所措,難道他未參加「監場會議」,也未參閱「監場守則」,而是臨時來的公差?我不敢勸他,只好自行加強巡視。 歷年來監考次數最多的莫過於「護士」,又區分為「特種考試技術人員公職護士」與「普考護士」,因而令我印象深刻,清一色的全是乖女生,個個埋首作答、寂靜無聲,交卷時雙手遞上,還禮貌性地點頭或低聲謝謝,監考過三、四次,不同年也不同人,幾乎都是一個樣。 同是「金融人員」,男女分開,各監考過一次,大多是銀行、保險、財經這一類學系畢業,氣質不錯,同樣循規蹈矩。 我只監考過兩次「電匠」考試,電匠以社會中的水電工為主,考生素質良莠不齊,考場氛圍充滿「詭異」,感覺有股「想打PASS」的企圖,「比手勢、使眼神」可能即是暗號,他們有「備」而來,我們兩位監場人員,論「功力」或「法力」,皆技不如人,只能全場緊迫盯人,兩眼不停掃視,感受到考場如「戰場」,一天下來,頗為疲累。 本校同仁有人監考「警察」類科,也是有些「挑戰」。更妙的考生只有一人,兩人監考一人,還真「浪費人力」,本以為很輕鬆,但是他卻有始有終、不慌不忙,每節都到鐘響才交卷,難怪這位同仁也喊出比監考一班五十人還累。 五專聯合招生,擔任過兩次「監試委員」;也擔任過兩次臺北市高職聯招的「監試教師」,這兩類考生除重考生外,大都應屆畢業生,與校內考生無異,一般都能遵守考場規則。 後來我也參加「臺灣省、福建省基層公務人員考試」及「公私立補校資格考驗」的監考,前者為取得公務人員資格,後者是補校學歷資格檢定。 考試院考選部曾在本校辦過許多場次的高普考,一連考五天,炎炎夏日,簡直是另類的「烤」試,本校就有老師勇於接受,也一連監考五天,通常我只選擇其一,最感漫長吃力的是監考高考,一節兩個小時,即使最耐站的老師也感疲累,雖然可以稍坐片刻,但是坐著容易失去精神,尤其下午時間,昏昏欲睡,上下眼皮不斷打交道,硬撐一陣,隨又垂下。由於講課不停動腦,所以精神充沛,而監考無須動腦,才有這種「狼狽相」。 監考難免遇見熟人,記得某次高考,當我逐一檢核考生身分時,一位考生忽然冒出一句「老師好!」讓我嚇了一跳,原來他是「林超強」,是我教過A段班的學生,一路考進建中、臺大研究所,真是「超強」啊! 另有一次,考試當日寒流來襲、寒風刺骨,正巧表哥千金來本校考「護士」,她是我結婚時的「花童」,如今已是亭亭玉立,休息時間,我乃倒了一杯熱茶拿去她的考場,讓她暖暖身子,也為她加油打氣! 臺北縣舉辦「代理教師」集體筆試時,我也參加監考;校內徵選代課教師時我曾任「試教評審」,他們各有長短、伯仲之間,我欠缺果斷,給誰錄取是一大難題,甚感痛苦!後來鄰校國中找我,我便藉故婉拒,從此不再擔任。 歷經數十次的監考,見到形形色色的考生樣貌,有的氣定神閒、優哉游哉,除必備物品,兩手空空,似已萬事俱備、十拿九穩;有的緊握書本、念念有詞,心慌意亂、愁容滿面,似未理出頭緒,令旁觀者為他捏一把冷汗。在此看到考生百樣的臉譜,也想起自己昔日緊張的模樣,徒嘆考生真可憐啊! 一生中監考最多的當然是校內的監考,有如家常便飯,一成不變,不具新鮮感、也乏挑戰性;而來自校外形形色色各類科的考生,每場監考,都具有一定程度的新鮮感與差異性,讓我在監考方面增廣見識、體悟甚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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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書的苦與樂
回想讀書的時代,苦與樂兼而有之,如今時間久遠,很多已經忘記,但一些比較特殊的事例卻是記憶猶新、難以忘懷。 小學就讀金沙中心國民小學,三年級下學期留級,須重讀一學期,這件已超過一個世紀的事情,至今記憶猶新。到現在仍然不清楚何以會留級,即使放學回家幫忙家務或清晨去賣油條,沒有多餘的時間讀書,可做為藉口,但重讀三下時,這些工作並未稍減,卻得第一名,上台領獎時,那種榮譽喜感至今難忘。 高中最難忘的是高三時,選讀甲組,可是物理卻沒能學好,讓我對聯考毫無信心,因而轉讀丙組,很幸運地考取台師大生物系。是個人不適合學習物理嗎?也不盡然,就讀生物系,物理是必修課,卻讀得很好。回想任課老師的教法頗有問題,他照本宣科、劃重點,一些物理基本概念解釋不清,會因為這樣而影響學習嗎?轉讀生物科學,對後來的發展可說是天南地北之別。 在國外進修時,生理學第一次考試前,我在研究生辦公室內,不斷複習,可能過於緊張,讓外國同學看在眼裡,跑去告訴我的指導教授,他特地來安慰我不必緊張,我回答因為是第一次以英文作答,緊張難免,沒想到隔不多久,主考的教授也特地來跟我說,可以用中文作答,考完之後,再慢慢翻譯成英文,我嚇一大跳,他說已經跟其他教授說清楚了,不過,我還是盡量複習並強記。考試時,仍然以英文作答,因為強記,大致還可以寫得出來。第二天,主考教授特來告訴我,只扣2分,我以為聽錯,等發下答案卷,才明白作答的生理學知識正確,可是其生理作用順序卻前後顛倒,不符邏輯,給了我一個很好的教育是邏輯的重要性。每次段考除筆試外,研究生另有口試,這對我來說是一大挑戰,有一次一位英國籍教授問我問題,由於口音而有些聽不清楚,因而使得我的回答內容有些出入,得50分,這讓我對於口試非常緊張;內分泌學口試時,有位教授的問題,我答對了,可是他卻一再地追問,我的答案成為他的另一個問題,問到最後,我回答這個問題目前還在研究,尚無明確的答案,這樣的回答讓他大為高興,認為我的專業知識很清楚,給了95分。後來,我才了解,筆試即使92分,教授們無法知道,學生所迷思而被扣除的8分究竟是何原因,可是,口試時卻能打破砂鍋問到底,能夠知道並了解學生究竟是何種概念迷思或誤解,得以立即糾正。去生物系選修神經生物學與實驗,目的是希望回國後對我任教有所助益,第一次考試得65分,不僅是全班最低,對研究生來說是不及格,主因是我不清楚考試時間限六十分鐘,收卷時才回答到第七題,不像在生理系隨你做答到滿意才交卷,以後就學乖了,先答重點,有時間再來補充,第二與第三次考試都幾乎滿分,教授很訝異,特地問我,我據實以告,學期總成績是高分通過(說明:研究生69分以下不及格,70至94分是及格通過,95分以上是高分通過)。 以上這些學生時代的學習經驗,令我終生難忘,影響最大的是教學態度以及與學生對答。上課前我必定將一些重要的概念,弄得一清二楚,稍有疑慮就閱讀其他課本或專業論文,以便上課時能以淺顯方式將這些概念解釋清楚;對於學生的發問,會有條理地回答;若有學生期中考試不及格,甚至成績很低,即使期末考九十分以上也難以平均通過,我會鼓勵學生不要放棄,若真能考90分,我一定會給予A的成績,這對學生的激勵很大,多年來,一直以這樣的方式鼓勵學生,效果非常良好,真的是應了學生流傳的一句諺語「成績操在老師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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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啟
本月17日《浯江夜話》牧羊女所撰寫的〈玉堂春〉一文,破題應為「種了一棵玉堂春十二年……」;刊出時,其上多了一行與原作無關的冗文。特此向作者及讀者致歉。編輯部敬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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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江歲月、溪水長流
站立夏墅山頭, 冷看浯江溪水, 悠悠長流。 彷如巨龍, 穿越榜林村,盤旋莒光湖, 建功嶼吐珠,金門灣翻騰。 巨龍入海,回頭望望: 望望那年,多少先民, 後浦遠航,南洋落番, 說不盡的辛酸。 望望那年,多少老鄉, 溪濱屯田,百業待舉, 人人莊敬自強 望望那年,多少學子, 城中入學,苦讀勤學, 求維新拚未來。 悠悠一江水,多少滄桑史。 滄海一聲笑, 問浯江,風華是否依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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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淨沙
香燭店的老闆娘坐在騎廊,望著屋簷下的空巢,等著燕子歸來。 香燭店 香燭店賣些什麼?當然是香:線香、盤香、香塔等。線香是大宗,因為香燭店附近的住家和商家,初二、十六拜土地公,早晚也會給祖先上炷香。其次是紅蠟燭,長短粗細任選,一般是整盒整盒地賣,六支,或十支,裝成一盒;不過,現在買蠟燭的人少了。還有金、銀紙,通常會跟著燒香一起賣;還有紙蓮花、元寶、和成包成包的庫銀,只賣給下訂的熟客。 「對了,還有鞭炮。就這樣了,沒有了。」老闆娘這麼說。沒有春聯、喜幛,也不賣燈籠,「我們只是傳統的小香燭店,只做市場附近的生意,沒有特別的花樣。」老闆娘接著這麼說,沒有自憐,也沒有憤慨的表情,就像香燭店的深處,神案桌上那縷續香,淡淡地,沒有重量。 所以,香燭店的生意是江河日下。不過,還好,趕在他沒落之前,養大了老闆娘的子女,送走老闆娘那個不負責任的老公,留給老闆娘足夠的養老本。 老闆娘 香燭店的老闆娘,不到法律界定老人的標準,但是早已抵達阿嬤的年紀,可是她卻沒這個福氣。 老闆娘的長女,結婚又離婚,其間卻沒有生下一子半女,現在跟著老闆娘一起住,說是照顧老媽媽,分攤香燭店裡的勞務,但卻是不想面對外界現實的環境,想有個暫時的棲身之所罷了。「最近,她老是和對面彩券行的小老闆眉來眼去,實在讓人看不下去。」老闆娘這麼抱怨,「說實在,她值得更好的男人。」在老闆娘的心裡,她實在嫌棄那個小老闆下肢的殘障,可是嘴上不方便說,但又想著,那個小老闆至少還有恆產可以倚靠,就像老闆娘的香燭店,所以或許吧也不能說是很差的選擇。 老闆娘的煩惱不只這一樁,她的么子也令她擔心。她始終搞不明白,一個男人怎麼會喜歡另一個男人,人生下來天經地義不就是一男一女一陰一陽才會合諧嗎?再說,兩個男人在一起要怎麼生孩子啊?以前,年輕的時候,老闆娘限於自己童養媳的身分,老公比她年輕又花心,所以她總是自怨自艾自己的歹命,她常想,爛命一條,一輩子隨便就這麼將就算了,可是等到生下那個有點黑,卻是肉肉壯壯的兒子時,她的想法改變了。近來,她又想,可能是老了,怕死吧,她真地好想有個孫子可以抱一抱,秀一秀。她這麼跟避難日本的兒子說:「你不想要孩子沒關係,只要是你的親生骨肉,帶回家,我給你養。」可是,她始終沒能等到兒子的喜訊。 等待,老闆娘總想,是她的宿命。店門一開,就是一天十幾個小時的等待,隨時準備顧客上門;關店後,還得等門,等待夜歸的人回家。陪伴她的等待,是她屁股底下的那把木凳子,還有店前的騎廊。 她一直不明白,為什麼木頭做的凳子可以一坐幾十年不朽不壞,不像塑膠椅,不到幾年椅面就裂了,可以換一把新椅子? 騎廊 長長的街屋,深深的騎廊,開啟香燭店老闆娘的每一天,也為她唱出每日的晚安曲;日復一日,規律,卻是一成不變。平安的歲月,就像海,後浪推著前浪不斷往前,又像河,從上游不停不歇流向出海口,只有一個方向,絕對,不留一絲一毫猶豫的餘地。 不像老闆娘的日常,騎廊的風景就多些變化了。行人,花花綠綠穿過騎廊,來來往往,或來或往,時而交錯,有時碰撞,不過多數的時候人們總是冷漠,或焦急,等在騎廊前方的十字街頭。過街,就是彩券行,再往前十幾個店面是菜市場;彩券行的對面是營業宵夜場的豆漿店,他的對街是機車行,穿越機車行的街口,轉過一圈就會回到起點,早晚總會飄出檀香味的香燭店。 菜市場是這個街區的心臟,匯流菜販和買菜的人,於此,各自交換營生之所需。香燭店,依市場而生,也因傳統市場的沒落而日見蕭條,中午市場休市後,會有短暫的清閒;傍晚時,市場後街的夜市開始熱鬧,於是又吸引另外一批人流,行過騎廊,像白蟻向著燈火燦爛的方向前進,直到夜深,方歇。不過,逛夜市的人幾乎都不是老闆娘的顧客。 有時,老闆娘會在慣坐的木凳上,好奇地張望,騎廊上行人的衣著和腳步,想著他們在忙些什麼;想著,她的兒子。 屋簷 屋簷,是街屋中最寂寞的角落,除非掛些雨滴來點綴,不然幾乎沒人會注意到他的存在。行人匆匆,視角總是不及頭頂上三寸的地方;即便是香燭店的老闆娘,將店門外的行人街景當成活動螢幕,屋簷也只不過是街屋和大路之間,千年不變的一條界線而已。 多久以前,應該就是一個落雨的日子吧,老闆娘閒閒地待在店裡,瞎忙一些無謂的店務。就在大雨落下前,她聽見騎廊上響起一陣呱噪的聲響,於是她連忙走到店門口,順著聲源,找著騎廊上靠近屋簷的地方。屋簷水泥樑、柱的交接處有個小玉西瓜大小像似壁龕的凹洞,兩隻黑背白腹的小鳥,一左一右,掛在洞口處一團像似小湯碗的東西上,兩張鳥喙對碗或啄或戳,像似在調整碗形或大小,不時他們還會轉頭向同伴發出啾啾的鳴叫,可能是批評或讚美彼此的技藝吧,老闆娘猜想,那對黑鳥應該是在築巢。事後,她向一位識鳥的熟客查證,她沒猜錯,那是一對家燕。 因此,老闆娘注意到屋簷,還有下方的廊柱,以及污潰、灰塵和蜘蛛網。趁著燕子離巢尋食時,她用濕抹布清潔了屋簷的區域,還依照客人的指導,在燕巢下方的廊柱圍上一圈板架。 因此,老闆娘的等待多了屋簷外,藍天白雲、還有跨街的纜線,互相交織的新景。 空巢 每年,清明前後,燕子歸來;中秋過後,燕子又飛走了。所以,一年裡總有一半的時間那個鳥巢就空在那裡,無所事事,就只是等待而已。 望著空巢一段時間後,香燭店的老闆娘開始想像,那一對燕子的來處,以及他們每年來去時沿途的風景,又或者,他們有個歸處嗎?一位看似很有學問的常客說:「無所來,無所去,若去若來,不來不去,所謂如來。」老闆娘聽不懂那些來來去去的繞口令,只在心裡嘀咕,所以每年來去的燕子都是如來佛嗎? 眼望那個淨空的鳥巢,再回首,公婆留給他們的兒子,再轉到老闆娘手裡的香燭店,某日老闆娘開店時,忽然心有所感,彷彿明白了什麼事情。前一夜,老闆娘的女兒也像她那老不死的爸爸,夜不歸營,可能吧,老闆娘想女兒可能又要搬出去了。罷了,子女長大,各自造業各自承擔,冷暖自嚐,為人父母者實在管不了,也或者本來就不該管吧,就守著一個空巢,讓子女最終都有一個回家的地方就算盡責了。 漸漸地,老闆娘可以安心等候,守著自己小小一方的香燭店,靜觀屋簷下飛來飛去的大小燕子,還有騎廊上行人甲乙若疾若徐的身影。 燕子 「每年來去都是同一對燕子嗎?」香燭店的老闆娘指著屋簷下的鳥巢問。 常客答:「應該是吧。不然,至少也是那對燕子的後代。」 至於,為什麼燕子們有那麼好的記憶能力,那位客人也不甚了了,沒法給一個明確的答案。 香燭店老闆娘坐在騎廊,望著屋簷下的空巢,等著燕子歸來,她的嘴裡,不禁輕輕哼起以前在電視歌仔戲學會的七字調。 一年又一年,多少年後,燕子回來了,老闆娘卻已經不在了。不過,香燭店還在,店裡仍有老闆娘的兒子,他的伴侶,和他們領養的女兒,日夜為老闆娘和歷代祖先捻的香。 「裊裊青煙,那是來來去去的凡人和已經在天上的祖先,正在閒話家常。」香燭店新一代的小老闆娘對同伴轉述爸爸寫的一篇散文。 等到同伴彷彿弄懂那段文字的意思後,同伴質疑:「那些,都是騙人的啦。」 兩人的爭吵聲,淹沒在幼稚園外此起彼落人車的喧嘩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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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圖
伊的心,怯怯等著 你去細細閱讀 你卻覓覓尋 點滴褪色遠走的 邊境情愛…… 雲,過境 風,未曾靜 聽任時光在洄瀾的低泣 而你,不聞 是否,遺憾就是 抑揚頓挫擺盪五線譜上 最終的,最美? 莫要,兩兩相忘 果若可以留住 無憂復多情的春 愛情的冬天,是否可以 不迎,不來? 讓雪,自由飛天 彷如升起樂音的星光 春天,請歸來…… (稿費轉贈金門家扶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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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個環境,會更好!
百善孝為先,家有一老,如一寶,接家母前來侍奉,將近6年,在慈母古稀之年,得以承歡慈母膝下,盡一份為人子之孝道,著實令我深感珍惜。 2021年5月台灣爆發新冠肺炎疫情,政府提升管制防疫措施,距離筆者客居地附近之家母日間臨托安養院,經政府公告自2021年5月20日管制住民(含日間臨托)不得外出,外出就醫、看病除外,並禁止親屬探,歷經4個多月後,疫情稍有紓緩,並逐步開放家屬訪視,惟仍須檢具新冠肺炎3日內陰性證明或施打2劑疫苗,方可預約訪視,每次30分鐘,但因未降級,還是不能每日固定外出返家夜宿,著實影響及造成87歲老母親,無法似過往一樣,晨昏在我的牽陪之下,安步當車兼運動的步行,母子一路說說笑笑,走到安養院及返家(約350公尺,每趟20分鐘),現今,87歲老母親,礙於防疫規定,這5個月以來,被管制在安養院內,不得外出返家,而其身體及腳力,亦日漸消瘦及退化,期間至9月底,雖多次帶87歲老母親外出就醫右腳大拇指指甲炎,但也只是短暫在醫院和車裡相處,家母今年的87歲生日,亦在車裡簡單歡度,著實令我萬分思念及不捨! 礙於防疫措施遲遲不降級,並開放臨托安養院住民得外出返家夜宿,87歲老母親近期在安養院內,因無法每日看到親人,心情鬱悶,原本已剩稀疏牙齒,更是難以吞嚥食物,期間,我在外準備及購買家母每天早、晚餐,想要吃的芝麻豆漿、茶葉蛋、香菇雞肉粥、皮蛋瘦肉粥、海蚵麵線、陽春麵、燕麥奶、安素罐裝營養品等,拿到安養院給家母食用,經過3個月,她都吃膩,最後只喝流質品或牛奶,每日進食量少,家母在安養院不能返家,整日胡思亂想,造成心情影響食慾,安養院護理長深怕家母發生危險,遂打電話通知給筆者,87歲老母親近來厭食情況嚴重,應立即處置,筆者當機立斷,告知安養院護理長2日後之夜間接家母返家,3日後請休假載家母南下,並勞請家兄、家姐幫忙照顧87歲家母,讓87歲家母調養身體,以防範家母因繼續留在管制的安養院,整日胡思亂想,無法似過往一樣,每日僅日間臨托於安養院,夜間則返家安享天倫,因而繼續厭食,造成危害生命危險之憾事! 2021年10月28日周四筆者請休假1天,上午自行開車載87歲老母親南下家姐的住所,家兄也趕來,中午在家姊住所,短暫聚餐與交代家母的糖尿病用藥和相關證件後,筆者遂再開車返家,一日來回南北雖然艱辛,然而,瞧到87歲老母親在看到家兄、家姐等親屬後,露出的笑容,著實令筆者深感歡喜與不再擔心其安危,或許,這就是血濃於水的親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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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人的金剛鸚鵡
英國首相邱吉爾的兩大嗜好,一是雪茄,一是養金剛鸚鵡。 1937年,邱吉爾在一家寵物店中相中了一隻1899年出生的藍金相間的金剛大鸚鵡。不過這隻雌性鸚鵡,卻被邱吉爾給取了個男孩的名字「查理」。很快的,這隻金剛鸚鵡就從火爆脾氣的邱吉爾嘴上學會許多罵人的話,比如當初邱吉爾一直掛在嘴邊的粗話「該死的納粹」或「該死的希特勒」等等,據報導,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在一些緊急會議上,邱吉爾也會帶著這隻查理參加,所以參加會議的英軍元帥和上議院議員們就經常會被查理出人意料蹦出的一些髒話連篇的激烈言辭震住!但查理也成功的鼓舞了大家的士氣,在整個二戰期間,「該死的納粹」或「該死的希特勒」這兩句話被查理牢牢地記載內心。 1965年邱吉爾去世後,查理一度萎靡不振。 一家好心的寵物店老闆彼特·奧拉姆就將查理買回自家的寵物店中,在彼特的精心照料下,查理似乎也從邱吉爾去世的陰影中走了出來,開始了自己的全新生活,但牠出現在寵物店裡時,經常吸引許多孩子,還經常在孩子面前口出髒話。 彼特覺得這不好,會教壞小孩,所以又帶回家飼養,據說,還經常給查理說說好話,和聽聽音樂,後來這隻年老力衰的金剛鸚鵡卻再也沒有爆過「粗口」了,或是老了,再也沒力氣說髒話了,但牠卻是英國活得最久的─金剛鸚鵡,大概也上百歲了。 也有一隻色彩斑斕的金剛鸚鵡在徐世昌手中,據說是張作霖送的。 話說民國時代的軍閥徐世昌做總統時已經過了花甲之年,當時軍閥林立,玩鳥逗鳥是當時的風尚,徐世昌也是此間樂者,愛鳥成癖。 當時張作霖尋求在關外的發展和擴張,為了拉攏徐世昌,所以投其所好,特地選購一隻訓練有素的金剛鸚鵡贈給徐大總統,從此徐世昌將這隻金剛鸚鵡視為珍寶。1919年5月,五四愛國運動的矛盾直指腐朽無能的北洋政府,徐世昌如坐針氈,常叫來警察總長訓話,大罵「蠢貨、飯桶」等等髒話,所以這隻金剛鸚鵡也學會出口成髒了。 這當然也讓徐世昌在公事之餘,享受到這隻金剛鸚鵡學話帶來的意外生活樂趣。 不過,意外卻真的發生了。 據說有一天牠見到徐世昌愁眉苦臉回家時,卻當著他的面高叫「大總統蠢貨大總統飯桶」,這下子搞得當時正在氣頭上的徐世昌大為光火氣,一怒之下,也顧不得其珍貴了,一把抓起那多嘴的金剛鸚鵡就踩到腳下,可憐即便是「金剛之軀」也只能命赴黃泉了。 周末,我們趁機到大漢溪旁空曠的河濱公園去走走散步,以紓解一下近日疫情的宅家之悶。 公園草地上有人在訓練金剛鸚鵡的飛行,其中兩隻羽色鮮艷奪目的金剛鸚鵡卻狀似親暱,相互梳理羽毛,也相互細語似的咕噥,和耳鬢廝磨,一旁的圍觀者都笑稱牠們是很親愛的兩情相悅一對。我想,或許牠們也被宅在家裡太久了吧,看看牠們的模樣,如今可以趁好天氣出外放風了,牠們也會感到身心愉悅吧。 而邱吉爾的那隻巧舌如簧金剛鸚鵡,或能得以善終,但徐世昌的那隻就只能在不識時務的情況下,因多嘴而死於非命了。 金剛鸚鵡畢竟非我人類,縱使學會人云亦云,卻難辨人間善惡,而有不同命運,或許這一對縱使被拴住腳鍊,卻還是世間上最懂得一夫一妻制相親相愛的公園裡的金剛鸚鵡,毋需多言,更無須學話討好,而只須相互輕聲細語,用你懂我懂的鳥語,就能享有不同於名人的金剛鸚鵡的美好愛情後半生了,這也不錯。 但是,每當我看見有人在金剛鸚鵡面前不斷以重複的簡單詞語,試圖教會牠們能牙牙學語時,那總不厭其煩的神色和語句,就如同一隻金剛鸚鵡一樣,也在牙牙學語,有點諷刺而令人發噱。 有一天,我經過河邊公園,正巧公園內有人以訓練金剛鸚鵡為業,各式金剛鸚鵡被拴住腳鍊擺置於鋼架上,牠們嘎嘎嘎地叫著,顯然牠們還沒學會任何人語,只是相互以牠們的語言聲調溝通,或許牠們不會像徐世昌的那隻不幸的金剛鸚鵡,因言取罪而終,但是否能如邱吉爾的那隻巧舌如簧的金剛鸚鵡,能獲得人的賞識而長命百歲,這一切未知。而我只希望,牠們在人類手中的歲月裡,能活得像一隻金剛鸚鵡,學會人語,只是討好人類私慾的歡喜罷了,那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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趕不走的盜賊
朝廷又派了一群文官去招降,打算直接把他們納為國家的樑柱,只可惜,紅鬍子對著他們大談起一個名為「自由的可貴、天天自然醒、不必看人臉色、想罵誰就直接罵」的專題之後,他們竟然也入草了,成為盜賊群中的樑柱……。 在一座山上,一群盜賊正忙碌幹著粗活,他們打算在這裡安身立命,然後呢?就像他們的首領,紅鬍子說的一樣吧?「沒錢搶錢、沒酒搶酒,都有的話搶著也好玩。」 紅鬍子抬著下巴說:「總之,一個字,搶!」 沒有人有意見,因為他們沒有很多自己的想法,只知道老大永遠是對的。 幾天後,山寨蓋好了,紅鬍子欣慰的說:「現在我們終於有比較像樣的營寨了!所以我們就去大搶一票,慶祝慶祝,順便觀察一下附近的村落吧!」 沒人有異議,於是一行人便手持鋼刀,浩浩蕩蕩的去開幕。 一個月後,京城接到通知,撥了一支官軍去鎮壓,免得盜賊的勢力像滾雪球般越滾越大,到時可頭痛。 經過幾天的行軍,官兵們到了盜賊群聚的山腳下。 又幾天的回程,一名軍官逃命似的衝進京城內討救兵。 於是,大將軍親自出馬了,在山腳下,大將軍先教文書官念一大串他自己也不懂的文章,言簡意賅的說就是:你們這群壞蛋,本將軍要通通把你們抓來……等等。 大將軍等到瞌睡打到第十分鐘時才猛然驚醒,和文書官念完的時間搭配得天衣無縫。 他虎吼一聲:「賊寇還不出來面對!」就掄起大關刀,雙腿一夾,青驄馬背著主子衝向山頭,數千名官兵緊跟在後,聲勢浩大啊! 在文書官不斷說著廢話的同時,紅鬍子也在精神喊話:「小子們!等一下我們要怎麼做?」 數百名蠢漢中頭腦較為清楚的一名大聲回答:「浴血死戰,至死方休!」 「錯!」紅鬍子在人群中虎步龍行:「拿出我們昨天玩的水球!裝滿廚房裡的菜油!」 「蛤?」蠢漢們笨歸笨,理智還是有的。 「沒有蛤!快去!」紅鬍子強勢了起來。 於是,他們就在敵人廢話的時候做好了一堆油球,一人都拿著三、四個,這時,他們看著滾滾黃塵閃閃刀光,心裡不免有了溜之大吉的打算,可是一回頭就會撞見磨刀霍霍的紅鬍子,只好勇敢的打算膩死敵人。 紅鬍子估計一下距離,吼道:「丟出油球!」 話語未落,早就怕得七上八下的盜賊們就爭先恐後的把油球丟了出去。 大將軍也不是省油的燈,馬上下令:「舉起盾牌!小心暗器!」 官兵平時再怎麼不聽話,生死交關時還是自己的小命最美,於是盾牌馬上圍得密不通風。 啪啪啪啪啪,菜油四濺,油光溜溜,上自大將軍下至他養的那條狗,都稀哩嘩啦淋了一身油。 紅鬍子一見大喜,拿起一塊黑色的石頭大吼:「大家後退!」用力的把黑石砸向大將軍的盾牌,石頭由上至下的墜落,速度只增不會減,狠狠地砸中了精鋼盾,火光一閃。 戰場瞬間成了地獄似的災難現場,一隻雄獅頓時成了著火的貓,現場一片混亂,只有大將軍和幾個小兵僥倖逃脫,只是這一輩子,他們都別想知道上理髮廳塗髮膠的快樂了……。 朝廷又派了一群文官去招降,打算直接把他們納為國家的樑柱,只可惜,紅鬍子對著他們大談起一個名為「自由的可貴、天天自然醒、不必看人臉色、想罵誰就直接罵」的專題之後,他們竟然也入草了,成為盜賊群中的樑柱,這群盜賊便繼續快樂的搶啊搶啊搶啊搶的,也沒人治得了他們了。 皇上也沒法子,只好教人民被搶被搶被搶啊的苟且偷生。 這種情形持續了很久。 幾年後,一個年輕人不小心被他們抓到了,因為沒有什麼財物,正要被丟下山崖時,只說了一句話,就把這群山賊搞得分崩離析。 時間回到那位年輕人即將被丟下去的瞬間。 那位年輕人在山崖旁情急之下脫口說:「難道,你們不會想要搶搶看你們老大嗎?」 一堆蠢漢宛如盲人復明般看見了新天地,「老大永遠是對的,老大鼓勵我們搶,搶越有錢的越好,老大很有錢。」於是就……。 「你們……你們想幹嘛?」紅鬍子驚恐的握著刀子。 「老大,搶有錢人是世界上最快樂的事。不是嗎?」眾盜賊們一起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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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極短篇】自首
「我來自首,我殺了一個人,請把我移送法辦。」 「張先生!我們仔細調查過,你確實沒有殺人,你是電視界當紅名人,如果被媒體知道,你最清楚後果會怎樣。」 「這個人經常出現我面前,一開口就厲聲責備我:『你又偷我的東西!尤其最近這幾年,你不斷偷我的東西……』我明明沒偷他任何東西,真的不堪其擾……今天我要從休息室出去開新連續劇記者會時,他又忽然出現堵在我面前,又氣呼呼地說我偷了他的東西,要我還他,否則記者會要揭發我--」。 「你助理說,當時根本沒有你所說的這個人。」 「有!真的有這個人,記者會完他又尾隨我衝進我公寓,說要通知媒體揭穿我,在爭吵中我忍無可忍,把他從十樓陽台推下去,他當場摔死。」 「你工作壓力太大了,請你助理帶你回去好好休息,也要看醫生。」 助理從警察局帶他回他豪華的公寓,當助理回去後,他一面整理衣物、資料準備入獄;一面回想今天與那個男人的衝突--長得神似年輕時的他。 這個年輕人嘴角一直浮現一抹嘲諷的微笑對他說:「你是個賣夢的人,心中如果沒有夢想,光偷別人的東西,即使做得出受歡迎的作品,遲早也會被揭穿……你快完蛋了!『夢想』是自我的夥伴,找得到才活得下去,找不到就死定了!」 這個年輕人不斷貼近他,幾乎與他臉貼臉了,這麼近端詳才發覺這個人不但外貌長得像他,連神情、氣質都像,卻是像二十多年前正年輕的他--那麼意氣風發、自信洋溢。他的妒意急速竄升,當他聽到自己驚叫一聲時,已把這個年輕人推下陽台……。 他繼續整理資料與思緒--將note book這些來年來不斷複製的自已年輕時作品,連同過去的作品全數刪除淨盡,他舒了口氣喊道:「我總算自由了!」 入獄的東西都已打理妥當,雖然電腦不能帶進去,但還有紙、筆,他雀躍歡呼喝采:「紙、筆是我自由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