浯江夜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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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國畫走出的黃山
對於愛山卻畏怯爬山如我,黃山歸來,餘情未了。 煙雨濛濛,打狗也不出門的天氣,我竟來登山,登上素有「天下第一奇山」美名的黃山。想來有點不可思議,彷彿這山旅來得不真實。 濕濡台階,戰戰兢兢拾級而上,等腳步站穩了,再邁出下一步,登山杖更是隨側相輔。雨絲,一滴一滴,打落在單薄欲裂的雨衣,慢慢匯成水流,沿著雨衣邊角流下,浸入鞋子、襪子、足部。瞬間,難以敵擋的一絲冷,從腳底冒上頭頂,與濕成一團的髮梢,呼應。 冷風,鬼哭神號,包圍著四周,凌厲入耳。體感溫度速降至零度以下。孤身立於山之巔,寒風徹骨,無所遁逃,分分秒秒難耐。思及此,不禁啞然失笑,至於嗎?此行我原本為婺源油菜花來,何苦來哉受罪如此? 繼而一想,有幸親炙名山,豈能愧對不遠千里而來的一路跋涉,總要帶些什麼回家。於是,強風中試圖站穩,快速舉起手機,一片灰濛濛中,隨意攝取山中的片段。 天色漸暗,趕路,再趕路。 山上天黑得早,必須在傍晚前抵飯店,以免迷路於山中。風雨不斷的凌虐,手腳寒凍,這時一米路彷彿是一里長。 抵飯店,推開大門的剎那,西海飯店大廳的溫馨,阻隔了風雨。門房為我的卸下雨衣,喝著熱騰騰的薑茶,那一刻感動得幾乎要掉淚。看看手機,時間不過是下午四點一刻罷。 晚間檢視照片,驚嘆連連。白天為趕路來不及欣賞的風景,一幀幀,彷彿從國畫走出來。它們或是奇松千姿百態;或是怪石嶙峋天成;或是雲海四處繚繞。嘗以為國畫中山水,乃是畫者的想像,如今久聞一見,見得真實原始面貌,簡直是國畫的複製版。恍然頓悟,天地萬物,源有所本。 晚餐後,長廊靜夜,牆上的照片與文字,我與黃山再度相遇。津津有味的閱讀,關於黃山的過往風華。 黃山古名「黔山」,位於中國安徽省南部,屬於南嶺山脈,山體以花崗岩構成,因峰岩青黑,遙望蒼黛而名。明代徐霞客曾兩次登上黃山,並留下名言「薄海內外之名山,無如徽之黃山。登黃山,天下無山,觀止矣!」 心中暗暗稱奇,愛山畏山如我,難以相信能與惡劣天氣搏鬥,順利登頂。這趟登山,與其說是為征服山,不如說是驅除沉潛甚久的那個怯弱自我吧。 黎明晨起,雨霽初晴,室外風大難以站立。昨日經驗與照片美景的鼓舞,精神不自覺地抖擻起來。台階,登上登下,相較昨日的寸步難行,身心輕盈許多。再次穿梭奇松怪石間,感覺雲海飄浮軟軟近身,伸手便可攬入懷中。此時,黃山於我,更加撫媚、溫柔了。心想,它真是善待我,在風雨交加時,示我最絕世脫俗、凜冽之姿。這等深厚景色,絕非晴天人潮洶湧時可見。山之巔、海之角,隨之可到達,天地有情,莫過於此。這樣一想,便覺得此趟遊山、玩山,有趣極了。 想著想著,彷彿黃山如知己,對我悄聲近言:「再來,下次再來。」 玩心一起。忍不住趨前問路旁一挑夫,好奇他一根扁擔兩頭挑著圓圓大捆包是什麼。他濃濃的鄉音,咕噥一句:「辣椒」,一聽,挑高音調回問:「什麼?辣椒?這裡可以辣椒?」錯身而過,他沒好氣又回我一遍:「辣椒」。想了好久,突然頓悟非「辣椒」,而是濃濃安徽口音的「垃圾」二字。不禁啞然失笑自己的魯鈍,回頭一看,他已走遠,身影愈來愈小。 對於黃山,有名諺詠嘆它:「五嶽歸來不看山,黃山歸來不看岳」。而我回來數日,耽溺於黃山的情懷,久久未能回神。 後記:文友詩人劉正偉在江西高校任教,捎來一張婺源油菜花照片,從此念念不忘。與金門文藝如牧羊女張姿慧等一干好友因有雁蕩山等同遊的美好記憶,春來,相約去婺源賞花,沒想到陰錯陽差,另與翁翁和妙玲同遊黃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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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麗絲夢遊仙境 發現金門「醫遊館」
前些日子,路過山外,叢叢綠樹生意盎然,許是金門最近雨水充沛,讓大地一片欣欣向榮,沿著婆娑的樹影,怡然漫步其間,在金湖鎮公所後方停車場旁,往前的步道,忽然看見一個指標「醫遊館」,引起我的注意,走著走著,前面高聳的建築,讓我好奇的腳步,停不下來,一心想要探個究竟。 帶著如愛麗絲夢遊仙境一般的心境,來到展館的正門,裡面的服務人員迎了出來,熱情的解說: 「醫遊館」主要是為零到六歲的幼兒服務,透過親子共學、共遊的活動,一方面紮根幼兒的健康,從小開始養成良好習慣,一方面希望培育未來的優秀醫務人才,主要設計諸多醫遊課程,邀請各領域的醫師,帶動幼兒在活動中認識身體,進而減少對醫師的害怕心理。 服務人員引導我們走進展館,介紹展館的環境,有許多適合幼兒活動的設施與課程設計;特別規劃親子共遊的各種活動,提供親子報名來參加,也可以由托育中心、幼兒園帶著幼兒來館內進行各種活動,每個月還會與各社區辦理外館的服務,牆上貼有與學校、社區合作辦理活動的照片,我看到金湖國小陳為信校長參與幼兒體驗「醫遊館」。 展館內,環境的佈置色彩繽紛、活潑,很容易把我們的心與腳步留住,令人著迷!覺得這裡的立意美好,是金門幼兒與家長的新樂園,心中盤算著要把好消息與親朋好友分享,尤其是新手媽媽,是個大好的消息,有專人設計課程,有專業的醫師願意撥空為幼兒健康把關,從養成良好生活習慣開始。 相信幼兒耳濡目染,未來如能受到引導,而走向醫務人才養成的道路,那更是為金門培育優秀人才的一個搖籃。 離開展館時,服務人員遞給我一張名片,原來是展館的陳主任,她的熱忱深獲我心,因為我以前任公職時,常常有機會擔任解說服務,彷彿在她的身上看見自己的影子,所以希望也來添一把火,讓更多人知道金門有座「醫遊館」,為小寶寶服務;這麼好的展館!還有主動參與的優秀醫師!希望創造更好效益,胡適說:「要怎麼收穫?先那麼栽!」從幼苗開始培育,是一個美好的開始。 在館前的牆上有一方落成誌,我看見落款的是目前服務金湖鎮的鎮長陳文顧先生,我居住瓊林屬金湖鎮,所以對於鎮長的服務自然十分關心,高興鎮長對培育幼苗的用心,再仔細觀看名片,女兒心細告訴我這個展館原來是隸屬金門縣政府社會處,目前委託中華青年公共事務倡議協會管理規劃。 讀到一方2024/04/12,《金門日報》的新聞報導,主題是(醫遊館小小牙醫體驗營親子共玩共學牙齒保健): 由金門縣政府委託中華青年公共事務倡議協會辦理的金湖托育資源中心-醫遊館,於兒童節連假辦理小小牙醫師體驗營活動,作為送給親子的禮物。活動邀請衛生福利部金門醫院牙醫羅昱承醫生到醫遊館培訓小小醫師,除讓親子熟悉牙科醫療行為與步驟,更增加家長與幼兒牙齒保健知識,建立良好生活習慣和健康。 這個活動以培訓小小醫師為起點,同時帶著幼兒與家長從良好生活習慣開始,有健康的身體,才能迎接美好的未來,更期望為金門培育優秀的醫師為家鄉所用。 羅昱承醫生的看診視病猶親,口碑極佳!有與幼兒接近的童心,從新聞報導及畫面中,體驗營是一個快樂學習營,希望未來更多的親子可以受惠,更多的醫師加入,不論在館內的資源運用,或是列車開進各鄉鎮的社區,期盼資源共享! 宜蘭也有一座「醫遊館」,不知道金門的「醫遊館」是否有館際之間的交流?建議可以借鏡、可以分享,讓服務的內容與規劃設計,展現多元,並與時俱進,金門的孩子不受地緣的限制,快樂成長! 金門「醫遊館」有各種活動的館訊,可以電話預約、報名,也有專屬的FB,大家的分享,可藉由各種管道與平台,多多交流,善用「醫遊館」的資源,讓小寶寶健康、快樂成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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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喜人生~觀BIG影片有感
經由台灣友人的介紹我報名了魏德聖導演拍製的「BIG」-816兒童癌症病房的故事在金獅影城的包場觀賞,這是一個充滿啟發和感動的生命教育影片,尤其是在近幾年新冠病毒肆虐全世界,特別是家有人得重症,生病、醫療與照顧變成生命中無法不承受之重,對處身於科技發達、醫藥進步的現代人而言,醫院已成了現代人一生經歷生、老、病、死人生過程,無法逃避的場域,而生病與死亡也不限於老人弱勢,紅顏薄命和英年早逝常教人扼腕,而在人生如旭日東升,人生無限希望的青衿年華就染上絕症,必須接受種種病痛的折磨和手術治療的折騰,不僅當事人是兒童青少年而令人不捨,就連最親近的父母和家人,也飽受照顧者心力交瘁和內心的交戰,常要作很艱難的決定,常處在很大的風險的決定和等待之中。 而重度癌症的兒童病房,更看到不同社經地位、不同文化、不同宗教信仰、不同生活習性的家庭類型和人生百態,有開遊覽車的司機、有全家會樂器的音樂家庭、有醫美機構的老闆夫妻、有基督教學校的牧師,有本省籍、外省籍、外國人,活像台灣社會的縮影,但這些人平常要湊在一起,同處於一個場域也許一輩子都不可能,但因為孩子罹患絕症而住在同一個816兒童癌症病房,當中產生的種種人際相處齟齬和衝突,恰恰反應台灣社會的家庭問題、文化差異和多元性,也看到孩子們面對死亡前的態度,像是逃避面對死亡不想活消極的珈農、積極樂觀不放棄而想活下去的源源、幻想自己是超級英雄可戰勝病魔的是延,但是經過長久的互動相處彼此竟然成為好友和互相支持鼓勵的力量,而他們的父母和家人也因此成為像家人一樣互相照顧關懷,連醫院的醫護人員也在嚴謹、緊張的醫護工作和醫病關係中,產生了人性化的關懷和情感。 特別「溫暖」這位泠漠嚴肅的癌醫,竟然還有段兒時得血癌在816病房時被醫治,後來把「816」改成「BIG」,並且後來成為那個病房主治醫師的動人故事,是一段很感人的伏筆。而影片中那段所有病人和家屬集體偷離至動物園觀看源源姐姐猩猩生育小寶寶的插曲,也饒富興味,因生的喜悅和希望戰勝了對疾病治療和死亡的恐懼。片中也探討了台灣社會家庭和婚姻的種種問題,親子溝通的問題、夫妻關係、工作和家庭、單親家庭的壓力、人際關係的疏離,都透過同樣會面臨可愛的孩子面臨痛苦的治療過程和死亡的威脅,而顯得不再那麼重要,因為如果失去了骨肉至親,其餘的一切都是次要的,親子關係會改變、離婚可以復合、衝突可以緩解,失去至愛才是生命不可承受之痛。 「 BIG」~816兒童癌症病房的影片,讓我想到金門醫療資源的不足,金門醫院看個病要提早好幾個星期網路掛號,要不就要一大早提前去排隊領取掛號號碼牌,目前金門長住人口超過65歲的老年人比率已近五分之一,醫療需求大增,近年來金門醫院雖陸續購置心導管、MRI等符合在地醫療需求之設備,希望從人力及硬體方面改善,讓病患可以留在金門治療,落實醫療在地化。然而金門醫院醫師容額有限,隨著返鄉金門公費醫師人數漸增,恐超出院方所容納範圍,使得公費醫師無法返鄉服務,金門縣府當局還是應及早籌畫,為平衡東西半島醫療資源,設立西半島院區,以方便西半島居民就醫和減低金門醫院醫護人員之工作負擔與壓力,並建置較優質且人性化的醫療環境,讓醫院不再冷冰冰得讓人不想接近,因為它是人一生~生老病死離不開的場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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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紙明代的祭文縈繫我心
最近我總是回憶翩飛,不時想起一個名字、一張面孔、一段歷史,這些記憶關乎一些逝者,或關於一些生者。我尋思瓊林蔡氏六世祖竹溪公派下如何開枝散葉,開下坑墘房、大厝房、上坑墘房,上坑墘房下又衍生前坑墘,計有四房。這四房分別居住在瓊林聚落的大厝甲和坑墘甲。 瓊林蔡氏六世祖竹溪公派是一股生命之流,像浮雲一樣漫漫飄散,像河流一般淵遠流長,宗族的氤氳之氣因此蔓延,構成一幅通達活絡的生存圖。我前水頭蔡氏乃下坑墘房裔孫,就是這樣的血脈之情和思念,讓我格外懷念和珍惜。 在吾族的「祭祀掃墓備要」,寫著「清明後一日祭六世祖竹溪公墓文--葬于湖下淵肫山腰」。風清景明,祭祀儀式進行之際,宗族耆老讓我宣讀祭六世祖竹溪公祭文,當我深摯地表達祝辭時,我的靈魂能和祖靈在天上相逢。原文如下: 維 中華民國○○年歲次○○○月朔越有○日,○○當祭裔孫○○等 敢昭告于 六世祖考竹溪蔡公暨六世祖妣孺人張氏之前曰: 歲序流易,春露之斯,清明節屆,撫景孝思,先靈窀穸,夙安在茲,拜瞻拜掃,虔薦陳詞,神其庇佑,鑒納禮儀,永昌厥後,世代弘禧,裔孫等輪值當祭,謹以牲禮庶饈之儀,用伸奠獻,深愧式禮之不腆,敢冀降格而來歆。尚饗 祭祀是人們為了美好的嚮往,藉著禱告的語言向神靈或祖先祈求保佑,因此促成祝文和祭文文學藝術的生成。這篇祭文講究對仗,言辭凝練,語言節奏疏密有致,緩急有度。表明後世對於祖先的讚美、感謝以及自己的心願。感懷之作,能獲共鳴。 瓊林蔡氏第十三世至十七世,文風鼎盛,科舉人數變多。明朝中葉正德年起,首位貢生就是竹溪公派下,到明末崇禎年止,計四位進士、三位舉人、九位貢生、四十位生員,名列官宦,成士族之家。他們具體表現於家族的活動是參與修族譜、家廟祠祭、祖墳墓祭,其中的祭典儀節與祭文都是出自飽讀四書五經的家族能人。例如清明祭竹溪公后土祝文,全文如下: 維 中華民國○○年歲次○○○月朔越有○日,當祭弟子蔡○○等,謹以牲禮、庶饈之儀, 敢昭告于 本山后土之神曰: 惟神之靈,陰陽是理,成陰之安,錫陽以祉,呵護先公,嘉祥萃祉,祭掃墳塋,永綏福履,趨拜靖恭,對越咸喜,伏祈妥侑,孫曹蔚起。尚饗 《禮記‧禮運》:「陳其犧牲,備其鼎俎,列其琴瑟管磬鐘鼓,修其祝嘏,以降上神與其先祖。」鄭注:「祝,祝為主人饗神辭也。」祝是主人向神或先祖請求庇佑之文。《周禮‧春官》:「蓋巫以歌舞降神,祝以文辭事神。」祝文是讚美神靈,向神靈祈福禳災的祝辭。 寫祭文和祝文須熟讀四書五經,文以載理,體現儒家的倫理觀和道德觀。透過文字把對死的思考轉換為對生的價值追求,使個人的生命昇華,實現精神的內在超越,讓傳統文化、宗族精神與祭祀儀典延綿於世。 這篇后土祝文格調穩重,音韻和諧,文字精鍊,讀來真切如初。吾族瓊林蔡氏每年祭祀掃墓時,都會誦讀祝文和祭文,態度是虔誠的,眼光是真摯的,以此繫緊血緣宗法家族的紐帶。 我跪在墓前,一朵花、一棵樹、一塊石,都承載著祖先的陳年往事,香煙裊裊讓我充滿懷想,想像他們曾經洋溢著蓬勃生機的血肉之軀,勾勒他們堅定前行的曲折足跡,銘記他們對家族拚搏的無私貢獻。沉浸在宗族源流的過去,用情感浸潤往事,打磨我知道的情節,挖掘時光縫隙裡潛藏的暗香,揭開那些讓人心動或心痛的細碎鱗片。 那些曾經在此生活的人,雖然被土地埋藏,被歲月遺忘,我欲用一紙寫於明朝的竹溪公祭文,歷經五百年之久,真意不變。用感思之作撥開塵土,撫今追惜,用清揚的聲音衝破時空的限制,將心中的感謝、讚嘆和緬懷再說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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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承及創新:轉型中的濱海南碼頭故事
2024年3月27日,在新加坡俗稱「紅燈碼頭」的The Clifford Pier,舉辦了一場別出心裁的發佈會。這是金門後裔的方逸澤(祖籍烈嶼後頭,方耀清之子)、逸瑩(方耀清之女)、方逸洋(方耀明之子)成立的新創公司Pyxis,研發、生產的電動接駁客船的新船發佈會。新加坡永續發展與環境部兼交通部高級政務部長馬炎慶、海事及港務管理局、企業發展局等代表也蒞臨會場,共同參與這場里程碑式的歷史時刻。 對於新加坡金門人來說,紅燈碼頭是極具象徵意義的場所。在濱海灣(Marina Bay)填海造陸之前,這裡是金門人從事駁船業討生活的地方。逸澤、逸瑩與逸洋這三位年輕人,在發佈會中以流利的英語及華語,說明了他們如何思考新加坡海事產業的數位轉型、永續發展的承諾,同時以影片隆重地介紹且感謝在紅燈碼頭時代支撐起駁船業的前輩們,包括蔡明全、杜明川、方進來、吳水龍等。活動溫馨且具科技感,標誌著文化傳承與永續創新。 1930年代起,紅燈碼頭是駁船業的聚集地,接替了早期的直落亞逸盆地(Telok Ayer Basin)的功能。1977年起,新加坡河整治及產業轉型,勢在必行;在國土規劃、濱海堤壩、蓄水池建設下,紅燈碼頭不再擔負駁船碼頭的功能,2006年起,駁船業被搬遷至濱海南碼頭(Marina South Pier )。1955年出生、祖籍烈嶼南塘的蔡明全,親身見證了這樣的變遷。 從蔡明全祖父蔡媽仕,就已經在新加坡河海之間討生活了。1942年日本軍佔時期,蔡媽仕在日軍「大檢證」下,不知去向。大檢證是日軍攻佔新加坡及馬來亞後,為了肅清抗日的華僑華人所進行的大屠殺。父親蔡水瓜,也投入於駁船業工作,當時因為南塘同鄉人數少,雖然成立有「金和興」,但不成一個具有規模與勢力的「估俚間」(地緣及業緣的駁船業鄉團)。我在2005-06年間所進行鄉團調查中,當時未見金和興的紀錄,直到10年後才經蔡明全的說明知道一些「金和興」的事蹟。蔡水瓜有三子,分別是蔡金龍、明全、明德,也投入在這個行業。 2006年4月濱海南碼頭啟動。一開始,整個行業與紅燈碼頭相比,人氣衰落。主要是濱海南碼頭初建時,出入交通相當不方便。原本沒有巴士,後來經極力爭取才有,這大大影響到本地人及外地遊客到龜嶼大伯公參拜的意願;電信初期也不好,常只能收到印尼的漫遊;直到2014年11月23日地鐵南北線開通了濱海南地鐵站後,本地與外地遊客才多了起來。 蔡明全的公司CKL Motor Boat Pte Ltd是少數轉型成功的「摩哆弄」(motor launch,載人的電船)公司之一;他同時也是新加坡紅燈碼頭電船公會的主席。電船公會是1978年成立,得到當年新加坡交通部王邦文部長的大力協助輔導。全盛時期有100多位會員,現在人數僅20、30人。蔡明全一路從祕書長做起,到被選為主席,20多年來在電船公會無私奉獻。 對蔡明全的CKL來說,危機就是轉機。濱海南碼頭以載客的船為主,原本有11個金門人的客駁公司(櫃臺),但2024年實際上僅剩3、4間實際運作,從事相關工作者僅10多人。因為客駁公司的成本,一直都在。一艘船泊在碼頭,一年約120元新加坡幣,櫃臺每月租金1000元不等,獨立客駁辦公室月租則為3500元,競標4年加上2年,一次可以得到6年的經營權。但若無下一代願意接班,或缺乏持續創新轉型,新加坡金門人從事駁船行業將走入歷史。 但是,蔡明全告訴我,行業的轉型反而是減少競爭。新加坡政府需要駁船這個行業來推動物流貿易,因此政府積極輔導客駁公司數位化,給予津貼。目前除了帳單之外,其他工作盡可能數位化,如船舶靠岸、離岸等信息,手機即可監控,提高效率。 CKL公司目前有17艘船,每艘船的成本約13萬元新加坡幣。這些是在印尼製作的纖維材料新船。他們公司的船主要是供應大型貨輪上的船員飲食、民生物資,並提供添油的服務,不論是停泊在新加坡領海或是公海上,這些大輪船船員換班,一趟至少得載10-12人,而這樣的工作是24小時的,一艘船至少配置一位駕船人力,而現在的駕船船長多數為馬來人、菲律賓人,他們有些是新加坡公民,有些則是永久居民。協助維修船隻的勞動力則仰賴外勞。另有兩位自己擁有船隻的獨立船主張媽喜、方雅玉(俱為烈嶼祖籍),與電船公會、CKL彼此互助,共同在濱海南碼頭維持生機。 即使有相當多創新轉型的嘗試,這個行業仍有不少的挑戰需要調適,如齋戒月的人力管理。我看到蔡明全主席和許多金門後裔,從紅燈碼頭各自搶地盤的時代過渡到公平競爭的時代,仍充滿了生機勃勃的活力,創造著屬於自己和新加坡的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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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生活
已經好長一段日子了,只要我們外出做任何的消費,在台灣、在金門,或者是到廈門,手機總是不離身,因為這對我來說是新的趨勢,也因為疫情的起起落落,時下的我們跟著過新生活。 手機安裝了幾個行動支付,在外大小消費,結帳時就有了不同的選擇,這當然得看店家使用的是哪一種方式?有的店仍是現金來、現金去的,有的則搭配有APP,在上頭下單,一段時間後再來取貨,有的還結合外送平台,客源不同,既多元又方便。 因為手機裡的這些便利性,有時候沒帶實體錢包,也沒關係,只要找尋配合的商家,總不至於餓肚子,不必冒著大雨還得跑一趟回去拿現金,真好!那天遇到金門難得的暴雨,我突然想到沒錢可買午餐,一旁的朋友聽了急忙抽出一百元,說「沒有多的,只能吃百元內的餐」,我推說不用,我還有手機,她堅持,我先收下了,結果我沒用到它,我找了家可用手機行動支付付款的店,當我把一百元還她時,她意外了,她笑著說她沒有在用這東西。當然我自己也曾經到了可用行動支付的店時,突然間找不到手機,只好回到現金消費的時候。 疫情大爆發前有回到廈門走走,順道找親戚聚聚,就發現那裡極少用現金了,因而每到付款時,總是被拿著手機去結帳的人搶先一步,這下我們也跟著流行,不再讓他們笑說:「我們已經很久沒看過現金了」,沒想到現在他們連市場的小攤販,也可用行動支付,倒是現在的我們到了那裡也可以請客了。 平常習慣性使用哪一種付款方式,店員會知道,因而每次都不用多說,那就是現在的便利啊!對方問「一樣的?」我回說「是!」簡單、明瞭!就連發票也可用載具刷一下就好,不用印出來,有些店從單純收現金到加上行動支付,從沒發票到開立發票,慢慢的步入軌道。 某次從群組裡看到一則時事報導,現代人靠網路過日子,一旦因天災而全區大停電時,所有靠電、靠網路的動作不得不停擺,整間店的消費者大排長龍,這時只能用現金才買得到生活物資,以及填飽肚子,許多人因而無法適應;另外不只一次,看到電視廣告,意在鼓勵大家多使用現金交易,讓金錢可以「流通」,是啊!如果可以保持點彈性,這樣生活中可以隨機應變,不至於遇到瓶頸時不知所措。 再過不久,我將結束流浪在外的日子,歸巢,回到出發的地方,開始我的新生活,顯然要再適應好長一陣子,就像是一開始接觸這新玩意兒一樣,有幾次差點轉出大額款項,因為金額和密碼搞混了,還好有再檢視一下,而我終究要回到原本的地方啊!酸甜苦辣,箇中滋味,自己最為清楚,人生嘛!不過就是這樣,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也可能經歷一站又一站的人生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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芹菜炒沙蟲與土凍
金門餐桌上的佳餚「芹菜炒沙蟲」與廈門風味小吃「土笋凍」,是兩道令人垂涎的美味,「沙蟲」與「土笋」,有時很讓人混淆。 「沙蟲」的中文名是「方格星蟲」(Sipunculusnudus Linnaeus),俗名海腸子、海地龍。翁自保在《金門海洋紀》一書說沙蟲:「俗名又稱海腸子,其體呈長筒型,很像一根腸子,形同蚯蚓,生在中國華南沿海半土半沙的海灘,漲潮時如海帶般鑽出,退潮時遊走在沙泥洞中。」。寫出了沙蟲生態與外觀。 清光緒郭柏蒼的《海錯百一錄》就載:「沙蟲,產連江東岱汐海沙中,福州呼之為龍膅,形類蚯蚓,而其文如布,經緯分明,鮮者剪開淘淨炒食,乾者刷去腹中細沙,微火略炸,有風味,其形極醜,其物極淨。」。都同樣寫出其形,後者更指出其做法美味。 過去金門,有幾家餐館,會上這道菜,成為攬客的招牌。吃炒沙蟲,有所謂要「三快」,就是抓要快、炒要快、吃要快,為何吃一盤食物,要這樣緊張呢? 那要從沙蟲的生態講起,沙蟲生長在「灘地下的沙洲旁,些許泥土敷面的沙質土地區。」(翁自保)。它長筒型的身軀,伸縮自如,捕魚人都要趁退潮時,覓尋沙蟲的洞眼,快速以「海鋤頭一挖,洞裡若有沙蟲,會即刻下潛,濺出水來,必須緊跟挖下,否則它會立即縮到一兩尺深的沙底。」(朱家麟),因此挖沙蟲,必須是經驗老到的,從前,后浦南門海一帶有幾位人家擅長此道,今已失傳。 因此金門這道菜,幾乎絕響,還有的。就是進口乾料來泡發製作,那味道口感自然差很多。 那天我遛達到廈門八市,湊巧走到一家水產店,門口一位穿著紅色T恤的美姑娘,纖指正在翻弄白泡泡的沙蟲,她用一支細鐵桿,從沙蟲這端插入,反套從那端出來,再以手指滑掉沙蟲複內的沙粒,整支十字布紋的沙蟲,頓時螢白玲瓏,我見獵心喜,一下子買了二斤,又央求老闆開水淺燙一下,帶回金門。 從來,吃一盤炒沙蟲,都是豆芽、芹菜、紅蘿蔔多過沙蟲。這次我豪放的把二斤沙蟲一次炒,先熱鍋、下油、放入薑絲、辣椒、麻油、醬油等,把沙蟲入鼎翻炒兩三下,隨即加入青菜配料,起鍋前撒一點胡椒鹽、蒜碎,再順著鼎邊旋一圈米酒,就起鍋了。 這是我炒沙蟲的處女作,沙蟲雖是廈門帶回來的,但不失鮮度,一大盤白嫩嫩的沙蟲,條條露白,不必「翻山過嶺」,也不必「海底撈針」,沙蟲比菜還多,大快朵頤,這是我吃得最豪爽的一次炒沙蟲。 至於廈門的閩南名產,「土笋凍」也是我所愛。 沙蟲與土笋,形似,其實有差,土的中文名叫「可口革囊星蟲」,學名(Phasolosmaesculenta,),是屬昆蟲動物門,廈門朱家麟先生解釋說:「星蟲之為名,是指這一門的動物口唇長有多條觸鬚,呈放射之狀,如星星發光。革囊,應該是喻其皮質緊韌也。」。是的,土笋的身軀有條條斑節、夾黑夾白,個頭要比螢光的沙蟲短小許多,一般不超過3-4吋。 郭柏蒼語說土又稱「泥筍」,而「泥筍」:「即土筍,又名沙噀,似蚯蚓。」,寫文章的美食家不同於實際的討海人,他們對海生物的描寫,往往模糊其詞,並且牽牽扯扯的。 這長得像筍的腔腸動物,閩南人擅長把它熬煮,熬出濃稠的膠原蛋白,待它冷卻,凝結成凍,成為晶瑩剔透,黑白交錯的「果凍」,往往在好奇心的驅使下,大家會想淺嚐,沾上芥末、醬油,然後勉為其難放入口裡,一瞬間辣味嗆鼻,打起噴嚏,但越嚼越好吃,越嚼越敢吃,一口鮮甜的海味,叫人念念不忘。 郭柏蒼載;「土蟀即虫戌,虫戌又名海蟀,與泥筍相似,亦名泥釘,去泥沙,炒韭菜芽和淡醋食。」,這裡的土蟀、海蟀、泥筍、泥釘到底是一物異名,或是近親多物,我還真弄不明白。只是「炒韭菜芽和淡醋食。」這一小段文字,好像各自適用於炒沙蟲與燉土凍。 實際上這些海沙蟲類動物,因為稀罕,淪到人們餐盤,莫不備受讚許,都會帶給人們達舌的。 到廈門八市,是熟門熟路的,要回家的行囊,也常少不了「土凍」,只是為了保鮮,必須跟店家多要冰塊,袋中有袋,好藏住「土凍」回到金門不融化,那真不是「麻煩」兩字可以了得的,要怪就怪「土凍」太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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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見中永和
那日與王志義臨時敲定在中和午餐約會,趕在他搭機返回星洲前一敘。原籍金門料羅相打街、出生在新加坡的他罹患多重癌症,當初被判定存活率只有5%,居然與癌共舞將近十八年,被醫生嘆為奇蹟。「Cancer Survivor who believes inMIRACLES.」他如此介紹自己。 我們約在公園路捷運站M8出口碰面。他一手拉著陪伴他遍遊中國西雙版納、昆明、大理、麗江、香格里拉、重慶、成都,輾轉廈門、金門、高雄、屏東恆春、車城、枋寮、台南、嘉義、台北……的大型行李箱,另一隻手拎著二個裝滿雜物的塑膠袋,就這樣腳趿拖鞋遊歷四方,又菸又酒一派飄丿,看不出他是重大疾病患者,幾度進出鬼門關。「我這裡公園路有直接到中和工業區公交車(很少人坐),到中和不必換地鐵和公交車,也不用叫德士,省很多時間、腳力、精神。」我人還在捷運車上就收到他的訊息通知,於是,在長年搭乘公車、火車、高鐵自助旅遊,即將達標五十個國家的「外國人」的帶領下,我們一起搭乘5號公車,往中和方向前行。 公車彎彎繞繞,走南昌路、福州街、重慶南路,經過中正橋時,我莫名地情怯了起來──自從捷運中和新蘆線通車,我已經有許多年不曾從台北市區搭乘公車到中永和了。橋這端,有我在自強市場喝果汁,因為鄰桌客人一句「欲倒去煮飯」道地金門話而撿回多年不見的學弟的故事;橋那頭,永和豆漿有我大學時代跟同學騎車夜遊後,天色將明未明之際大啖早餐的記憶。我一邊回想,一邊盯著手機關注5號公車動態時刻,不忘跟王志義報告:「還有18分鐘、還有5分鐘、下一站下車……」。 午餐之後,在中和中山路二段與王志義道別,並約定農曆七月回金門再見──王志義即將在6月初進廠維修保養,他說他「要等旅遊十八層地獄回來才能再出國」。 下午三點,我佇立在公車站牌前,盤算著如何快速打車回到熟悉的台北,回到便利的捷運板南線。262公車到站之前,我匆忙瞥了一眼路線圖,只看到「台北車站」四個字,便跟著排隊人群上了車。 我緊盯著車上的路線圖,像極了國中畢業那年初履臺北的金門囝仔,第一次自己獨行搭公車時的侷促不安。雪英阿姨教我如何搭公車:記住要下車前三四站的站名,快到站時趕快拉鈴,如果不知道的就問人。 「連城路口→捷運景安站→南勢角→智光商職→中興二村→中興新村→得和路口……」每一個站名都無比熟悉,窗外的街景似曾相識,不乏有我年輕時留佇的記憶。永和姑婆住在鄰近智光商職不遠處,走進民有街,母親說:看到前面頂樓的紅屋頂就是姑婆家。母親不知道的是,在我剛到台北念書那年某次受命拜訪姑婆,她老人家大氣地掏出一張千元鈔票,要我「去買一寡呷的」。撇開父親提供每個月固定的生活費不說,那張千元鈔是我除了稿費、國語文競賽獎金、文學獎獎金之外,所得到的最大一筆資助了。收或者不收,我在心裡天人交戰。 同樣讓人天人交戰的,還有縫綿阿姨店裡的美食。小館子就開在智光街上,店裡的炒飯、水餃、牛肉麵,樣樣都是招牌。縫綿阿姨退休之後,我曾經在她家裡吃過煎得油亮焦香的虱目魚肚,從此,香煎虱目魚肚也列為我的美食清單之一。 262公車經過中興新村即將開往得和路口,恍然間,想起十多年前的夏天在中興新村站牌附近的銀樓買了一枚純金男戒,而今,999純金戒子依然晶亮,價值也翻飛了,戒指的主人卻已然遠行。 我低下頭,不敢再看向窗外,只希望公車快速前進,將我帶離感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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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想未竟、歲月有時
每回到島鄉家中,常坐書桌前,整理舊書、舊物,想,如果可以,帶一些東西到異鄉,夜裡展讀或執筆,延續未竟的夢想。 夢想因為距離而產生了動能與動力,像我手中的鋼筆,沒寫完的墨水總因久未寫而乾涸,回家,我一一將鋼筆浸水、去漬,再重裝墨水,試寫一回,不知道一支筆可以寫幾多字,但字沒練好,墨水倒因時間揮發而乾竭,沒寫信、沒寫筆記,歲月刻劃的事遠比我寫下的多更多。 夢想是這樣的,本就有些脫離現實,真來到了,紮紮實實握在手裡,其實又沒啥興致與滋味,我到底實現多少的夢想,其實有的,小如買支名牌鋼筆、穿名牌衣服、帶名牌包包……,多少有些,但有了就好,倒也不覺可貴,至於買了房子、買了車、升了官等,好是好,晚了也就一般,人有、我有,基礎接近,心稍踏實,除此外,還好。 前些時老婆問我,一天到晚背著英文單字要幹嘛?我戲謔地說,為了退休後到美國找妹妹與美國妹夫聊一聊。當然,答案不會那樣專一而單純,我只是試著做未竟之事。 高中以前從沒盡力讀過英文,以至於第一次聯考也只考十幾或二十幾分,勉強上大學,發覺不讀好英文畢不了業,連英聽都沒辦法過,所以苦讀英文,死背單字,以至於卯起來背牛津字典,只因不想一直查字典。 還有桌球拍,三十歲的愛好,六十歲的持續運動,沒教練教過,沒正統上過課,一直想打好,總是打不好,就怪器材不好,傢私不佳,直拍、橫拍、中國直拍、檜木、碳纖、玻璃纖……,但始終差一點,勝不多,敗不餒,總想拚拚看。 至於跳繩、啞鈴、壺鈴、瑜伽墊……都是我練身強體的器材……,說是玩具也可以,健身尚未成功,老宋仍需努力。 說來,我小時到年少,好像從來沒有買過玩具,也甚少買書,玩具都看人玩,書都在書店看,成長匆匆忙忙,人生緊緊湊湊,每個階段都有點將就,以至於書也沒讀好過,身體也沒練好過,以為沒做好,所以一直讀、一直做。 如果有天分,早就青春展露,不可掩藏,如果努力有結果,三十四十也該有個樣子,但一直做一直練,五十六十無可述之事、可稱之績,卻也養成習慣,沒事時看點書、背些單字、練練體能,以為尚有可為,雖然有點奇怪,帶些不明所以的不以為然,但習慣成自然,也就那麼未竟之事,持續不已,雖無所成,倒也頗有可聊,略有所事。 人容易原諒自己,尤其在歲月之前,忘了、晚了、遲到了、做錯了,都有原因,都有道理,只是呀,夢想未竟,竟是心中的不小遺憾。連著兩天打球,用著不太習慣的舊球拍,每每打輸球,我就指指手中的球拍對著球友說「球拍太重了,不習慣!」循此原則,我寫字難看,大概可以歸責於小時沒買支「好鋼筆」了!聽說,人朝著夢想走的時候最是美好,像是談戀愛時的曖昧時期,充滿想像又飽含刺激,依然讀英文、練字、對著電視揮拍……,一直在做的事,雖沒啥成就,但總有期待,歲月有時,夢想未竟,倒也是真實地活在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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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黃埔軍校
1924年6月6日,由中華民國國父孫中山先生指示籌辦,選址廣州黃埔長洲島,創立陸軍軍官學校,通稱黃埔軍校,是國家直屬軍事院校,首任校長為蔣中正。創辦以來培養無數的軍事及政治人才,有中國將帥搖籃的美譽。 我的二姑丈楊明光,字首之,河南巩縣孝義人,抗戰時響應「一寸山河一寸血,十萬青年十萬軍」號召投筆從戎,為黃埔軍校第19期學生,編入第一總隊砲兵第一隊。這些資料從大陸1984年6月16日在北京核准成立的黃埔軍校同學會,都可以查詢到相關檔案文件。 1949年二姑丈隨軍轉進金門,在金門縣政府軍事科任職。婚後調職搬遷到中壢,二姑丈過世,二姑媽即往台北謀生並定居下來。有一次,二姑媽從新北市寄來資料辦理印鑑證明,其中特殊的印鑑章是用鋼質材料,空心的外殼內含有一顆滾動鋼球,印面鐫刻著秀麗的篆體名字。我好奇問她,老人家回答說是當年結婚時,二姑丈兵工廠同鄉好友,選用與武器等級的鋼材精心設計鑄造的賀禮,因此一直保留下來當印鑑章。二姑丈生前通過第三地與老家親人聯繫,但未能等到開放大陸探親,最終的心願是往生後與多數老鄉葬在同一墓園,稱為河南公墓。 1984年黃埔建軍60周年紀念系列活動,我參加了在高雄鳳山陸軍官校舉辦的全國國軍體能戰技比賽。 前一年11月,駐防花蓮所屬的單位陸軍210師(光武部隊)步一營第三連,由精誠連整編改組成戰技連(同年6月,曾獲得全國步兵體能戰技普測第一名)個人仍任連上行政管理士,隨軍負責後勤業務。 隔年3月底,接到軍團命令,由花蓮移往台中車籠埔光隆營區,採取嚴格密集訓練。出差期間總是坐夜間平快車,直到清晨五點鐘到達台中火車站,搭上往太平的首班客運公車。 比賽前半個月,連隊入住高雄鳳山的陸軍步兵學校。經過激烈競爭的體能戰技比賽,得到全國體戰地面組第五名及單項射擊刺槍優勝獎項。 離開鳳山時,部隊全副武裝搭乘夜間平快運兵車廂,抵達台北再轉車,走到羅東,又換接駁車返回花蓮,整整花了22小時。當年8月宣布獲得全國莒光連隊榮譽,並由我赴台北光華商場,訂製有個人名字和兵籍號碼資料的紀念獎章。 轉眼之間,40年後馬上到來的6月16日,又是黃埔軍校的百年校慶。 回想讀金門高中期間,國家處境風雨飄搖,校內常可見「時代考驗青年,青年創造時代」標語。1980年高中畢業,金門並未設大學聯考考區,需要提前到台灣參加應試,所以校方安排由老師帶隊,抵達高雄暫住鳳山中正預校一個月作考前衝刺。 頂著酷熱的豔陽天,我與三個軍事人才培育學校相遇機緣,都在盛夏的季節。穿學生服與草綠軍服的時代,不約而同會發現三個地方都有茂密生長的含羞草,任其頑強抵抗烈日下的乾旱,似乎是有意大面積在教練場栽植,用來磨練學員穿越荊棘的意志決心和激發高昂的生存戰鬥潛力。 黃埔軍校有文武合一、捍衛國家的傳承使命,百年造就歷史的優良人文典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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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病之間
花崗石醫院與金門醫院昔日的兩家醫院,為島嶼的軍民提供了完善的醫療服務。而花崗石醫院大多為三軍總醫院派醫師進駐,除為軍人看診外、尚設立了民眾診療處,讓鄉親多一處就醫的選擇。 隨著花崗石醫院的裁撤,軍醫與護理官返回本島,地區的護理及行政人員,依循志願轉而至金門醫院服務,該院的醫療人員,從戰地政務時期迄今,政府已陸續培育了許多菁英,公費學成後返金服務,當然亦有少部分在台開業或覓職。鄉親為這些信守承諾,而回到島鄉回饋的醫事人員,感恩亦感謝,因有他們為鄉親的健康把關,讓大家安心不少。 人口越來越多,醫療的吃緊,其需求自然有其必要,雖然街上診所如雨後春筍般,但不是每樣病症都可在診所醫治,最後走入醫院是必然。而醫院的大科,有時難免不好掛號,尤其是名醫更一號難求,病患或家屬總是起個大早,在掛號室外的候診處佔位置。當然亦有無病呻吟者,在健保的護航下,走醫院如走廚房,這難免佔據了有需求病人的號碼。 地區只有一家醫院,但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內科、外科、眼科、兒科、婦產科、體檢家醫科、骨科、復健科……等等;金門子弟陸續返金,支援醫師亦跨地區合作,各專科越來越齊全,並引進不少精密的儀器與技術,在這些新穎設備下,進一步提升優質的醫療品質。 花崗石醫院已走入歷史,遺憾與不捨是鄉親茶餘飯後的共同話題,常懷念當年坑道求診的情景與軍醫的互動。而如今金門醫院的王世典院長,即為當年花崗石醫院骨科主治醫師,來到前線為民服務。 無論網路掛號或至現場掛號到看診,總要花費時間候診,大部分病患規矩等號碼到了再進入診間,但亦有不耐等候的理由一大串,如趕飛機、拜拜、等車、肚子餓……,看似理由,但都不是理由。尤其腹餓如絞,一樓就有超商,填飽肚子不是問題;甚且病人未看完,醫護同樣沒吃飯。至於其他、自己要拿捏時間,何時出門?掐指算好了。別在診間內外吵鬧不休,影響他人,亦傷了醫病關係。須知大家都要搶先看,那誰最後看?如果緊急,就考慮急診吧!但去了急診,亦是要按檢傷分類呀!而對醫護多一些鼓勵,少一些責備,才能雙贏。 金門的醫療,不可諱言尚有進步的空間。但實際上從未停止向前的步伐;全體上下不因身處離島而畫地自限,藉由不斷的努力與求新求變,讓醫療更上一層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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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愛玲允許我慢慢靠近
對於生長在廈門海灣內小島「金門」的我,邊陲的海邊小村莊能供給的文學養分是零。師資貧乏、文學作品更是不可得,談文學太奢侈。唯一的閱讀來源就是鄰居不知何處取得幾本皇冠雜誌,以及瓊瑤小說,到了高中偶然讀到《張愛玲的短篇小說集》,後來想盡辦法買一本回家一遍二遍的讀,算是啟蒙吧。 後來,從讀她的小說到稍微了解她的文章初始被列為非主流文學,及至夏志清教授在《中國現代小說史》讚譽張愛玲是當今中國最重要的作家。學識淺薄的我不敢也不懂任何評論。只知張愛玲之於台灣作家,個個以她為始祖。 張愛玲文字既華麗又蒼涼,比喻細膩,經常令人拍岸叫絕。 在此列舉幾位出色人物: 《紅玫瑰與白玫瑰》佟振保與二個女人:嬌蕊、鸝。紅玫瑰久了變牆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還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的一粒飯黏子,紅的卻是心口上的一顆硃砂痣。三個人都追尋自己的目標。衍生膾炙人口的紅白二玫瑰。 《金鎖記》曹七巧會如此不討人喜歡,裡頭自然有緣故。七巧眼前彷彿掛了冰冷的珍珠簾,一陣熱風來了,把那簾子緊緊貼在她臉上,風吹過去,又把簾子吸了回去,氣還沒透過來,風又來了,沒頭沒臉包住她--一陣涼一陣熱,她只是流著眼淚。 七巧的乖張,完全因為嫁了位不健全的人,生理心裡無法滿足,加上自卑,家世背景不如人,衍生對週遭的怨懟。小說人物的誕生,張愛玲是高手。 七巧戴著黃金的枷。她用那沉重的枷鎖劈殺了幾個人。她知道她兒子女兒恨極了她。她婆家的人恨她。她娘家的人恨她。她摸索著腕上的翠玉鐲子,徐徐將那觸子順著瘦骨如柴的手臂往上推……」。 這位曹七巧,張愛玲把她塑成如此令人嫌惡,不討好,貪婪小氣,讀來真是悲淒啊。 《傾城之戀》白流蘇、范柳原。白流蘇離婚回娘家不受任何人歡迎,在她母親床前凄凄涼涼跪著,聽了母親一翻話,把手裏的花鞋幫子緊緊按在心口上,戳在鞋上的一枚針,扎了手也不覺得疼。小聲道「這屋子可住不得了……住不得了!」 離了婚回來的女兒,心酸。 「香港的陷落成全了她,在這不可理喻的世界裡,也許因為要成全白流蘇,一個大都市傾覆了,成千上萬人死去,成千上萬人痛苦著,跟著是驚天動地大改革……」 終於范柳原與白流蘇有了圓滿收場,流蘇一開始就明白經濟的重要,終於是贏家。 張愛玲小說許許多多人物都是經典。這小編幅是寫不盡。 前幾年到上海探親,刻意往張愛玲曾經駐足過的故居,中國上海市靜安區常德路195號。端坐在裡面,手握一杯咖啡,靜思良久,對於文壇祖師爺我多了遐想,想當年她的文思、構想、心情、愛情,親情愛情糾結,乃至故事誕生,真讓人想窺探。想著想著以為與她面對面訴說她的故事,虛幻且不真實。 當然她在此地完成的是那些篇章?抑或她與胡蘭成糾結愛恨是否曾在此纏綿發生。 張愛玲小說裡父女、父母感情是疏離的,家族描述也都衰敗涼冷,每每讀完一篇也只能掩卷嘆息。 眾家評論張愛玲,個人單純喜愛她形塑的人物及文字,年輕時曾經妄想過,如果寫小說男女主角的個性,像誰比較好呢?曹七巧,白流蘇、葛薇瓏……令人揪心,也讓人厭惡。 生命是一襲華美的袍,爬滿了蝨子~張愛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