浯江夜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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翰墨緣
──參加「翰墨緣泉州、香港、佛羅里達州、台北、金門書法聯展」 金門縣書法學會理事長陳添財率團,於2008年二月十五日下午三時,搭乘金泉輪約七十分鐘到石井,再乘泉州市書法學會專車,經晉江赴泉州。參加由泉州市書法學會所舉辦的首屆「翰墨緣---泉州、香港、佛羅里達州、台北、金門書法聯展」與書法發展研討會,空檔並安排我們遊覽古蹟開元寺,參觀弘一大師紀念館;遊覽名勝九日山,參觀摩崖石刻。十七日下午從泉州乘專車赴廈門,搭五點最後一班船金星輪返金,完成一趟欣賞書法知性美之旅。 自豪的泉州書法家,泉州市書法學會會長周焜民、秘書長林長弘,為了弘揚中華民族傳統文化,進一步加強文化藝術交流與合作,促進海峽兩岸同胞和海外華僑華人的溝通和聯誼,泉州市書法學會膽敢倡議,並協調香港福建書畫研究會、美國佛羅里達州中華書畫學會、台灣中國藝術協會、金門縣書法學會洽商聯辦,於2008年元宵節前的二月十六日至十八日(戊子年正月初十至十二日)在中國閩臺緣博物館三樓東展廳覽布展,可謂空前,但不會絕後,因大家相許再繼續聯辦第二、三屆……永續不斷,以發揚中國書法特色。中國閩臺緣博物館是一座宏偉壯觀建築地美輪美奐新落成的建築物,演覽場地的高、寬、廣,令人嘆為觀止,所以展出的作品要六尺、八尺以上才能相襯,我們提供四尺的作品,都嫌小些。據大會報導:參加這次聯展的大多是各地負有聲望和影響的書法家,共展出作品一百七十餘件,篆、隸、楷、行、草各體兼備。金門地區參展計陳添財、洪啟義、吳鼎仁、楊清國、孫國粹、陳昆乾、鄭賀文、陳安全等二十二名參加。《泉州書法》報刊,三張六面都刊出各地的書法代表作品,非常莊觀,令人愛不捨手,不斷地玩味,值得珍藏。也可顯示他們的用心策劃,創意十足的表現,讓我們甚為欽敬。 「翰墨緣──泉州、香港、佛羅里達州、台北、金門書法聯展」的開幕剪綵典禮,十六日上午十時,在中國閩臺緣博物館廣場舉行。廣場前佈置有金門藝術奇才吳鼎信先生「金水風情鋼雕展」的四十件作品,正陳列在廣場中一個寬二十公尺,長一百公尺,水深十五公分的大池四週。大家知道了這是遠從金門運來展出的吳鼎信藝術家創作,都爭先與其演奏樂團鋼雕的作品拍照留念。 十六日下午三時,假仙洲芳草園公園內的崇正書院的玉筍堂(何紹基書題),召開書法發展研討會。崇正書院是一棟古色古香閩南式的三進建築物,正是一處文人雅士的集會聯誼休閒場所。研討會由泉州市書法學會會長周焜民主持。周會長致詞表示,近年泉州書法蓬勃發展,大家力求創新突破,書風變得有點怪異,所以引發「傳統」與「創意」的探討?引發「書法應從何處來,何處去」的研討?主持人希望大家多提寶貴意見。金門縣書法學會理事長陳添財發言:「兩岸書法交流,算來已有十一場次了,今年五月又將應邀赴北京參加兩岸三地書法聯展。每次到中國各地參展,都有感覺中國對書法的重視與發展,諸多的變化創新,進步迅速驚人,令人很有啟發性。台灣地區的書法較傳統,強調基本書法能力的培養。也許是閩臺緣展館挑得太高了,有許多作品都是幾張宣紙分開寫,然後再貼上一起裱褙成為一大幅的作品,這可以減小作品太長書寫的困難,值得學習,也值研討」!代表台灣的中國藝術協會理事長尚潔梅表示:「書法牽連兩岸人民的情誼,是凝集中華文化的重要工具,藉書法交流表現民族的感情。我們應該努力發揚光大,擴大其影響力。台灣兩千三百萬的人民,約有九百萬人祖先來自泉州,血緣地緣文化緣,很值得我們珍惜」。美國佛羅里達州中華書畫學會王巖平會長說:「美國人很欣賞中國功夫,很重視中華文化,咸認為中華文化博大精深,應該傳承並發揚光大,如今韓國、日本都很重視中華文化的教育,他們背詩詞,練書法」。大陸書家發言踴躍,最後主持人總結:「大陸書法為何改變得這麼快?就是因為書寫的人多了,研究書法興趣大了。他們競相研究發展,仍然從傳統王羲之、王獻之二王、孫過庭等人之書法入帖學習,再從字的結構、墨的韻味去力求變化、創新。其實我們也不必擔心,如果這種創新能長久被人接受,自然形成一種書風,否則流行一陣子就會被淘汰了」。 我們遊覽古蹟開元寺二、三次,就是無暇參觀弘一大師紀念館,因為開元寺太廣大,漫無目的會遊了太多時間,所以這次特別請導遊先帶我們到弘一大師紀念館參觀。紀念館陳列了弘一大師的許多生前使用的文物,書法作品等紀念珍品。陳理事長看了弘一大師的書法作品,他說他比較欣賞弘一大師出家前的書法作品,那種剛勁揮灑豪邁的力與美。讓我想起弘一大師「三拜印光為師」的故事。他嘗說:「朽人於當代善知識中,最服膺者,惟印光大師」。弘一大師深受師父印光法師的重大影響,他曾給弘一大師書法的開示:「寫經不同寫字屏,取其神趣,不求工整。如寫經,宜如進士寫策,一筆不容苟簡,其體必須依正式體。若座下書札體格,斷不可用。」印光法師的開示,給弘一大師的書法,調整了藝術的視角,此後他寫經二十幾部,皆採楷體,整齊嚴謹,一點一捺,無不圓融。弘一大師寫字寫經自認為:「余字即法,以藝術而弘傳佛法利益眾生」。遊覽參觀泉州名勝旭山,即九日山的摩崖石刻,這些書法詩詞的摩崖石刻,是當年社會文明發展進程中,文人雅士凸顯才情的文化珍品,令人駐足觀賞,玩味不已,雖經世事滄桑,仍銘時代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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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蟲別館
3月7日下午應教育部中教司之邀,赴台北市成功中學參加「十二年國民基本教育第12次工作團會議」,四點三十分會議結束,我匆忙參觀該校的「昆蟲科學博物館」,先經過三樓的「教材植物展示走廊」,看到走廊兩側以盆栽種植許多蔓藤植物,籐葉鬚根沿著枝架攀爬,形成一個圓弧的植物廊道,看得出來蓄意要營造一個綠蔭走廊,爬到四樓,又看到好多學生群聚在走廊,忙著餵食一些鳥禽活體,學生輕吹口哨導引鳥禽吃食,鳥鳴與口哨聲合奏,我心底想,這些首善之區的優質學生,除了分數領先,竟也這麼喜歡與草木蟲魚為伍,我很快就在心裡把他們和金門的學生作個比較。 其實我剛上樓時,就觀察到一位成功的學生,腳上套一雙大大的名牌球鞋,胖胖的身軀,穿的褲子有點要滑下來的樣子,一面爬著樓梯,一面吸食飲料,看起來有點可愛有點憨,如果不是在這裡碰到,我不會把他和名校的學生連在一起,我心裡隨即把天真、無邪、善良、純潔等一些美好字眼想出來,我想這就是天下學生的本色吧! 等我進入「昆蟲科學博物館」參觀,為我導覽的是一位任教生物的洪敬承老師,他說他曾蟬聯成功中學最年輕的老師有三年之久,直到今年才退居第二名,他是成功高中畢業,師大生物系學成後,回來母校報考教職,在激烈競爭的60選2中,得勝出線,我想這可算是鳳毛麟角吧!他為我導覽時,如數家珍,把館內珍藏的各種昆蟲標本,舉凡蝴蝶、天牛、金龜子、甲蟲、竹節蟲、蛾、螽斯、蟬、螳螂、蝗蟲等,在短短的時間內,把它們的出身產地及稀世珍寶性,解說得叫我瞠目結舌,我訝異於他竟有如此深厚功力,他說從高中時代,就隨社團老師陳維壽先生學習,時陳老師已經退休,但仍到校指導,他算得是陳老師的入室弟子,我讀到展示版文字介紹今已高齡八十餘歲的陳老師事跡,對他營造出全東亞最大規模的昆蟲館,所付出的心力、金錢、時間、精神,感佩不已,心想在社會的每一個角落,總會浮現一些教育工作者的典範,教人景仰,陳維壽老師算是其中之一,而年紀輕輕的洪敬承老師,能堅持少年時的興趣,也頗值得讚賞與學習。 我隨即反思自己,我的童年有許多時光是上山捉昆蟲,下海捉螃蟹的日子,所學的不是教科書的知識,但對自然的親近,充滿喜悅與滿足,那時候,夏天時可以爬到苦楝樹抓牛魔王(天牛),可以爬到相思樹上抓金龜子,可以尋聲定睛以長竹竿黏著樹上嘶鳴的蟬;反之只要看到苦楝又長了嫩綠的青葉,相思樹即將要開黃色小花,蟬鳴響起鳳凰花又開了,就約略可知一年四季的輪迴變化。 長大後,透過閱讀,才知道金龜子喜愛停歇在相思樹的枝葉間,蛾類幼蟲有許多黃綠紅的彩色毒毛,這些在生物學上通稱之為「擬態」,也就是模擬環境中的景物體態,使本身得到保護或其他益處;也才知道蟬鳴總是在畢業時刻響起,這是因為生物具有高度精確測量時間的能力,稱之為「生物鐘」,這些知識都是好幾年之後才得到的。 我服務的學校是一所鄉村型學校,綠美化的校園,鳥語花香,在這樣的環境受教育,除了培育學生具備基礎的學科知識,也期望他們能擁有欣賞鳥獸草木蟲魚的素養,因此我一心與同仁建構生態池,栽植孵育金門的水生植物與動物(如今規模已具雛型),期望建構一個生機盎然的生態池,我們在尋思人與自然的倫理,也在孕育一份生活的美學,就長遠來看,這個應該比分數更重要。 實在說來,人類的科學能力(比如化學肥料的使用),常常讓環境與生態失去平衡,如果我們能從昆蟲適應環境的變化教起,通過其週期性變化的反應,感知到環境將會產生的變化,而來進行管控維護,進而尋求穩定的生態平衡,這也是環境教育的另一種價值。(諸葛陽.生態平衡與自然保護)。 因此,我發想籌建一個「昆蟲別館」,讓寧中小的學生通過對昆蟲的認識,了解環境與生物的唇齒關係,我所謂的「別館」,非帝王的離宮別館,也非招待賓客的住所,殆有請昆蟲諸公,在生命輪迴,揮別山林之際,選擇棲身於此,一則望能取經於台北成功中學,另闢一別開生面,別有趣味的昆蟲館。 如果有這樣的「昆蟲別館」能夠讓本校的師生,共同記錄在地的蝴蝶、天牛、金龜子、螽斯、蟬、螳螂、蝗蟲等,這應該是一個好玩的快樂學習課程,對我們鄉下孩子來講,直接與自然界充爆生命力的昆蟲為伍,絕對是老天對我們特別的眷顧,都市人不懂的東西,我們瞭如指掌,如數家珍,應該也是一種本事吧!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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選誰?──謝長廷?馬英九?還是?
又要選總統了!今年是謝長廷與馬英九的對決。多年來國內大選的習慣,都聚焦在候選人身上,今年也不例外。但總統選舉,好像沒那麼單純。 當然啦!總統為一國之尊,許多重大決策,直接間接都與總統有密切關係。因此,總統候選人的種種特質與言行舉止,裡裡外外、上上下下、前前後後,都得仔仔細細、切切實實、徹徹底底,被攤開來剖析、分解與檢驗!今年這兩位候選人,分別擔任過高雄市與台北市市長,國人不陌生,兩位的人格特質與各項能力,也有相當的熟悉度。 要特別指出,這些年來,藍綠的迷思仍濃,一直未見化解的跡象。所以,要雙方支持者用冷靜理性的心態,去客觀公正品頭論足謝馬兩位候選人,絕非易事。所謂藍綠對立,要之,是統獨之爭所衍生的省籍情結。因此,我們的選舉,還是無法跳脫意識形態的窠臼,至少在可見的未來是如此。候選人的特質與優點,全被意識形態鋪天蓋地淹沒了,總是用藍或綠的有色眼鏡觀看。國內政治生態與民情人心演變至今,無奈之外,不得不面對。也許我們應該考慮所支持的候選人,是未來當選後,能夠提出有效的對策,改進藍綠對峙的緊繃情勢,讓國內的族群與人民,能更和平相處、更友愛些。 每次選舉,好像六親不認,一心只求勝選。什麼中華文化仁義道德等優良傳統美德,遇到選舉,就全遁形、全失靈了。難道民主一定要與中華文化背道而馳嗎?難道選舉一定要吵吵鬧鬧、挖人瘡疤才算數?常有個夢想:選舉應是君子之爭,彼此和和氣氣,但言人之長,只論己之短!這個夢,短時之內,還不會實現!因此,今日的選舉還是有缺點的,充其數,只是達到民主的必要之惡罷了。要等到有一天,把中華文化發揮人性謙遜和氣的本質融入選舉,民主才算達到更大的長進。目前,全世界各國的選舉,不過是個嬰兒,或是幼稚園,頂多! 人不是十全十美的,有強項有弱處,有優點就有缺點。但是,選舉戰場上,卻必須說假話,必須掩蓋缺失。每位候選人,都變成完美的聖人,說來荒謬、可笑也可惡!誰說不是,選舉若看不清真相,確是鬧劇一場!今年,謝長廷與馬英九,誰說了實話?他們的優點在那?缺點在那?選民看清了嗎? 選舉的問題,越想越多,也越想越迷離,但不想也不行。這些暫擱一邊吧!且談談距我們最近的:謝與馬,誰的政見對金門的發展最有利?對金門的人民生活與幸福最有保證?我們金門人選總統,要選理想的國家領導人,也要選能把我們金門帶到更安和樂利境地的候選人。謝與馬發表過的政見,那些與金門的建設最息息相關?可不可行?將來那些可能兌現?誰真正關心金門?他們都異口同聲地說:我愛金門!我要把金門變得如何如何的好!可是,金門人,您且擦亮眼睛,特別是心中的眼睛,確認那一位候選人對金門最可能有貢獻!這一票,要投給金門的未來希望!投錯了,要再等四年囉! 謝或馬誰適任下屆總統?仁智互見。兩位總統的人格特質是思考的基點與出發點;但是,兩人的班底與政黨背景,對政見的執行,有舉足輕重的影響。因此,這些應視為兩位候選人個人特質的延伸,也是投下神聖一票時,要三思的、要一併思考的。選舉非易事,總統選舉如是,對金門選民更是!能不審慎?選舉是複雜的,總統選舉如是,對金門選民更是!能不審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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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開的聲音
「有些人說 愛像條河/柔軟的蘆葦淹沒在它的懷抱/有些人說 愛像把刀/靈魂被它劃出淌血的傷口/有些人說 愛是一種渴望/一種永無止境 心痛的渴望/你說 愛是一朵花/而你 就是它的種籽/怕碎的心 永遠學不會如何翩翩起舞/怕醒的夢 永遠無法 嚐試冒險/不願接受『失去』的人 永遠無法學會『付出』/害怕逝去的靈魂 永遠學不會 如何生存/長夜漫漫 路途遙遠/當夜晚太過孤寂 而路又太過漫長/我們知道 愛 是為了幸運而堅強的人存在/請記得 在凜烈寒冬過去/在刺骨深雪的下方/埋藏著一顆種籽 等待著陽光和愛的滋養/到了春天 它就萌芽 變成一朵玫瑰花」? —蘇蘭譯頌〈花開的聲音——獻給盧根伏碼‧流影影像藝術創作展〉(二○○八‧○三‧十五) S‧Y: 這一回,妳怎麼沒出現呢?來看盧根的《伏碼‧流影Ⅱ》,來聽蘇蘭譯頌〈花開的聲音〉、來回味趙詠華唱〈紅花雨〉、來欣賞東北秧歌〈迎春花開〉………。也許妳來了,藏身在某個角落,或者某件作品的背後;一如著一身黑,上回在草山行館展覽畫作被一把火燒掉的董心如,或如楊媽輝的夫人許麗芬,不是遠離開幕茶會的舞台,就是在人潮散去之後才來到;安靜的人,比起我們這些在台上的,尤其像我這樣一個聒噪的主持人;想來,他們更接近藝術欣賞狀態吧。 而所有的眾聲喧嘩,盡在美麗蘇蘭譯頌〈花開的聲音〉時靜默了下來。盧根、蘇蘭的聲音組合,原鄉與異鄉,我原以為他們是屬於「失根的蘭花」;那件等待花開,自凌晨四時到上午十一時五十分,九小時內晃動了八百次快門的紅色系九連作,〈花開的聲音〉,我一度看作了蘭花,蘇蘭的詩想裡則幻化「變成一朵玫瑰花」;現實中的盧家庭院裡,我們都去過的,她卻是一盆西洋百合。百合,花白或紅,和平的象徵? 失落了一朵花。S‧Y,怎麼沒看到妳呢?二○○六年九月三日,《伏碼‧流影》島鄉首展時,我在《浯江夜話》寫了篇文章〈霧島伏影〉,我的對話女子就是妳,有一段內容是這樣寫的,「S‧Y,妳呢?我一直記得盧根歸鄉後,妳寄來的短箋,『雁兒怎麼知道何時飛向陽光普照的南方?人類又怎展開下段旅程?是我們心中都有一個聲音。只要凝神傾聽它,就會告訴我們。』盧根應是比我們早聽到心中的聲音吧。隨同雁兒飛返陽光的南方。」陽光之地,卻也是一座多霧之島;說是「浯島」、其實「霧島」。霧裡看花,我們能聽到怎樣的聲音? 「不只聽到花開的聲音,也看見花開的心意」,不得不再一次驚豔蘇蘭了,那一年展覽結束後,她才由台北趕到浯島,夜訪盧家,發出這樣的聲音。 歲月的聲音吧。《伏碼‧流影》,盧根影像藝術創作展;二○○六、二○○八,從金門到台北,隱藏在流影裡的伏碼,S‧Y,妳不覺得盧根一路帶領著我們進入某個神秘、未解的時空黑洞?二○○六年九月三日金門開展那一天遇到九三砲戰紀念日,九月九日開幕式簾幕掀起時,湛藍島空的那一頭,百萬紅衫軍正驚天動地掀起一道長長的紅色警戒線;兩年後的今年三月,盧根把《伏碼‧流影Ⅱ》的作品帶來台北,三月十一日至三月三十日在國父紀念館德明藝廊的展期,以國父孫中山逝世紀念日為起點,跨過了藍、綠大對決的總統大選日。訴求「戰線VS移位:發自金門島嶼邊緣的聲音」,關於《伏碼‧流影》的展出時空點,在我看來,有著更多未知的隱藏。 辦完熱鬧開幕茶會的第二天,三月十六日,盧根已訂好四時十五分起飛的遠航要與女兒雨暄回家了;一通電話打來,又讓他暫且留住了腳步。八十歲的水墨大師李奇茂拄著拐杖、偕夫人洛華笙來看展,也是在〈花開的聲音〉前留步,「古人講的話,花開看到半開時,飲酒飲到微醉時,此乃藝術人生也。很好、很好!太精采了。」李奇茂大師的讚嘆自〈花開的聲音〉響起,隨後又是〈洞〉、〈風雲〉、〈竄動〉、〈禪定〉、〈唐馬揚蹄〉、〈老兵的日記〉………,大師無語,用紙筆寫下「沙灘、沙子是金門生命、人民血汗歷史,也是陽光和生命改造了一片天,太陽、月亮和海風飄向土地,隨海將金門榮耀坐遍五湖四海」,不是很通暢的句子,卻是自大師的內在呼出,又說這系列影像是發自心靈的創作,不是任何人可以摹仿得來的。 盧根留在展場陪同久久不忍離去的大師,李奇茂甚且說這是許多年以前他看到蔡文穎的作品後,第二度能再讓他深受撼動的影像創作。 安靜的《伏碼‧流影》展場外,總統大選前最後一個星期天的造勢活動,藍、綠隊伍,藍軍前進松山菸廠,綠軍團團鎖住國父紀念館廣場。就讀金中的女兒雨暄已獨自登機;與大師受困在自己展場的盧根,今天是回不去了。 S‧Y,妳知道接下來發生的故事? 李奇茂從口袋摸出了兩張票,第一排十號及十一號;這一夜七時三十分在國父紀念館開演的《永恆的原鄉》,李奇茂要盧根就近上樓陪他一同去聽音樂會。「讓我們喚起這海島不聽、不看、不做的沈默聲音,就讓這一夜我們歌詠唱出歷史傷痕與台灣精神」,「戰線VS移位:發自金門島嶼邊緣的聲音」,《永恆的原鄉》音樂會竟與《伏碼‧流影》的視覺海報同時在國父紀念館長廊前的風中起舞。盧根許是受到撞擊了。坐定後的歌聲,「紅花開,紅的心,紅的好美麗。為了你,等下去,我還在這裡。人不再,錯花季,雲濃月怎明。傷了心,不離棄,落成紅花雨。花落開,若有你,花才會美麗。盼望你,回頭看,我還在這裡。記得你,那一天,紅紅的眼睛。你的臉,你身影,笑容隨你去。在一起,流眼淚,一起看星星。能有幸,能相遇,永遠不忘記。漂著雨,迎著風,雨過盼風清。你牢記,我牢記,家就在這裡。」趙詠華主唱的〈紅花雨〉,一字一句,動人心扉,李奇茂與盧根,一老一少,又是花開的聲音,兩人都不自覺掉下了眼淚。 S‧Y,音樂會結束,再一次接到盧根的電話。夜深了,我也剛結束台北國際會議中心一場藝術表演晚會,還陷在〈迎春花開〉曲目的情境,以東北秧歌為基調,透過手絹的動感,表現春回大地,百花盛開,萬物復甦的景象。 盧根與我約在八德路社教館前的7-ELEVEN會合,叫了兩杯咖啡,拿鐵與美式,在大街小巷聊聊走走,一路走到天明。這一夜,未歸人的主題,是意外在《伏碼‧流影Ⅱ》台北展場缺席的妳,也是沸沸政治激揚擾攘聲外,升起的百合,再一次聽見花開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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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生人到熟悉的地方
最近有機會認識一些新朋友,每日定時與他們交會、傾聽他們身心靈的特殊遭遇,他們心中的「異聲」大大刺激了我,讓我不時滔滔說個不停,想與詩友分享最新的交遇心得。 身邊的詩友每次傾聽我另類的看見與轉述他們的身世故事時,不是專注的傾聽,流露關注的神色,就是現出忍耐的、想逃躲話題的表情,畢竟,那是一個極特殊的體驗與極複雜的人性戰場,包括我每日與他們相聚,萬般憐惜的想給他們多一點的關懷與照顧,我仍覺得自己有時是被排除在他們的世界之外的,但,我又百分之百相信,我們之間共通、相連的部份,是任何人也阻擋、隔絕不了的。 這些朋友的故事,讓我變得祥和、安靜,懂得沉澱一些微妙的觸動,用來透視、整理自己的過去,更慎密的預估、規劃未來。 我知道他們受傷的心靈,雖然封閉了部份,形成世俗眼中的障礙,但他們願意與人交流、釋放出來的另一部份,卻因此保存了人間的至真純美,我和這一些新朋友,彼此深深勾動對方,抓住了人間煉獄與伊甸園交界的一條線,那一條線有無數的解讀面,包括神蹟、瘋狂、極致、崩潰、絕美、奉獻、詭奧…… 有時當我想對詩友說得更多,卻碰觸上對方逃躲的眼神,而他卻又忍耐著傾聽、巧妙的藉助其他話題避開、轉移我的話題時,我們身邊就會吹響一陣輕微的風聲,好像靈歌一般,暫時把那一條奧祕的線縫補起來,讓人性的溫暖,有機會安撫曾經受傷的記憶,我那些帶來精采故事的新朋友啊,雖然有時會迷失在惡夢中,但他們仍努力的安慰、鼓舞週邊的人,他們何嘗不是這人間最後的天使! 新朋友心理上的創傷,讓他們有時會特別畏縮,刻意迴避他人,孤獨的躲在一個奇異世界中喃喃自語,有時也會因強烈的排斥、憎惡而陷入歇斯底里的焦躁、尖叫、哭號,大大驚嚇了周遭不明就理的人,但他們真誠的坦開心胸面對我,述說他們悚動、離奇的遭遇,他們強烈的愛、憎,有時會被不了解的人誤解、批評,產生爭執,進而引發衝突,但真是他們的朋友,最後都會接納、包容他們,也會透過他們強烈而直接的喜惡去省思自己原先所忽略或看不清楚的一面,人啊人,又不是神,總是無法跳脫身世背後的頑強影響,不管是固守在小小的世界裡生活,或是走得遠遠的去旅行,還是無法擺脫肉身的束限,也避免不了身為人的基本需求,包括也要承擔身、心可能隨時遭遇的病痛、傷害。 記得一次到遠方旅行,詩友的手意外受傷,寒風中急著四處找尋醫護,偏偏陌生地的小診所裡的人冷漠的看著一直淌血的裂開的傷口,不肯緊急處理,我們只好擠坐在一個陌生人的機車後座,趕去醫院縫合傷口,當一連串陌生地的醫護檢驗、填表、報告、注射藥劑測試、分段收費……等繁冗手續辦個不停,我一直被喝來喝去團團轉時,又目睹血淋淋的縫合恐怖畫面,我一陣暈眩不禁癱倒……這時受傷的詩友反而得充當依靠、撐持住我的突發急症……從頭至尾,那收了四元人民幣車資的機車騎士,一直在醫院門口守候、張望,只因為我下車時對他說:如果很快處理好傷口,還要再坐他的車去長途汽車站……但久久之後,他看我仍沒離開,忍不住跑進醫院來,我想把他等的時間加給一點車資,讓他先離開去做別趟生意,他卻說:再等一等沒關係……… 我只記得離開的時候,天色又黑又冷……飽受驚嚇的我神思恍恍,至於那創傷是怎麼發生的?那機車騎士為何一直等著我們沒有離開,我當時也是弄不清楚明白,但在一個陌生地所經歷的人與人之間微妙的互動、關懷、焦慮、互惠、牽絆、相依、共存等複雜的心理、情緒反應,倒是留下難以抹滅的深刻印記。 如今我仍期待著下一次的旅行,走到一個陌生的他方,尋找熟悉的感覺,我也期待我的新朋友走出病房,回到熟悉的生活圈時,他們仍然記得我,願意與我分享一切,那些表面異常、感覺、反應似乎障礙的部份,其實一點也不妨礙他們身為人,原本就會一直自然存在、擁有的視覺、聽覺、嗅覺、味覺、觸覺、痛覺的部分,我也會是他們永遠的朋友,從陌生變成熟悉,因為相知相惜,而從不懷疑,我們共處在同一個既是煉獄也是伊甸園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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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孩子深談
「那天,醫生宣佈我得了乳癌,我一躍而起,大聲擊掌:『終於等到你了!』」第一次見面,這是她的開場白,語氣鏗鏘有力,像尋寶人挖到了寶藏,樂得連嘴角、眉宇、心尖兒都充滿著笑意。 怎麼有人得了癌症還那麼高興?「因為,我擔心自己罹癌擔心了幾十年,這種沒來由的恐慌,較之謎底揭曉時的恐懼尤勝過千萬倍。」原來,當她七歲的時候,有一次參加舅舅喪禮,看到他躺在棺木裡,周圍的人哭天搶地、痛不欲生,她問媽媽:「舅舅為什麼會死呢?」媽媽回答:「得癌症!」從此,癌的陰影在她幼小的心靈萌芽,隨著年齡增長蔓延滋生,終至盤踞她整個心房。 我想起梁乃崇老師說過:「如果你仔細感受癌細胞,將會發現它們都深處恐懼之中,因為恐懼,它們緊緊聚在一起,共同築起一道厚牆,所以,腫瘤都是硬的。」我無法想像當別的孩子正在堆積木、玩樂高,構築童話城堡的時候,有一位七歲的小女孩,竟然一磚一瓦,獨自砌起她內心的癌牆,直到真正的癌部隊,一舉攻陷了這座虛擬之牆。 「我多麼感激這些癌部隊,讓高牆倒下,讓我的心得以飛出城門之外。」我可以體會她爭得自由後吶喊的份量,當恐懼由未知轉成已知,人們彷彿又拿回了主導權,吞吐一下子變得遼闊起來:「我不再害怕了,我開始跟癌細胞做好朋友,每天不忘傳遞快樂的訊息,鼓勵它們,愛護它們。」甚至她還促狹地說:「原本婆婆對我要求嚴格,現在放鬆多了,可能她想我快死了,就隨便我吧!連老公都不反對我交男朋友呢,這真是我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光!」 來不及體會她的快樂意涵,我已陷入另一個沈思:是否當年她的母親錯失了一次與孩子的深談? 曾經讀過一位母親的心情紀事,她的孩子有一回問她:「我聽到妳和爸爸在談大海嘯的事,媽媽抱著兩個孩子被大海嘯沖走,結果媽媽選擇放棄那個大的孩子,妳和爸爸都說,如果是你們,也會這麼做,為什麼呢?」媽媽聽得好心痛,原來這已是幾年前發生的事了,孩子沒有問,卻一直心存疑慮,因為他也是那個大的孩子,媽媽遂決定好好跟孩子談一談。 媽媽認真的告訴他,兩個孩子都是媽媽的摯愛,但一手抱一個小孩根本無法抵擋海嘯的威力,只有兩隻手緊緊抓住一個孩子才有活命的可能。「那為什麼要放掉大的孩子呢?是不是媽媽比較不愛老大?」媽媽說:「當然不是,放手對媽媽來說是多麼痛苦的決定!但是因為媽媽知道,老大比較懂事,他會抓住漂流物求生;獲救時也會告訴大人怎麼回家;還有上帝會特別眷顧他。」老大聽了十分放心,便問:「後來那個大的孩子找到媽媽了嗎?」「找到了!他好勇敢,被一位澳洲人救起來,送到醫院,全家團圓了。」老大笑得很開心:「我懂了,那個大孩子好棒,難怪媽媽會選擇放掉他。」 孩子的心思既單純又縝密,往往大人某些無心的言行,都將烙印在孩子幼小的心靈,形成一輩子難以抹滅的傷痕。我就認識一位旅台金門人,在自己專業的領域努力鑽研,成績不菲,但總覺得他的內心深處有一把鎖,鎖住了自信,鎖住了親情,因為父親對他不滿,批評他比不上一個在家鄉平庸度日的公務員。 深談是一種深度的對話與真誠的分享,親子深談既是理性的開啟,也是感性的延伸,如劉再復、劉劍梅父女兩地書寫,共悟人間;如法國僧侶與哲學家父子對談生命意義,呈現心靈與科學的世紀交會。哲學家父親這麼說:「我們的目的是要凸顯出我們的相同之處,同時不去隱瞞我們相異之處」;女兒劉劍梅說:「父親尊重我的聲音,所以我們的對話是平等的對話」。 想到罹癌女子遲來的自由與快樂,我竟開始有些感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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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老實人與奸巧之徒的戰爭
四名被其黨內同志罵為「豬頭」的立委,演出一齣可能扭轉台灣政治史的蠢戲碼,跑去謝長廷競選總部「踢館」。這樣一樁藍營立委力求表現的事情,在總統選舉投票只剩數天的高度敏感時刻,成了連日來的重大新聞。不但國民黨主席吳伯雄帶著這四名立委開記者會,連續鞠了無數個躬;該黨總統候選人馬英九也數度透過電視,向謝長廷陣營及社會大眾道歉。這些場景,顯示整個事件對馬英九選情衝擊程度,其威力恐怕不亞於2004年那兩顆子彈,現在做損害管控以求止血,意在化解危機,惟效果難料。 電視新聞播放著記者訪問南部一位女士對「踢館事件」的看法,鏡頭前的她「嘴笑目笑」地說:「這是天上掉下來的禮物。」原本在逆中求勝的謝長廷,此際心情必然就如那位女士般地展眉大笑。藍營立委送這個大禮,對謝有加分作用,同時,以民進黨擅長操作選舉議題的性格,以及謝陣營對馬英九一家老小那種死纏爛打的狠勁,這個事件不會就此善罷干休,假使故作可憐狀操作悲情牌激化選情,其加乘效果難以估計,是否足以逆轉選舉結果,仍在未定之天。 從某些事件或某個角度觀察,台灣社會有些事態發展出現是非曲直不明的怪現象。拿這次踢館事件來說,四名立委邀官員會勘謝長廷競選總部有無違法侵占政府公產,本質上並沒錯,但在程序上與時間點上的爭議,卻讓主題失焦,讓謝長廷指控成「私闖民宅」、「一黨獨霸」等「罪行」;奇怪的是,四名立委即使誤闖敵營,謝陣營對在場鼓譟之支持群眾,非但未加約制,卻任令渠等將踢館者團團圍住,甚至出手打人,造成十餘官警受傷,這種無法無天的暴行,卻不見社會公正人士提出質疑或予以譴責,反倒是對方「打人喊救人」,還得理不饒人的惡意指控,其心可議。另者,媒體報導,前一陣子民進黨台北市議員徐佳青,以消防安檢之名直搗馬英九競選總部,結果平和收場。兩相對照,可以發現兩黨的性格及成員素質之差異,一個是溫和敦厚、規規矩矩,俯仰由人;一個是逞兇鬥狠、不分曲直、得寸進尺;呈現出文明與野蠻,老實與奸巧之分野。 本屆立法委員國民黨以絕對優勢之席次,被民進黨指稱為「一黨獨大」,社會大眾也都在看著他們會做些什麼事。先前為了立院副院長曾永權的「大車事件」,社會觀感不好,才道過歉。現在又鬧出「踢館事件」,國民黨形象再度受創,更拖累了馬英九的選情。事情發展至今,闖禍的費鴻泰辭了立院的黨團書記長並退黨謝罪;同去踢館的羅明才、羅淑蕾、陳杰等三人被停止黨權一年之懲罰,火速明快的處置,讓外界對國民黨勇於檢討反省的作法,有一新耳目之氣象,總算有點長進。 馬英九參選總統,一路走來謹小慎微、步步為營,雖然波折不斷仍然顛簸前行。身為國民黨總統候選人,黨或黨內同志的壞形象或出什麼差錯,他都要概括承受。辛辛苦苦Long stay和home stay了一年多,好不容易累積的一點選票,就被三兩個豬頭同志闖禍給揮霍得差不多了。這次「踢館」風波是否就此平息,及對其選情衝擊程度,尚待觀察。此外,在走向總統之路所剩的這幾天,面對惡質選舉手法無所不用其極,他必須艱苦迎向敵對陣營一波波的攻勢,同時,更須嚴防對方使出令人意想不到的「奧步」。 觀察這次選戰,馬英九以自己獨特風格堅持打一場優質選戰,以政策政見為主軸,不因小人激怒而變易,即使自己及家中老小被一路追打仍不改其志,保持著君子之爭的風度,符合他「誠實敦厚,誠懇正派」的社會形象,令人激賞。但是,一旦遭遇奸巧無誠、詭計多端的對手,以層出不窮的負面選舉手法,惡意曲解其政見,以「順口溜」大肆渲染,以及光碟、周刊、地下電台的抹黑、抹紅、醜化,誤導選民,馬英九這種中規中矩的打法是否討好,尚無定論。因此,這場選戰亦可視為君子與小人,老實與奸巧之戰;至於選擇什麼樣的人,捱了八年苦日子的人們,心中應該早就有答案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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遊藝於墨彩之間──記梨韻雅集聯展
梨韻雅集是由一群喜好藝術的婆婆媽媽們所組成的畫會,雖然人數不多,但個個身手不凡,有些是職場主管級的女強人,有的是學校美術老師,更有人橫跨了多樣的藝術領域,如西畫、水彩、紙黏土、壓花的創作等等,在踏入彩墨創作之路以後,短短數年,從水干顏料與墨彩之中,找到海闊天空的新視界,以流墨為基,重彩為輔,在墨彩洋溢自然的揮灑,開展了自在多變的佈局,從心觀、眼觀內外兼俱的視野裡去體會獨具的創作觀,使虛實變化和三度空間感在畫作中呈現另一種境界,觀其畫有如臨其境,俯仰之際猶如遨遊於大自然裡。 綜觀此次展示的畫作,可以看出大家在各方面的努力,從眾多題材的收集,寫生到創作,各有其自我的認知、各有其創作方向看來,是各自擁有自己的一片天地的。從技巧上,可以看出基礎功力紮實的,如品淑、雪嬌的寫實能力完整的表現在作品上,兼顧了虛實之美。而在西畫著墨多年的麗香,色墨大膽的交互運用,讓她的作品呈現另一種張力,越顯得大氣不俗,中文系的她詩畫兼美,也是同學們的好顧問。人如其名的錦珠浸淫花鳥畫多年,她的作品墨彩洋溢變化萬千,讓人眼睛為之一亮。木蘭雖然起步稍晚,但急起直追,用色清雅恬淡天真。已經個展多次的昔珍,遠從宜蘭而來,多年的堅持,可以看出她對藝術的執著與努力。能玉在繪畫和紙黏土的創作上拔河,終於回到繪畫領域恣意揮灑,也呈現她柔美細緻的一面,使畫作展現朦朧之美。任教國中的爾嫻,她的創作融合水彩的浪漫,淋漓洒脫,充滿色彩的夢幻。尚在美術教育界的幸惠和秀蓉,一位別具創意的構圖和色塊,展現樸質之美,令人驚艷,一位佈局嚴謹,力求完美的個性表露無遺。從繪畫創作中,真的可以看出一個人的個性,不知不覺地表現在畫作裡,所以說:「人如其畫,畫如其人」。 梨韻雅集這一次琳琅滿目的聯展,地點選擇文化氣息濃厚的藝術教育館,開幕當天,正逢三八婦女佳節,前一晚還細雨綿綿的天氣,當日突然放晴,風和日麗,陽光普照,真是天時地利人和,果然人潮絡繹不絕,貴賓穿梭如流,親友送來道賀的鮮花,從門口擺到大廳兩側,鼎沸人聲與花香,讓酒會達到了高潮,首先由台北縣後備司令部的李指揮官上台致詞,接著是台灣藝術大學的教授給大家的勉勵和肯定,接著是前深坑鄉長也是現任台北縣青溪文藝的呂理事長,她對展出者褒獎有加,而現任的台北市青溪新文藝學會林理事長,在百忙中抽空趕來,也詳盡的介紹梨韻雅集的指導老師以及所有的作者,並大力推介嘉許不已,而遠東紡織的成副總等等商業界人士也應邀上台,談了參觀之後的感想,最後,我和所有在場的展出者一起向所有的來賓致意,除了感謝方家的指導和鼓勵,我也說:「從梨韻雅集這一次聯展中,可以看到這麼多風格獨特的好作品,又可以認識這麼多熱衷藝術的朋友,可謂一舉數得,忝為她們的指導老師,一方面為她們的成就喝采,也希望藉此展覽的機會,檢視當下探索未來,在快樂的學習、美好的豐收中檢討改進,並就教於藝術界先進,探索更寬廣的未來,這是展覽的目的,也是自我期許,更是創作者的認知,期待與大家共勉!」 梨韻雅集首次聯展,承續傳統筆法,獨創墨彩新意,盼能與藝術界先進,互切互磋,為台灣水墨,開啟更豐富多變的現代觀。 梨韻雅集彩墨聯展,展期自三月八日至三月二十日止,地點是國立台灣藝術教育館(植物園),歡迎各界蒞臨指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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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原上的流浪人
「流浪是為了看看這個世界,能不能用自己希望的方式生活。」真誠平穩還略帶青澀的語氣,自收音機裡輕聲地回覆了主持人的提問,「……其實是歷經了一次戀情的結束,我想逃離熟悉的環境,去尋找一處沒有任何思念的地方……。」正在閱讀的一本旅行文學書《轉山/邊境流浪者》的作者,在廣播裡重複述說著書裡詳細描寫的片段。主持人賣力地作球給年輕人,無非是善意地介紹給尚未認識這書的聽眾。我仔細回想書中關於作者的印象,似乎除了幾張以背面出現的畫面,只剩在封面摺頁的作者介紹,一張沒能清楚細看的作者相片。關於作者,只能從文字裡細細閱讀他的喃喃自語;不斷地以第二人稱與高原凍土以及漫長旅途的對話去聯想。 逃避成為找尋另一面風景的動力?逃避眼前面臨的困境,向未知的陌地探詢可能連自己都無從知曉的答案,看來,一種流浪者天性的本質,更超越為挑戰逆旅所編織的種種理由吧。 旅行有許多種方式,有不同的地點選擇,旅行同時也可以懷抱著各種不同的心情,當然也就衍生出許許多多關於旅行中發生的美好或不悅的過程與回憶。這就是旅行的樂趣;你永遠不知道下一個地點將會遇見什麼樣的人、什麼樣的事。旅行,原來是讓人舒緩壓力、放縱視野的行程,怎麼偏偏就有人選擇為了逃避而採取如此艱鉅、幾乎就是挑戰險逆的終極之旅? 是在2008年台北國際書展會場上翻閱新書時,強烈地感受到一本散發著不凡魅力的新著。《轉山》除了對於感知的細微書寫與反省,文字裡流露的那股不尋常毅力才是最致命的誘惑。擁有高學歷的年輕人,向陌生邊境挑戰之堅定企圖,讓他獲得雲門舞集林懷民先生的資助而展開這一段單車前進西藏的「流浪者計畫」。儘管自始至終作者堅持:「我懷疑,這趟旅程根本沒有所謂的「勇敢」在支持自己朝著未知的可能,無止無懈地挺進。」沒有勇氣支撐的漫長艱困旅程,卻無論如何也不肯向逆境俯首,依恃的究竟是什麼? 獨自流浪在荒原,長時間與白山凍土對峙挺進。除了沈默,最多也僅止於面對雄偉開闊的千里高原景象時情不自禁地連聲讚嘆。泰半旅途行進中,處於一種絕對地靜謐狀態,無視漫天蒼涼、峻山荒野,在沒有任何干擾的靜默高原上,只能和自己內心不斷地真誠坦然對話。揭去了無謂的面罩與修飾之障礙,在每一次沈重的踩踏之間、在單車與崎嶇山路一圈圈緩慢的前進顛簸之際。這是我所能設想孤身旅行的極度悲慘之情境了,更何況在漫長而險峻的長途跋涉期間,所必須承受擔心的還包括:迷路、病痛、突來的險境、暗夜荒山、野獸侵襲、遭劫等等不測。 閱讀《轉山》時,對照同時期出版的另一本書--《45%的天堂》。一樣直入西藏淨土,一樣選擇以暫時跳離現實生活,自我放逐,挑戰未知,重新體認自我之外的生命與環境之關連。前者以嫻熟的文字鋪陳、穿插旅途中的圖片;後者則影像的視野越踰文字的版圖,大幅的極地冰山綿延不絕、高原湖泊清澈嫵媚,把視線極延伸至天堂邊緣,開闊而胸懷千里。 和一位編輯朋友談論這兩本同樣令人驚艷的西藏之書,我們各以自己的觀點看兩組作者對於西藏的傾心。使用「兩組作者」的字眼,是因《45%的天堂》一書是出自兩位結伴挑戰高原的好友聯手合著,無論最初的企圖與旅行中的際遇心境都大所不同。 初出江湖的青年流浪之旅與翻滾商場事業斐然的中壯菁英之體現夢想;拼裝車單騎孤獨訪山與結伴而行以吉普車挑戰封閉的聖山禁土;一個人與高原的貼身匍匐與結伴共體冰原極境。都有著高度敏銳而纖細的筆觸,都具備著不尋常的堅定毅力與探訪未知的執著。他們都圓了夢想,天堂遊走一回,記錄了他們一生中的不凡經歷。 「西藏的旅程比想像的遙遠,卻又靠近,它不僅祇是時間和里數的累積,也是纏祟在腦海中的幽靈。旅途本身不會再次重複,重複的祇是我對它無盡的想像,還有那些曾遭受旅途影響而已然誕生在我生命裡的意義。」年輕的流浪者為西藏之行腳下了定論。 然後,在台北誠品書店鐘永和兄《原鄉視野》新書發表會場上,鄉籍水墨畫家呂坤和兄談及他的多次西藏之行,他堅持搞藝術的人一輩子至少一定得去一次西藏,否則會愧對自己。隔日,在國父紀念館盧根「伏碼流影」的佈展場地裡,能說善道而且熱忱活潑的媒體人蘇蘭小姐,遞來她極力推薦的新電影票券--《岡拉梅朵CANGLAMEDO》,由西藏作家扎西達娃所編劇,以西藏背景拍攝的音樂劇情片。蘇蘭小姐持一樣的說法:一輩子至少得走一次西藏,才不枉此生。還沒來得及計畫啥時候也許真的就去一趟西藏開開眼界,那麼,至少就先在台北的戲院裡,仔細認真地觀賞聲光的西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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撥雲
關上電腦,子白換上運動服,下樓準備到對面桂林國小運動場運動,經過管理室,管理員小張迎面過來:「報告主委,有您的信!」打開一看,真不敢相信;是二哥轉來皋陶檢察長的賀卡: 吾兄才華縱橫,一時受挫,無礙憂民愛國之志,期待東山再起,奮袂布衣;共濟國是! 另附上一張信紙,只寫了這幾個字:「莫愁還沒回來嗎?真是的,什麼時候了,你想開一點。」 拿著檢察長的賀卡,子白感動的久久不能自己;轉身上樓,迫不及待地回信: ……西風落葉,感故人情。正所謂知我者其唯春秋;知我者其為使君乎!…… 子白寫完信後,心有所感地自言自語:「足堪慰矣。」一看天色已暗,準備下樓到街上吃晚餐,只是不知怎麼,竟興奮地沒有食慾,突有文采動天之感覺,意猶未足地給皋陶檢察長再度寫道: 另、……余身受嚴格正統的軍事教育,在養成教育中浸育源於美國西點軍校,所謂不說謊、不欺騙、不舞弊的榮譽制度,早已成為余人格的基礎,如民國八十九年一月七日在美國Rhode Island地院,出席一件交通違規證詞時,亦獲得法庭鄭重宣稱:「誠實與重視榮譽的外國友人。」…… 當夜,子白吃了一頓年來最快樂的晚餐! 「你也不能因受挫而不回父母地;其實當初你落選未嘗不是好事,以你個性,坦白說,若真進入那圈子,就算你出淤泥而不染,也早已一身腥,何必呢!只是從去年四月到今年四月,正好一年,出了九次庭,真苦了你。」多年未見的好友薛朝勇特地從英國來電致意子白。停了一會,他繼續安慰道: 「不過現在總算一審無罪,還你清白,可見公理自在人心,不是嗎?」 子白感激之餘,即寫了封信向當值法官道謝: ……每以士報國恩自許,但報國有心,卻是入門無徑,徒留多少遺恨:憶從二十多年前從事反雛妓運動慘遭刀傷;到為部下人權與軍中長官抗衡;及至在美國為捍衛國旗與共產黨鬥爭;近數年來更有感選風敗壞,遂不顧己身位微言輕之險惡,毅然參選,投入反賄選運動,無非希望有一宣導平台。…… 「一般而言,檢察官都會上訴,說是例行公事也好,說是除惡務盡也罷,總之你要有心裡準備。」一週後,當子白把無罪訊息告訴剛從大陸返台的好友玄岳時,電話那頭,傳來這樣的叮嚀。 「這我也知道,只是精神耗盡;莫愁至今尚未回家,那天竟還大剌剌帶一陌生男子來找我談判,事後才知他們原來是利用我思念孩子之情緒,暗中錄音構陷我的,虧我還請他們吃飯,真是我這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罷了,人在做天在看,……」未待子白回話,玄岳有意轉移焦點: 「對了,那天阿華還拿出你之前在中正預校的演講稿說:要是當初你不參選,過著清閒的教書、寫作日子不是很好嗎?欸,你怎會想到談散文?怎不談孫子兵法?」 「主要是有鑑於世人都誤以為散文是那種談情說愛,無病呻吟的文章,正好預校邀我去演講,想起這些未來國家棟樑,應該給他們一些文學氣質。無非希望他們了解所謂形散而神不散的散文,雖不像駢文、詩詞等韻文有一定的格律;但並非指毫無章法,市井街談的土話,也可視為散文;它仍有一定的章法,這才是散文。」一談到文學,子白又神采奕奕。 果不其然,一個多月後,子白正在清大演講自由權時,接到天宇電話: 「上訴了;不過沒關係,我有去拜神添油錢了,應該沒事!」 子白不知如何回答,「都什麼時候了,還真是不問蒼生問鬼神。」當晚,子白在日記上這樣寫著。 ……上述書援引最高法院四十年台上字第七0二號,不限於直接證據判例,以為課罪之理論。但衡之上述書之各項情事,不但有違上開判例「綜合推理」之精義,且若過度攀引,不但有違刑事訴訟法第一百五十四條證據裁判原則,亦與最高法院三十年上字第八一六號判例:「不利於被告之事實,須依積極證據,苟積極證不足為不利於被告事實之認定時,即應為有利於被告之認定,更不必有任何有利之證據。」上述人對被告有利之證人證詞,一味臆測以事後串飾,無可憑信悉予摒棄,顯與證據法則有違,不無有違刑事訴訟法第一百六十條無證據能力之法令。…… 看著自己寫的答辯狀,想起之前眾人反對他參選從政,還真是有道理;加上家變,每有世事如灰之感觸。 暑氣逼人,卻逼不走子白內心的無奈,「都半年了,誰能幫我洗冤?」想著想著,不由自主地寫了封信給審判長: ……進而在捨我其誰悲願下,決定親自披掛上陣。由於意在以身作則,故始終以革命起義之浪漫情懷自許,拜票期間,摔掉那些要本人拚「酒力」的酒杯,並力斥其糟蹋民主;在朔風中,隻身駕車奔駛拜票,望著戰旗被風撕裂,曾幾度陶醉於「將軍血戰染征衣,埋骨沙場慰忠魂」之歷史情境中,…… 這一天,手機聲響,接完電話後,子白雀躍的叫著:「要知松高潔;待到雪化時!」這才發現全班學生都目瞪口呆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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選總統,頭家最大?
今夕何夕?「3月12號」,什麼日子?你還記得嗎? 「植樹節」。有人會說是為紀念國父孫中山先生於民國14年(1925年)3月12日在北平?和醫院,因積勞成疾肝癌逝世,在彌留時還心繫國家口唸:「和平、奮鬥、救中國。」至於他的寬大心胸更是能為了當時全中國和諧及早日統一,而早在民國元年把臨時大總統之位讓給袁世凱。又感念他眼界深遠,早已知樹木對土地及環境的重要,他曾說:「造林是民生建設重的要項目。」故國民政府於民國17年3月1日特訂此日為「植樹節」,推廣人人種樹。 到了今天,全世界因工商服務業發達,用紙量及木製品劇增,各大洲的原始森林幾乎將被砍伐殆盡,以致影響全球氣候,危害生物及人類,所以舉世大呼保育造林,減量節能,以恢復生機,可見孫中山先生能洞燭先機甚是了得。 民國85年(1996年),台灣首次舉辦人民直選總統,當時競選連任的國民黨李登輝總統為讚美人民的偉大及對人民的尊敬,喊出曠世名言:「人民是總統的頭家。」用以表示總統及政府官員只是人民的公僕,要為人民服務,結果打動民心而贏得美名及總統大位。 民國89年(2000年),又是到了總統大選的日子,各黨人馬殺得昏天暗地,陳水扁先生以哀兵姿態挾著民進黨的理念「清廉、勤政、愛鄉土」及「有夢最美,希望相隨」的口號,打動了人心思變,換人做做看的祈求,以漁翁之利竄出一條血路而登上總統大位,當時他還差7個月才滿49足歲,意氣風發,羡煞?生,好了不得。 一年一年的過去,一任一任的總統,是好或是壞?是優或是劣?各有各的立場。我常回答朋友說:「什麼是好畫?什麼是好藝術品?什麼是好的物品?要怎樣去欣賞?要怎樣去評斷?要怎樣去選擇?是專業素養的鑑定或是一般大?的眼光?全看你個人的文化涵養,不必一定要人云亦云。就如同情人眼裏出西施,環肥燕瘦皆自得;難聽地說是王八看綠豆,對上眼了。所以沒有永遠的好或壞,沒有絕對的優或劣,這些人稱讚他好得不得了,愛死了;那堆人恨不得把他踩死才消氣。看人看事看物,要一體多面,能心平氣和地站在他人的立場考量,人事物才可明察秋毫,不致偏頗,各種問題才不會僵持,你說呢?」 今年民國97年(2008年),再過9天的3月22日,週末又要選總統了。8年了,小朋友都已是國小二年級了,如果他們也有投票權,不知小朋友會怎樣選?是比較課程的善變?課業的輕重?學費的多寡?師長的態度?體罰的偷渡?營養午餐的均衡?休閒娛樂的剝奪?升學的壓力?健康的指數?未來的期待?或許由他們這群黃口小子來選,可能更有前瞻性。幽?文學大師林語堂曾說:「讓娘兒們幹一下吧!」或許我們也該提早讓小朋友們幹吧! 話說回來,選總統真傷神,吵了一整年,?來?去就只有那幾句話,都擠不出一點新?貨嗎?不像美國民主黨有聯邦參議員前第一夫人希拉蕊及黑人聯邦參議員歐巴馬的舊新對決,老少對決,女男對決,熟生對決,來得好看。台灣選舉就只能樣嗎?真沒有看頭,聽得耳朵都長繭了,煩死人了。 怎麼辦?要投給誰?藍?綠?藍色是憂鬱?綠色跟人跑?有青天嗎?有白日嗎?有綠地嗎?有以上皆非嗎?比較上面描述的孫中山、李登輝、陳水扁三位總統大人及眼觀目前的馬英九、謝長廷兩位總統候選人,你的看法呢?他們都敢說「一票一世情,人民最偉大。」講得真美,如果我們不想讓他們欠人情,或許自己?上本名投給自己一票?哈哈!金門鄉親,大家各自琢磨,難得只能當一天的頭家,把握機會還是準時去投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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價值感的成就
2004年在台北兼課、寫論文、帶孩子上幼稚園,生活感到緊迫充實但還未意識到忙碌。偶然間和前來詢問報考研究所事宜並討論生涯規劃的學生,誠實的回答他所問的收入問題,說到當時奔波兼課的收入和生活開支可以勉強平衡,學生聽完,睜大眼睛感到不可思議,說:「本來很羨慕老師年紀輕輕就能在大學教書,覺得讀研究所是一項很好的投資,沒想到…是這樣啊…?!」他想想,又說:「老師,我在一家廣告公司打工,每周只要上兩個假日班,多接case,一個月就有兩三萬了耶!而且工作輕鬆喔!」「這時候會有這麼好的工作?」「嗯,…是有一個熟人幫我介紹進去的。」看他一改先前討論功課的恭謹唯諾,言談間逐漸流露得意的口吻和自信的神色,我為他倏然恢復的自信高興,但也希望只是藉以勸他不要把研究所當賺錢或出路保證而坦誠相告的事實,不會誤導或擔誤了他的將來。我說:「其實我從不後悔走這條路…」「我知道,老師。反正你快拿到學位了嘛!可是我現在開始,用你過去所花的這十年,我會賺到很多個人生的一百萬。加油喔!老師再見。」 在與台灣南北各種學系大學新鮮人互動的教學經驗中,我感覺現代人,或現代年青人的價值觀,並不是由教育成就的,而是潮流主導的。潮流又是由誰創造由誰主導?是商品,商品經濟,商品文化。農業時代的勞動文化,工業時代的物質文化,與現今商業時代的商品文化,都有各自所見證和期許的價值,此彼之間,也許不是容不容,而是同不同的問題。同一件物品,用不同的包裝可以賣出天壤之別的價格,那不是貨物品質差異,是商業價值創造的消費認同差異。 自認洞悉各種價值成見之所偏及其所蔽,卻在學生寄寓同情的話語中,才驚覺自己價值信仰落伍的一面:曾幾何時,學位之為投資工具的商品定位已取代其為高等知識的地位;而我投資標的的報酬率似乎又低得讓人同情! 從警衛室接過學校掛號寄來的聘書時,我是備受豔羨和尊敬的大學教授;在菜市場搶購便宜蔬菜、和魚販喊價,兩年前被喊作小姐,現在人稱太太。教授或太太,一開始都因不習慣而令我感到彆扭,但拿起書本和提起菜刀,自己卻也時時意識著自己的身份而有一種展示的姿態,向別人也向自己展示。個人價值和家庭價值,常常就在這種展示之際,向我提出權量與平衡的要求:採買洗切炒的時間,佔去我大量讀書寫作的黃金時間;而外食既不經濟更不實惠,一頓可口的餐費可能耗去三天的食材費而仍嫌營養不均衡。還是去市場搶便宜吧。 從碩士班進入博士班,到達讀書階段的高峰,我不再只是埋頭苦讀,而開始展望人生的遠程規劃。我積極的參與各種學術活動與論文發表,有一種初出茅廬的意氣風發和昂揚的鬥志。但是在一場備受講評教授稱讚而受到舉座矚目的非正式會議中,我毫無招架的真正受寵而驚,「年輕」和「女性」的角色在誇獎中被無意的提及,令我懷疑我是否沒有足夠做為學者的才識以致被善意的轉移了焦點。我在盛大的讚譽中深受打擊。而會後同行的女性師長對我流露的羨慕和若有所感的言語,卻更令我大吃一驚。 孩子已在國外唸大學的國立大學講師,深深的望著我說,妳年輕,還有的是機會,我當年就是結婚太早,要照顧公婆孩子,沒時間唸書,要升等也難了。已過不惑之年單身獨居的女性副教授,迷迷惘惘直朝著我說,年輕真好。我意識到,似乎是要結了婚或一直到不再年輕後,女性的性別角色才不再那麼備受重視和強調。在可能仍會被視為「年輕」至少十年的職業生涯中,我所處的社會和職業環境,很難讓我在不婚的情況下安然的擁有不被額外關注的自在生活。於是我很快的結了婚,很快的懷孕生下我想要的孩子。結婚生子,我用不到兩年的時間完成。這其中主要的促動力,是為了拋棄並擺脫我認為喧賓奪主的外在「優勢」,以證明我所要別人正視和承認的內質之存在,希望別人用客觀標準和平常眼光,衡量我的缺失與成就。 表面看來,我是為了對抗社會成見並驗證自我價值而成就家庭的,現在才慢慢省悟到,我也只是先遷就了社會價值,才肯定了自我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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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形式主義
父母親過逝之際,我們離鄉在外的兄弟姊妹及親人都回家奔喪,父母以高齡分別辭世,兒孫眾多,平常各自生活一方的親人忽然齊聚一堂,把家中擠得水泄不通,加上弔喪親人來來往往,家屬依禮要在靈堂陪哭,孝子且要跪在靈櫬之旁,等客人弔祭完畢扶起。有時候正在吃飯,忽然有人來祭拜,一家人倉皇丟下飯碗,出聲痛哭,再者,由於親人大多散居外地,天各一方,婚喪等重大事情才會回鄉,久別重逢,不免藉弔喪之便話話家常,於是又言笑燕燕,殷勤話舊。這種一時哭一時笑的場景,我有時想起總覺荒謬,不知道這樣的喪禮是要我們哀痛,還是要我們節哀?以中國崇孝的文化傳統看來,喪禮的原始意義是要人哀傷的,但以今天的繁文縟節,卻適足讓親眷無法靜下心來悼念逝者。我想儒家規範生命禮儀(ritual),絕不是形式主義,而是幫助人走過生命重要的關節(passage of life)諸如出生、成婚、死亡,儒家重視現世今生,重視人倫群體,所以看重生命的始終過程。佛道則不然,正統佛教認為人死後會輪迴,修成正果則往西方極樂世界,我們相信親人都會登涅槃,如此只需靜靜送他們離開,無庸痛哭,甚至焚燒大量金銀紙錢。道家認為生死只是自然之道,萬物莫不如此,自不會重喪厚殮,所以莊子妻死,他可以鼓盆而歌。儒家以倫常情感維繫人際關係,當然要重視生命禮儀,但禮儀並非形式,它應該是情感的表達方式,所以孔子如果臨喪,則當日聞歌而不樂,弟子向孔子抱怨三年之喪太久,孔子教訓弟子說,我們生來三年才能免於父母之懷,何久之有? 古人居父母之喪不乏哀毀骨立的例子,更有人茅蘆草茨守在墳墓之旁,這種哀傷情感的表達畢竟過猶不及,人生幾何,若恪守傳統規範,則一輩子為祖父母、父母守喪要耗去多少歲月?中國人畢竟懂得變通,三年之喪不知什麼時候變成二十七個月,至少唐宋時官員守喪辭官已是如此,到今天截頭去尾,除孝之時,去父母辭世事實上只有一年有餘。但變通有時會成為形式主義,只要保持名義,可以不管實質的意義是什麼。譬如傳統喪禮中,從親人過世到入殮出殯,往往耗時十天半月,這在農業社會也許不成問題,但在生活形態已為工商業定調的今天,許多繁文縟節往往讓人疲於奔命,失去了生命禮儀的原始意義,失去了喪禮表達情感的作用。許多人對這些都心知肚明,但真正敢冒社會大不韙去改變的少之又少。有人說:喪禮是為生者辦的,不是為死者。喪禮場面的大小往往關係到孝子親屬的人脈和社會地位,於是喪家不惜金錢,雇用花車、鼓樂、職業孝子,請出電子誦經,擴音播放哭調,一場喪禮變成賣力演出的荒謬劇,親人疲於應付,豈有心力去追懷悼念逝者? 魯迅在近百年前對這種居喪方式早有批評,並且寫成了小說,在〈孤獨者〉一文中,他創造了魏連殳這個特立獨行的角色,祖母過逝時,眼看親人明裡哀痛逾恆,暗裡為遺產勾心鬥角,魏連殳沒有掉一滴淚,卻在喪事過了許久後,才真正大哭一場。〈孤獨者〉其實是魯迅半自傳的小說,有他真實經驗的投影。以魯迅的激進和思想革新的角色,尚且只能藉小說批評一番,況他人乎?魯迅太了解中國傳統的力量和改革的不易,這是為什麼他的小說如〈藥〉中總是對革命悲觀。歷史上敢於如王安石大聲嚷嚷祖宗不足法者畢竟是少數,王安石熙寧變法最後畢竟是失敗了,哀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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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父親的微笑
父母家住公寓三樓。二樓往三樓的樓梯間,堆放父親的圓鍬、榔頭、電鑽跟扁擔。這些謀生的用具在父親閒置好幾年之後,依然不捨得丟棄。每次回家多在傍晚,光稀薄,照進樓梯間,就變成黑抹抹、但又碎裂飛散的光影,每多一秒就多沉一點。按鈴,父親開門,我若是忘了開門外的燈,他就要我打開,給鄰居方便。 吃完飯回家,樓梯間的燈光把圓鍬、榔頭等照得清清楚楚。失去氣力的用具,長著徒然的、無辜的表情,我心裡一驚,像有一段歲月不小心被忽略,而且,總是可能被繼續忽略。 父親不當水泥工快十年了,當初是大姊苦口婆心勸他休息。大姊說,每次她經過工地,看工人挑磚上樓、或攀登鷹架抹泥砌磚,都想像工人們就是父親。好幾次,她凝視著工人的背影,以為當他們轉過臉來,真的就是他。烈陽或暴雨天,大姊探頭看天氣,越看越不安,就在家裡想像工地的樣子,其中一個工人轉過臉來,果真是父親,然後他踩滑了,墜著、墜著。也許,得等到子女有能力奉養,父親才可以做一個照顧家人、但也被家人照顧的父親。 父親退休前幾年,老家拓建陽台,母親問,要找人幫忙嗎?父親豪氣地說,找誰?自己來就好!父親拿電鑽鑿地板,堅硬的鑽頭高速旋轉後,就有把一切拋開、甩開的能量,執力一鑽,泥塊四散。我趁父親休息時嘗試,持穩它已見難度,鑽沒多久就氣竭。再是揮榔頭敲擊圍牆,把泥塊一擔一擔挑下樓。小時候曾務農,心想不難,但是鏟泥沙跟鏟泥塊卻是兩種份量的沉重了,泥沙吃土容易,泥塊卻是硬碰硬;這硬工夫,還是落到父親身上。鏟不動,總可以挑吧。挑泥沙重心容易平衡,泥塊卻難,加上已太久肩不曾挑重,壓得臉色慘白。 父親多在清晨出門謀生,騎單車,駕著扁擔、榔頭。他騎上臺北橋,到延平南路等著打零工。大學時放暑假,父親知我沒事,盤算著當小工可以賺學費,讓我跟他去。我儘管不願意,但父母自己閒不得,也看不慣子女閒散。一天清晨,父親跟我起個大早,我拎著扁擔等用具,跨上後座,讓父親載著前往橋頭。等零工的工人,多灰的或黑的打扮,一團團簇擁,像蒼白卻又盛開的花,把台北橋頭裝扮得灰槁不已,卻又鼓譟不安。工人互相遞菸,或閒談或沉默。不多時騷動忽起,來自各處的工頭來到橋頭物色他的工人。父親被熟識的工頭喊住,揚手招呼,再欲言又止地看著我,工頭知道意思,大剌剌喊著說,這是你後生哩?要做陣去抹?父親哈哈一笑,卻說可能做不來,還是回去吧。事到臨頭,我卻還是父親心中柔弱的那個部分。 注意到樓梯間沒了圓鍬、榔頭,是外甥女搬進父母家,且在樓梯間擱置好幾箱書籍以後。我想起更早以前,父親的單車也放在這裡,除了圓鍬、榔頭、電鑽跟扁擔外,還有鋤頭、繩索、鋸子、發電機,以及一頂遠途作工時佩戴的安全帽。一個樓梯間卻有這許多變化,但不留意,它們都退得遠遠了。就像有一次看舊照,父親精瘦修長,衣物儉樸,嚴肅、盛氣但又落魄,一個纏繞著氣力跟勞作底層的矛盾,而我就在這個矛盾裡,掙扎著看世界,再找到自己的未來。我的未來漸次清晰後,走過的路似也逐漸模糊。但是,它們在這裡,在一個樓梯間裡。 而今,鈴響之後,出來應門的父親再無當年的氣盛模樣,而是髮花白、眼朦朧、面貌和善;他看見我跟妻還有小孩,會微笑地說,你們來了。 我覺得父親這一生,最晚學會的,就是他的微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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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加2008年佛光山春節平安燈會
2008年二月二十一日(農曆正月十五日)元宵節,下午四點半,妻開車送我赴機場,搭復興航空班機GE2082下午五點十五分赴高雄,約六時十分抵達高雄小港機場,小犬書銘到機場接我到他高雄新購買的住家,住家靠近愛河旁,在成功路漢神百貨的對面光明街,站立陽台就可看見愛河美麗的景觀。 到達家裡稍待垃圾車來收垃圾後,我們走出光明街左轉上成功路,沿五福路到大立百貨公司十樓吃日本料理,飯後再到中央公園參觀散步,然後走回光榮碼頭,也就是以前的13號碼頭,觀看市府過新年放煙火的盛況。 記得民國四十七年「八二三」砲戰後十月九日,金門中學遷台,師生在13號碼頭下船,以後我們來台讀書時,每年寒暑假來回金門,都是從13號碼頭起落,現在改稱為「光榮碼頭」,因何呢?是紀念當年阿兵哥抽中金馬獎,要到金門服役時,也都是從此碼頭啟航,因此讚揚嘉許抽中金馬獎的阿兵哥,赴金馬前線「為國奉獻」是光榮的任務。 孩子說,高雄市府從除夕夜二月六日起到元宵節後三月一日,每晚九時,13號碼頭海中必準時施放煙火,成為安排觀光客觀光的景觀。他特別帶我前往觀賞,真是人山人海、萬頭鑽動,燈光閃亮、鼓樂聲響,熱鬧非凡。我們散步到13號與12號碼頭交界處,正好快九點,趕快找個好位置守著觀賞,此時樂團主持人傳來煙火即將施放的期待呼喚聲,九點準時,煙火從海中的一個小島瞬間發射出來,群眾歡呼聲隨之而起,燦爛奪目五光十色的光芒,同時照應在岸邊的玻璃大樓,一樣輝煌亮麗,五顏六色的火花,星光四射在海上夜空,美啊!美啊!美啊!歡呼聲不曾間歇,真是美麗極了。但火藥發射的「咯咯咯!──轟!轟!轟!」的聲音卻讓我不得不回想起,五十年前金門古寧頭國共戰爭的機關槍聲與炮聲,擁擠的人潮猶如當年我們擠趕上船想回家的人潮。在場的觀眾,有誰能體會當年13號碼頭,金門軍民的撘船的無奈、心酸的苦情。如今,光榮碼頭以及愛河已經整建得美輪美奐、詩情畫意,今昔相比,實在無法相提並論。 二十二日早上七時,兒子利用上班前,開車送我到小港機場,我準備在這裡與佛光山金蓮淨苑住持依輝法師所率領的金門鄉親蓮友會合,一起回本山「參加2008年佛光山春節平安燈會」。因距離他們班機抵達的時間,還有近兩小時,我就在候機室的書店逛,看見二月份的天下雜誌封面,標著「決戰早晨」吸引我目光,就取來閱讀,作者群採訪了各類頂尖人物,利用早晨閱讀、運動、思考的情形,他們每天比別人提早拚鬥一小時,自然會得到別人意想不到的成效。我一生也是「晨型人」,學生時期我每天早起朗讀,當教師時,每天陪學生早讀,自己也利用早晨認真閱讀,轉任行政工作後,同樣提早一小時上班,計畫一天的行程,安排工作計畫、閱讀「荒漠甘泉」一日一篇,一年如一日,不太會改變,我期勉孩子們也要早起,剛開始早起,要靠毅力勉強堅持,以後自然就成習慣了。「英雄是打出來的、功夫是練出來的」,不怕辛苦,日積月累,一定可以看出成效。我五十八歲開始學游泳,夏天學會,就不停地游過冬。如今我冬泳已持續十年了,冬天氣溫再低,照游不誤,尤其過年期間,氣溫特低,暖身運動如果做不夠,剛下水泅泳,手指頭碰到冰冷冷的水,都會凍得發疼,但游一、二百公尺,就好了。 高雄第一站我們參觀壽山寺──佛光山慈悲基金會,並在此處用午齋。星雲大師,一九六七年創立佛光山,樹立「以教育培養人才,以文化弘揚佛法,以慈悲福利社會,以共修淨化人心」四大宗旨。一九七○年創立慈悲基金會,從事急難救濟等社會福利工作。我為表示敬佩支持小額捐款壹仟元,滿度法師當時問捐那一項目,我答我們共同都在監獄佈教,就捐此項。 當晚在佛光山麻竹園掛單,晚上七時三十分參加2008年佛光山春節平安燈法會。翌日在大雨後的清晨五點,參加2008年佛光山新春朝山活動,因剛下過雨,不二門廣場仍有積水,主持法師怕大家把海青弄濕弄髒。徵詢大家要不要改變方式,大家表現得很堅定,就照常舉行。讓我想起金門協會赴中國大陸四大名山朝聖,我們是採三步一問訊,就已經吸引了許多觀眾駐足欣賞。我幾次參加佛光山朝山活動,都是三步一跪拜,這次朝山活動過後,有別於以往是內外服裝全部濕透,又一次感受在濕水地跪拜不同的經驗。《朝山人物》(54)<人間記者賴台生報導>:「楊清國金門的大推手」訪問我朝山感想,我說在莊嚴佛號引導下,虔心禮佛,一掃貢高我慢的心態,讓我法喜更充滿,這次更顯發心。 早齋後,自由活勳,我與同僚薛天發老師一起巡山。走到大慈育幼院,看見校園排列好幾部非常美觀的花車,就走進去參觀,遇上陳錫權老師,她很親切熱情地邀我們參觀,會長四年未曾參觀過該院,又想起元月份佛光山翰林學人聯誼會院童傑出的表現,既能背誦經典、英語演講,又能翻跟斗,讓我非常佩服又感動,因機緣難得就進入參加,好高興又見了「佛學夏令營」的同學──金麗梅,又在走廊碰上了蕭碧桐院長,她正陪伴一位男扮女觀音的同學要進佛堂。她說下午要花車遊行,這位高二男學生打籃球傷了左手,同學歡天喜地參與活動,他守在寮房鬱鬱寡歡,我特別要他扮觀音,掛在胸前的左手,就可持甘露瓶,右手當可自由揮灑甘露水,卻意外贏得很多掌聲與歡笑,真是最典型「因材施教」,「創造價值」的優良教學模式,同時該院生活教育很落實,院童自行洗衣,自作早、晚課修行,過堂禮儀、寮房整齊清潔,非一般學校所能及。我感受到大慈育幼院全體教職員工,二十四小時全天候投入照顧院童,這種犧牲奉獻的精神,甚為敬佩。蕭院長很誠懇要我為院童說話,我獲得院童熱烈歡迎。我大為嘉許同學們的卓越表現,將來必定是佛光山的優秀人才。大家要感恩惜福,感謝老師、院長、師父、師公的關愛,好好努力學習。最後我拿兩仟元請陳老師買小點心和各位學生結緣。 二十三日在高雄市新落成的「南屏別院」掛單,每人住一間房,是一棟十三樓層建築物,莊嚴宏偉的外觀造型,結合新穎的室內規劃與翠綠的庭園造景,融成一個圓滿的人間淨土。這次旅程我們參觀在南屏別院美術會首展──「港都藝術家聯展」、普門寺、高雄念佛中心、旗津天后宮等地方。最後感謝佛光山妙性法師送我三套經書,而且期勉務必深入經藏,這三套書是《佛說千佛洪名寶懺》(上、中、下)、《大智度論》(十冊)、《摩阿般波羅蜜經》(上、中、下)。也感謝陳丕陽會長幫我打包運回金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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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金龍飛起來
星期一晚上,電視報導近日陷入困境的遠東航空公司,幕後金主現身,竟然是我們的金門酒廠,看到這則新聞,不禁擊掌叫好,真是難得,咱金門竟會有如此大手筆,大動作,先不要說將來入主成功與否,光是這幾天媒體報導的廣告費,就不知替金門酒廠賺了多少,難得我們要從「小島意識」脫困了。 這把火其實不會是新任金酒董事長雷倩的「燒飛機」,這樣的想法絕對不是現在才有,也不會是一兩個人的想法,前立委吳成典以前就拋過這樣的議題,但都沒有契機,不知是有水無渠,還是有渠無水,很高興看到今天府會聯合出征,也許金門有自己的飛機公司的美夢會成真? 我在想,如果有一天,金門飛機公司的飛機,機身上畫了一支大大的白金龍酒瓶,飛在天空,飛到台灣,飛到大陸,飛到世界,那時,身為金門人的你我,心裡會是什麼感覺?會不會大聲說:赫是金門酒,赫是全世界尚讚的酒。 金門的執政者一再標榜:「讓金門走向世界,讓世界看到金門」,這個願景是對的,金門地小人少,要躍登世界舞台,並不容易,只是我們可以思想自由,編織一些「從小到大」的美夢,而且也不一定就不會實現,前陣子,閱讀廈門大學易中天教授的《讀城記》,我尤其喜歡「廈門島」這篇,易教授在解讀廈門,從海島漁村到通商口岸,從海防前線到經濟特區,是「國家級的衛生城市」,是「國家級的環保城市」,是「國家級的圓林城市」,這些讚語,自從小三通後,許多老老小小的金門人都親眼目睹,都親身體會過,金門人到廈門旅遊、購物、置產、就學,也比1949年之前的父叔輩,熱絡程度是有過之無不及。 易教授觀察入微,他在論析廈門的文化性格與特徵,說了很多廈門的好話,比如:廈門人重視子女教育、對待客人熱情大方、不愛談政治、不善言辭、很安靜很清潔、性格溫和、眷戀家園;但也說了許多廈門的壞話,保守封閉、消息不靈通、不敢或不願或不屑嘗試新事物、缺乏闖勁、缺乏激情、慵散、無所謂、眼界小、野心小、膽子小、氣魄也小、追求舒適感而不是成就感、眷戀小家庭而不是大事業、容易抱殘守缺,這些評斷雖是他一家之言,但我在想如果這些是指標,是否也能一體適用在金門。 我嘗試梳理一下金門的文化性格,近代的金門,也曾經是前線戰地;也有海上公園的美稱,沒有工業污染、腳底不會隨便就踩到雞屎狗屎;金門人重視子女教育,學士碩士博士比率高;金門人待客熱情,出手大方,人家送他一包新東陽,他會回送兩瓶高粱酒;金門人忠厚篤實,過去因為軍管的約束,不敢也沒閑談政治,不愛說話,謹守沉默是金的格訓;金門人內向保守,客氣溫和,即使參加宴會,偶會迸出一兩句話來串交情,但又不知道下去要談什麼;金門人顧家園,年輕人大學畢業,家長先希望他回家鄉找一份安定的公教工作,真的沒機會,才會放他單飛……,其實還有許多金門的文化性格,一時也說不完。 廈門與金門,好像也有一些相似性,廈門有廈門島和鼓浪嶼島,金門有金門島和烈嶼島,土地面積相差無幾;廈門從鄧小平南巡開放作為經濟特區後,高樓大廈像森林,吃喝玩樂處處有,還真應了「廈門富」的諺語,我們金門人更是把廈門當成「灶腳」,三天兩頭跑不停,也為廈門每天二十萬的流動人口,增添了數字。 易中天說:「島原本具有開放和封閉的二重性。因為島所面對的大海,既可能是暢通無阻的通道,又可能是與世隔絕的屏障。」我們的父執輩從廈門到南洋打天下,島嶼沒有限制他們的雄心壯志,金門變得很大,今天,金門要跟人家競爭,除了自己培育人才,來掌舵金門這條船,有選擇性的引進傑出人才,跳開「小島意識」,讓金門真的可以開大門走大路,或許是變化的契機之一。 當然,我們對家園的責任感,要是也能如易教授說的:「廈門人無論是在建設自己的城市,還是在維護自己的城市時,態度都十分自在、自如、自然,就像是在裝修和打掃自己的小家和住房。這種從容乃至安祥,無疑來自只有廈門人才有的對自己城市的『家園之感』」,是呀,金門是我家,建設靠大家,不是口號,而是行動。 寫到這裡,想到如果有一天,金門的飛機,載運金門高粱酒,到處賣得嚇嚇叫,讓酒客喝到美味芳香的酒,不只是口腔刺激而已,也能喝到一點金門獨特的文化,那才是好酒,那時,研發金門高粱酒的葉華成先生也許會在天上揚起一絲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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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念一位金門教育家
他離開人間快二十年了,但在筆者心中,他依然活著,一刻也未曾離開過。 六十年不到的人生,他以金門為家,像一棵樹,緊緊擁抱著大地。他大半生獻給金門的小學教育,彷彿是為教育而生。要不是肝癌,他那捨得放棄他熱愛的工作。 聽他的一位同學說,他們在校常爭第一名,最後還是爭不過他。由於他父親反對,更由於家境欠佳,他只能留在金門唸完高中和簡易師範科,而無法遠赴台灣唸大學。他常告訴他的子女,不能上大學是他一生最大的遺憾。雖然後來在金門利用暑期進修了專科班,但還是心願未了。因此,他常勸勉子女:能唸多少書就儘量去唸!後來他其中二位兒子完成碩士學位,一位兒子獲得美國博士學位,令他欣慰!他的理念,正反映當時金門家庭與社會非常典型的價值觀。 外貌看來,他是道地的金門人,臉上泛著金門氣候塗染的黝黑色彩,還有青春豆刻鏤的滄桑痕跡。他身材高身兆,不算壯碩,也談不上健康,卻難掩令人尊敬的樂觀與開朗表情。他的身體散發十足的金門鄉土氣息,更反映當年金門經濟衰弱,三餐只能吃甘藷而形成營養不良的事實。他一口金門腔的國語(或華語或漢語),比阿港伯的稍好些吧,至少聽來很親切也很金門。 說他是金門人單從外表和口音來看,恐怕不夠具體,透過他言行所流露出金門人的精神特質,應最寫實。他給人最大的印象是待人和藹、笑容常開;還有,一股吸引人的、屬於金門人特有的質樸堅毅氣度。據他的夫人說,他清廉勤儉。校長任內,常有屬下為感念他關照與愛護,會透過他的夫人,私下送禮,表達謝意,但都遭到婉絕。他的夫人在說到另一則故事時,情不自禁地流下感動的眼淚。她說每個月薪水他一定整袋交給她,而她總會塞在他口袋裡一點零用錢,怕他當校長身上沒帶錢,臨時要用而沒有會被見笑。可是,每個月給他的零用錢,他都全數歸還,數十年來,從未改變。在現代人的眼裡,像他不懂得享受,不知道花錢,簡直是不可思議,但那的確是上一輩金門人留給我們的美德。那種美德,如今只能嘆為觀止! 他對金門教育的貢獻,除了服務過的學校,從開瑄、述美、金沙、金湖到賢庵,所有他經手過的人、事、物、制度、規章等,都達盡善盡美外。最可貴的是,從事教育,他不止於說教,而是以身作則。溫文的言語中,顯露出愛是他教育的最大哲學;儒雅的舉止裡,更說明民主與和諧,是他想傳播的最高真理。小學是基礎教育,在他不倦不厭地雕塑下,造就了無數品學兼優的社會棟樑。他的偉大,是在平凡與實在中展現的:默默地,耕耘著根本的工作;淡淡地,吐露出高雅的芬芳。 他一生對教育的執著,由他臨終前在台北三軍總醫院,見到病床上提供病人用餐的旋轉與升降的活動餐桌,可以看出一斑。生重病本應好好休息,他卻仍不忘教育,念茲在茲地說:「這張活動餐桌,要是用到我們金門小學生的課桌椅上,那麼坐後排的學生,可以調整高度,就不怕被前排的學生擋到視線了,那樣一來教學效果一定會更好!」唉!──像這樣生為教育死也為教育的金門人,怎不令人肅然起敬!這份盡忠職守就是金門精神最具體不過的表現了! 上述這位金門的教育家,不是別人,正是筆者的父親(蔡校長金皮先生),筆者此生景仰、敬愛的父親!日子愈久,懷念愈深,也愈感受他的偉大!相信還有許多像他這樣默默奉獻的金門人,值得我們懷念!他們的金門精神,值得我們生生世世學習與發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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隱在狂風中──趙二呆的「藝奴居」
「老伴走了,岳父老人家走了,台北再也沒有任何牽絆,我也該走了,走出這片繁華的景象,走出這座喧囂的城市,生活的列車即將抵達終點,終站是──澎湖。原本想到澎湖尋覓一處無人的小島,蓋幾間寬敞的屋子,趁著還有力氣時,作幾座大型的雕塑,錯錯落落的散置島上。這是個想法,但這個想法,和種果樹的夢一樣脆弱,經不起人事的安排。此時面對著花了一輩子時間與心血的畫作、印石、陶塑,唉!總得為它們找個棲身之處吧!」 ──二呆《隱在狂風中的熱情》(1992) 不到一星期內,從報上地方新聞同一個版面看到三則連續性的報導,「趙二呆紀念展今在北縣藝文中心揭幕,罹癌獨子趙子成將從安寧病房搭救護車來揭幕」、「為保存父親作品奔走,趙二呆畫作展,趙子成臨時不適,昨天未能如願赴會,徒留待命多時的救護車空等,縣長周錫瑋已指示將開幕過程拍成影帶致送趙子成」,「完成父志,趙二呆長子病逝」。 串連式讀到這樣的訊息,我是有感覺、有畫面的。 二呆將他人生旅途中的最後一本書《隱在狂風中的熱情》,交給我完成出版。 總會在秋末初冬、東北季風刮起的季節想起澎湖。每秒六公尺四的風信呼嘯而來,凜烈的風聲,挾帶著稀疏打落的鹹雨;或在二一五高地的崗上、或夜巡的路上。我漸漸地喜歡這種孤寒的氛圍。 一九八二年,踏上征塵、軍旅澎湖;初臨斯島,我在一篇〈風情萬縷〉的少作寫下「要來風島前,心裡直想,那是甚麼鬼地方嘛,六十四個大大小小的島嶼,以前坐船到台灣,途中都要經過風島,她那拉得長長的身軀,在黝黑中溶入些許慘白,看輪廓而直覺那是荒涼之島,聽說樹木都難以種活,沒有綠色,會有甚麼生趣才怪」;全年暴風日數一百三十八天,鹹雨之患,地狹民稠,田不足耕,「惟番薯、大麥、黍稷,升斗湊解,合有百餘石,不足當大師一餐之用」,天哪!除了吹不完的風,一個大兵所臨之地,竟也是四百年前鄭成功所踏出的餓島?報到之後,這才清楚澎湖散落的島嶼已不再是舊有記載的六十四座,而是重新發現的一百座。再多島嶼的散落,對我而言,不過是與弟兄站在崗上哨所一一細數後的「鳥嶼鳥不飛、花嶼花不開、貓嶼貓不叫、雞籠嶼沒有雞、豬母礁沒有豬、將軍澳沒將軍」。對待一座有歷史的風中島嶼,我原是不存在好印象的。 日子久了,踩踏而出的情感,給遠方友人的信,末了,總習慣寫一句「抓一把風送給你」。友人笑我為風所瘋,也開始懂得在風中相思了。 風吧。澎湖成了我的鄉愁。 離開十年後,一九九一年十一月,我又來到了澎湖。來喚回褪色的草木記憶,也來造訪一個人─趙二呆。 一九八八年八月,台北皇冠藝術中心為七十二歲的趙二呆辦回顧展,展出水墨、西畫、陶藝、雕塑、素描、攝影、篆刻、書法、版畫、詩、文,合為「十一個二呆」;被視為性格獨特、思想另樹一幟的趙二呆,我從他的水墨作品看到〈眺海的人〉、〈睡貓〉,也自油畫進入〈夢鄉〉,又在篆刻裡讀到〈刀痕心聲〉、〈無人問〉、〈天堂自己造〉、〈偶到人間一遊〉的句子。隨心所欲,不受傳統世俗標準所拘限。這人真奇啊!藉由這次告別台北回顧展,二呆正式宣布要歸隱澎湖了。 二呆,本名趙同和,一九一六年生於江蘇,西北大學政治系畢業,歷任福建三元、將樂、林森三縣縣長,來台後,於農工企業總經理任內提前十年退休。悠遊藝林,舉辦過多次畫展,出版過《夢痕》、《二呆水墨》、《呆畫呆話》、《十一個二呆》、《人生小品》等書。取「二呆」之名,緣自在家排行老二,自幼木訥寡言加上舉止迥異的特殊行徑,是家人眼中的「呆子」;對繪畫產生興趣,二呆自述「當同齡的孩子們正活蹦亂跳、四處遊玩時,我往往一個人悄悄的坐在廊中簷下,讓思緒無邊無際的飄移,或獨自躲在柴房裡,濡筆研墨,留下一張又一張自在的痕跡」。 出身將門世家,岳父也是大名鼎鼎的顧祝同將軍,二呆的一生中卻也歷經了兩次生離死別的悲痛。在他擔任台灣農工企業公司總經理那一年,兩位青春年華的女兒在台北做客時慘遭殺害。事發四年內,二呆每看見有束馬尾的年輕女子,立刻會想起愛女,心中的刺痛幾教他發瘋!一九八五年四月,共同生活了五十二載的老伴顧振璜過世,二呆再面臨難以承受的情感創擊,五十天內足未出戶,用盡四百張宣紙,宣洩思妻之情。也就是在這個時候,二呆興起遠離台北傷心地的念頭。 到澎湖去!二呆在馬公市文化中心旁找了塊一千坪的公有土地,與澎湖縣政府合作,地方政府提供土地,二呆出資設計、興建出三百坪的「二呆藝館」,彼此簽訂合約,建成的「二呆藝館」由二呆居住、創作、管理,直到二呆百年之後,再把房屋、作品全數捐給縣政府,二呆開出終老後的唯一條件是「這座藝術館除了收藏我的作品,不可移作他用」。 「二呆藝術」又名「藝奴居」。一九九一年十一月二十三日,我到澎湖造訪二呆時,七十六歲的他已在這裡生活了四年多。北風狂嘯中的風土人情也早已融入了他晚年的創作畫布裡。那一天,二呆的話興很濃,他也領著我看最近揮出的水墨、油畫、雕塑,以及刻寫在藝館牆面的金石之句,他甚至把抽過的每包菸盒不規則堆疊在畫室一角。一千坪大的院子,三百坪的房子,一個人住,不寂寞嗎?「只有寧靜,沒有寂寞」,二呆淺淺地說,他又指向一件金石作品,「人世間,誰也無法造天堂,要有,就是自己,心身是屬於自己的,精神是屬於自己的,天堂,只有自己造,只有自己能造天堂」。 「藝奴居」的二呆,臨別前託我將他一部尚未命名的書稿帶去台北,又寫了句話送給我,「願天下多傻人」。回到台北後,我與出版社的朋友激盪出一個書名,《隱在狂風中的熱情》。 澎湖的風,突然飄來一陣雨;一九九五年二月十三日,二呆在睡夢中過世。隱在狂風中的熱情,二呆說的,「來是偶然,走是必然」,「於今我一無所有,只有藝術」。浪漫、瘋狂、禪意,「藝奴居」的主人二呆走完他漫漫七十九載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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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髮‧得失‧生命之光
很難為哀傷、多難的日子定下一個好題目,就像瘖啞的喉嚨發不出聲音表達自己,而借助文字抒發也不見得是完全正面,它有時像一個陷阱,讓脆弱無助的人自動傾斜跌入那窟窿,久久也無力爬出來,這時只有等待,等待時間的流水帶走一切障礙物,再漂來一根浮木、一個可以撈起自己的影像,然後我就可以抓住它,順勢躍起,重新整理一次「失去」的經驗,換得一點生命之光。 每次發現新的災難像刀箭一般橫掃而來時,我都會機制式跳開,再跳入一個異常忙碌的循環裡,以新計畫和激奮的行動力來對抗橫逆,有時輕易完成了不可能的任務,有時險路走到一半我就筋疲力竭,不得不放棄原先努力撐持既得的一切,那一刻,失與得對我完全失去意義,只剩下一口氣的呼吸,陪伴我等待天光來,照癒我傷痕累累的遭遇。 這些我不想要的苦難一再循環發生,我的生命格局反而越來越深沉、遼闊,堅毅得讓我備加感恩戰地出生的背景,也許那花崗岩真的是我生命本體的支柱,有了這一頑強底盤的護衛,我可以繼續一直挖礦,直至最後的目標完成,我不必擔心自己會被意外壓垮、壓倒。 如果那一天,我有時間把一頭長髮慢慢梳順,那就是我輕鬆、快樂的假日。 我量了量頭髮的長度──83公分,它應該還可以繼續留長下去,但我一定得努力克服,不要再被身邊的詩友用力敲手指警告:別再這樣「神經質」的梳頭髮了。 前些日子,每天都要跑醫院,為了抗議命運加諸的不幸,我拚命挑戰自己的極限,忙得只有利用走路、搭捷運、看電影的空檔,才有時間梳理頭髮。我把十指伸張成一只 梳,用最優雅、自在的姿勢梳啊梳的當眾「舞弄」一頭長髮,那83公分長度的頭髮難免有照顧不夠周全處,在雙掌耙梳下被扯斷了,我用最輕柔的動作把它們纏繞在我的左手食指上,然後捲成一個超迷你髮圈,藏入我的背包外側袋中,在捷運上進行這一切安靜的動作時,其實我心裡正在積極構思下一篇詩文,但看在同樣安靜且半閉目養神的詩友眼中,我專注的形象卻被幻化歸類為恍惚…失魂…魄散…的異類,難逃被用力敲手指警告的命運。 83公分長的頭髮與得失、生命之光有什麼關係呢?當然絕對有、也可能沒有關係,真正值得思考的是:為什麼人總要先「失去」一些東西,才能換得更想要的呢?所謂「代價」,是偏向正面還是負面的思考呢?在得與失之間,能去追究「公平」的議題嗎? 在多災多難的日子裡,我真的失去了梳頭髮的時間,我已經有好幾年沒上美容院了,所以頭髮一直長一直長……每次有人問為何我的頭髮如此長?我都不知該怎麼回答…… 我想,我真的把時間催逼得太緊了,作畫時都在搶天光,但不加緊腳步怎行啊,不斷蹦出來的急難一直在後面追,我只能積極的逃啊……況且那些瞬間飛逝的萌動是完全無法複製的,光所帶來的奧秘變化,只能憑敏銳的神經當下捕捉,後來的感覺、觸動是來不及連結來做剎那的紀錄的,而儘管記憶可以儲存,但那也是不可信任的,就像走進戲院,在黑暗中有一些東西深深刺心靈,但散戲的燈光亮了,你必須告訴自己,那些「心靈所得」就像食物流進腸胃,可以變成養分繼續滋養自己,但不能回頭去找尋它曾是一只蘋果或是一把鮮脆的青菜。 去北投泡溫泉這一天,我忘了帶護髮的精油髮油,長髮吸收了硫磺的氣味,變得更難梳了,但這一日我有時間用一只赭紅的掌形 梳慢慢的梳啊梳,詩友說:你下次最好用牛角梳子,可以增進循環,身體會更健康。上次我們在上海旅行時,在街頭曾看過一個小舖子,專賣各種天然材質的髮梳,但我沒停下來買,因為我有十根靈動的手指頭呀,那天天氣很冷,我戴上帽子、圍上圍巾、腳穿厚厚的羊毛襪,而隨時可以在行走時變成 梳的十根手指頭,全都藏在暖烘烘的羊毛手套裡。 那一天,溫度低得快要下雪,陽光失去了歡顏,手腳凍得失去靈活……… 我心中卻充滿飽滿的詩意,那是深沉的一種得與失的體悟,非得要逃得遠遠的,暫時拋開切身的煩惱,暫時放逐在異鄉,積極開創陌生地的新契機,受困在島嶼的人啊,才有可能做一個完全的健康的人。 那一天,我放任一頭長髮在上海街頭飛揚,十根手指頭安全的藏在溫暖的羊皮手套中,偷偷笑著,沒有被敲指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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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石頭相遇
回到溫哥華,一個聚會等著我,主題是『Bring out the best in people.』(如何激發人們最好的一面)。 帶領者是一位亞裔加人,她要大家思考宇宙能量如何運行,從中學習善用自身的能量,並將此能量回應給全宇宙。為了將能量具形化,她提出顏色、五行說以相佐證:大自然充滿金、木、水、火、土、靈、石、氣等八種能量,各有其代表色,彼此截長補短、巧妙互動,形成和諧圓滿的宇宙。人類若能效法自然,運用本身具備或是後天補強的顏色能量,來與周遭各種不同的顏色能量進行互動,自然事半功倍、無往不利。隨後她自袋中取出各色各樣的石頭,個個小巧晶瑩,「它們都代表不同能量,而且會自然與你相遇,如同我們今日共聚一堂,皆是緣」,說話的表情真誠中帶點神祕。她抬頭望了一下在座者,旋即道出每個人的顏色以及他們所欠缺的顏色,絲毫不費力氣,因為她說:「你們的顏色非常清楚,一眼就瞧見了。」臨走前她贈送每人一顆石頭,石頭的顏色因人而異,以互補色居多,建議大家隨身攜帶,可以增強能量、增添信心。 乍聽之下,其立論應緣於老子道德經:「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所謂「能量」指的應是天地萬物按其自身生滅變化,自然形成的一種潛在力量。了解五行相生相剋的道理之後,一己之小宇宙便能融入大宇宙運行無間,產生無比的力量。不過,西方人重視實物,眼見為憑,因此取了石頭作為外相,藉以開發心靈能量,鼓勵自我實現。 像這種為了滿足老外對神秘東方的幻想,應運而生的觀念與產品,立意固然良善,但畢竟過度簡化了東方古老文化的體用之義以及人心之妙,我因而有些分神,思緒開始自行遊走:紅色為火、橘色為金、黃色為土、綠色為木、藍色為水、白色為氣、紫色為靈、灰色為石……….;也胡亂跟隨大家拿了一顆石頭。 就在把玩手中這顆石頭的時候,聽到了帶領人說道:「這只是目前對你有幫助的顏色喔,顏色隨時會改變,有一天希望我能夠從你們身上看到所有的顏色,那代表你們個個都成為最有能量的人了。」我的精神為之一振:「好一個『應無所住而生其心』!」沒錯,成住壞空、天道循環,講的正是易經的「易」字──變化;石頭不會是萬靈丹,當下用它卻不必受制於它。與道德經並列為道教重要經典的陰符經,開宗明義就說:「觀天之道,執天之行,盡矣。」意思是說觀察天道,運用天道運行的法則,便能控制萬物、改造自身。所謂道法自然,是無為卻不是無所作為;了凡四訓談立命、改過、積善、謙德,也是強調順命而不宿命。 因為不宿命,人生才又有了創意;不同顏色的石頭,兀自展現出不同的創意。我撫摸著手中綠色透明的小石頭,想像它可能已有上萬年生命,自然形成一種智慧與圓融。我與它偶然在這個時空相遇,暢談宇宙法則和生命之鑰;有一天,我的心靈能量也將幻化成無數彩色的石頭,與他人相遇,與天地萬物相遇;而能量,便在此施受之間不斷蓄積,直到見證生命的奇蹟。 帶領人接著對施與受作了註腳:「Give and let go of expecting anything in return and your energy will then open the door for a miracle to come in to your life.」(儘管給,不期待回報,你的能量之門會打開,迎接你生命裡的奇蹟)。 我遂又讀到了石頭的溫柔敦厚。其實,石頭何嘗言語,說來說去,不都是說者內心的反射口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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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瞧這個醜陋的看守政府
農曆大年初七,政壇爆發行政院動用國防部、經濟部及所屬相關國營企業預算,投資成立以「台灣鐽震公司」為名,做軍火買賣的「民間公司」,該公司董事長由民進黨大老吳乃仁掛帥,董事及核心領導階層悉數為阿扁的心腹與爭議性高的綠營人士。消息曝光後,由於社會譁然,大加撻伐,最終卻以國防部長李天羽辭職下台收場,該公司即將關門大吉,以杜悠悠之口。這個事件表面上看似乎是民進黨偷吃被逮到,事實上,內情恐怕沒那麼簡單,再深一層去看,阿扁又是贏家,因為他或他的心腹或家臣捅出了大紕漏,卻讓那個被列為「扁家軍」的李天羽掛冠謝罪,同時,又讓他在所剩任期不到三個月的情況下,實現了「文人國防部長」的心願,並且又提拔了一位新的上將;而國防部長易人,新任者雞犬升天,卸任者則樹倒猢猻散,幾家歡樂幾家愁,軍方高層又將人事大搬風,倒楣的是老百姓的納稅錢。 正值大選熱季,民進黨來日無多的看守內閣期間,其所作所為都會被外界拿著放大鏡看。日前藍營立委揭發扁政府企圖以十二億元賤賣政府在美國投資二百多億元的「華揚史威靈公司」,在輿論壓力下,經濟部表示選後再作處理,此時此際,這些企圖掏空國產的伎倆,必然爭端四起,絕非所宜,不但吃相難看,而且徒留話柄。正所謂「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立法委員費鴻泰亦於日前揭露,第一家庭管家阿卿嫂已納編為總統府的正式員工,這個訊息如果屬實,即使任用作業合乎程序,但是,這種毫不避諱社會觀感的循私行為,再為扁政府胡作非為的紀錄添上一樁。 八年了,扁政府因「核四停建」等系列政策錯誤造成國家的損失姑且不論;其在賤賣國有土地、國營事業轉民營、藉金融改革等重大措施,有無以五鬼搬運法掏空國產或圖利特定黨派、企業與人士,值得深究;加以官員貪腐以及選舉頻繁政策買票、綁樁固票盛行,國政內耗,經濟空轉,造成政府負債高達十三兆餘元,再如此下去,遲早搞到民窮財盡。最近,坊間盛傳,民進黨政府眼看總統選舉大勢已去,在看守政府期間,可能會大撈特撈,掏空或移轉國產,這些傳言,絕非空穴來風;以前述「鐽震公司案」、「華揚史威靈案」,提供外界更多想像空間與議論。阿扁曾說,五二○以前還有很多事情要做;以民進黨政府八年的經驗,一定知道很多「空縫」,就看在這二個多月的時間,還會搞出什麼「好代誌」來。 回頭再談「鐽震公司案」,這個在行政院副院長邱義仁主導下成立的所謂「民間公司」,其資金來源八成由政府相關單位預算支應,國會卻無監督權,而且企圖趕在五二○前完成手續開始運作,聲稱將負責日後軍事武器買賣平台,並帶動國內軍需產業發展;明眼人一看便知,這分明是貪圖軍火買賣龐大的回扣利益,所以先造成事實,不論政權輪替與否,將來都可以撈到油水。這件事最離譜之處,是案子被揭發後,行政院長張俊雄說是看報得知;更不可思議的是,國防部軍備局長吳偉榮在這件案子上,很多是跳過部長李天羽,等於與邱義仁私相往來,暗中運作,企圖矇混過關,尤其外傳吳偉榮將轉任該公司總經理,這種每年數億收入的職位,其誘惑力足以讓人性與軍人使命感盡失,亦足以遺禍國軍,李天羽對所屬考核不實,或未作防範,怪不得惹出這麼大的紕漏。 這個案子內幕重重,同時滲雜著外人無從得知,不尋常且高得可怕的金錢利益。因此,李天羽辭職,總政戰局長陳國祥也突遭撤換,透露出值得玩味的玄機,顯示這件連行政院長張俊雄都被架空的案子,幕後還有一隻黑手,這個「藏鏡人」是誰?從案情脈絡觀察實已昭然若揭。總之,如今阿扁政權卸任在即,非但不知有所節制,卻仍如此恣意妄為,這種吃乾抹淨的醜陋吃相,國民黨在立法院再怎麼多數也奈何不了他,難怪謝長廷會說他當總統才可以「制衡」國會,問題是:一個獨霸的總統,誰能制衡得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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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往東京(三)──銀色世界
這一趟到東京,除了迪士尼樂園,溫泉旅館的泡湯行程也是必要的啦,導遊在我們前往箱根的途中說了,今晚住宿的溫泉旅館位處山區,日夜溫差大,如果當時的濕度又恰好足以降下瑞雪,那就是你們的福氣了。白雪飄飄的美景期待很久了,多年前到黃山時,雪剛下完,只見滿山積雪,而加拿大那一趟更是只見殘雪、溶雪,沒有雪花飄在身上的臨場感,還真是冷得有點不甘心,這一回無預期東京行,難道會有這麼幸運的事發生嗎? 日本這個地方還真是乾淨,不僅道路一塵不染,連風景區街頭也找不到一片落葉、垃圾飲料罐更不見蹤影,對這一個一絲不苟的國家,我開始感到有點好奇了,是國民養成的好習慣,還是罰則特別重呢?有待查證。 先往箱根神社,感受林間古剎的禪意,據說神社建於西元八世紀,位於蘆之湖南端,是當地人為了船隻下水前祈求平安而建,園內古木參天,光是繫上繩結的神木就有好幾棵,古色古香的殿堂,紅牆綠瓦,特別適合拍照,在這裡,我找到幾處殘存的積雪,可見這裡曾下過雪,更對山上的大湧谷充滿了飄雪的信心。 箱根關所遺跡也位於蘆之湖畔,是江戶時代德川幕府為防止諸侯反叛而設立的關卡,檢查過往行人時,也對攜帶槍支彈藥的男女嚴加搜查,關所內的資料館並以真人同等的蠟像,來顯示當時盤查搜身的情況,可見當時法令森嚴與政權統治者的威權了,每一個時代的背景,隨著民主化的腳步而改變,而威權時代的消失,是民主進步的象徵,是大多數國家都曾經歷的過程,這過程,就像古蹟一樣留待紀念,而不應是一個永遠甩不開的包袱吧! 富士箱根公園中的蘆之湖,山色空濛,青松翠杉參天蔽地,把澄靜的湖面映得如詩如畫,在四千多年前,它是因火山活動而形成的火山湖,湖面積有六百九十公頃,我們坐在三層高的海盜船上,遠眺霧中的富士山,跟著獨眼的海盜船長(塑像)一起去探險,就在逆風破浪前進和湖面水鴨的陪伴中,對岸已經到了。 車子開往山上的大湧谷,這是一個古老的火山口,人稱大地獄,峽谷內有濃重的硫磺熱氣不斷冒出,和陽明山的小硫坑很相似,我們爬上山頂,為的是大湧谷的黑蛋,傳說中可以延年益壽,吃一顆可以多活七年,那當然要嚐一嚐啦!何況現煮得熱騰騰的黑蛋,剝去薄殼後白中透著黑黃色的蛋體蘸著鹽,還真是美味。下山時,陰沉的天空突然飄下細雨,仔細一看,可不得了,這是細雪啊!大家一陣歡呼,即使淋濕了頭髮,也要感受一下細雪飄在身上髮上的感覺,這雪小得像雨滴,但它真的是雪,離雪花飄飄的期待好像越來越近了呢! 傍晚時分,我們終於來到美麗的小湧園飯店,這附近群山環抱,湖水如鏡,溫泉眾多,以箱根溫泉鄉為名,溫泉的湧出量是日本全國的第一名,導遊特別交代,日本的三寶納豆、鮭魚、綠茶加上泡湯,是絕對不要錯過的,否則就白來日本了。 離晚餐還有一個多小時,我決定先去泡湯,換上飯店裡的休閒和服,我悄悄來到飯店內的露天溫泉池,早就有人捷足先登,在細雪飄飄的冷冽寒氣中享受溫泉湯了,外面雖然一片漆黑,但在燈光下的細雪卻分外清晰潔白,在煙霧熱氣裊繞中,享受放鬆後另一種悠閒。 六點多來到餐廳,整個會場佈置得美輪美奐,今天是ING的尾牙宴,我們在餐廳裡,不但要享受道地的日本美食,更要欣賞台上的表演,而這些別出心裁的表演,都是由ING的員工客串,據說今天所有的表演節目已經籌備練習了一個多月了,精彩可期,果然主持人一出場,氣勢就不輸專業的綜藝節目,詼諧逗趣的對話,把氣氛炒熱起來,而接著的故事性舞蹈,更是火辣動感,超炫的燈光煙霧,讓我猶如置身歌舞劇場,節目一場比一場熱烈,台下掌聲不斷,直到摸彩開始,才注意到送來的日式料理已經涼了,ING的尾牙自製節目精彩早有耳聞,今天親眼目睹,才知道這個小單位的人才濟濟,難怪業績年年第一,可不是蓋的。 氣溫越來越低,整夜,雪一直下著。 一早醒來,急著去泡湯,卻看見玻璃窗外的銀色世界,彷彿來到童話國度的夢幻劇場裡,我被眼前白茫茫的大地嚇住了,銀白色的樹,銀白色的屋頂,銀白色的山和雪白的地面,我想大聲驚叫,卻又無比的快樂,一夜之間,完全兩個世界,叫我怎能相信呢?這粉妝玉琢的銀色美景,真是好美好美! 熱氣氤氳的露天溫泉裡,也看得到週遭的雪景,早起的鳥兒躲在樹叢中唧啾鳴叫,而雪花落在池中,飄在臉上,熱中透涼的感覺,讓人覺得好幸福,這一刻,真的好想就此停佇啊! 用過早餐,利用上車前的空檔到雪地上去玩一玩,厚厚的雪地,鬆而軟,腳一踩就陷下去,有人已堆好了雪人,有人在打雪仗,有人不斷的按快門,完全不理導遊呼叫上車的警告,大家都太興奮了,不知是迷失在這片雪景中,還是捨不得離開這個美麗的銀色世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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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的書寫──柴門輕叩出版瑣言
用一本書獻給我思念的舊時家鄉,當記憶猶在,還可以順暢敲打鍵盤、任意思想的時候。我說「舊時家鄉」;似乎惟有這樣才足以傳達我想擷取關於島嶼的某個時期的片段記憶。家鄉一直以來循序漸進,一直都堅實存在,無論以什麼樣的面貌與風姿展現她的獨特和平凡。 也或許什麼都不是,無論地域歸屬或現實的版圖看來。但只要睜開了眼簾,就會發覺,我們從來都不是一個定點,一輩子註定要四處行走,八方遊移。沒有人一生只守候一處角落,從這樣的角度看來,只要留住心中那一部份美好的記憶,其餘的好像也就不是那麼值得在意了? 步入中年才提筆書寫,是我原來不曾預期的事。因為沒有預期,所以也就沒有任何牽絆。原先只是零零散散為逐漸淡忘的少年情事記憶書寫;在步入這個可有可無、也一切都顯得不是那麼確定的年歲。點點滴滴回想,逐字逐句敲打字鍵,然後儲存。從來不曾料到會演變如此,書寫不用提筆,而閱讀與創作卻面對著冰冷的一方液晶,毫無抉擇地與機器對談私密且難以言傳的記憶。 我們不自覺地經歷過一次又一次詭譎變幻的世代。 才明白書寫畢竟不是那麼稀鬆愉悅的事。我的意思,撰寫本身是美好的,一旦陷入因書寫而編織羅佈的情境時,所有關於回憶、想像、編織、虛擬、構築、反覆思芻、天馬行雲的力有未逮與不及之困窘。書寫,究竟是思想的釋放,還是情感的糾葛與解套呢? 那麼,就用書寫、插畫、用相機拍攝的記憶影像,在2008年春始,在浸淫過漫長寒沁、冷雨不絕的陰霾之後,聚集蒐羅,階段性的編輯成冊。輕輕輕輕地扣開那扇緊閉的門,以及門的兩端,那些遠遠近近、清晰與迷濛的距離。 費力地拉開塵封許久的恆溫除溼箱,彷如面對久未照面的老友般的尷尬;她沈默地隱匿在工作室一隅,盡責地守護著我的記憶托付,半點怨言都不曾吭氣。我每日來回走動,應當總有幾次擦身而過的機會,但我們形同陌路,只同時存在狹隘的空間裡,像兩個毫無關連的物體,不必也從來不曾刻意寒暄問候。從1999年按下數位相機快門那一刻開始,恆溫箱裡就僅僅是儲藏記憶影像的密室,連同停歇了的四台碩重堅硬的金屬老相機,也一起被塵封、逐漸遺忘。啊,我們正在經歷一個變革的時代。 無非是想從記憶的箱子裡,找尋ㄧ些經歷過的片刻、記憶所及的影像和儲存。 重讀這些曾經被開啟的記憶書寫的同時,腦子裡翻轉過一幅幅清晰生動的印象,最久遠的甚至回溯到在島上的地底坑道裡,提蘿蔔燈籠漫無標的遊走在黝黑的地底,探索年少的單純與簡單的滿足。然後是徘徊在兩座島嶼之間的猶豫未定,一次次漫長水域的苦楚之航行,然後就順著時光的運轉,隨著生命的步履依序漸進,逐步耕耘生活,在勞勞碌碌的城市裡……。 記憶容易反芻,書寫大致也還順暢,然而我極力想要找回曾擁有過的泛黃影像,一切就顯得繁複而困難重重了。超過三十餘載的時間與空間的變遷與搬動,就算照片底片還在,如何在數千張正片負片之間去翻閱找尋想要的記憶呢?有些畫面幸運地被挖掘出,有些怎樣都無法順利找到。 晚是晚了些,不過總算也圓了一份未盡的心意。持續勉力地書寫編排、費力的找尋配置圖像,成就一本記憶的書,就僅僅是這樣的一個念頭而已。 是個不尋常的年歲哦。那麼,就用這本書獻給我思念的家鄉、舊時歲月、摯愛謹敬的父親母親、親愛的妻以及家人和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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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與女
宣傳車上擴音器正以高分貝播送競選口號,聞之激昂,尤其是那別出一格的曲調,更顯鷹擊千里的出征鬥志!鵬舉不禁為當初力排眾議,摒棄那些流俗的競選歌曲,堅持採用「黃埔校歌」作為競選歌曲而自得;因為只有鵬舉知道,作一個優質的選舉示範,毋寧是此次參選更重要的使命感! 走出競選總部,跨上宣傳車上眺望,停靠在路肩蜿蜒的車陣,壯盛飄揚的旗海,忙碌的眾人,益令鵬舉熱血澎湃;更重要的是,自己的部隊終於來了:自怒潮山莊趕來的康拜、天祥、國強、明生等那種效率、投入及有條不紊的動作;尤其是康拜,那種默契及認知,鵬舉終於明白何謂上陣自家軍的道理。望著舖天蓋地的國旗旗海,恍如漢光武帝收復洛陽之歷史畫面,鵬舉竟忘形長嘯: 不圖今日復見漢軍之威儀! 看來今天的全島遊街造勢,已足夠一掃多年來之陰霾;鵬舉不禁有點斬除污穢選風,王師出征的快感。想到此,得意地拿出早上剛到的文宣,這份有女兒「小記者赤山社區暨澄清湖生態報導夏令營」照片在內的文宣,鵬舉一看再看,看得雯娘都吃醋: 「你是在看文宣還是在看你女兒!」 「真是有女萬事足;可惜兒子太小,無法來參與!」鵬舉邊看文宣邊自言自語地說著。 「經始靈臺!經之營之,庶民攻之,不日成之……雲起響應,就在今朝!」看著看著,重耳竟高呼起來,此時,坤垚走過來跨上車,瞄一下鵬舉手中政見附和說道: 「鵬舉!真不是蓋的,也只有我們才有這種政見!」 「燕雀安知鴻鵠之志哉!」鵬舉心裡這樣應著;不由想起日前語嫣在電話中的那段話:「昨日看許倬雲老師『市義千金』文章,提到抗日戰爭時,公路上千百成群的難民四散逃命,尋兒呼娘。在接近戰場的村莊,晒榖場上躺滿無人照顧的傷兵,呻吟哀號……」語嫣難過地停了一下: 「如今每一想起這段文字,就難過不已,誠所謂不知何處吹蘆管,一夜征人盡望鄉,戰爭總是不好的……」語嫣說到此,似乎說不下去,半晌,她繼續說道: 「希望老師一舉當選;實踐生平大志!」 「可憐烽火連江右;愁聽寒山寺裡鐘!所謂上兵止戰,以史為師,讀過古希臘史的都知道,就因斯巴達與雅典內戰不休,且雙方都有過引波斯為援手的事,當年捍衛希臘文化的理念遂丟在一旁。最後北方文化落後的馬其頓,竟以武力統一了希臘,古希臘燦爛的文化,自此成為歷史陳跡,想起現在政局……」鵬舉有感地應道。 坤垚看鵬舉未答腔,無趣地下車走開;此時,雯娘突過來: 「剛才王桂蘭來電話,你寶貝女兒來了,十分鐘後到機場,找個人去接她吧!」 「當然是我去!」想到這個念國一的寶貝女兒,鵬舉心情立即忭躍起來,多年來多少風雨,這對寶貝兒女才是他最大的支柱。因此二話不說立即跳下了宣傳車,準備開車去迎接這個心肝女兒,天可憐見,讓女兒目睹父親開疆拓土的壯舉;讓女兒親炙父親對心肝女兒的那點溫馨。 「但剛才不是廣播二十分鐘後車隊就要出發了嗎?你是主帥,萬一趕不回來怎辦呢?」 「不管了,我開快一點,千萬別讓眾人知道我離陣!」鵬舉早已啟動車子,絕塵而去,反正車紛人吵,誰也沒注意到鵬舉離開。 仗著路熟地便之利,鵬舉幾乎是全程超速趕至機場。終於十分鐘不到就到機場,顧不得停好車,就往候機室衝,卻不見女兒,問服務台才知還要五分鐘才到。鵬舉焦慮來回走著,好不容易見到多日不見女兒,清純女兒一見父親,尚不急不徐走來:「爸!」 「心肝女兒;快走!」鵬舉一把拉走女兒快步上車,女兒一臉茫然。此時手機響起康拜聲音: 「學長!你在那裡?車隊要出發了!」 「我到機場接女兒;正要回總部!」 「什麼?學長,你到機場接女兒……」鵬舉顧不得回應,帶著女兒疾馳趕回總部。 手機再度響起:「你在那裡?車隊要出發了,怎找不到你,霎娘說你去機場接女兒,這裡有一百多輛車子,你隨便找個人也可以去接,你到底在幹什麼?」震巽的聲音大得連萱兒都聽得到。 「爸!那聲音好兇,好像是阿伯聲音!」 「沒事,妳吃過飯沒有?」 「吃過了,爸,開慢一點,小心啊!」 好快,記得那年女兒才六個多月,鵬舉帶著她從台南回家,把她平放在後座上,誰知這小妮子一直哭鬧,鵬舉立即當機下高速公路,改走省道,不捨地把她抱在左手臂,用右手單手開車,雖然很辛苦也危險,但鵬舉卻是洋溢著溫馨。轉眼女兒已亭亭玉立,鵬舉不由生起一股後繼有人的欣慰。 「心肝女兒,爸知道了,諾,妳看這個。」鵬舉邊開車邊拿出文宣給女兒,分享他的傑作。 「是什麼?」 「我們正站在歷史的轉折點上!」 「爸!我看不太懂!」 「沒關係;妳只要知道爸曾打過光榮的一戰就可以!」鵬舉滿足地望著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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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粱酒,金門乾啦?
「哥倆好啊,四季紅。」「七巧,七巧。」「八仙啊,三星高照。」「全來啊,全來。」「喝。」「不行,沒有滿。來,拿酒來。加,再加。乾。」酒拳百百種,我卻都不懂,被轟。 回到金門後,此起彼落的酒拳聲不絕於耳,不管午飯或晚餐,喜宴或聚餐,鄉親只要進了餐廳,也不管大小餐廳,常會看到桌桌高粱堆如山,在高朋滿座,酒酣耳熱間,更有好飲者,挑剃年份,講究度數,錙銖必較,說得頭頭是道,一副行家派頭樣貌,把一些不善此道者,唬得一愣一愣地,他卻洋洋自得,好跩。 金門高粱酒是金門的命脈,五十幾年來屹立不搖稱霸國內,替金門創造了不少利基,它是金門的寶,可說是「金門之光」,鄉親與有榮焉! 去年賣酒又創佳績,收入新台幣112億5千多萬元,等於每天賣出3千多萬元,每個月賣出9億3千7百多萬元。對一個長住人口只有4萬多人的「小島」可謂「大成績」,但是小島的小民有否享受到更好的福利呢?我看是付之闕如,即使有,也是雞筋豆削,聊備一格,做做樣子。但是上繳中央的菸酒稅卻有新台幣46億元,如果把此金額像新加坡今年的退稅,拿出來分給目前擁有金門戶籍的8萬人口,每人大約可分得新台幣5萬7千5百元,如果是用來建設金門,那更是嚇嚇叫。 我並非主張抗稅,但是大家有沒有看到,台灣有那一個縣市政府像金門這樣「規矩」地交稅? 很多偏遠東部縣市或中南部縣市,自已現吃都找不到銀子了,那有多餘去繳稅?即使有稅可繳,也會想盡辦法能留下來的都要留下來,最後在無奈下,才會心不甘情不願地拖拖拉拉的繳上去。繳了上去後,還要再想盡辦法哭窮,去爭取中央更多的分配款及補助款,好比交5億元,再要8億元,一支一收還有得賺。那像我們繳了46億元,中央只補助30幾億元,這種虧本生意竟然只有金門做得到,說好?是規矩守法乖乖牌,說難?是愚笨無能呆呆牌。 可以把錢留下來嗎?相關法規我不懂,但是看看國營的一些公司,不都是有設立很多基金會、研發單位、投資公司等等嗎?甚至提高員工薪資、加發獎金、獎助民間社團等等。金酒公司或縣府主管單位有想過嗎?是的,有想過。敢做嗎?怕怕,不敢做。對吧? 民國93年(2004年)7月2日在金門縣文化局成立第二天的座談會,我曾建議金酒公司可成立10個基金會,每個基金會3億元,每年再撥款進去及孳息金額,就可活用在金門各領域及獎助海內外與金門相關者。現在如果不趕快想辦法去做,等到夜長夢多到時同床異夢就別怪琵琶別抱了。金酒公司大膽地做些好事吧!別讓鄉親笑你是守財奴。 金門要做的事一大堆,金門也有錢,但是金門的鄉親卻都苦不堪言。做生意就像開店在喝西北風,又冷又頭痛;做粗工就像餓狗在啃乾骨頭,又飢又肚痛;做農地就像老牛伏犁??維艱,又累又腿軟。除了軍公教,金門鄉親難睡覺,但願不覺曉。 高粱酒好喝嗎?好喝。鄉親呀!少喝一瓶吧,不管它是幾年份,也不管它是幾度,酗酒傷身,能保持清醒維護健康才重要。拼成酒仙打通關就了不起了嗎?帶醉開車小心臨檢,酒後亂性丟臉殆盡。 如果一天到晚只會「乾啦,乎乾啦!」那總有一天金門也會「乾啦,乎乾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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適意
穿著出眾的單身女郎,沒由地引人側目,似乎隨時隨地都有招蜂引蝶之嫌,尤其是端著一臉潔身自愛的高學歷女生,一身花花綠綠迎著陽光的朝氣,背影下總有詭異的冷冷覷視和令人不安的悶騷原罪。原罪或許起於女為悅己者容的成見,殊不知女者之容,悅己的成份比招惹悅己者的目的,比重懸殊得讓抱著這道成見之牆的人無法想像。陪太太買衣服的先生們都知道,當太太比著一件衣服問你好不好看時,她往往早已心有定見,你說好的她能指出缺點,你說不好的她能說出一串道不盡的好處,最後你說:「隨便,妳喜歡就好。」她會說:「你幫我看一下嘛!」這就是女人。她首先要悅己,然後才是要悅己者見她的容。有時候後者悅不悅其實不頂重要。容能悅己,才是真正的一件賞心樂事。 妹看著我滿衣櫃的花花綠綠、大紅大紫,幾乎失聲的驚叫:「哇!一櫥的花!你還真的一件件穿出去呀!」「為什麼不,我平日就這麼穿著,不過是家常衣服罷。」當時我正穿著綠地粉紅牡丹花土布大襟衣,兩個妹妹從餐廳一路指著我衣裳又喜又笑的,跟著我回家參觀衣櫃。「你什麼時候穿起這麼花的衣裳?」「不好看嗎?」「太好看了!你不怕太招搖?」「招搖惹誰?我結婚了還怕人追呀?」妹愣一陣,低低的說:「真是結了婚才不怕招搖。」 妳怕什麼呢?系上某女生偶爾穿了一件裙子就被說了半天。說些什麼?也沒說什麼。那就讓人說唄。 許多人一生一世努力的求名求利,平凡的求利不過就是為了滿足某種美好生活的構想;平凡人的名若可求,也不過就是成為眾所周知的話題之一。名人衣食你都可以放心談論,褒貶羨慕皆可有之,換你來讓人談論一番有何不可?非關道德的毀譽值得怕嗎?流言可畏有時候也是傳說來的成見。 但我結婚前,還真是怕隨衣而來的暗中窺視,也怕被無意招惹的人追求。大學到研究所整整憋了七年,終於為了穿上收藏多年的美麗衣裳自在地走上大街,讓身邊那個最少說話而以為最安全的男人牽住了手,我和我美麗的鮮色衣服們自在的擁舞,讓身邊那個人擋去所有令人不安的目光。 台北小居的陽臺有幾根唐竹,窗邊一盆茉莉,桂花的枝椏扶疏,如今正有點點金黃噴香。那是外祖母舊厝的天井,季節的味道。風吹落桂花粒在青石階上,時光流成畫的景狀。我穿出祖母的斜襟大褂,將一件件絲綢與棉布印花衣在竹影花香間抖開,如意襟、琵琶扣、龍紋繡、織金錦,花團錦簇,是榮華富貴的顏色,一邊還有藍染印花的棉衣,逕自散發著墨的幽香。我沉迷在祖母時代的氣味、色彩,及各種曲折有緻的服裝造型與裝飾線條裏,常常不能明白,這麼別緻而出色的美好工藝,怎麼會在這力求獨特的時代,被牛仔與T恤淹沒。老照片裏看著年輕時候的老祖母們穿得精神抖擻、神采飛揚的華服,我千欣萬喜地穿著出門,卻怎麼總在別人的眼光裏讀到奇裝異服的神色,那是內衣亮片都引不來的驚奇。我知道這是現下真正的奇裝異服。然而,祖母時代的華美與精緻,我在時尚街頭尋尋覓覓,也只能找得到一點點一點點的近似。當手工成為標榜商品價值的利器時,才忽然領悟,那個時代的精緻,原來正是手工的歲月,針線絲縷,是經心經眼的纏繞指間織就的。那個時代的美麗,現在看來真是驚奇。我領略了別人不無羨慕的訝異,卻也同時覺察到一種已經或即將俱往矣的惆悵。 鹿谷烏龍有古老的味道,是經年栽茶做茶的師父,才提煉得出的歲月的芬芳。每當戀古之癖來犯,就有落花流水紋的衣袖,執壺煮茶來解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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窄門
在大學錄取率只有百分之十幾的年代,我們每每把上大學形容成擠進一道窄門,今天大學錄取率已趨近百分之百,「大學窄門」當然已成為歷史名詞,然而就人生而言,每個人在社會上求生存,何嘗不是要擠許多窄門呢?大學窄門固已不再,但學生競爭一流大學的壓力未曾改變,求職者搶奪高科技或電子產業的職位也不容易,教師甄試、公職考試在經濟遲緩的今天年年報考人數激增。何以致之?資本主義下的台灣社會資源分配不平均,造成所謂M型社會,使貧者愈貧,富者愈富,為了更好的生活條件,大家只好往擁有資源的窄門擠。這是資本主義社會的必要之惡,它固然避免了共產國家人性怠惰的弊病,但也鼓勵了人類嗜血的動物性,使社會中少了愛、同情、和平等等可貴的情操。因為資本主義社會的生存法則往往是零和(Zero-sum)遊戲,贏者全拿,在這種適者生存的社會達爾文主義(social Darwinism)競爭場域裡,人們看到的往往只有強者或成功人士。 但資本主義社會在中產階級萎縮之後,成功者只能是金字塔頂端的少數人,何況我們社會中所謂成功往往是以名利或財富、地位來衡量,於是在窄門效應中,失敗成了大多數人的普遍經驗,造成許多人心理上的挫折創傷。我們很少教導我們的學生或子女,只要每天進步一點,只要克服生活中的某些困難,只要生活快樂喜悅,只要達成一個合理的目標就是一種成功。台灣的社會並不如北歐的一些國家如挪威,貧富差距不大,國民的生活條件相距不遠,弱勢者也有很好的社會福利,於是在生存法則下,大家只好拚命擠成功的窄門。在通往成功之路上,憑自己努力的當然有,但也不乏把別人踩在腳下,暴露人性邪惡一面的例子。 文明為求進步,競爭是必要的,但競爭而為惡性,就是社會發展的扭曲了。社會當然有一套遊戲規則如法律、制度等來規範競爭,但制度是人訂的,人也就可以遊走制度的邊緣,如拉關係、走後門、立黨派等,尤其在民主法治尚未深化的台灣社會,人情等人的因素往往使西方制度橘逾淮而為枳。以學術界而言,我國的大學模仿歐美,今天台灣國立大學中的教師更有百分之七、八十以上留學歐美,但許多西方大學立意良好的原則如教授治校在台灣卻窒礙難行,人情佔了很大因素,人情也使得許多公平競爭的制度打了折扣。例如教授升等雖有制度,但許多人升等之時,往往受到刁難,這種事在學術界時有所聞,原因往往是同儕間的競爭。 又近年來大學遽增,教育部倡言退場機制,如此一來,大學的競爭更加激烈。回想當初教改廣設大學,為的是改善大學窄門的窘況,但只要資源分配不均,競爭必然存在。尤其教育當局廣設研究所之後,已使研究生的增長為大學生的五倍,許多博士生畢業即失業,並沒有工作機會,大學退場之後,連現職的大學教師也要和中小學老師一樣成為流浪教師了,社會的挫折感只怕越來越普遍。政府廣設大學的政策,完全沒想到就業問題。有人說:政府貪污不可怕,政策錯誤才更可怕,信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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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倪振金先生〈閒談金門作家〉
倪振金先生元月三日一篇〈閒談金門作家〉,點出本人文章〈說金門文學缺乏的兩種人才〉一文缺失,指出個人目光不夠高遠,胸襟不夠寬大,眼裡都是「區域之限、意識之隅跟籍貫等政治元素之別」,倪先生並列舉《文心雕龍》、楊牧等文學理論精髓跟作家意見,以為佐證,個人受教甚多,卻不能認同。 倪先生結論提到「由於淺碟文化的泛濫,加上後資本主義的操作,以致影響讀者接近雅文的機會,亦侷限了作家的視野,令人浩歎。有鑑於此,倒不如不分畛域,引介大家作品於讀者,或許較為至論」。文中還提到「創作對作者而言,是不斷深掘自己心靈的過程;而讀者則是不斷深尋的歷程,兩者都饒富意境」。 若說,我寫〈說金門文學缺乏的兩種人才〉是希望金門能有一等的、偉大的「作家」,倪先生的〈閒談金門作家〉相對上,更則希望金門能有一等的、偉大的「讀者」,這是兩文出發點的不同了。從一般「讀者」邁向一等的、偉大的「讀者」,都需要祝福跟期許,但個人腹笥甚窘,一時之間卻想不起來有什麼樣一等的、偉大的「讀者」留名青史的。而倪先生所舉的義大利的劇作家(Carlo Gozzi)、劉勰、周作人等,都是以著作留名,甚至倪先生列舉的依楊牧言,提到夏丏尊的記敘文、許地山的寓言、徐志摩的抒情文、林語堂的議論文、胡適的說理文、魯迅的雜文等,莫不以著述、而非以閱讀留名。 個人當然同意倪先生所言,讀者跟作者一樣重要,但是在金門,是需要重量級、國際級的作家跟藝術家的。這種需要,可分作文學跟政治立場來看待。設若黃春明、高行健或羅丹、畢卡索、張大千竟是土生土長的金門人,這將會如何改變金門島的命運?對經濟產生多大的影響?金門在臺灣政治舞台、國際舞台,將產生多少發言權? 個人寫〈說金門文學缺乏的兩種人才〉時,當然沒把文學看到這麼功利,反而是來自一種焦慮感,但倪振金的文章看起來,卻似對金門人的普遍焦慮缺乏了解。金門人犧牲生命跟青春,護衛臺灣數十年,金門人曾是忠貞不二的戰士,我的親弟弟跟鄰居,國小畢業就跑去考士校,堂哥還因為金門背景,擔任過總統府護衛,而當年,又有多少父老兄弟,在戰火下搶灘,因構築工事而犧牲生命,這是金門苦難的歷史,也是金門人永遠的痛。若倪振金先生能觀察短短十幾年來臺灣的變化、金門的改變,或許就能明瞭我跟許多金門人的焦慮,而不至於提出「區域之限、意識之隅跟籍貫等政治元素之別」這樣的,讓我不知何以面對、因應的說法了。 金門縣長李炷烽多次在施政報告提到,金門人要當自己的主人,不再當被奴役的工具;立委吳成典不惜舉辦金門獨立公投,以抵制中國白酒進口;金門籍代表作家楊樹清甚至在離島會議,當著金門鄉親、離島代表跟中央官員(儘管來的只是小官員),嗆聲金門要獨立。新科立委陳福海以離島建設為政見,凸顯金門建設落後。走訪民間,常聽到對中央的不滿,《金門日報》副刊年前還有一篇撰寫金門獨立的小說。建議倪先生可以思考,何以短短十幾年,對臺灣、對中央都忠貞不二的島民,卻產生這樣的大逆變? 後殖民風潮下的去中國化、本土化,以及因之產生的臺灣最大、臺灣第一等呼聲,都讓離島邊緣化了,離島人在離島,就像不停漂往邊境的異鄉人,倪先生還可以再關心一下,若臺灣國成立,金門何在?基於被邊緣化、甚至被抹滅化的命運,金門以及金門人能不徹底看清楚自己所站的地方,探尋未來的出路嗎?金門人必須勾勒藍圖,揣摩危機,想像未來,而身為金門籍作家,也當共體時局,最好,真能生個土生土長的馬克吐溫、托爾斯泰或畢卡索。 不是金門人要劃分畛域,不是金門籍作家要割分文學的地盤,而是,金門被逼到絕路了,若我們心中還有故鄉、還有金門的存在,金門就是我們唯一的根據地。這次,金門人不反共復國、不成為反共踏板,而要幫自己打一仗。 文學的價值本在抵抗時間、空間的磨刷,顯現其內涵跟價值,身為寫作中人,不會不明白這道理。但倪先生所言的「作者深掘心靈的過程,以如椽大筆自然宣洩;所謂君子不器,提筆如行雲流水,行於所當行,止於所當止也」,難道,金門人就不能這樣被期許嗎?金門如果出個倪先生所言的大作家,豈不比出個一流的讀者,更值得慶祝? 誠然,金門文學在金門,如倪先生所言,是非常困窘的,倪先生認為作家應以真性情為文,不分地域跟籍貫,我卻持相反意見。金門文學沒有清晰面貌跟特色,正因為金門人缺乏自我認同,甚至以身為金門人為恥,當一個人無法面對自己的故鄉,又怎能奢談真性情?沒有真性情,又哪來「感性、知性交相著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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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禱子德芬芳眾緣和諧──參加「佛光山2008年翰林學人聯誼會」記要
「佛光山2008年翰林學人聯誼會」,今年元月廿五至廿七日,假佛光山如來殿舉辦,來自世界十六個國家──美國、日本、澳洲、香港、新加坡、馬來西亞,以及臺、澎、金、馬、中國北京媒體等的各行各業社會菁英──百位各級學校校長、二百位教授、老師、財團董事長、碩博士等,和各地區社區大學學員約有二千人,法喜充滿,會聚一堂聯誼,在這裡我見到好久不見的善知識,法師像金蓮淨苑前住持滿維法師、蒞金輔導金門會員大會的如堂法師,親朋好友像連襟鄭遵顗、周月娥副分會長夫婦、周軒任老師及其令堂義工、師兄師姊像曹金平、陳清秀、譚講師、蕭麗歡常務監事等,蕭師姊、慧寬法師和我,九十五年同時榮獲全國好人好事八德獎的表揚,真是相見歡。 翰林學人聯誼會,我們恭聆了慧寬法師的「現代人的身心安頓」,慧寬法師是我女兒書菲佛化婚禮的主持人,也是我崇拜的校園講師;又恭聆了佛教界才女慈惠法師的「佛教經典選粹」以及星雲大師的「佛教問題探討」、「佛教與現代問題」、「佛光山的人與事」等開示,都受益良多。並且欣賞由慈容法師所主持的「佛教樂藝饗宴」,由諸法師與大慈育幼院院童聯合所精采表演的梵唄唱誦,令我們嘆為觀止。 感謝金門協會輔導法師──妙嚴法師的來電要我參加,而且還要我多找人共襄盛舉,雖我努力了三天都沒有達成任務,但也因之才努力說服、拜託內人周老師前往,她也是第一次上佛光山的稀客。希望她能經常和我一起學佛。 會長二任四年,參加過許多會議活動,以這次與星雲大師的接心最長,感受受益當然也最多。回想另一次與大師坐得最近的接心,是大師上人蒞金主持佛光山金蓮淨苑上樑典禮,在尚義機場貴賓室候機時,聆聽大師對金門發展的看法,過後我在金門日報副刊發表一篇文章:<大師送觀念,誰要就給她>,把大師對金門的關懷、關心傳送給大眾。 佛光山四大宗旨:「教育、文化、慈善、共修」。星雲大師尤其注重教育,對僧侶碩、博士人才的培植,不遺餘力,他認為財物救濟是消極的,教育才是積極的救濟。在「佛光山的人與事」課程中,大師所介紹的僧團組織主管,大半都是碩博士畢業優秀人才,他不但叫得出他們名字,連他們的專長、背景了解的一清二楚,記性之好,令人驚奇。現在每年要花臺幣三千萬元學雜費,培養在各國就讀的碩、博士生。大師也慈悲地成立大慈孤兒院,收容照顧和教育一些的孤兒,讓他們能像一般家庭健全發展,如有棄嬰沒有姓名,為了報戶口,都跟大師姓李辦理。如今從會場上我們看見了,碩、博士已在工作上發光發熱,而院童傑出的表現,既能背誦經典、英語演講,又能翻跟斗,成效顯著,相信二、三十年以後,也將是碩、博士人選,佛光山的中堅、棟樑之才。 大師上人已八十二高齡,這次授課還全力以赴要與全體學員接心,除了不辭辛勞作三次專題約五、六小時的開示,和主持個把小時的新年摸彩活動外,還用心良苦,文情並茂地為我們寫了一封長信,好令人感動。茲節錄前、後數句就能顯示大師心志:「各位護法、朋友們:新春好!自前年宣佈『封人』後,我的弘法歲月並未休息,依然在推動教育,閱讀寫作,課徒開示,復興祖庭,及宣揚人間佛教中,一心建立善美淨化的地球,而不敢有片刻的懈怠,年月忽忽的過了,……眼下又是一個春秋。浮生悠悠人間千山路,我的熱血能為眾生奔放多少?我的心意能為佛教奉獻多少?趙州八十猶行腳,為的是探求內心至真至善的境界;我一介僧侶,年過八十,行腳世界各地,但求『人生三百歲』的生命毅力,持守好我一生奉行的戒律:『不忍眾生苦,不忍聖教衰』。戊子年元旦,衷心祝禱人人開發本性所具的『子德芬芳』,各個國家能不分地域、種族、膚色,邁向『眾緣和諧』攜手共創同體共生的人間淨土。 星雲合十」。 在「佛教問題探討」的課程中,承辦者中華總會秘書長覺培法師,向大師提問:「師父要寫很多文章,又要到處弘法,每天把您的行程安排地滿滿的,請問師父會不會感到厭煩?」師父回答;「感謝大家重用我,忙,就是營養;忙,才少病惱。所以,在忙中,有數不盡的樂趣;在忙中,有無限的喜悅;在忙中,能安身立命。忙的生活實在太美妙了!在忙中,我感到懶惰懈怠實在就是罪惡。 」大師的「人生三百歲」哲學,就是要發揮一個人要當五個人來工作的效能,他說:「這是一場與時間競賽的馬拉松賽跑」。大師的精進,值得我們效法。 覺培法師一共提了十二個問題請教大師,如風水問題,大師說:「佛教看風水,日日是好日,處處是好地。當年佛光山荒煙蔓草,經過四十年的慘澹經營,努力建設,如今已是佛教聖地,當年有人說佛光山面對高屏溪,流水會將財富帶走,大師認為,佛法要藉這法水長流五大洲。所以風水在我心裡。」篇幅有限,恕不能一一盡述。 在「佛教與現代問題」的課程前,佛光之友總統候選人馬英九蒞臨會場,引起一陣鼓掌歡呼,馬英九向在座的翰林學致敬意,表示佛教是社會上游的工作,是治療人心的根本。他推崇星雲大師所推動的人間佛教,對淨化人心,改良社會的重大貢獻,致表感佩。大師說,出家人不干政,但要問政,要關心政治,要關心民間疾苦,近幾年來,臺灣經濟蕭條,失業人口多,民不聊生,政治是管理眾人之事,我們豈能不關心?大師幽默說,像馬英九現在也是失業中,請大家幫他找個工作做,引來一陣熱烈的掌聲。 結業時,大會規定我們寫下最受用句子幾則:星雲大師的生活哲學:「不忘初衷,不請之友,不念舊惡,不變隨緣。」;「以退為進,以無為有,以空為樂,以眾為我,以教為命。」;「光榮歸於佛陀,成就歸於大眾,利益歸於常住,功德歸於檀那」。慧寬法師身心安頓的認知要「自我覺察、善觀因緣、正面思考、自我對話、常保定力、感動感恩」;行為要「廣結善緣、成長學習、參與活動、樂於分享,去除習氣」。慈惠法師的經典選粹:「入道要聞,發心為首;修行急務,立願居先。」;「佛法大海,信為能入,智為能度。」;「一念瞋心起,百萬障門開。」;「能行忍者,乃可名為有力大人。」;「照顧腳下。」;「平常心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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閱讀──從教科書談起
世界經濟合作發展組織(OECD)主辦的2006年PISA「學生基礎素養研究計畫」,針對56個國家,每個國家抽取四千五百名至一萬名的15歲青少年作為評估對象,應用紙筆測驗衡量這群初中學生的閱讀能力、數學能力和科學能力,在2007年12月初公佈結果,亞洲地區的國家,學生素養均質甚佳,在閱讀能力方面:南韓第一、香港第三、日本第十五、台灣第十六;數學能力方面:台灣第一、香港第三、韓國第四、日本第十;科學能力方面:香港第二、台灣第四、日本第五、韓國第十。台灣學生在科學、數學能力上均有不錯的成績,但在閱讀能力的成績排名第16,成績較不理想。 學者研究指出,閱讀能力強的人不但比較容易找到工作,甚至薪水也比較高,…閱讀能力強的人擔任高技能白領工作的機率就明顯高得多,而且閱讀能力比學歷高低更能準確預測一個人在職場的發展。愈來愈多的科學研究發現,通往美好未來的必經之路在閱讀,而且愈早啟蒙愈好…。(湖北省教育科學研究所,葉 平整理),因此閱讀能力的養成幾乎是社會與學校所關注的事。 學生閱讀能力之養成,和學生的閱讀態度(興趣與否)、閱讀時間(每日固定時間)、閱讀環境(家庭與學校閱讀空間)、讀物的多元性(單元與多元),均有所關聯,如何導引學生喜歡閱讀?建立閱讀習慣?讓學生接觸到不同類別的文章?這是我們教育現場亟待努力的。 在學校各個領域的教學成就,其實都和閱讀能力有密切關係,因此在培養學生閱讀能力上,若能預先設想學生未來可能的角色,將來他們也許會是老師、律師、醫師、會計師、工程師、秘書、老闆、實業家、科學家、記者、黑手工人、演員、藍領白領階級等各種人物,因此在閱讀取材上,除了陶冶性情的文學作品之外,也可從實用功能的角度上,取材於新聞報導、政論文章、科學論文、劇本、研究報告、統計圖表、網路信件、雜誌八卦、公文書等,而在文體上,辭意優美典雅的文言文,翻譯名著的文章亦不可或缺,也就是說閱讀能力的養成,除了教導學生欣賞文學,讓學生能綜合資訊,提出自己的思考分析,才是培養閱讀能力之道。 海峽兩岸在教育政策上,對於閱讀的推動也都刻意著力,只是策略有殊別,從兩岸的語文教科書編訂上,可觀其端倪,台灣從1985年及1998年的部編本,發展到2002年的民營審定本,由於授課時數的減縮,課文內容篇數也大幅度縮減(以2002年的民營審定本為例,各家版本的篇數,每一冊均在11-15篇的範圍內),另一現象是文言文選篇減少,鄉土文學錄取增加,使得教科書整體內容趨於簡化、生活化、通俗化與本土化,與大陸(人民教育出版社)所編印的中文教科書相比,我們的份量顯然輕薄許少(以大陸人教版七下的教科書為例:凡分六單元,精讀課文有15篇;略讀課文15篇;外加課外古詩詞背誦10篇,名著導讀3篇,附錄2篇,共15篇,其餘各冊篇數大致雷同。),大陸教科書的一大特色,是以單元專題規畫,選文按照人與社會、人與自然、人與自我三大板塊配置,取材羅列古今中外的名家範文;此外另編有「自讀課本」,作為學生的補充教材(以七下課本為例,共有24個小主題,內含78篇分章,篇章內容是教科書六個專題的細化,因此「自讀課本」是教科書的延伸、擴展與深化。),這樣的內容份量,確實質量數量高於台灣審定本的教科書。 寒假時我在廈門中山路的新華書局購書,走到教科書書櫃,正巧碰到一位女學生也在購書,我詢問是雙十中學初一學生,我請教她這厚厚的教科書與「自讀課本」,教師如何教完學生如何讀完,他答以教科書的每一篇課文,老師都有教,只是加上*字號的老師略教;而自讀課本,老師要求學生一定要看,而且老師會不定時抽查,她自信的說一個學期長長的時間,哪會讀不完?我驚訝於她的回答,當然也對大陸的語文教育紮根深化,留下印象與狐疑! 我在想芬蘭學生在國際學生評價項目各項素養均名列前茅(PISA2006芬蘭學生科學第一,閱讀第二,數學第二),據報導芬蘭18%的中學生每天花一、兩個小時,單純為了享受閱讀的樂趣而閱讀,就因為芬蘭學生閱讀能力強,連帶影響到其他領域的學習成就也提高,而我們教育部從90~92年推動「全國兒童閱讀計畫」,93年起針對弱勢地區國小推動「焦點三百國小兒童閱讀計畫」,95年起針對偏遠地區國中推動閱讀推廣計畫,政策的推動頗多頗勤,但在教學現場上,我總感覺閱讀的績效不易不彰,我想如何培養學生閱讀的興趣與習慣,是閱讀成敗的關鍵。 我在想我們若能在教科書之外,也能隨冊編訂延伸閱讀的補充教材,讓學生除了讀教科書的文章,也能增廣閱讀的觸角,增加閱讀的量;或是在閱讀策略上,也能學習韓國推動「晨讀10分鐘」,利用晨間頭腦清醒時刻,養成閱讀習慣;或是在彈性課程開設閱讀課,這些…,或許是增強閱讀素養的途徑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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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像
我在一家規模龐大資訊公司服務,負責計算機視覺的開發工作。我時常讓自己深深沈陷在回憶中,一般是在休息或獨處的時候,但有時工作期間也會如此。我相信回憶裡一切事物的存在,縱使它們不具有現實的可檢證特性。芬妮說我是個極端的懷舊主義者,這與我工程師的身份毫不相稱,但我喜歡如此。 回憶像一種孤獨的旅遊活動,旅途中有著各式迷人的景緻,我在各段旅途都設有記憶的界碑作為索引,界碑通常是那段旅途中最鮮明的一組影像,比如說,小學五年級的我得到全校演講比賽第一名。這個事件是由幾張並不完整的影像所構成,其中一張是擺在教室屋頂角落灰綠色的擴音器的影像,擴音器像朵喇花的形狀,中心有凸出的圓柱體。我抬頭看它,因為它正播出我演講第一名消息。我看到了小學的我和同學在清掃花圃,我們拿著笨重的竹掃把。花圃在教室正前方,抬起頭正好可以望見擴音器。 回憶常常就是這樣展開的。首先找到索引,然後沿著線索追蹤下去,就會有連綿不絕的影像被揭開來。我甚至看到我流著淚在陰暗的儲藏室裡背誦講稿,也看到了班上一位女同學因為沒有被選上比賽代表而賭氣脹紅的臉。 我的工作性質偏重在數位影像處理,就是把一張影像變成數值資料,再把這些資料拿來作各種微分,積分或濾波的運算,最後把運算結果還原,希望得到一張最清晰的影像或者可供辨認的圖形。我的實驗室裡有完善的電腦和週邊設備,也有咖啡沖泡器、躺椅和所有單身寢室可以找得到的東西,我經常在此熬夜。在實驗室裡只有兩件事可做:工作和回憶。有時芬妮會打電話進來,她總是打斷我正在進行的工作流程,要不就把我從回憶的旅途中召回。「X,我找到一家餐廳,脆皮鴨非常好吃,在和平東路,下班一起去如何?」「X,你有沒有在想我?」芬妮的聲音常使我想一種皮薄、肉脆、又甜又多水份的梨。 回憶的途中,我曾看過這樣一張影像:課桌裡有一只女生署名送給我的水梨。這個索引帶我看到了高中時代的我和我的父親,影像裡父親因為大聲斥責我的成績而使得臉部筋胳浮現。我看到我坐在教室裡沮喪的樣子,以及一個白淨瘦弱的女生,「X同學,吃個梨子對你的臉色可能會好一點。Y敬上」。父親正在房間憤怒地撕碎我的一封信,那是我的第一封情書。我還看到了用黑色細字鋼筆寫的部份內容,「…記得第一次遇見…總是在人群的遠方…笑容…交往…」。 芬妮說回憶次數增多是種心態老化的現象,像我這種年紀不該老是生活在回憶裡,畢竟,回憶是種消極的生命型態,是種老年人對過往日子的憑弔。芬妮有深厚的心理學造詣,她說,何況,回憶總是摻著許多不真實的想像材料。我在這時候提出抗議。芬妮說: 「好了,不談這個了,我們晚上吃什麼?」 有時候旅途過於漫長,或者因為長時間的回憶而覺得疲憊,我會在界碑的地方停下來休息,沖一杯咖啡,檢查一下我的電腦檔案,到目前為止,我的電腦磁碟裡共存有數萬張數位影像,其中有人造衛星的遙測影像,有生物、礦石的顯微照片,以及天文攝影的檔案,這些多半是其他單位委託處理的照片。還有一些是私自替朋友存錄的照片,我經常在朋友生日的時候把他的影像印在賀卡上寄給他,「天啊!你是怎麼做到的?」沒有人猜到卡片上的影像選自某張團體照,是經過轉換、強調、多重濾波後的成品。 我曾經把芬妮的照片跟林青霞的照片並列在螢幕上比對,隨後把兩張照片重疊,再利用影像處理技巧慢慢修改芬妮的照片。由於兩張照片拍攝的角度和神情不一樣,所以又找來十幾張林青霞的照片逐步比對修改。我保留了芬妮照片重要的特徵,譬如嘴角的痣、耳環、髮型,當然,還有臉型輪廓。最後我還拉寬了原來照片的色度差,使皮膚看起來更加白晰。在芬妮生日那天,我把這張放大彩色的照片送給她,她驚異得張大了嘴說: 「你簡直是個魔術師。」 回憶是件孤獨的事,整個旅途中只有我一個人以及那些令我快樂、驚愕或羞愧的影像。有一次我想找芬妮,沒有一塊界碑可以指示芬妮的線索,我甚至不知道芬妮是誰。 而回憶的一切都是真實的,我坐在電腦顯示器前舒適柔軟的沙發上深深想者,每一張影像都那麼永恆地存在,那麼真實地陳述著我的希望、失望、愛悅和憂傷。我再度進入回憶,把不同時空的我的影像疊合起來,見到了一個陌生的人,他對我微笑,沒有疑懼沒有欺騙,他真誠而且似乎有著洞悉一切的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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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韻──一位陌生女子的來電
「……信上開題的稱呼是『你,永遠不知道我的你』。他迷惑了,這是稱呼他呢?還是指一個虛構的人物?這引起了他的好奇心,一直讀下去。……『我買了你的全部著作,如果某一天報紙上出現了你的名字,這天便是我的好日子。你信不信?我讀你的書,讀到可以背誦。如果有人半夜叫醒我,提示一句,我立刻能接著背下去;甚至十三年後的今天,也還是如此。你的每一句話,對我都好像是聖書,我的世界完全因你而存在。在維也納報紙上有音樂會首晚演唱的消息。我看了立刻便想,不知你最欣賞的是甚麼。到了晚上、我在想像中跟隨著你,自己在心中說:『現在他走進大廳了,現在他在找位子坐下去了。』這樣子上千遍地想像著,只因為我曾在音樂會上遇見過你一次』……」。 ──褚威格(Stefan Zweig 1881-1942)《一位陌生女子的來信》(沈櫻譯,1967) K.T: 我在丁亥年除夕前兩天接到妳的來電、又在戊子年正月初九接到妳的來信。 「沒想到一分鐘就能找到你」、「很高興竟然能和您本人聯絡上,看來我是鼠年行大運」,電話中、書信裡,妳毫未掩飾「遇見」的喜悅。妳指的一分鐘,藉由「Google」搜尋後,發現找到我的最快方式是《金門日報》。妳立即撥了通電話到金門的報社。我不知妳這位台北人是否驚動了正召開或已結束幹部會議的黃雅芬社長;表明心意,「那位聲音聽起來悅耳的女社長很爽快地給了你的電話。」 妳來電的傍晚,我正趕寫除夕《浯江夜話》專欄要刊登的<回江手勢後的輕扣柴門>,六點半又得趕赴台北市延吉街「老夫人」餐廳的一個飯局。報社在等我的稿、友人在等我的赴約;寒雨飄落,除夕的氛圍,台北又濕又冷,我寫稿的手抖顫顫,寫作的情緒則帶焦躁、不安。妳如蓮花般開落的音韻讓我停下了筆,我甚至不知道妳是誰、忘了是在接聽一位「陌生女子」的來電。 妳說妳是我的「讀者」、不是「普通讀者」。是持續讀我書、看我文章的「長期讀者」,應該有十幾年了吧。我真的不認為我有「讀者」或「粉絲」這回事,何況不是「普通讀者」;但妳清楚地說出我書中、文章裡的一些細節,譬如《天堂之路》所處理的新移民、多元文化,又如幾篇報導文學所投注的邊緣、弱勢族群課題,以及新近《浯江夜話》的感性抒情,「從你的背景資料看出你是『有點年紀』的人,文字中呈現的成熟、深度性也夠,最吸引我的是,仍有著年輕、生命力的展現,還有,經過多少現實生活的淘洗,但看得出你還在堅持你最初的選擇──文學。」 K.T,妳是誰啊?說是「陌生女子」,但又聽不出陌生;說是對我的「溢美」,但又不覺客套。「我見過你的,好幾次,在公眾場合,通常你是在台上演講、座談、授課的那人,我是台下那位安安靜靜的觀眾,除了偶爾的眼神對望,不曾與你有過任何對話、互動,也從未向你要過一張名片,可以說,我知道你,而你不知道我──」,那麼,也是妳看得見我、我看不見妳囉。 妳再次讓我墜入時光隧道的雲霧。我試著打開記憶之匣、喚回幾次公開場合殘存的影像。是否有妳在其中?所獵得的畫面是空白或模糊跳動的。 「不打擾你寫稿了,新年快樂,祝你鼠年心想事成──」,十多分鐘的通話後,妳跟我要了通訊地址,妳似乎早已清楚電子信箱之於我等於虛設,妳不想抄下,妳要一個可以貼郵票、寄信件的地址。 掛下電話。趕完稿。出門前,我忽地想起甚麼。我走入書房自書架底層抽出一本泛黃的年少典藏,奧國小說家褚威格寫的經典名作《一位陌生女子的來信》。隨手翻閱,一些曾經熟悉的情節又跳入眼簾、回到心裡,「名小說家亞爾曾上山去度假,現在一大早回到維也納來。在車站買了一份報紙,打開一看那日期,才猛然想起這天是他的生日。『四十一歲了!』閃電似的這麼想了一下,既不高興也不感傷;坐上計程汽車,瀏覽著報紙向家中駛去了,又呈上一疊等待他拆閱的信件。……那裡面有一封非常厚,信封的字跡又很生疏,引起了他的注意。……信上的開題的稱呼是『妳,永遠不知道我的妳』。他迷惑了,這是稱呼他呢?還是指一個虛構的人物?這引起了他的好奇心,一直讀下去。」 K.T,出門的路上,我不斷咀嚼、玩味著《一位陌生女子的來信》裡的故事。我當然不能自比是小說的主角亞爾,我身上也不可能發生那般戲劇化的演出,然而,妳的來電、或許還可見的來信,過程中的確存藏著太多的難解。只是,與妳短暫的談話、交流,我已可認知妳不是「普通讀者」。這讓我驚喜、感動;寫作的人即使不知他的讀者在哪?藏身何處?但心底總期待可以唱和的聲音。我慶幸有妳讓我聽見。我納悶是,妳既選擇了做一名長久支持、但沈默的讀者,又為何在現此時跳了出來?妳的行為語言還傳達了一份急切。 「很高興竟然能和您本人聯絡上,看來我是鼠年行大運!也恭賀您鼠年心想事成!」春節過後、西洋情人節的第二天,我收到妳貼郵票的來信,「與您分享一個信息,相信對您的創作一定會有很大的幫助。二○○七年十二月下旬,我在紐約百老匯碧肯劇院(Beacon Theater)觀賞『美國神韻藝術團』的演出」,妳來信一開端就傳遞了邀請重點,「在您尚未觀賞之前,請容我對該團演出的讚嘆『記憶中長久以來未曾有過的藝術饗宴!』。節目內涵超越了種族、文化間隔,為各個族裔的人所驚嘆、落淚。現場大方的報以持久的、如雷的掌聲,久久不願離場,讓在場的東西方觀眾靈魂融為一體。散場後很多觀眾表示:『神韻不單屬於一個民族的,神韻是屬於全人類的』。」妳說,紐約市長彭博,嘉許該團的精采演出,特將二○○八年二月七日定為「中國新年日」。 信中,妳又寫道「我在該節目中看到人類道德、人類正統文化的再現『至善至美』。比如西方的文藝復興也是體現宗教勸人為善的內涵……,這是我迫不及待想寫信告訴您的訊息。」 在北美、歐洲、亞洲、澳洲等四大洲六十多個城市巡迴演出超過二百場的美國神韻藝術團,春天就要來台灣了,今年三月十五日至十八日將在台北市國際會議中心登場,已很難訂到票了,但妳有兩張票要送給我,「赴一場心靈的饗宴,許一個美好的未來」、「這場饗宴值得您挪後一切行程來參與」、「請告訴我時間,我來安排座位」。 K.T,謝謝妳。費盡心思,一位陌生女子的來電、來信,竟是一段「神韻」的觸動,也如一個神秘的、美麗的隱藏。或許我不該用「陌生」的。也但願我這篇文章沒「消費」到妳、驚擾到妳。妳真的不是「普通讀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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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的預言及其他
我喜歡對我的畫作說話,它們也喜歡與我對談,在橫生枝節、不順遂的日子裡,這些「對談」顯得更具積極意義,繽紛的色彩也稍稍撫慰我漆黑如墨的心境,例如一則「光的預言」畫作如是說:「打開記憶之窗,紅色的喇叭花眼睛瞇成一條細縫,一盞燈的靈魂跟著鳥翅飛過不會變味的藍色天空,那是我們都相信的,不會太亮也不會太白的光的預言。」 而另一幅標題為「胚胎」的畫作,我為它寫的旁白是:「紅紅豔豔,清清淺淺,一步一徘徊,尋找生命的根源,也許近山、近水、近松竹,也許近寒、近火、近孤與獨,只能一步一徘徊,走在清清淺淺,紅紅豔豔的光影前面。」 而當我的心境隨遭遇迭變時,那畫與話便形成「裂‧痕」的主題,它們一起說:「每一個撕裂的慾念,都在我的體內生長成一棵樹、一條河流,每一幅畫的前身,都有一隻飛鳥,竄出我的頭蓋骨,而繽紛的色彩背後,則暗藏許多失落的情緒,想要彌補那些追討不回來的東西。」 人生路,且戰且走,總需一個據點來滋養自己,所以我越來越喜歡我的兩張超大型畫桌,它們得來不易、卻又十分精簡速成,而且造價低廉,散發獨特的利用功能,我新近所完成的30號和50號畫布,都是在這兩張大畫桌上「旋轉」出來的。 剛開始畫30號畫布時,我正忙著協助「樂生療養院」走上街頭抗爭,每次去「樂生」開會時,我的車後座總載著四張50號畫布,因為個展的日期、場地早已敲定,而我準備參展的四張50號畫作卻尚未完成,只好常常帶著畫布、顏料一起行動,利用時間在「樂生──怡園」揮灑。 「怡園」有一個溫馨的迴廊連接小花園,我盡量搶天光著色,在空曠的迴廊擺上兩張長桌,畫布就可以360度旋轉,而蟲鳴、鳥叫也自動參與色彩的遊戲,就連屋角的蟻窩也傾巢來湊熱鬧,有幾次金龜子在我頭上盤旋數圈後,瞬間突擊撲飛上我的調色盤,我畫布的一角遂有了牠即興參與的痕跡…… 那一段忙碌的日子,面對正義、公理難伸,我們這群不斷被警棍推擠、被迫押上警備車的抗爭伙伴們,在心情激憤、鬱悶難解時,也同步在樂生規劃許多藝文活動,我每日載著畫布搬上搬下走過怡園的斜坡,似也被看成「靜態吶喊」的一部份,為了充分掌握、有效利用時間,在公、私領域皆能完成預定計畫,我常等不及畫布的顏料慢慢變乾,加緊以吹風機去催促進度,那時活動長桌上的畫布,也快速的以360度的自由旋轉,跟著耳畔嗡嗡響的蚊子,一起在夜裡迴旋獨特的畫風曲調。 個展之後,那些沉重的畫框或挾持或護衛著畫布,全都得退居到屋子的角落去,以便騰出空間給新萌芽的畫布搖擺想像。我在「樂生──怡園」的裝置藝術暫告一個段落了,這時我才真正感到麻煩來了,在居家有限的空間裡,怎生讓接續而至的大畫布再360度旋轉呢? 幸而有「怡園」的「靈動」經驗,我去B&Q採購了大大的厚木板,以居家原有的書架當桌腳,快速組合成一張大畫桌,之後又去木材行添購另一片更大的厚木板,擺放到舊家的書房裡,再以現有的兩張書桌當襯底及腳架,再組合成一張更巨大的畫桌;目前這個階段,我暫時是不必擔心無處作畫了,因為新、舊兩個居家,皆有自己專屬的大畫桌了,而且它們是活動的兩塊大木板,可以隨時靈活調度空間,也可以兼作其他用途,包括鋪上一條大布巾,瞬間就可轉換成一個理想的燙衣小舖,也許因為它太好用了,家人都喜歡隨手將各式各樣的雜物往大畫桌上一擺,我每次找不著東西時,也都會先去那兒瞧一瞧、翻一翻,反而應該是主角的瓶瓶罐罐顏料,已經無法立即辨識,反而得在作畫前,先去騰清、歸位其他雜物,我才能與美麗的顏彩再度親密交歡,然而我還是很開心,我的畫桌在家中所扮演的神奇角色,所以最近又完成一幅題為「知己」的畫作,並且為它寫道:「漂流在水中的聲音,化成各種影像,穿過我的慾望肉身,一個緊挨著一個,互相交談,時而共舞,他們會不會凝聚在水底,像水草一樣搖曳,相信風雨是濕的、熱的、影子的最最知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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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無悔
「如果畢業後有兩個工作機會,一在實驗室,學用合一;一為清潔工,待遇多兩倍,你怎麼選擇?」兒子心血來潮,向同樣就讀研究所的朋友們作了個小市調。結果令人錯愕--全部想當清潔工! 「媽咪,妳知道當我說文天祥的故事時,他們竟然回答:笨喔!換作是我,早就棄宋投元,享受榮華富貴去了,何必自願作階下囚,還賠上一條性命?」兒子氣急敗壞,直嚷知識份子的使命感到哪裡去了?忍不住向同學嗆聲:「如果沒有文天祥,怎麼會有今天的正氣歌!」 雖不明白在國外待了八年的兒子對文天祥究竟了解多少,但從他孤寂的身影,確能感受到一股『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的浩然正氣。「我不是貶抑清潔工哦,我的意思是,假如你喜歡當清潔工,而且作一個快樂的清潔工,就如同文天祥選擇從容赴義、求仁得仁,都是值得尊敬的人。」兒子擔心論述不夠周延,趕緊補上這句,我卻為如何鼓舞他的士氣而有些焦急起來。 我想到黑澤明1946年所拍攝的『我對青春無悔』這部影片,女主角幸枝捨棄安全務實的男同學,轉而奔向衝撞體制、大聲疾呼反戰思想的理想主義者之懷抱。從此,備受父母呵護、千金小姐的生活不再,鎮日擔心受怕,活在沒有明天的恐懼之中。然而所有的犧牲與痛苦,都不能減少他們對理想的堅持,他們了解築夢的代價,付出生命在所不惜──只為了追求一個回顧亦無悔的人生;只為了完成一件十年後日本民眾一定會感激他們的志業。 日本漫畫家尾瀨朗受其影響,創作出一套十本的漫畫集『夏子的酒』。這部漫畫以日本清酒製造過程為背景,描述女主角夏子放棄東京都會生活,返鄉種米釀酒,一心一意,堅持釀出「喝下去心中會升起一道彩虹」的夢幻之酒。她從亡兄所遺留下來的一千三百五十粒『虛幻之米』──龍錦種籽開始,整地犁田,播種插秧,手中的筆換上了鋤頭,箬笠蓑衣替代了光鮮行頭,就這樣踩著污泥,一步一腳印,踏出了一片金黃稻穗。再經由漫長的釀酒製程,一次次的失敗與等待,沈潛與甦醒,不僅向技術挑戰,更是人性的試煉,最後終於成功釀出『夏子的酒』。 在金門,古崗湖畔,我也看到了幾位二十多歲的年輕人,離開台北,來到在他們口中可以創造無限可能的金門。他們選擇一種最自然的生活型態,最庶民的思維模式,親近土地,親近村民,親近金門之最--高粱田。他們已然準備好進行一場高粱探索之旅,帶著相機、畫筆,藉由文字、繪畫,或影像、景觀創作,忠實紀錄著每一次的呼吸,以及呼吸裡屬於金門的獨特滋味。 其中一位女孩領我參觀她的住處,那是一落古厝,看得出荒蕪多時,近日才略作整理。廳堂大門早不復見,兩邊廂房也只以布簾遮掩,眠床古意猶在,只是單薄的床板、棉被,只能仰賴一床蚊帳勉強阻擋寒風,而金門的寒冬,豈是那麼容易打發。女孩似乎不以為意,逕自指著牆上的人物畫像,要我猜猜主人是誰;行至大院,望著依牆垂掛的畫布創作,女孩糾正我那已是完成的作品,臉上帶著笑容。 就是這抹令人鼓舞的笑容,頓時撥開了兒子的層層雲霧,「原來幸枝、夏子、女孩,和文天祥一樣,都是真實存在的。」重新找回能量的他,又開始向周遭人講述文天祥了:為什麼忽必烈稱讚他是真男子,為什麼連敵人都要尊敬文天祥………;而且,這一次,他肯定會加上青春無悔、彩虹酒,還有,金門古崗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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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歸以政策為主軸的總統選舉
總統大選負面選舉的紛紛擾擾,託農曆春節之福,雙方難得保持克制,政治口水戰因而暫時休兵,讓民眾耳根子清靜了好幾天。春節假期一結束,雙方隨即密集出招,謝陣營繼續咬著馬英九的綠卡問題,要求對方不能迴避,以圖在此問題再作文章,吃過悶虧的馬英九則改採不回應策略。另者,由於某週刊爆料謝長廷與調查局的舊事,藍營外援打手即連番質疑其曾任調查局諮詢委員的往事,預判這個「抓耙仔」事件將會延燒一些時日。因此可以預見,雙方負面選舉方式必然鋪天蓋地而來,小老百姓還得忍受三十幾天的政治噪音。 這場攸關台灣未來國家發展的選舉,原應屬於高層次、高格調、國家政策的公共議題論述之戰,到如今,政策、政見卻淪為配角的地位;整個選戰近乎一場官司在法庭的攻防戰,兩造都在窺探對方弱點,找尋不利於對方的證據,因此,雙方交手的第一回合,律師出身、擅長打官司的謝長廷在綠卡事件中自然得了便宜。筆者前在本欄一篇「自由心證」中曾提到涉及一起無妄的訟案,再補述某次為出庭的朋友壯膽,經法官同意旁聽,開庭前,對方律師刻意釋出善意,謂其委託人希望和解息訟,那知一開庭,該律師請問吾友,詞鋒凌厲,難以招架,開庭前雖曾以粗淺法律常識提醒吾友,當對方律師詰問 ,問題很無厘頭難以應對時,可請求庭上「對此問題將以書面答覆」,豈料對方頻頻進逼,陷阱處處,吾友不察,慌亂中回答了一個假設性問題,自此形勢逆轉,對方以鋒利如刀的言詞一路追打,嚇得吾友差點當庭痛哭。這一段,像極了謝打馬的綠卡事件,而且,謝長廷的功力,絕不亞於那位機巧善辯、詞鋒犀利的律師。 新春假期中與友餐敘時,談起這次大選情勢,任職某國安系統的老友說,年前,謝長廷以綠卡問題打馬,本來欲以其曾擁有綠卡質疑其是否「愛台灣」及其忠誠度,卻因為馬英九一時輕敵,單純認定,自信滿滿地輕率回應,導致一路挨打,誠信也遭質疑,讓謝長廷再下一城,就如打籃球誤投,白白送分給對方;但是他說,綜觀選戰全局,馬英九只要穩紮穩打,不再犯下不該犯又去犯的小錯誤,必然立於不敗之地,可以獲得壓倒性勝利;這就是為什麼居於劣勢的謝長廷,不以政策、政見為主軸,老在一些無關痛癢的事情一再向馬英九提問,以誘其犯錯的原因。同時,他懷疑阿扁對選戰幾乎默不作聲,氣氛詭異,以阿扁的個性與行事作風,應是蓄勢待發,不到他出手,誰也不知道他葫蘆裡到底賣什麼藥?這場戲還有得瞧呢! 馬英九從政以來「政治模範生」的形象,令其在國人面前一直保持著超人氣。但是因為參與這次總統選舉,經歷市長特別費案、綠卡風波以及其妻周美青股票事件,仍然顯示其政治敏感度不足,以及危機管理與處理能力欠佳。另者,由於其自視甚高,自認品德無瑕,自信自制力強,反而輕忽民眾對權力者的看法與要求標準;例如他說「只要不炒作,不禁止家人買股票」,那是基於他的自信,卻引來對手挖他家人股票的事件。所以,站在總統候選人的政治高度,他對類似事件應該當機立斷,作明快之處理;須知,人性有其弱點,一旦有權有勢,尤其是國家領導人的權位,逢迎拍馬者必然絡繹於途,稍有縫隙必遭突破,因此,如何排除權與錢的誘惑,不能有絲毫模糊地帶,這是馬英九、謝長廷在競逐權位的同時,都必須在這件事情上接受檢驗。 總之,國家層級領導人的選舉,候選人應該充分展現自己的人格特質、道德修養與治國能力;負面選舉演變成捉對廝殺,只會模糊真相,讓選民做出錯誤判斷,並非國家之福。因此,我們期待兩位候選人,停止負面選舉方式,回歸以政策、政見為主軸的選戰,以君子之爭來回應選民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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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往東京(二)──迪士尼的一天
飯店裡柔軟寬大的床枕,讓我一夜好眠,經過養精蓄銳,果然精神充沛,換了一雙適合遠行的氣墊鞋,看見玻璃窗外耀眼燦爛的陽光,覺得這樣晴朗的天氣,正是適合外出旅遊的日子,尤其今天的行程,正是迪士尼樂園自由行,更讓人充滿興奮與期待的心情,去迎接這令人好奇的一天。 雖然陽光普照,但東京乾冷的冬季氣候,還是讓我冷得打哆嗦,從飯店走到迪士尼電車站,遠遠就瞧見米老鼠標誌的電車,年輕人興奮地一擁而上,馬上就在電車前拍照起來,不愧是年輕,樣樣新奇,事事新鮮,這就是一顆年輕的心吧! 佔地二十五萬坪的迪士尼樂園,是大人與小孩都喜愛的夢幻天堂,老少咸宜的娛樂設施和探險,華麗的花車遊行和聲光秀等,都是耳熟能詳的節目,跟著那一群大孩子,經過東奔西跑的排隊之後,終於上了「叢林巡航」的大艦艇,陸續又玩了一些刺激驚險的設施,才飢腸轆轆地走近餐廳用餐,聽說日本消費高昂,可真不是蓋的,尤其在迪士尼,一道普通的簡餐,就花掉日幣二仟伍佰元,但是日本的乾淨整潔,也反映在他們的日常生活,街道、公廁等等清潔設施一應俱全,使用之後,馬上就有人來清理,絕不會讓髒污留給下一個使用人,而寬廣的街道上,雖然也種植了行道樹,但街道乾淨不留一片落葉的景象,也讓人印象深刻。 隨著下午兩點的時刻將到,大家在服務人員親切有禮的指導下,就道路兩旁席地而坐,等待著花車遊行的來到。聽到悠美嘹亮的音樂,和振奮歡樂的鼓樂聲一齊映入眼簾的,就是大家期待已久的卡通人物花車遊行了,米奇、米妮、唐老鴨、維尼、海盜船等等卡通人物一群群舞蹈招手而過,大家不管老少,也隨著他們的熱情揮手而大聲呼應迴響互動著,迪士尼的魅力,由此可見一斑。 繼續前進「小熊維尼獵蜜記」,「幽靈公館」,再往「太空山」、「巴斯光年星際歷險」,從昏天黑地的險境出來,我們決定看完聲光音效絕佳的舞台劇之後就打道回府,因為實在太冷了,出來一整天,體力消耗得差不多了,可是舞台劇一開演,我們的精神又來了,華麗的背景配合著音效,歌舞劇的演員舞著演著,充滿神秘詭異的佈景一幕接著一幕快速地變幻,讓人目不暇給,嘆為觀止,直到鼓紅了雙掌,才結束這場美麗絕倫的表演。 隨著蜂擁的人潮,我們被擠進了商品購物中心,迪士尼的商品,不論吃的用的無不精緻華美,配合卡通圖案做成的日用品,每一樣都讓人愛不釋手,兒子和他的朋友們都人手一袋,快樂地消費,完全迷失在迪士尼的魅力樂園裡了。 好不容易出得迪士尼,一邊問著路,一邊討論著,兒子帶著我們一行九人,浩浩蕩蕩來到一家飲食商場,過了九點以後,很多店都打烊了,終於找到一家可以解決民生問題的商店,一看,除了有麥當勞、快餐坊,最開心的是我找到一家拉麵店,看見熱騰騰的道地拉麵,真是難以形容的高興,到日本怎麼能不嚐嚐拉麵的好滋味呢? 看著冒著白煙的拉麵,一口狠狠的吞下,再喝一口鮮美的湯汁,心中充滿幸福的滿足感,這就是在東京的迪士尼,快樂又驚奇的一天,雖然有驚嚇、有寒冷,但是總的來說,還是一個令人懷念與難忘的,美好的一天,因為,我認識了許多年輕的新朋友,他(她)們充滿活力,樂觀又開朗,是一群健康可愛的孩子,就跟我的兒子一樣,認真地過好自己的每一天,帶給別人歡笑,也帶給自己快樂,這不就是迪士尼的生財之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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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寒料峭
在冷冽寒沁中過節,應當是印象深刻的一次春年。大夥都相互安慰打氣,冷,才有年節氣氛,增添團圓圍聚、相偎取暖的暖意。春寒料峭,對於急於返鄉團圓的遊子,遽變的氣候引發的交通困境,正好提醒人們,適時警惕到大自然反撲的兇猛與嚴峻。 老同學小邱年前赴日本東北仙台旅行,傳來美麗浪漫、充滿雪國風情的景緻相片,相較於全面籠罩在風雪災禍的中國大陸,一樣白雪紛飛,卻有著全然不同的境遇與心情。新聞畫面裡成千上萬困頓於風雪阻絕的歸鄉客,在年節逼近的風寒歲末舉步維艱,面對有家歸不得的窘境,無助與無奈全顯露無遺,讓人心生不忍。地處亞熱帶的台灣算是幸運的,我們面臨的只僅於如何維持國道順暢、讓旅人遊子順利安抵家園,並無重大的氣候災變。 多出一個農曆年節,是中國人的福份,家人團聚圍爐的親情與相互恭喜祝福的喜氣,民俗慶典照見傳統的風采,既延展了文化歷史,也豐富了我們的生活與情感。年節真是美好而溫馨,否則如何在這冰天寒顫中還得辛勤工作,出入田野山郊?已經長久習慣於都市平穩的生活步調,有時望見玻璃窗外綿綿不絕陰雨溼黏的寒意,回想起年少時在島嶼上的日子,好像一切又都尋常不過了…… 那時,冷,彷彿就是生活裡的一部份,真實而且必須。冬日清晨四點,聽見母親在灶房裡燒火煮粥、張羅早點的聲響,然後和父親就趕忙著到田裡澆菜、幹農活。我通常待在棉被裡偎暖,五點半才起床,吃了早餐,六點騎上單車,向寒風凜凜的木麻黃路道出發,晨曦裡的田野常常披著一層薄薄的風霜,綠意裡透著晶白如玉,我們在霧氣茫茫的路道上賣力衝刺,冷,似乎原本就屬於那樣的氣候、那樣靜謐的島嶼、那些一切都無懼、勇往直前的青青年代。 除夕在台北團圓守歲,熱鬧哄哄,儘管外頭春雨不歇、溼冷沁透,一年裡難得全家團聚的喜悅洋溢著每一張容顏。年前,甫從金門老家僕僕飛來過節的老邁雙親循例端坐,讓子女叩首拜年、分發紅包,孩時沒能擁有的傳統習俗,步入中年時,在父母與子姪輩之間得以實現。太平盛世,傳統美俗善盡其實,也才真正感受到中國春節的溫馨與美意──春年伊始,除舊佈新、親人圍爐,噓寒問暖、互祈平安……辛勤忙碌一整年,大夥圍爐以酒為敬,為舊歲劃下美滿句點。 年初二,和妻子回卓蘭娘家,順道參加了由她小學導師邀約的同學聚會,地點選在中部馬那邦山脈南端的大克山上。海拔接近千米的大克山莊,在嚴寒的冬季裡,靜靜矗立在濃霧嬝繞的山林裡,寒沁綻放的桃花紅李花白及艷麗出色的大紫牡丹,彷如漫步仙境。冷冽自是無可躲避,但山野中林氣清新,處處生機蓬勃,還有徜徉冰水池中的珍貴鱘龍魚自在悠游,回顧自己抗抵寒流來襲,厚衣毛帽,反倒顯得脆弱不禁。 面對二、三十年未謀面的小學同學,妻子費心的仔細回憶,笑說乾脆當作新朋友認識還輕鬆容易些。長年居住在山上的賴坤乾權充主人,憨憨厚厚的他面對幾近陌生的一堆舊臉孔,笑開了嘴巴話都說不出來,忙著泡茶招呼,他說天寒地凍,原來準備一大簍自己種植的海梨柑橘都不好意思抬出來招待客人,已經退休的廖導師稱讚他是「慢啼的公雞」,在學校時個子矮小憨厚、毫不起眼,後來卻在人生事業翻滾出一片天地。 回到溼冷的台北,接獲朋友老蕭的邀約,他從年前就費心料理,前後花了七、八天浸泡燉煮的魚翅大餐安排在初五夜晚。那是他已故老父生前儲藏的珍品,臨終時交付與他,連同十來瓶陳年老酒,包含金門高粱、大、茅台等等,傳承分享、意義不凡。老蕭是我多年之交,由業務上的往來而結為好友,他堅持好東西只和好朋友分享,特別選在年節空檔,和妻子大費周章,邀我全家前去喝春酒打牙祭。老母雞與火腿熬燉的高湯頗有架式,魚翅入口咬來卻勁脆Q韌,還聽得出聲響,和我先前品嚐過的魚翅煲大有出入,不過一片片層次透明的魚翅看來還是誘人,更何況是出自老友精心烹調,風味自是絕響,在風雨不絕的西區高樓裡,遠眺外頭台北夜雨燈街,暖暖享受著一次料峭春寒的年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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塵歸(下)
……也不知過了多久,待女侍過來問是否用晚餐時,兩人同時驚呼:「哇,時間過這麼快;天都黑了!老師說好了,這餐我請客,這邊的簡餐很好吃,沙拉甜點也很可口。」 「玉荷柳葉飯、芙蓉紫雲湯、松露珍玉糕,老師你要點什麼?」 「我點翠華紫玉麵、軟香雪花湯,甜點就來份桂花芙蓉露。」 「對了,妳剛才說那纏訟紀事本末要大修改,為什麼呢?」點完餐後,重耳問道。 「本來我是不贊成保留這傷心紀錄;不過想起葉慈(William Bulter Yeats)的話,至少這是你人生大變局的紀錄,在此煎熬變局中,老師仍讀書寫作不絕;且保有松筠之節,不僅在老師身上看到溫柔敦厚;哀而不怨的詩教,更可供作為勵志之用!」停了一下,珮如又說道: 「只是從老師參選後,先後三件官司同時交錯纏身進行,令人眼花撩亂。所以建議老師以時間為軸,統一編列,另在文頭加註說明即可!」珮如敬謹地拿給重耳。 「很好啊,言簡意賅,謝謝妳哦。」重耳瀏覽後應道! 這時女侍陸續端菜上來,重耳拿起筷子:「先吃飯,待會再談!」並幫珮如整理桌面。 「怎麼樣;好吃嗎?」珮如問道。 「清爽可口,不錯。」重耳欣然應著;並幫珮如倒了一杯醋。這時窗外雨勢越來越大,雨絲不時飄到珮如身上。 「妳坐到這邊來。」重耳起身跟珮如換位置,並將兩人餐飲調整過來。 「謝謝!」珮如很快就吃了一大半,突若有所思地慢慢停下筷子, 「老師,你可知道,每次看到這紀事本末,內心就一陣酸痛,真不知老師是怎熬過來的,也真難為老師在此情形下,不但要忍受思子之苦;忍受被誣陷之痛,孤軍應付三個官司,自己寫狀紙,還寫作教書不輟……」說著說著珮如竟輕輕地啜泣起來。 「別這樣;吃飯心情很重要,現已沒事了,不是嗎?」重耳安慰著,並幫她倒了杯水。 「老師;你仙洲家人知道這些嗎?」 「選舉官司當然知道,其他的不知道,鄉下人妳也知道,一遇到官司,只會避諱、求神、不然就是歸之於前世因果,乃至竟日恐慌,無濟於事!」重耳無奈說著。 「真難為老師;老師您要保重……」此時,珮如突幽幽地對著重耳啍起歌來: 願主的愛與你同在,無論你在何方,願祂祝福你的心靈安康,主的愛如流水淙淙,願你分享祂這愛,在那漫漫的黑夜見主光。主的愛如流水淙淙,願你分享祂的愛,以你愛,還祂愛,永相愛…… 重耳不捨地拍拍珮如的手,眼眶不禁泛紅,望著窗外深秋凋零搖落的景象,耳邊雨聲潺潺,不禁停下筷子。 「及信無上大菩提,菩薩以是初發心!我一向不語怪力亂神,如今卻也不得不有時也、命也的感慨;每次讀到蘇武傳,想起以五千步兵力抗匈奴十萬鐵騎的李陵,戰到最後甚至連兵刃都缺損無法抗敵,只好砍斷車軸削尖殺敵,眼看就要退入長城了,卻因守軍未接到軍令不敢出援,以致全軍覆沒。」 重耳停頓了一下,接著感傷說道:「更扼腕的是李陵因想效曹柯之盟,未能斷然自殺殉國,失節於漢,不但忠名全毀,更連累九族滿門抄斬,甚連八十幾歲的守寡老母,襁褓中的幼兒也不能倖免。他聞訊後整天狂哭嘶叫像瘋子似的,但日子總是要過;不但要過,而且不能放棄自己,所以他終生沒替匈奴攻打過漢軍,雖抱恨終生,總算……」說到此,重耳眼眶泛紅低聲吟唱道: 徑萬里兮度沙漠,為君將兮奮匈奴。路窮絕兮矢刃摧,士眾滅兮名已隤。老母已死,雖欲報恩將安歸……雖欲報恩…… 「對不起……」珮如從手包拿出面紙給重耳拭淚。 「最近一唱到這首詩時就特別思念 先母,覺得比李陵更不孝;孩子被改姓;寄身若飄零……」 「老師要保重!」珮如安慰著重耳,並幫重耳倒了杯醋。 此時天色已暗,女侍持了一箋燭光,放在桌上,映著桂花,顯得浪漫異常,重耳望著桂花出神。 「還有這篇『論蘇東坡』,若作為研究文評很好,但老師可曾想過,此種文章除了中研所或相關研討會有人探討外;誰看得下去呢?但老師摯愛中文,又在大學教授中文,不忍整篇刪除,所以建議刪減通俗化,併刪去註解等資料,老師看一下,我到洗手間,順便動一動。」重耳回神接過文稿: 「但…」 「老師;你先看再說吧。」不待重耳說完,珮如已起身向洗手間走去。望著她的背影,重耳微笑著搖搖頭。 珮如從洗手間回來後,若有所思又拿出一張文稿交給重耳,打斷重耳沉思,才發覺店內已坐滿大半客人了。 「另這篇『建古將軍廟請三思而行』的論文,日前在電話中已談過了,雖然老師依據《禮記》反對建廟,頗有韓愈之遺風;但我還是建議整篇刪除,原因就如日前電話中所說的,希望老師採納。」 不待重耳回應,珮如又拿出一張文稿:「就這樣決定了;對了,這封謝票信我很感動,老師您在落選又官司纏身狀況下,還親自寫信謝票,真令人感動!」 「繁華事散逐香塵,雖說世事如煙,但受人點滴,理應報以泉湧!」重耳淡淡說著。 窗外雨終於停了;雲散霽月,四望皎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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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飛機,比登天難?
「造飛機,造飛機,來到青草地;蹲下去,蹲下去,我作推進器;蹲下去,蹲下去,你作飛機翼;彎著腰,彎著腰,飛機做的奇;飛上去,飛上去,飛到白雲裏。」 每逢春節老家在離島的遊子們都要趕著返鄉圍爐過年,大小金門、馬祖、澎湖、蘭嶼、烏坵等等大小島嶼,只要還有人居住的地方,離鄉在外的遊子都會想盡辦法回家過年和父母親友團聚。目前最便捷的交通工具只有飛機,但是機位一票難求,可就苦了這些歸心似箭的遊子們如熱鍋螞蟻如何是好?更何況有的島嶼沒有機場,但「南沙島」及「東沙島」另當別論,他的「十億」新機場只為「他鄉遊客」一人起降著地。 這幾年春節返鄉機位,尤其是飛金門航線年年暴增,不論是台灣或金門的各個航站櫃台前,幾乎年年上演抗議、爭吵、對罵、哭訴等等搶機位的悲慘畫面全上了電視及報紙,就在2月10日那位被取消機位氣哭的女子,看了令人又氣憤又鼻酸。有錢都不見得就有票,過年台金往返旅客最多不超過四萬人次都無法妥善安排,如果像中國大陸的幾億人次,不就完蛋了? 記得民國62年(1973年)除夕前,首次返鄉過年,一早從台北車站擠火車南下高雄港,傍晚再搶搭軍方登陸艇,隔天清晨,晃了24小時才回到金門。慢車擠沒座位只有汗臭味,軍艦更擠只能窩坐艙底,一路寒風刺骨凶浪狂拍,海上顛簸,吐的吐、躺的躺,又冷又餓,臭酸味柴油味瀰漫全底艙。但見當時同船參加「金門戰鬥營」的台灣大專生,個個有吊床舖位可睡,一股怨氣油然而生「金門人比豬都不如嗎?」這是什麼政府?什麼待遇?都是中華民國的國民,金門人就要比較倒霉嗎?因此,我曾連續八年未返鄉,這個霉倒到現在好像還存在。 民國76年9月,金門正式有民航起飛。聽說當年國防部屬意「華航」來飛台北金門線,但遭華航冷言說:金門有幾個人坐得起飛機?而拒飛。當年「遠航」勉為其難接下,一週也只飛兩班,結果全島居民搶著要嚐鮮,老人家說一輩子沒有坐過飛機,再窮也要坐一次看看。因為當年軍管時代,除非有權有勢有關係或有錢有門道者,不然別想搭那「二戰軍用老母機」。 事隔20年,今天金門航線變成全台灣最火紅的賺錢熱線,尤其是台灣高鐵通車一年後的現在,國內四家航空公司:遠東、復興、立榮、華信,紛紛停飛虧本的台灣島內線後,金門航線變成他們的金雞母,每日自台北、台中、嘉義、台南、高雄五站往返金門各有25到35班,但是票價卻貴得嚇人,你說這樣合理嗎?台灣西部有高鐵的競爭,每日南北對開各有57到64班,航空公司為保住客源,不斷降價求售,效果卻差,但他們只會吃定金門人沒有替代交通工具而不妥協,金門人要怎麼辦呢?一哭二鬧三上吊嗎?或集體扺制?公部門還在嗎? ●建議(1)常態班次:依歷年旅客統計分析,尖峰多排班,離峰減班,節能省錢。 ●建議(2)時間安排:增加20:30晚班,便利台金兩地洽公業務,當日往返。 ●建議(3)年節增班:春節、清明、中秋等大節日,提早30天預訂往返機位,並註明特價先付清及當天該班次登機前15分鐘有效,逾時取消前先廣播唱名3次,以免雙方誤會傷感情。 ●建議(4)專案包機:爭取公部門、學校或私人公司社團包機,往返特價優待。 ●建議(5)預售票價:特價優待一年期有效,並不限起航站,差額補足即可。 ●建議(6)統一補位:單一窗口登記候補,依序登機,避免重複,浪費機位。 二十幾年前軍管時代,聽一位斗門村的親友說,有位離鄉四十幾年的六十幾歲阿婆從新加坡搭機三轉四轉到高雄,卻只能坐登陸艇返金門探親,把她一身的老骨頭晃得快散掉,阿婆憤憤地說:「憨孫,我們自己買飛機來坐。」看似笑話實則悲涼,但真有其事。 公部門可否考慮一下,像那首「造飛機」兒歌,我們也可以造一家「金門航空公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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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活
那個留法的詩人老師拿著我們充塞懵懂夢語的詩選習作,感慨而嚴肅的說:「寫詩和戀愛是一樣的,不陷進去,你怎麼知道那世界是怎樣子的?你不知道那世界,你怎麼描寫它?即便寫了,也是空的、假的、虛妄的。」對於剛剛走出被諄諄告誡要專心讀書不要談戀愛甚至不能留長頭髮的高中,還沒摸清大學面目、還不懂如何成為大人的我來說,這個嚴肅的要我們陷進情感和直覺去寫詩去談戀愛的老師,簡直是天外之人在說天外之語,我有些怖懼,有些徬徨,有些驚喜。《牡丹亭》剛成年的杜麗娘一進花園,開口便道:「春香啊,不到園林,怎知春色如許?」是的,憑那個年紀的心動與靈動,只有愛情能與詩結盟。 然而即使拿到了詩選評析最高分,我很清楚自己分析的那些詩話只是對詩與詩人的無端臆測,更多的是藉題發揮的自我告解。沒學會詩的語言,也沒有具體的陷溺標的。倒是課間言說的願當辛棄疾「醉裡挑燈看劍」時無言的侍妾、願做鍾阿城身邊忠誠的門徒等很認真的嚮往著的瘋話,贏得天外老師的讚賞,頗有幸會知音的得意。 陳凱歌霸王別姬電影中幾個段落,不同年紀的主角以不同語氣、不同表情分別說了幾次「不風魔,不成活」,每一次都讓我對這些個著迷不已的藝術世界起著「血淋淋、汗涔涔、淚潸潸」如其畫面景象和人物表情的揪心恐懼和迷戀。張國榮扮程蝶衣回答段小樓「我是假霸王,你是真虞姬」,面無表情清清冷冷吐出「不風魔,不成活」,我倏地熱淚盈眶和不寒而豎立的汗毛,讓我堅定意志,不寫詩,也不投入愛情的火坑。張國榮陷入化境的演出是詩的境界,我見到詩與愛的純粹質地來自生命的燃燒,愈同情燃燒的痛楚,愈畏懼並崇拜那神聖的光芒。 崑曲一級演員蔡正仁以長生殿「迎像哭像」稱絕梨園幾十年,仍免不了每次散戲後數日才能平復的深情感傷;我最敬愛的計鎮華,對崑曲的敘述,看似平淡,其情也深:「當一些曲牌例如『點絳唇』、『一枝花』或者『集賢賓』的笛聲響起的時候,演唱的慾望就特別強。這跟戲的內容、跟人物是分不開的--我覺得唱起來很過癮,這些曲子完全能夠表達人物的心情。……唱曲子,不是思考的問題,唱的時候,一定要投入到劇情裡面去。」他演大劈棺那面熱心寒、風流倜儻的楚王孫,比他專擅的老生有過之無不及,比其他以小生見長的演員更見底蘊深厚。他們的表演在動人情感之餘,使人深刻嚴肅的看待他演出的一切。 有一回在後浦廟會中看到兩棚傀儡戲。站棚上拉傀儡的,一棚是個老人家,一棚是個青壯年人。我抱著兒子在兩棚間走動著看,青壯的唱得響亮,老的傀儡舞得漂亮,最後我停在老的棚前,趁著鑼鼓喧天,在兒子耳邊胡編著出場傀儡的故事。老人家嘴邊唸著戲文,一手收起一個傀儡,另一手操起另一個要出場的傀儡,空隙間還擺手示意我站到棚邊沒太陽的角落,喉嚨底卻吆喝喝的拉開粗嗓配合手下黑臉大漢出場:「我快馬加鞭……班師回朝啊……」黑臉大漢提腳舉手、前擺後搖跳舞般奔跑起來,我不由得面露喜色,同時喜滋滋的看看兒子專注的表情。眼看黑漢就要走入幕後,老人家眼色一飛,咧嘴側笑,大漢一個跨步回身,黑裙如花片飛展、如黑鷹盤旋,鑼鼓手配合著黑漢的動作激越起來,我和當時未滿兩歲的兒子默契的對望一眼,兒子指著黑漢伊呀呀教我看,我失聲驚呼叫好。老人家咧出兩排牙齒呀呼阿哈的和他的黑漢盡情玩耍,兒子的嘴張得和眼睛一樣圓。大夥都高興極了。 是情動意真,不是展演的心機,傳達於言表之外而感人。是深沉蘊藉、生鮮活潑的誠摯,作活了這扣人心弦的藝術的和歡樂的一切。──2008/1/30與陳慶瀚談寫作有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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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江手勢後的輕扣柴門———除夕讀翁翁的文學初集《柴門輕扣》
「再回江時已是千層山萬重雪的臘月╱風寒歲末╱所有雁字都寫向最最天涯一方╱青天飛雁人字朝南╱所以我萬馬飛馳╱急迫反鄉╱一路風沙一路揚塵╱一路踩霜蹄兒快快不能等╱南 方 南 方╱回我親切深重的大江邊╱江邊水流 流水湍急╱我封了劍落了髮只帶經書一卷╱向那熟悉而遙遠的渡頭╱渡頭無雪╱我的雪是古瓦石厝自那昏黃的炊煙╱落日長暉、縷縷飛雪╱臨江無樓╱我的樓是飛簷老壁屋脊頂崖的燕尾╱燕尾向天、弓身馬背╱重樓、飛雪、燕尾、馬背╱殷切叮嚀的家鄉╱南方南方╱昔人已揮袖 惟我獨揚旗╱大江哪大江哪你急急的流╱蹄兒哪蹄兒哪你莫要停休╱南方哪南方哪就在你面前╱從此恁他天涯海角與你共盡一杯酒」。 ——翁翁(翁國鈞)〈回江手勢〉(1980年3月‧金門日報副刊) 一九八○年初春,我來台北,在泰順街租屋而居已半年多,十八歲的少年,剛在異鄉渡過第一個異常孤寂的除夕、冷冷的年;我試著寫下「年」的心情,〈這個年的雨絲風片〉、〈猶憐此年〉,藉著年,發抒鄉愁。三月的某一天,島鄉文友偷偷夾帶給我寄來「超重欠資」的報紙中,讀到一首詩,〈回江手勢〉,作者署名「翁國鈞」,非常陌生的名字,但他的詩句、詩情,深深觸動著我,「千層山萬重雪的臘月」、「青天飛雁人字朝南」、「南 方 南 方」、「重樓、飛雪、燕尾、馬背」………,末了,作者又補了行「庚申初春離金前」。把這首詩小心翼翼地剪存下來,我無法揣度作者的年紀;儘管「渡頭無雪」、「臨江無雪」,但作者江河般的創作格局、氣勢,已隱然可見;而這首〈回江手勢〉對我最大的意義是,在音樂性中看到很不一樣的鄉愁、鄉景隱藏。 〈回江手勢〉後,「翁國鈞」這名字幾乎就消逝在島鄉的報紙副刊。一九八四年,退伍回來,我進入洪建全教育文化基金會出版部工作,常聽到坐在邊邊的美術主編莊麗英在電話與一些插畫家連絡,洪義男、鄭明進、陳裕堂、何華仁、劉伯樂、翁翁………,特別是她每次貼緊話筒「翁翁在嗎?」、「翁翁回來了嗎?」,「翁翁」來、「翁翁」去的,有天我忍不住問莊麗英,「翁翁是誰?」只見她回身瞪了我一眼,「翁國鈞啊!很有名的插畫家,你們金門人,我還以為你們早就認識了。」 是啊!早就「認識」了。只是,那個寫詩的「翁國鈞」怎麼變成插畫的「翁翁」。其實,「翁翁」或「翁國鈞」的名字當時已常現身在《中國時報‧人間副刊》版面插畫及各種叢書的封面設計上,但我無法將兩個名字合為一人,也串不出金門人身世,更難以相信他就是被我「囚」在剪貼簿子內〈回江手勢〉的作者。 我終究是見到了同鄉的「翁翁」。這才驚嘆於他寫〈回江手勢時才是十九歲的少年,詩是他復興美工畢業、入伍赴海軍服役前返鄉過年、短暫停留寫就的。初次見面,我影印了一份〈回江手勢〉,想喚起他的文學記憶,也要表達我的「抗議」,翁翁啊,你怎麼會是「一詩作者」?私心認定,已有名氣的插畫、設計家,卻很可期待的詩人或作家。他沒有。雖然當年創造「紙上風雲」的高信疆慧眼識能文能畫的翁翁、延攬入《中國時報‧人間副刊》擔任美編,他也在版面與插畫表現亮眼,惟在文學創作成績,翁翁只留下「色彩」、「線條」,欠缺「文字」、「章節」。我難掩對翁翁的失落、失望。 與翁翁搭上線後,二十年來,彼此鮮少見面,我們止於「業務」往來,一些書刊、海報、DM、名片的委託設計製作,如屬公益性質或非賣品之類的,他通常不收費或減收,這讓我很為難;一九九一年我辦《金門報導》時編印一冊《1958以後,金門藝文紀事》,請已自立門戶主持不倒翁視覺創意工作室的翁翁代為設計封面並要他務必開個價,「酌收兩千,但全數贊助《金門報導》」,帶點木訥、樸拙之氣的翁翁,「做生意」的背後又總是「儒商」般溫厚、瀟灑,而我能「回報」他的,始終是一句掛在嘴邊的「再寫詩吧!」 機會來了。二○○二年金門詩酒文化節,翁翁與我合作編輯《酒香古意》專輯,我令他快速交出一首詩,他沒多說甚麼;幾天後,他傳來二十九行詩〈柴門輕扣〉:「如何 才能輕扣這一扇緊閉的門扉/鐵環門扣早已鏽紅了斑駁/離家那年 母親為我繫上的紅絲線/只殘留成一縷風煙………但我 如何才能扣開/那一扇鏽紅了年輪 緊緊掩閉的門扇/如果不經意/走回/這一處靜默的老宅前」。歲月一隔二十二載,十九歲少年心境的〈回江手勢〉,已入前中年之境的〈柴門輕扣〉,能夠對照、讀出驚喜與感動的,大概只我一人吧;詩心猶在、鄉情猶濃,但怎麼讀,不再青澀時〈回江手勢〉的急急切切,而是滄桑後〈柴門輕扣〉的緩緩沈沈。急切的仍是我,把〈柴門輕扣〉轉投向島鄉的報紙,已從軍管時《正氣副刊》歸流軍管後的《浯江副刊》。文友皆驚,「翁翁也能詩?」 又一個機會來了。二○○六年三月,島鄉報紙副刊維持了三十年之久的老字號專欄《浯江夜話》全面換新,報社邀我加入筆陣並盼推薦幾位寫手,我的腦海立時浮現「翁翁」;「翁翁能寫嗎?」報社的朋友發出疑問,我回以「就怕翁翁不寫!」一周一文、雙周一文,進入第三年,從未間斷、開天窗,每篇兩千字上下,從開筆之作〈輕扣柴門〉到最新之作〈1758-25-68-45〉,翁翁計得八十五篇、十餘萬字。一些風愁鄉舊事,〈輕扣柴門〉、〈遇見一棵木麻黃〉、〈禁忌海峽〉、〈尋找自己的港灣〉、〈記憶的候鳥〉………;一些風景與人,〈遺忘在山谷裡的水滴〉、〈海天堂構琴聲疏〉、〈白雪高原〉、〈意外的旅程〉、〈南方的南方〉………;在晃動和游移之間,〈緩慢閒適之必要〉、〈書的容顏〉、〈夏日午後的一場細雨〉、〈半張臉的聯想〉、〈最遙遠的距離〉………。靜觀、微觀、遠觀,在城市與島鄉間,在生活與心靈曠野,翁翁以高畫質的文字解析度,夜夜鄉心舞出專欄生命《浯江夜話》,也秉燭論劍揮就文學初集《柴門輕扣》。 「我望著斑駁落魄、風華褪盡的柴門輕掩,鏽紅了年歲的銅扣門環已蒼老得不成形影、頹廢地垂掛著,靜默守候著老宅………。柴門輕輕扣,我舉起又放下的手………,〈回江手勢〉後的〈輕扣柴門〉,時光流過二十餘寒暑,又從《柴門輕扣》書中,告別丁亥年的除夕,我終於等到了文學的翁翁、回家的翁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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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你的眼睛去旅行
我在小公園裡吃午餐,一邊等開往捷運站的接駁車。雨絲細細飄落,園內整理得十分細緻的花草,交錯成紅、黃、藍、綠、紫、粉白的協調色彩圖案,小涼亭的立柱,繪有像根芽狀的向上攀升的圖畫,那根柱子因此看起來就像樹幹,一如昨夜我和詩友觀賞的紀錄片中,看見的一根又直又壯的聳天樹幹,那樹幹真是美啊,一直延伸向天際……片中的黑熊媽媽正辛苦又充滿愛心的一次次教導小黑熊如何爬樹,以逃避可能被凶猛野獸追獵的危機,小黑熊爬樹的模樣可愛極了,其中一隻上得去卻下不來,而樹下壯碩的黑熊媽媽一點也幫不上忙,只能有耐心的靜靜等待……而遠遠的鏡頭外,正有一隻體型更龐大的灰熊,聞得小黑熊嫩嫩的氣味,正循線一步步趨近………紀錄片不久看完了,但森林裡的故事還沒演完,人與獸之間,一樣總有新的故事在誕生,誰也不知道下一秒的危機會不會突然出現,只能珍惜眼前,努力做一個完全的人,以求心靈的平安。 我新近的生活方式,每天都在跑醫院,每日一至二次,如果不精細盤算時間,調整心情應對眼前的一切,我的生活與生命就會變得更加悲哀,因為往返醫院的時間已經佔據掉半天以上的時間。 我讓眼睛快速溜轉,帶著我觀察周圍,思考一些深刻的東西,當心思沉澱得深邃時,感知力也變得超強,眼睛,只是一個開始,心靈的轉換、萌動才是最重要的部份。 我知道我未被一座小島侷限、關閉、封鎖住什麼,尤其當我看見一些人的身體、心智、靈魂被某些異常的東西困住,不得不被限制在一個小小世界,努力解謎,以通過幽暗甬道,再回到未來的光明世界……這些特別的看見和觸動,讓我有許多故事可以寫,當我騎腳踏車去捷運站,轉乘兩種顏色的列車,再搭上開往醫院的免費接駁車時,我的心從故事的核心向四方擴散,趕路中壓縮的場景瞬間放射出各種光采,時間也變得充裕了,那些故事中的人物,越來越博得我的垂憐,我對詩友說:「人間煉獄的所在,往往也是一處伊甸園」,然後我開始在轉乘之間,找尋另一個圓心,開始向外圍探奇得更深更遠,包括當我坐在醫院前方的小公園吃午餐,一邊等接駁車時,我的心濃濃的惦念著剛剛才分離的住在醫院裡的好幾個人,那種懸念深深撞擊著我,讓我明白什麼叫做奉獻、生命的尊嚴與價值,然後我也更深刻的體驗「生命有週期,死後有世界」這句話的意涵。 當我的眼角開始泌出淚珠時,我對身邊的詩友說:「我真的不是在哭泣、流淚,而是眼睛一直不適,那鹹鹹的淚珠也傷到我的眼皮,形成眼眶四周一層粗糙的皮層,時常隱隱作痛……如果我不能放任一顆心,帶著眼睛去旅行,這眼疾很可能就要惡化下去了……」。 我當然不能讓眼疾惡化,因為有許多事情需要處理,因為每天都要跑醫院一至二次,我只剩極少的時間可以處理生活瑣事,記得尚未理清一條陌生的遙遠的路線時,我每天得往返花費不少計程車費,雨天攔不到計程車時還得在淋成落湯雞之前,努力在陌生地搜尋公車路線………這些,都讓我在陌生的遙遠的新路徑中,有機會一點一滴去認識一個新地方。 有一次發現一個熱鬧的黃昏市場,我走進去後發現那兒的物價超便宜,忍不住把所需物品一項項採購入袋,當我又揹又提兩袋沉甸甸的雜物搭上捷運後,偏偏發現想看的電影已經是二輪戲院的最後一日了,只好在中途轉車,扛著重物趕去戲院看最後一天的最後一場電影,那兩位風格獨特的大陸導演,也讓我的眼睛,再往前多走了一段旅程。 每天,我帶著我的眼睛去旅行,辛苦的穿梭醫院、課堂、捷運、接駁車、市場、家裡的每一個房間,我像一枚快速旋轉的陀螺,必須精準掌握每一個銜接點,才能完成每一日在不同時間點所必須扮演好的角色,有時勞累到必須靠手機定時的鬧鈴聲,提醒自己,得再去趕搭下一班車了。 這些,表面上像是眼睛帶著我去旅行,但在沉重與輕盈之間的深刻體認,讓我十分清醒明白:人在面對驚懼、錯愕、無辜、傷感的撞擊時,只能閉上眼睛三秒鐘,然後再度張開,睜眼去看另一扇門,打開另一種轉圜的可能,那也是另一個旅程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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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愛的Ryan和Thomas
2008年初始,傳來一樁令人振奮的消息──「Ryan和Thomas決定留在金門了!」敘事者個個眉飛色舞,欣慰之情溢於言表,親愛的Ryan和Thomas,你們聽到了嗎?
你們自然是明白的。打從半年前你們以交換學生身分,自美國、德國千里迢迢來到金門,不論寄宿家庭、師長、同學,乃至路人甲乙,無不竭誠相迎,畢竟,高中校園第一次出現小老外,對民風保守的小島居民來說,是件新鮮的事。人們努力表達善意,帶著些好奇、靦腆、戰戰兢兢,以及偶而的弄巧成拙。
而我自然也明白,淺嚐輒止的示好以及過於拘謹的溫情,如何能夠填滿異鄉遊子的孤寂?何況才十六歲的你們,第一次來台灣,就被丟到你們嘴裡『沒有朋友,沒有夜市、酒店、商場、影視館』的金門;語言不通、文化疏離,加上Sarah姐姐成功離開金門赴台就讀的鼓舞,好長一段時間,你們無心學習,念茲在茲,轉學一途。
這顆不安定的心,迅速感染了周遭,攪亂了許多人的生活秩序。為了應付你們的情緒與不斷拋出的問題,執事者折衝協調、疲於奔命。但力圖改善的步伐似乎永遠跟不上你們內心的企求,一味牽就的結果,不覺落入父子騎驢的困境。有些人因此覺得累了。
你們一定也累了,多少次你們向外發聲,多少次你們顧影自憐,算盤打了又打,內心的爭戰不曾停歇,一年的學習計劃就這樣過了一半。
我不願消極安慰你們,只能盡力扮演橋樑、反映心聲。記得我常同你們說的一句話嗎?「大家都在學習,金門第一次參與國際交換學生計劃,進步的空間還很大。」事實證明,在多人辛勤奔走之下,你們的課程設計越來越精采,包括金門技術學院所提供的文化課以及下學期將開放的法文選修;你們希望選擇較為實用有趣的課程,希望同儕間有更多的互動,為此校園也從金門高中、中正國小延伸到了金門高職。
你們強烈質疑進駐金門一年是否太長,我同情理解並多次建言。的確,渴望同時擁有離島與本島的生活體驗,對嚮往亞洲台灣的外國學生來說,是無可厚非之事。金門社會不夠多元、欠缺活力,年輕人難免受到約制;引以為傲的文化底蘊,又如酒沈甕底,非打開瓶口,專人引導,難窺堂奧之美。因此高中交換學生是否以半年期較符合邊際效益呢?以紅酒為例,假使半年是最佳醒酒時間,一旦超過,恐怕酒將走味,不復香醇了。
無論如何,今年度都來不及實施的,「那………,我們不就成為實驗品、犧牲品了?」你們稚氣的臉龐大聲抒發著不滿。親愛的Ryan和Thomas,我想告訴你們:人生有得有失,唯有把握當下,才能轉失為得、轉輸為贏。
「請你們回到最初,想一想為什麼參加國際交換學生計劃?來台灣的目的是什麼?」我開始與你們進行觀照練習。「為了學中文、中國文化和交朋友」,你們不約而同的回答。「對了,那我們就莫忘初衷,朝此目標共同努力吧!」於是我派了田野教學功課,希望你們寒假台北之行歸來,除了帶回五光十色的城市掠影,也能有一些深刻的記憶留存。「台北都會印象在世界各地都可以尋獲,唯獨金門許多景觀,正在日漸消失當中」,我的美國好友,適時提醒你們要懂得珍惜身邊的寶貝。
我們終於不必再圍繞著繁華台北、無聊金門,或者實驗品、犧牲品的議題打轉了。至於去留問題,我則留給你們,相信你們自會做出適當的決定。
果然,你們的決定皆大歡喜。親愛的Ryan和Thomas,我不知道未來半年金門的生活是否盡如你意,我只知道人生的道路凡走過必留下痕跡。蘋果電腦CEO,Steve Jobs在對史丹佛畢業生演講中談到:You can't connect the dots looking forward. You can only connect them looking backwards.(你無法預先把點點滴滴串連起來,只有在日後回顧時,才明白那些點點滴滴是如何串連在一起的)──這就是我對你們的祝福,我深信在金門你們所經歷的種種,將來與你們的生命,一定將有所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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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英九選情漸入險境
本屆立法委員選舉期間,國民黨組發會成立「選舉奧步研究所」,專門研究歷次選舉民進黨的負面選舉招數,公布了十五大類選舉奧步計一四三項「爛招」,自認在選戰中可以見招拆招,快速反擊。細看這份對民進黨負面選舉方式的內容,從蒐集、歸納、整理、分類,其流於形式,虛應故事地列舉項目,無助於應付對手變幻莫測的選舉招數。再從這次總統大選雙方陣營的成員觀察,馬英九本身樸拙直率,個性謹小慎微,其團隊以學者或技術官僚為骨幹,大都過於老實或墨守陳規;謝團隊則以民代背景出身,屬機巧善辯之輩,尤其謝長廷在民進黨素有「小諸葛」之稱,亦為其競選搭檔蘇貞昌口中的「奸巧」之徒,樸拙者遇上奸巧之徒,常常要吃悶虧。 馬英九之所以漸入險境,指的是其選情及人身安全兩方面。從選情觀察,民進黨必然集府、院、黨之力,動用行政資源全面拉抬謝、打擊馬;以阿扁為首的總統府,將繼續推動「入聯公投」議題,不惜造成國際關注、兩岸緊張以激發民粹,並以中選會操弄公投綁大選方式攪亂選情;行政院由張俊雄繼續領軍,延續「一周一利多」作法,亂撒國庫的錢行政策買票的勾當,並動員國營企業為謝長廷大力輔導;黨的組織則在謝長廷代理主席與其競選團隊結為戰鬥體,正面迎擊馬陣營的挑戰;因此,民進黨係傾府、院、黨之力分進合擊,謝長廷選情將漸入佳境。 在馬陣營方面,自黨內初選勝出以來,靠著個人的政治魅力,深入民間,走訪基層,呈現獨力作戰之態。國民黨對他助力有限,壞事的倒是不少;就如此次立委大勝,就有犯了政治大頭病者,去幫信用掃地且立委敗選後處於苟延殘喘的權力者加持;外界對「扁吳會」毀譽參半,但是,最要命的是,這個密會,刻在南部「疼惜台灣行腳」的馬英九,是媒體追問下才知情,顯見藍營馬總部與黨中央以及國會龍頭等三方面均未整合,造成一人一把號,各吹各的調,授予對手分化藍營的可乘之機。這件事的後續效應難料,從阿扁以往紀錄觀察,選戰到最後一天,假設阿扁胡亂編造說這次密會,是王金平與吳伯雄挾國會多數要脅,去為馬英九或吳自己爭組閣權被他所拒絕,到時候各說各話,王、吳二人即使跳到黃河都洗不清,果真如此,將重傷馬的選情,陷馬於險境。 其次,國民黨似乎沒有從2000年「興票案」中學到教訓;同時,馬英九也沒有從「特別費」案危機處理及應變能力不足的慘痛經驗中學習成長。「奧步研究所」研究了大半天,但是當謝長廷拋出「綠卡」問題,未看清楚對方拳路,反應不及即胡塗接招,折損自己的誠信,更再度暴露馬團隊欠缺危機處理能力的弱點。須知,謝長廷這次只不過牛刀小試就輕易得分,把馬團隊修理得陣腳大亂;接下來,以民進黨集黨、政、軍、特(情治)系統蒐集的資料,每日一「爆」就可以搞得馬陣營人仰馬翻,那裡還有餘力去打選戰?反正「死豬不怕水燙」,謝長廷用這些買空賣空的招數,只要能造成馬英九失分他就有賺,何樂而不為? 另者,坊間暗殺候選人傳聞甚囂塵上,勝選希望讓各方看好的馬英九,其人身安全倍受關注。一般言之,馬英九人身安全指數將與其聲勢成正比,亦即聲勢愈好,則危險指數愈高;尤其是,三月廿二日馬如順利勝出,在五月二十日就職日前,更是其人身安全的高危險期,也是觀察阿扁是否心甘情願交出政權的重要指標。此外,根據國安局對派出的總統候選人維安特勤組之要求事項中顯示,馬英九自登記日起,其行止均在國安局的掌控中,這裡面的玄機,值得馬陣營嚴肅以對。 謝長廷曾說「要打一場優質選戰」,一向主張打高格調選戰的馬英九信以為真,豈料會掉到「綠卡」的扒糞漩渦?謝也曾說「要打得對手爬都爬不起來」,於今觀之,在民進黨府、院、黨聯手合擊下,馬英九得嚴加防範對手卑劣的負面選舉奧步。尤須強化危機處理與應變能力,否則,稍有不慎,將被打得滿地找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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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往東京
飛在雲上,風和日麗。 陽光直射而來,許多人紛紛把窗帘拉上,而我,貪戀窗外雲空,隔著機窗玻璃遙望窗外雲層,綿綿密密層層疊疊,如波濤浪湧海浪滾滾,出國幾趟,第一次見到如此美景,怎可輕易放過? 往東京的途中,元月十八日,桃園機場八點二十分飛機,延誤了十幾分鐘才起飛,由於天氣陰沉氣流不穩,飛機在茂盛的雲氣中起飛時顯得很不平穩,終於在衝破雲層後,霎那見到雲上另一個陽光普照的天地,機下白雲似雪,機上晴空萬里,飛機越飛越高,離雲層越來越遠,到了一定高度後,飛機平穩的飛在高空,沿途,腳下的雲層如海面湧浪,時時變化著不同的波濤,我靠著窗,正可一覽美景,時而拍照、時而寫生,又有空服員送來早點,品啜著咖啡芳香,美景佳飲,真是快樂的出航。 這一趟東京五日遊,有先生兒子作陪,一團一百廿人浩浩蕩蕩,好不壯觀,跟著ING的團隊和這群年輕伙伴出遊,我們這兩個老人家也變年青了,沿途彼此招呼照料,不必擔心會迷失在異國了。 在機上用過午餐後,東京成田機場已在眼前,亞細亞航空的美麗空姐和我們互道謝謝,再見。我們依序按了指紋後才順利出關。 第一天的行程是成田新勝寺、成田山公園、台場賞夜景等等。說到新勝寺,這是日本最重要的神社之一,此寺乃是江戶時期為了鎮住一位叛變而被殺的統領而建,據說這位頭被砍的統領死後心有不甘,頭顱會自行回到當地作怪,驚擾百姓,讓地方相當不安,因此向京都某寺商借「不動明王」來鎮壓,從此相安無事,而「不動明王」從此就被留住新勝寺,再也回不了家了。 新勝寺週遭商店林立,猶如台北的迪化街,南北貨叫賣試吃人潮洶湧,而新勝寺的山門就在街道之中,拾階而上,只見古樹參天,飛簷碧瓦的寺殿,襯著藍天淨土,真是處處美景,雖是冬天,但天氣晴朗乾冷,讓人頗感舒適,恰逢寺內有些儀式正在舉行,只見身著鮮黃與鮮綠、青藍僧袍的僧侶一字排開,雖不明瞭情況,也適時拍下這難得一見的美麗畫面,再往寺廟後山的千佛壁探幽而去,沿著坡道兩邊的石碑林,刻著行隸篆不一的書體,在空曠的山坡間矗立如林,而千佛壁則在寺後的山壁之上,順著聳立的壁面而雕塑的眾佛大大小小,有如眾生相,讓人遠觀景仰而止。 神社在日本是神聖清淨之地,膜拜前先須三淨才能前往,所以每個神社都備有流泉聖水,供人汲其水來淨口、淨手加淨心,此即為「三淨」。 離開神社前往「台場」時已近黃昏,由於晚餐位於台場之內的義大利餐廳,而東京港的彩虹大橋也近在咫尺,我們就在台場的精品店裡展開購物之旅,這裡算是東京的小香港,精品百貨樣樣齊全,而台場的彩虹大橋更是日本偶像劇的拍攝聖地,無論是「東京聖誕夜」片頭晶瑩閃亮的橋影,「成田離婚」裡一朗向夕子求婚的背景,以及「戀愛世代」哲平和理子戀情萌芽告白的場景,代表永恆不渝的美麗誓言都在這座白色吊橋的見證下,輝映浪漫氣氛,成為年輕情侶們最佳的約會地點,我們在浪漫的夜景中眺望東京灣,以及整個輝煌閃爍的東京市區,浩瀚蒼穹繁華燈火俱在腳上的遼闊感,讓人彷彿置身十里洋場的夢中,似幻似真,現代科技的發達與進步,我們才能一日千里,早上還在台北,而現在卻遠在千里外的東京遙想家中么兒,不知可有晚餐? 義大利餐廳的自助式料理讓我們飽餐一頓,這群年青人連吃飯都要拍照耍帥,讓餐廳溢滿笑聲,餐後,目視著繁華的夜景,隨車返回東京灣的希爾頓飯店休息,準備養足精神,以迎接第二天更精彩的「迪士尼樂園」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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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58-25-68-45
新近接獲來自網路的一組數字遊戲,是關於年齡的計算,由不得你閃躲。首先,由阿拉伯數字0-9裡任選一個數字,然後 把這個數字乘以2加上5再乘以50,再把得到的數目加上1758;最後一個步驟,用這個數目減去你出生的西元年份, 於是你會得到一組三位數的數字;這數字的第一個是你一開始選擇的數目,而由不得你不相信的是後二位數目,不多不少就是你現在的年齡。 對於數字我原本就駑鈍,不過在嚐試了幾回之後,不由得開始佩服這些發明數字遊戲的人了。我猜想他們一定是掌握了某些數字計算的訣竅,而我們傻呼呼地掉落在陷阱裡而不自覺。不過話說回來,這個計算程式還真是今年以來,我覺得最有趣的一組數字遊戲,屢試不爽。 一本書的編排,以最尋常的25開本為例,文字可以由清爽舒適的四、五萬字起跳,也可以密密麻麻、竭盡所能的擠進十五、六萬字,甚至最高記錄,我曾經編排過高達近二十萬字的「鉅著 」,堂堂二十萬字結合在一本15*21cm 見方的版面裡,像磚塊一般紮實而沈甸。捧在手掌上,讀與不讀都叫人為難,更別說回首瞻望作者是如何艱辛筆耕,才造就像磚塊一般的嘔心之作。 當然也必須考量到成為一本書的外在質感與印製成本,文字的多寡未必決定一本著作的品質,也可以這麼說,一本好書或者一本暢銷書,其實與字數的多寡無關。現在的趨勢是越清爽簡潔、越高雅大方的編排風格越能博得讀者喜愛,甚至適量的穿插精美插圖或攝影作品也都是討好讀者的手法。更甚的做法則不排除圖片的比率超越文字,讓耀眼的視覺饗宴引導文字。這是新閱讀族群的視覺時代,嚴格說來讓創作者也多了一種創意的展現、讓讀者豐富視野、讓更精良的印製環境造就更精緻的文化出版品。 陸續承接的幾件出版設計案正好印證了這股潮流,先是李家同教授的溫馨作品《故事68》,結合了專業插畫家的精彩畫作,讓原本就屬於暢銷之列的李教授新書,更具可讀性;至於來自大陸的紅牌暢銷作者于丹的第三部繁體版新作《于丹,崑曲之美》,雖然採用了並非為原書創作的崑曲角色之水墨寫意插畫,仍讓古塑一展新顏,增色不少。 值得一提的是一本名為《45%的天堂》的新書,題材與作者均屬新鮮。兩位在高科技產業及媒體區塊都卓然有成的新貴,在他們生命與職場陸續遭逢變故的瞬間,體悟到生命存在的價值與疑惑,毅然決定放下身段,輾轉進入西藏高原,攀登屬於自己人生與真實酷寒的高原峰頂,體驗並且享受最接近天堂的白雪高原。因為山上空氣稀薄,含氧量僅達平地的百分之四十五,因此以《45%的天堂》為書名。特別的是他們以數位相機為主,大量記錄了高原上的純淨與絕美、孤冷與蒼白,輔以精簡的旅行記錄。編排的進程裡,從螢幕上檢閱著近千幅白雪滄茫的影像,彷彿自己也正跋涉山顛峻嶺,身陷在舉步維艱的雪地裡茫然張望、四顧無措。 農曆年節之前,把僅剩的餘力,全速為一本集結了當前中壯世代菁英所記憶書寫的關於台灣印象的圖文書--《旅行台灣》進行美編設計,同樣是結合了攝影、插畫與文字書寫的多面相出版品,其中不乏名家大師之作,圖文相映更加重了讀者閱讀時的深刻印象,主辦者與出版社對於這塊美麗的土地的用心,令人感動。 而原本計畫趕在春節過後的國際書展亮相的作品集《柴門輕扣》──是年過中年,才發覺原來長時間陸陸續續累積的文字,竟然已經足夠集結編成一本書了。儘管出版社幾度催促,屢經考量,除了時間的倉促,我希望能在文字之外,另行配置一些視覺元素,那是我的本能與堅持,即便是文學屬性的書寫,因此只好延遲些時日,再從容登場囉。 年近半百才出版首部文字作品,步履顯然蹣跚遲緩,跟不上現實生活的歷練過程,不過畢竟算得上是意外的收穫;如果不是那年楊樹清在電話裡突來的騷擾,如果不是正巧那年農曆春節之前偶然多出的空檔,隨意的就答應提筆上陣,為家鄉的報紙副刊專欄軋上一腳,那麼儲存在硬碟裡的十數萬字檔案,顯然就只是散佈在腦袋裡一些似有似無的殘念,也或許到頭來什麼也記不得、什麼也不曾存在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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塵歸(上)
連日細雨霏霏,秋意正濃,簡樸日式木屋,遍植桂竹,雖無層林紅遍的北國秋景,但隨著竹葉落曳於隨意擺放的嶙峋太湖石上,益增無限詩意;看得出此間主人雅致簡約的風格。重耳不禁讚道: 「西風乍起黃葉飄,日夕疏林杪,零落憑誰弔!好一個竹傍之石宜瘦;這家主人真是雅人!」 「花事匆匆,黃影迢迢;可惜少了梅邊之石宜古的畫面!」珮如接著說,轉頭對重耳笑了一下。 「真不愧是成大中文系高材生!」重耳轉過頭笑應著,同時把傘往她身上靠去;擋住雨絲飄到她身上。 「那早已是二十年前的事了,終究比不上老師你悲憫蒼生;琴心劍膽!」這時兩人已走到屋前,一塊開扠青籃色垂帘上四個大字:「悲歡歲月」! 重耳再度嘆道:「悲歡歲月;好一個別緻的店名!沒想到在第五市場鬧區旁竟有此幽境!」 「所以我們水利署同事,尤其是興大師生都常來此聚餐或喝下午茶。」 兩人在玄關收傘脫下鞋後,CD幽微蕩人的音律立即流洩心坎裡,重耳脫口:「清柔婉折,不想在此能聆聽到昆曲。」 「那要感謝魏良輔,替我們中國人留下這被聯合國指定的口述遺產:水磨調!」珮如笑著回應。 「音樂之感人不分時空;多年前聆聽凱薩林、杰尼(Kathenine Journey)演唱英格蘭古老民謠──史卡博市集(scarbough fair),那種媲美我國楚辭的天籟,每每令我思之低迴不已!」重耳補充道。 一進室內,窗明几淨的幾坪空間,古典雅致,錯落幾張明式桌椅,牆角倚窗紅木花架上各置一盒桂花,花盆是一式回青白瓷螭龍紋的方盆,盆裡舖了冷杉屑,滿室淡淡冷香,一壁粉牆上高懸一幅昆曲牡丹亭「皂羅袍」的漢隸中堂: 原來奼紫嫣紅開遍 似這般都付斷井頹垣 良辰美景奈何天 賞心樂事誰家院 緊靠中堂下方紫檀几案,則陳列了一些主人收集的古董字畫。其中一個漢玉鯉魚筆架,一塊文華閣珍藏的古硯,一部線裝「通鑑紀事本末」,一隻饕餮紋三腳鼎古銅香爐特別醒目。而斜角折牆上則掛著一幅草書條軸,錄的是曹操的「短歌行」。 或許時間還早,加上雨天,所以還不見其他客人。一位女侍引領他們靠窗座位坐下。 「妳較熟,妳來點!」重耳待珮如坐定後說道。 「好!先來壺桂花茶,對了,請問你們的養生醋是雙十路醋王之家的?還是徐蘭香的醋?」珮如邊點邊問女侍。 「醋王之家的!」 「那再來一壺養生醋,餐點待會再點。」女侍應聲退下。 望著珮如一身滾紅粉白杭綢唐裝,再看自己一身今早剛在第五市場買來的藏紅唐裝,那還真是絕配。記得昨夜在路上,接到珮如電話,興奮的語氣宛如小孩: 「老師,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在第五市場看到適合你的唐裝,你明天早一點來,我帶你去買!」 「老師;那我們現就開始討論吧!」看著重耳不語,珮如從公文包拿出一疊文稿。 「真難為妳了,校對本就是件苦差事,再加上我文稿又太冗雜;不過所謂閑同才女量身世,懶與時賢論短長,不亦樂乎!」重耳向珮如致意著。 「老師您客氣了;其實我才佩服老師,在選舉、管委會、家變三件事變交相煎熬下,竟還能教書寫作,且一寫就是三十多萬字。反觀我,沒盡什麼心,因下班後就想休息,所以先請諒解!」珮如委婉說著。這時女侍已將飲料端上,並在桌上放了一枝桂花。 「沒關係,主要是希望妳幫我客觀刪改!」重耳幫珮如倒了杯茶後,再自己倒了一杯。 「基本上,我不敢動什麼。只把其中我認為較特殊的拿出來與老師討論。」珮如啜了一口茶後,抽出其中一篇: 「先談這篇『我當然是堂堂正正的中國人』,理真論切,彰顯了老師踵效稼軒之壯志;但此時此刻這種文章……」珮如意有所思地說著。 「寫這篇文章時的心情是很難過的,想到今日執政當局處心積慮去中國化,但我們看看台灣各種事物,從古典到現代,都與中國的歷史文化息息相關,那濃郁的中國感情,讓人想起余光中曾說過的論斷:文化上的台獨是不可能的!」 「這道理識者都知,且舉上個月應美國素友會(Psi Sorests)之邀,在其成立八十週年慶典演唱的殷正洋為例,他來自天天要去中國化的台灣,也得過台灣新聞局的金曲、金鐘獎,但殷所演唱的卻是中國詩詞的優美曲子,所以說兩岸關係正如釵鳳裡所說的:山盟雖在,錦書難託;剪不斷,理還亂,老師就不必為政客的短見而傷神!」珮如回應道,望了重耳一眼: 「但這種文章,有誰會看呢?整篇刪掉吧……」珮如委婉勸道。 「正人心,息邪說,距詖行,放淫辭!春秋大義,豈能與世同流!」不待珮如說完,重耳凜然說著。 珮如看了一下重耳,沉默一下,搖搖頭將文稿遞給重耳:「老師就是這種硬脾氣……,那刪減呢?」 重耳點點頭默默接過文稿。 半晌,珮如又拿出一份文稿:「還有這篇『變天九日記』很有歷史意義,但太冗長了,我刪除為三日記,老師你看一看如何?」珮如拿了幾張紙巾給灑到茶水的重耳後,將文稿交給重耳,又說道: 「我本來要整篇刪除;後來一想,在此鎖國大環境下,難得有此種文章,更具有百年政黨被換下來的歷史意義,所以就簡約為三日記!」 「想到今日中華民國處境,直如『蕭瑟秋風今又是;換了人間』,也罷,這兩篇都照妳意思,三日記?怎麼刪的。」重耳有感地接過文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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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親呀!小心受騙
「叩、叩、叩,匡;叩、叩、叩,匡……」三更了,更板伴著銅鑼聲迴盪在暗巷中;冬夜寒風,巡更繞城的老叟哆嗦著:「天乾物燥,小心火燭!」「緊閉門戶,小心失竊。」古裝片中的場景,令人動容。物換星移,滄海桑田;往者已矣,來者可追? 世風日下,人心不古,騙子橫行,小心上當。 騙,有大騙、小騙。大騙是「竊國者侯」,小騙是「竊鉤者誅」。我們只是小人物,沒有本事去竊國,所以做不了總統或黨主席。但是可以竊鉤嗎?騙到手後,該如何善後呢?又如果失手呢?是被人狠狠地揍一頓或去蹲苦?呢?全家的面子還要嗎?想一想,你有本事騙人嗎?騙得過嗎?如果自認沒有這種特殊本事,那只好乖乖地安份守己吧。 「騙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時下的騙術千百種,推陳出新天天變,讓你防不勝防。所以,鄉親呀!小心受騙。否則人財兩失,到頭來悔恨不及,可就要苦一輩子。 要如何防呢?現在科技發達,資訊豐沛,傳媒四起,任何訊息都可在電視或網路上收看到,但是這些媒材只適用於會自動搜尋資訊者;如果是無暇收看或不看新聞者,或是年長者或是不會使用電腦者,他可能就是受騙者,尤其是孤苦的老人或貧困人家,每每看到他們因不洞悉騙術的高明而被騙後的淒苦樣,就恨不得手?騙徒以消氣。 想起兒時,民國40至60年間,金門封閉,訊息難通,但是政令宣導完整,家家戶戶老老少少,都知道政府要百姓做什麼,大家也都能做到,嚴格說來,比科技發達的今日更有效果。奇怪了,如何做到?很簡單,當時金門?個村里公所,?個月最少有一次夜間的村里民大會,每戶家長或成年男女,最少要出席一人;而正副村里長、幹事或上級指導員都會把政令詳實的轉述讓全民了解。平時有任何事情更要鄰長到每戶去傳遞說明,因此,連七老八十的阿嬤都知道有什麼事,雖然是戰地政務軍事管制,但是保密防諜人人有責,那時誰敢騙人。我並非認同管制,可是全民清楚好事壞事,現在的阿嬤比耳背更寡聞,當然好騙。 去年返鄉,耳聞本地某村落、某國中,有鄰居、有同事屢有倒會數千萬,大家都是數十年的親友同事,?家會腳幾十、幾百萬元就此付之東流,怎麼辦?哭死了也無法辦,他只要敢狠下心一走了之,你能捨命追到天涯嗎?這是拿錢給人要謹慎,誰叫你乖乖地雙手捧上? 近日又見報載本地同一國中,接受「好心台商」捐贈未上市的「水餃股票」數億元,名為「校務發展基金」,並開出「感謝函」以便抵稅,結果遭偵辦成「假捐贈,真逃稅」,該校無奈苦嘆:「肉沒吃到,還被火燙到。」這是拿人錢更要謹慎,誰叫你要雙手去接天上掉下來的禮物?你難道不會想,對方又不是校友?又非親非故?金額又是數億元,那有這麼好康的事?他怎麼會如此大方?數億元都可以把整個學校買下,他又不是世界有名的科技大老闆,不像台大、交大名校的傑出校友一捐數十億元,一個小小的國中,如何有此能奈?受騙上當後悔莫及,怎麼辦?哭死了也無法辦,如果到時要法辦,誰都沒辦法。 君不見現在詐騙集團有多囂張,各種騙術都用電話追到你家,把你的底細全翻光光,他卻躲在百里外等你?錢去。記住一個原則,「三不:不貪、不怕、不急。」如果一聽就判定是詐騙電話,馬上掛掉最省事,少惹麻煩。 金門鄉親多純樸,雖是美譽,但卻也是缺點,因為見聞薄弱,容易受騙。因此,要多與外界交流,引進外來智慧,以增廣知識;不要老死孤島,坐井觀天,自以為是蛙王而不知尚有牛蛙虎視眈眈在旁。 騙術奇譚影片精,笑鬧過後一身輕,真實生活靠腦筋,金銀財寶要抱緊。鄉親,鄉親,小心!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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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卦」的巷弄風景和防禦秘密
去年十一月間邀請恩師金榮華教授來金,帶著他走進沙美老街,隨意介紹說我們地方人稱這裡叫八卦街,敏銳的老師立即問了:「為什麼叫八卦街?八卦是形象的指稱,還是意象的名稱?喔,是六角形?那是仿八卦的樣子建嗎?是的話為什麼這麼建?八卦街逛起來不容易迷路嗎?」我頓時語塞。更好的問題又來了:「記得妳說過金門哪個鎮的街道或巷子整個區合起來叫蜘蛛穴,是不是也是近似八卦形的?這裡的八卦跟那裡的蜘蛛和街市城鎮有關係沒有?」我簡直要冒汗了。 我不是沙美人,一時答不出「八卦」問題似乎情有可原,但帶著客人來逛過幾趟,誰也沒問過這些問題,我也沒想過,問題意識很薄弱。後浦城的蜘蛛穴是我好愛的傳說,坐在蜘蛛穴位中的奎閣在眾巷環抱中顯得更加神秘而美麗,但為什麼這巷子們要長成這樣令人迷惑的曲折交錯?自小習慣迷路卻也沒問過。 玩心甚重的七十幾歲老師並不安份的隨我走外沿街道,不怕迷路的他見著小巷就走,眼看著注定迷路,索性讓老師帶著看這街究竟啥個八卦樣。經過一道隘門,老師停著不動,我指著街頭巷尾的隘門說,過去有海盜來時,把過道上的隘門關上,就是一道道的防守關卡。老師點頭不語。 老師閱讀式的觀察地形地勢的樣子,我感覺像是陪著一位莫測高深的風水師。 午後的街道四下無人,我探看著門戶不嚴的人家,想找個鄉親來對話順便問怎麼出八卦街。喜歡親近地方風土的老師,即使不懂該地方言,在地方人的方言對話中,也能聽出風土人情的興味。他有一回受文化局邀約來演講,受到文化局和地方人士的接待後,跟我說:「你們這地方的人情敦厚和性情涵養跟你們的民間故事反映的民情氣質很一致。涵養和知識無關,這是你們的風情。」我喜歡做這地方風景裡的人。 一個阿伯走近我們面前,看來他觀察我們有一會了,指著一條我們沒注意的巷子說:「我帶你們去走。」我想著再帶老師去別處走走,客氣的說要走了,阿伯說:「哎,來吧,沒我帶你們走不出去。」約略聽懂的老師呵呵笑起來,說:「是啊,妳不讓他帶是走不出去的。」 落地紅磚蓋住了窄巷階梯,阿伯說這狹巷裡的紅磚樓曾有中藥鋪、南北貨行、糖果店等;再轉進一條門低屋矮的巷子,指著一間間舊式而樸實的老店舖說這以前是做粿的、做麵的、醃豆豉、賣豆漿豆腐的……,「啊!真熱鬧!」我簡直看到了生氣蓬勃的街景。阿伯說:「當然是熱鬧,那年節時是整街路擠得走不騰動。」 轉過一個個巷口,老師在每個隘門口略停看看出入位置,動作輕微到近似不經意,仍讓細心的阿伯看出了意思,再一轉,進了一條黑洞洞的狹巷,出來是萬安堂的廣場,回頭指著蓋在巷道上不易被注意的閣樓,說:「這是鎗樓。賊若來,門關上,我們人躲在上面開鎗。」老師拍額稱讚,我看得下巴懸空。 車停在洋樓旁一排老房子門前的埕邊上,我指著門邊的狗洞好玩的對老師說:「看看,這是狗洞。一有外客或陌生人靠近,狗就一串的從這洞口竄出來,主人門都不必開,聽狗吠聲就知道大約是多生熟的人來了。」老師說:「阿呀!這就是了,隘門、鎗樓和狗洞,金門這鄉村鎮的防禦系統不就出來了。人沒進門狗先通報了;外賊一進八卦街先迷路了,你們自己人一下走出來;關上兩道門就是一個牢,你抓住賊了。賊要出門進門還得過你鎗口這一關。呵呵!」老師說得像個卡通故事,我聽得像個孫子。 老師給我個金門村鎮防禦系統的研究課題,我從老師的觀察中看清海盜與金門聚落、空間、建築等等與我關注的金門民間日常生活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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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子灣的詩人
今年重陽節是詩人余光中教授的八十高壽,中山大學文學院為詩人出版了詩歌論文集,作為賀禮。余先生可能是中山大學目前最受尊重、最高齡的講座教授,全文學院也只有他一位講座。在中山大學,贏得這項榮譽並不容易,需有院士級或教育部講座的水準,再經過嚴格審查方可。余先生在校內備受禮遇,仿國外大學諾貝爾獎得主,有自己專用的停車位,每週僅需授課四小時,且沒有退休年齡的限制。 我在大學時代就是余光中的讀者,他的詩和散文都讓人驚豔,眾所皆知,但他翻譯文筆的流暢和評論的犀利深刻,其實成就不在前者之下,此外,演講也是詩人的一絕。二○○四年我擔任中文系主任,邀請在外文系任教的詩人為中文系同學講詩,余先生口才一流,尤其朗誦中外詩歌時音調鏗鏘,英文流利優美,悅耳極了。早年余先生在香港大學中文系任教,八十年代他定居高雄,出任中山大學文學院長,也和鍾玲教授在中文系合授一門現代文學課程,師生一人講詩,一人講小說,極受學生歡迎,直到十年前才停開。 我的老師周策縱和余先生是舊識,余先生才高八斗,但私下對周教授的學識甚表佩服,而周老師亦欣賞余先生在新詩上的成就。因此,一九九二年我回國到中山大學服務,周老師特別要我問候詩人。我生性不擅社交,余先生望重一時,沒敢造次,然而師命難違,正好詩人的次女余幼珊也在外文系教書,研究室就在我隔壁,權便寫了一封信轉達周師問候之意,請他女兒轉交,不想因此和幼珊成了好朋友。回想大學時代讀余先生寫四個女兒的文章〈四個假想敵〉,幽默深情,頗為感動,不想文中主角突到眼前來。幼珊近年來禮佛靈修,精神生活豐富,我則渾沌迷惑,只能心嚮往之。 余先生講課,生動有趣,連鄰近校園的壽山獼猴都來聽課。這當然是笑話,因緣有一次在餐會上,余先生談到獼猴為患,每每搶食學生的早餐便當,有次上課中,猴子竟自推門進來,大剌剌坐在課椅上,眾女生無不花容失色,只有余先生不慌不忙,作獅子吼,那猴崽才夾著尾巴跳出教室。我們打趣,說是猴子來聽詩人談詩了。 其實余先生是冷面笑匠,和他吃飯,最快樂的是聽他講笑話,有次他說了這麼個英文笑話:一位記者分別問歐洲人、美國人、和蘇聯人同樣問題:What is your personal opinion about the starvation of other countries?(你對其它國家飢餓問題有何看法?)歐洲人回答:What do you mean by starvation?(飢餓是什麼意思?)美國人回答:What do you mean by other countries? 蘇聯人回答:What do you mean by personal opinion?(什麼是個人意見?)這個笑話的幽默在點出了歐洲人飽漢不知餓漢飢之無知,美國人無視其它國家存在之自大及蘇聯共黨政權統治下人民之不自由。看,詩人不僅可以悲歌,也可以幽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