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學長說昔日新春故事，春節伊始，漫天爆竹煙硝，他走進金門高中校園，四下無人，校園空蕩，教室冷清，他攤書桌上，人高跪挺立桌前，凝精聚神，遠處傳來舞龍舞獅囂鬧，縱歡聲雷動，鑼鼓響徹，兀自書聲琅琅，不為所動，讀到夕陽西下才返家，春節假期就一直一個人在教室讀書。  春節的意象是團圓、團聚、熱熱鬧鬧，但總有人是一個人過的，特別是金門小孩，尤其是昔日離島子弟。 一個人的春節，對我來說不陌生，曾在讀大學、當兵、工作時都曾一個人過，不是刻意，但卻是環境使然，有點清冷的春節，多年後與故鄉同學相逢，人人都有過一個人的春節，總也是人生過程，值得玩味。  讀大學時半工半讀，雖有假期，卻買不到年節時機票，只得一個人過，有天出門，拿錯鑰匙，只拿了辦公室的，門一拉，方覺錯誤，一時也沒法解決，就穿著拖鞋搭乘公車到辦公室歇息，在寂靜的大樓裡，打開手提音響，泡杯咖啡，想想接下來要到那裡去。  當兵時駐守單位在南部山上，留守人力少，本是總機的我也得派去站衛兵，春節派往防區制高點，位在山頂的瞭望台，哨所有一望遠鏡，一台收音機，空曠寂聊，滿眼青翠，耳裡傳來當紅的「小虎隊」與「紅唇族」的「祝您新年快樂」，天空白雲悠蕩，遠望如故鄉一般。  初任海關，派駐碼頭輪班，春節依舊工作，年節碼頭清閒，倒沒多少事可做，一隻老黃狗隨意躺臥，一台踩檔老機車四處巡邏，海風鹹鹹有味，望著橋式機閒掛，海就這樣延展無邊際。  我初二上班，下班後繞行城廂街巷，餐廳滿座，小有名氣即人龍迴轉，稍有口碑就客人盈室，走著走著，竟走到城郊，前方速食店明燦燦，一推門，見年輕同事數人在座，道聲新年快樂，過年吃飯不容易呀！  無人的桌球室裡，慢慢地練發球，正手、反手，上旋、下削、側轉、輕放……，小白球跳動、旋轉，這端發球，那頭撿球，輪流換邊，兩處跑跳。明顯運動量不足，開始跳繩，測試耐力、彈性，以不間斷二百下為目標，歷經絆躓，終於完成，寒冬冷天，我竟大汗淋漓。  春節與同學走春，挑了兩個景點，就想少人行，遠人群，五虎山無虎蹤，倒是一地牛屎沿階梯鋪延到山頂。天摩山不摩天，標高僅63公尺，發現金門最高太武山253公尺，一半即是五虎山，高127公尺，而五虎山一半就是天摩山，高63公尺，好巧！天摩山頂視野好，浯島東北海岸盡收眼底。  一個人難免，尤其是春節，並不特別難受，倒是過了就印象深刻，很難忘懷，而熱鬧的春節年年有，卻分不清數十年春節做了些什麼。  春節不必與人同，春節不必人多處，找到朋友笑嘻嘻，沒找朋友，讀書去、運動去，假期難得，人生自在，找個地方難得自在！

 貴賓鄉親聚一堂，歡欣鼓舞在島鄉！甜蜜的負擔，喜筵之前繃緊神經，宴會之後放鬆心情。  婚喪喜慶，無論誰來找幫忙，先決條件為不怕我這蠢女人做的不好，當對方考慮清楚了，那就戮力以赴向前衝，做個快樂的志工。在幾次經歷後，認為只要臉皮夠厚，不懂的就問，不會的就學。縱然今天學了，明日就忘，但遇到了，再學再問，沒有成就不了的事。當然，在這重要的場合，外子和兒女們的相互配合，人手的足夠，如虎添翼！  嫁女與娶媳，乃人生必經的課題。簡單與繁複，就看男女雙方如何來協議，而最簡要的即是直接登記結婚，所有的繁文縟節全免，但如此作為的終究是少數。而居於親友和鄉親的互動，除情感欠佳，沒有交集，大致均為禮尚往來。  孩子的成家立業，為人父母感欣慰，喜餅的分送、喜筵的同享，喜上眉梢在今朝。而搓圓的紅白配，祭拜祖先、廟宇、宗祠………，等處，每個人的祭祀方法不一樣，只要心誠，神明看得見，旁人不需要給太多的意見。  殺豬宰羊敬天公，昔日真殺豬，今時麵粉做造型，時代在變，人的思想也跟著轉換，這是好的現象。而酬神上演傀儡戲，遇見了曾經接受訪談的李文理和李木兩位榮民，曾受憂鬱之擾的李木先生告訴我，他現在每天過得非常開心，亦將受訪的簡報和鄉親分享，一行人均是金門日報的忠實粉絲。  喜筵前一晚的「插訂」，傳統的模式在家中辦桌，今日為方便，多人選擇餐廳，則不必打掃環境。但年節的熱鬧氣氛未減，諸多遊子返鄉過年，因此主人決定在家中設宴，以增添喜氣和人氣。  重要關鍵在喜宴，不但有鄉親、亦有貴賓，桌數的拿捏與場面的掌控，只許成功、不容失敗！在過年期間的人潮返鄉，桌數最為難辦，尤以親戚間的一張紅帖會來多少人？在在都是考驗。  招待有經驗，主持需磨練，台上和台下，兩種不同的心情。所謂台上一分鐘，台下十年功！以前自己寫稿、嚴格地訓練大女兒閩南語演說，從國小三年級開始，每年的比賽，直到護專前夕，從學校、全縣，到全國，從未吃過敗仗，那名列前茅的榮耀，為學校爭取了佳績，指導老師樂得輕鬆。如今輪到自己上台，面對台下賓客，或許曾當司儀的年代太久遠，再加上近年來的訪談，與地區榮民伯伯接觸，均以閩南語交談，國語變得不標準，「安簽加大米」，就屬那股勇氣。  村子喜宴，大部分為村民，亦即人們口中的「鄉親」，而外來的賓客，尊稱為「貴賓」。手持麥克風：「各位貴賓、各位鄉親………」，台下多人錄影，這美的饗宴，圓滿的達成任務才是重點，當然還有需要學習的地方。  隔日，為犒賞孩子們連日來的高度配合，興致勃勃的找了一家店相聚。才入座，就聽見鄰桌談起了「寒玉」！  「昨天寒玉主持瓊林的婚宴，她說各位貴賓、各位鄉親，像我主持就只說各位貴賓，她為什麼要講鄉親？」  「妳不知道寒玉在金門很紅嗎？」  「她怎麼會這樣說………」  講八卦的人，總是沉溺在自己的世界裡，我將耳朵湊了過去，順便瞄了鄰桌一眼，昨晚的主持兼招待，對一干人沒印象，莫非是口耳相傳？只是，我如此與她們近距離的、就坐在旁邊，是沒發現，還是根本不認識？那「寒玉」究竟紅不紅？

 《今生今世》裡胡蘭成引用了南北朝庾信的賦〈山銘〉：「樹裡聞歌，枝中見舞，恰對妝臺，軒窗並開，遙看已識，試喚便來。」形容張愛玲與上海的相望相識，只這般遠遠望去，似已相識，輕喚一聲，好像就能進得窗來似地；胡蘭成亦藉此表達，對張愛玲的相思已是無處不在了。  對於張愛玲，我有著極矛盾的心思，既不像一般張迷，對她五體投地，尊奉、膜拜如神祇；也不刻意追隨，不希望任她進入我的文字天地恣意攪和，畢竟，她是張愛玲，我是我，我就是想學她，也學不來。因此，我從很年輕的時候就告訴自己，只親近她的文字，理性閱讀，此外，並不忘情投入她的性格與生命特質裡去；然而，作為一個張愛玲的忠實讀者，心裡卻也愛她，打骨子裡對她的才識、對人性細微處的看見與掌握、對她既凌厲又細膩的文字表現與小機巧，一次又一次發出絕對的驚服與讚歎。因著這樣的矛盾，我很少寫她，或者說根本不太敢寫她。  套一句胡蘭成對她的形容，愛玲極艷。她卻又壯闊，尋常都有石破天驚。她完全是理性的，理性到如同數學，它就只是這樣的，不著理論邏輯，她的橫絕四海，便像數學的理直，而她的艷亦像數學的無限。  張愛玲是任性的，九歲學鋼琴，一直學到十五歲，卻說她不愛鋼琴。她喜愛現代西洋文學，也讀得最多，如：莫泊桑、契可夫、蕭伯納、赫克斯萊(赫胥黎)、毛姆、勞倫斯……等作家的作品，她都如數家珍，他們多以詼諧尖苛的世態小說著名。而西洋的古典作品如莎士比亞、歌德，她都不愛。說也奇怪，她不愛的這些作品，卻也成了她生命的養分，像是莎翁在《羅密歐與茱麗葉》劇裡的經典名句：Parting is such sweet sorrow.離別是如此甜蜜的悲傷。卻不知怎地，竟也悄悄溜進張愛玲的生命裡！   根據胡蘭成的說法，他從來不見愛玲買書，她房裡亦不堆書。他拿了詩經、樂府詩、李義山詩給她，她看過即刻歸還。有一回胡蘭城從一位日本朋友池田處借來日本版畫、浮世繪及塞尚畫冊，她看了喜歡，池田說那麼給她吧！她卻不要。胡蘭成形容張愛玲像陌上桑裡的秦羅敷，羽林郎裡的胡姬，不論對方怎樣的動人，她亦只是好意，而不用情。胡蘭成口中這樣形容的張愛玲，是我不知道的張愛玲，這教我心中的矛盾越發地矛盾了。  日前，我們家中那位大文豪因為一件小事兒，得罪了我，他搖頭感慨地怨他自己，當初不該為我起個小水晶當小名兒，他原以為我當似胡蘭成筆下所描寫「愛玲的聰明真像水晶心肝玻璃人兒。」那般聰慧可人，誰知幾年下來，喚著喚著，他口中的小水晶，著實是透明清亮，容不下枕邊人毛躁犯錯的水晶心肝玻璃人兒，教他日子難過來著，為此，大文豪懊惱不已，七年前，一個人逍遙自在的好日子不過，給自己找哪門子碴喲！  話說水晶心肝玻璃人兒，會一語道出中國文明就是能直見性命，與性靈無隔。當二人對坐讀詩經，這一處「既見君子」，那一處又「邂逅相見」，她很高興，說怎麼這樣容易就見著了！庾信賦裡的樹裡聞歌，枝中見舞，恰對妝臺，軒窗並開，遙看已識，試喚便來。多麼美！張愛玲與陽臺外的全上海，正是這樣的相望相識，喚它一聲就能到房裡來似的。華文世界的張迷們是否盼願，輕喚一聲張愛玲就到書房裡來了？  胡蘭成說：張愛玲是民國世界的臨水照花人，讀她的文章，只覺得她甚麼都曉得，其實，她卻世事經歷得很少，但是這個時代的一切自會來與她交涉，好像「花來衫裡，影落池中」。一日清晨，胡蘭成與張愛玲步行同去美麗園，大西路上樹影車聲，商店行人，她心裡喜悅，與胡蘭成說「現代的東西縱有千般不是，它到底是我們的，與我們親。」這話兒說得多精巧。我雖自小喜歡古典，卻與現代派作家結褵，誰說不是張愛玲的話語，默默影響了某個傻女人？

   春寒料峭中，又迎來了新的一年。新年伊始，照舊要盤點一下新年新希望，不論是對人、對己也算有個交代，兼為衡平、告慰一下年節期間堆積萬惡脂肪；至少咱還是有思想準備與戰鬥的，不像老婆大人說的，純粹是吃貨一枚。    實話說，做一個普通的上班族是很幸福的。同儕中不乏卓有成就者，年終獎金一領就是500K，甚至董、總輩之流者，每年發出去的年終獎金就如嘩啦啦的自來水。但羨慕也就只在聽聞到的那一會兒，理解到他們每天的要朝九晚十一，休假、例假純屬裝飾，著實令人倒抽一口冷氣；最可憐的是那些三不五時就要向人鞠躬哈腰、調頭寸的董總輩者，表象的光鮮亮麗，豈不都是健康和血汗的累積？咱縱然收入少點，老婆大人叨念點，倒也尚稱快慰。但，人到底都是不滿足的，吃著碗裡，看著鍋裡；觀人平地高樓，或有機會再上層樓，縱是蟄伏已久，也不免蠢蠢欲動。又或是平日疏懶者忽然就會在某個時間點、某件事情上，爭著強出頭，就深怕別人不知道他正在鞠躬盡瘁。望之可笑，實則心酸；站在同樣的位置、處在一般的立場，或許吾人依然。於是乎，倒也無師自通的修養出了「笑傲江湖」般的惺惺作態，看不起岳不群，當不了令狐沖，卻願自己是那個畫龍點睛的風清揚。    有時候，當一個普通的上班族也是很悲催的。理念通常不等於現實；整天繞著你，可能盡是狗屁倒灶的人與事。行禮如儀者有之，爭功諉過有之，小事搞大者有之，忙乎得又昏地暗，又說不出一絲精彩；猶如是水墨畫上強點的朱紅，有著無比超脫的突兀與莫名。有時捫心自問，昔日那個高級憤青那兒去了？莫不真是歲月催人老，江湖愈老，著實膽子愈小？當然，應該試著在不迭的衝擊中，找到堪慰自己的平衡；不讓自己快速墜落、陌生了自我，也時刻提醒自己，早過了快意江湖、熱血澎湃的年頭。但，青春的小鳥終究是回不來了，偶爾梳理早褪的羽翼，也僅在告慰：曾經活過。  不論是幸福亦或悲催，地球照樣要轉，日子依然要過。小日子裡，偶爾還能找到一絲絲、一末末的小確幸，為生活帶來些許的歡愉。諸如：遠方捎來一句親切的問候，久違的朋友笑看彼此不像話的腰腹；酒過三巡，暢談青春的過往，更為證明自己曾經蠢得無比從容；在逆境中，猶然狗血的鼓勵自己，說著自己都不怎麼相信的夢，但縱然夢遠颺了，笑容還在，尚能肆意享受著暢意平生的生活。從來不信為賦新詩強說愁的造作，卻服膺砥礪打磨過的矯揉；馳騁半生竟只得「莫名」二字，盤算一下，或許愛自己還遠過於愛他人的多，那，還那來的那麼多的廢話好說！  自找的，不枉求慰諒，不希冀哀愁。朋友說：「安太座吧，好過安太歲」。絮絮依然，叨叨照舊；做不了無所不忍的唐三藏，就不要枉想支起天地的孫悟空。把神經再撐大條點，讓血液也能順之而奔流。熱血吧，在這符合情境，卻不適當的時候；暖陽灑下，襯著一地的烘烘。貓咪蜷縮在牆角，老人漫漫著歲月；心還熱著，也依然跳動，恆溫時融入天地，煥然著一身的欣榮！

 吐納氣息感覺寒，聽到風聲感覺冷，走晃巷弄感覺凍，臘月的冷寒凍，跟金門的冷不一樣。窩在被子聽風聲，與窩在家鄉床鋪上聽也不一樣。年緩緩地過著，日子慢慢逝去，水仙凋萎，小雛菊、山芙蓉、無論花兒大概也仙泥。尾牙除夕圍爐、送神接福迎財神、新春團拜喝春酒，熱熱鬧鬧每年都一樣，也不一樣，數著年歲讓時間老去，要學著優雅，像書寫的一樣。  春遲閒來讀杜甫壯遊詩，詩人弱冠始壯遊，詩如人生路，千里迢迢路漫漫，「東下姑蘇臺，已具浮海航，到今有遺恨，不得窮扶桑。」沒入其中，猶如品嚐王維的「回看射雕處，千里暮雲平」豪邁氣度，猶有遺憾，不是書房裡的詩。而我的十五二十時呢，伏在一張書桌，是學徒學著入世，要入世卻不知從何而入，跟著時光說青春，轉悠悠，悠悠轉，卻不知不覺怎麼就老了。當年我們寫字的墨水象徵純粹的謙卑，作文須毛筆，飽滿墨水潤筆，寫字的書桌則象徵心靈的祥和，一心一意刻劃夢想，恍恍已知天命。命裡身為浯島子民，隔著水岸浪滔滔，如魚得水，壯遊大陸。  不畏金門的冬，冷冽而清寒，不必近鄉情怯，寒凍日，當窩著被的夜長了，當老母親呼喚著，同窗水酒邀約，於是，書翻不過頁，擱置，心不靜字書，空白，回鄉就只是一行囊，瀟灑歸去來兮，在我將老之前，在我憂傷親人之前，縱然憂傷也是一種滋味，一種美麗的餽贈與祝福。說壯年須壯遊，劃過天際線，航著淘淘水流，詩如是說，青春作伴好還鄉。  壯遊泉州讓日子多了點滴，讓人的憂傷淡了，讓守在家鄉的親人舒心，說，待他日將成回憶。一只小背包，走踏石井路邊，石粉灰塵揚天漫天蓋地，二圓搭公交車走了一個半小時，在顛簸修補拓寬路面，處處是人的風景，味道口音是熟悉的，泉州與我家鄉父執輩青年歲月相連，百年來不忘洛陽橋餘暉，如今我們壯遊行，帶著父親的叮嚀。進崇武古城、留連石砌城牆，駐足試酒井淒美故事，品嚐魚巷風味，攀看圍牆外開元寺的老桑樹，腦中轉著紫雲黃氏衍派，路過大師紀念館默唱念「送別」、泮宮裡禮拜孔子師生，散走小巷弄，手指畫過木造瓦舍粗樸味，迎面桂花枝葉爭出飛簷外，一桶桶水仙百合在我們閒逛傳統古市場的腳邊，年味在二岸三地，累了就歇歇腳，急了就進醫院借教堂，人間有愛啊！  壯遊詩句句讓人汗顏，杜甫七齡思及壯，開口詠鳳凰，九齡書大字，有作成一囊…，自小氣宇非凡，果然非吾輩，而我身為金門人不必歷經烽火戰亂，可享地利悠遊二岸三地，閒時近三峽吟唱滾滾長江東逝水，踩踏江南太湖月，流連外灘黃浦江定格十里洋場，萬里長城在腳下，絲路眼前行。於是漸漸習慣不必字書用照片寫日記，學余光中詩，歸來夾在唐詩裡，扁扁的，像壓過的相思。  歸來碼頭風更寒，浯島采風在小三通者匆匆而過，我們一行人閒暇晃進老街找孰悉的小食，探看同窗友人，喝杯茶水再回家，榮湖邊經過幾回，樹影自車窗框閃過，好冷的手，好冷的空氣，吐納氣息收藏在圍巾，這樣就好，日子無所思，不必謄「一言以蔽之，思無邪。」我不是過客。

 母親去年六月過世後，我對諸事倦怠，金門事也一樣。  七月初，文化局、金門寫作協會於燕南書院辦理講座，我早已應允，又想母親不希望我背信，依約而往。演講時多次提母親，傷心難抑，又想到，母親定不希望我把事情搞壞了。打起精神，把笑當淚。  八月，我負責演講主持，趕早出門，但步伐少了驅力，慢了一班車、兩班車，終於是慢了五分鐘報到，票被取消，急忙跟王先正老師打電話，請之代理；作家翁翁本要留宿，夜談飲宴，亦因此取消，當天回返，讓民宿少了一日生意。  十月下旬，收到文化局邀約評審浯島文學獎，甫接電話，倦怠感又起，又想，母親必不希望她的離開，讓我也離開，面對寄來的幾大本小說，快快閱讀。  再來是密集的評審會議與頒獎。有一回，與父親同往。這是母親過世後，他的第一趟遠門。  這一屆浯島文學獎，呂坤和局長決心強、組織佳，催生好幾部優秀長篇小說，承辦人何桂泉科長、吳玉雲貫徹保密，始終不透漏參賽者，連評審是誰，都到了現場才水落石出，徹底維護徵文辦法，保護參賽者。  東瑞與周志強分別以《風雨甲政第》、《校長是匪諜》獲得優選。頒獎時見了東瑞，我說，「評審時，我推論作品是後人所寫，果然不出所料。」《風雨甲政第》以宅院的起跡、茁壯到消逸，有大河小說氣勢，但跨不過「親暱」這一條線，沾黏過多。我偏愛的《校長是匪諜》一看就知道出自縣籍作家手筆，只有土生土長，才知道土裡的氣息。藉由校長父親被告發是匪諜，影響生活實際，進而塑造一個人的性格。  頒獎典禮午宴上，我與周陳述作品看法，他點頭稱謝，提到在廈門回返金門船艦上，接到獲獎通知，一路哭著回家。投稿前，他曾應允母親，「如果我得了獎，媽媽，我們一起去慶祝……」周的母親過世了，來不及親聞。一個答應的事情，再也無法獲得回應。  我想起獲邀評審時的猶豫，而我擔任評審，青睞《校長是匪諜》，更像安慰同有喪母之痛的孩子。十一月，作家林媽肴特地寄了箱芋頭，我們交談了幾回訊息，他的母親在初夏辭世。當時，燕南書院的講座本由我執行，且找了林靈幫忙。林靈的阿嬤過世了，她退出講座，我也獲得王先正協助，接辦系列講座。原來，勻出的時間在預備著巨大的悲傷。  去年六月初，我離開主編十七年的《幼獅文藝》，盤算著戒菸、少酒，以健康身體偕父母共遊，哪知菸難戒、酒成癮。多次在居家陽台抽菸，想起她說，「小時候幫你算過命，你肺不好，要菸戒的。」我每天早上都會一陣急咳，嗓音越發低沉、沙啞。  頒獎午宴，周志強的一番話，再讓我想起母親。她總是教我們要有同理心，而我聽了她的話，克服倦怠，意外地安慰了人子。生死無常流轉，也印印相生。 頒獎午宴後，回到民宿，一個起來，已是晚上八點。夢見母親在天堂演戲。她協助一個受霸凌的孩子，事蹟傳開後，吸引傳媒注意，改編成影集。因為外型合適，母親從現實生活的仗義者，成為一名演員；演著她自己的故事。

 年前先生購得鄭善禧老師〈金門赤壁〉複製畫一幅，載欣載奔，等不及將它掛上了廳堂。那是兩年前金門書院邀請老師來金演講及寫生，老師返台後完成的作品之一。  打上了燈光，〈金門赤壁〉頓時鮮活了起來。老師畫的是北山斷崖，整排紅土高牆映照著蔚藍海洋，色彩濃艷動人。白色的沙灘上有著綠色的小山坡，坡頂青蔥翠綠、生意盎然。三三兩兩的人們在沙灘行走，母親帶著孩子，狗兒圍繞在主人身旁，幾個剛放學的兒童還捨不得回家…….。這樣一個安詳和樂的畫面，很難想像68年前，就在這裡，曾發生過一場驚心動魄的戰爭。  「我很感激金門人，由於你們的犧牲，我們才能夠求學、工作，擁有安定的生活。金門在中國歷史上有著光榮的地位，所以我畫金門，總是懷著一份感恩的心情。」鄭善禧老師對金門情有獨鍾，除了感念，更有故鄉之情。因為老師是龍海石碼人，1949以前，金廈往來頻繁，老師家開謙成米店，他說金門人吃過他家賣的米，而他在石碼也常吃金門來的蟳和海產。老師很得意的說「金門廈門很親，我常把金門揪做夥，我畫金門有金門口氣喔！」  談起家鄉，老師的話匣子就開了。他知道許多下南洋的苦力經，像坐燒火碳的免費船；又說新加坡有五棵榕樹椅寮，不論老板員工都圍蹲在那裡吃東西，南洋話叫「龍邦」；他還提及新加坡以前叫「時力坡」，美國叫「花旗」，英國叫「阿莫」。  古寧頭戰役他尤其印象深刻。那時鄭老師還留在大陸，過後才跟哥哥一起騎腳踏車逃出來。他說當時士兵都住在石碼老百姓家，準備登船之前，他們會把沿路搶來的財物託給屋主，並交代屋主倘若他們沒有回來，便把這些東西交給他們的妻小。「我站在石碼的高處，親眼看見石碼的樹被砍光光，拿去做三角架，三腳架疊起來超過一個人高，到處都是。進攻金門時，阿兵哥在海邊一字排開，仆倒在地，準備射擊。」老師說他的舅舅也參加了這場戰役，大概命喪在北山斷崖了。「戰爭結束後，中共雖然是無神論者，但兵敗古寧頭，只見請了法師在石碼海灘祭拜，焚燒很多金銀紙，為陣亡的戰士做法事超渡。」  當老師在描述石碼或廈門的民情、戰役時，我有種時空錯置的感覺。此岸、彼岸，舉凡語言、飲食、風俗、習慣，落番的際遇，以及面對戰火的無奈與無助，老百姓的經歷和感受竟然如出一轍。難怪老師在金門講座要用金門話發聲，每回見到我先生，他總提議「我們說金門話好嗎？」或許在他的內心深處，金門話就是石碼話，是他魂牽夢縈的鄉音，金門人都是他的親人。  戰爭沒有輸贏，老師再次倡議在古寧頭興建哀憫兩岸同胞紀念碑。他去戰史館看到古寧頭大戰的圖畫，畫面上共軍跪在地上哀求，他很難過。「如果是我，我要畫醫療隊前來救治雙方傷兵的場景。」  老師有一副對聯〈應信江山歷萬劫，何妨風雨坐危樓〉，危樓是高樓，老師定是了解英雄將被浪花淘盡，是非成敗終將付之笑談的道理；他以最大的理解面對滄桑人事，以最高的悲憫看待殘酷戰爭。  〈金門赤壁〉上方題字充分顯其胸懷：「兩千年前因長江赤壁之戰而三國鼎立，當代則以古寧頭一役成兩岸分治，古寧頭有此紅土斷崖一片，果真是赤壁雄峙。古今史事也真巧合，….曹操…固一世之雄也，如今安在哉？當代毛澤東…志高氣昂，…一代天驕成吉思汗只識彎弓射大雕，俱往矣。…俱皆留待史家之評論也。」  這是老師的古寧頭重點景段之憶。當老師望著〈金門赤壁〉若有所思，我發現出生古寧頭的先生也同樣陷入默想。我終於明白，這份記憶，是由金門和石碼共同編織而成的。

 辭舊歲迎新春，小家庭的除夕夜圍爐顯得冷清；尤其這是女兒出嫁後的第一個年夜飯，家裡只有中度阿茲海默症的母親，我和內人、兒子及母親的看護小馬，幾樣滷味和一鍋強調清淡清爽的火鍋就打發了。另一頭，女兒用line發來在花蓮某餐廳團圓飯的豐盛大餐；初一早，再從臉書上看到親家母發布了「媳婦的第一個年夜飯」，說「新年、新人、新氣象，今晚以豐盛菜餚歡迎家中新成員。」照片中的全家福喜氣盈盈，洋溢著幸福美滿、富貴臨門的氛圍。姻緣天賜，要為女兒有此良緣而高興，並給他們祝福！  女兒與女婿當初經由內人的同事介紹認識。兩人台、美距離遙遠，無法經常見面，拜現代科技之賜，電子資訊搭起了友誼的橋樑，透過語音或視訊，分享彼此生活點滴，進而更了解並欣賞對方，經過一年多交往，由於雙方價值觀及生涯規劃頗為契合，因此決定攜手共結連理、同組甜蜜的小家庭。討論婚期時，經歷兩方爺爺輩的變故，依習俗約制，權於去年四月中在女婿就學地、美國馬里蘭州登記結婚，另擇於今年元月22日在台北宴客。  宴客日近午時分，台北市中山北路晶華酒店三樓宴會廳，雙方賓客陸續來到，高朋滿座。省略了證婚項目，仍然讓新人體驗穿禮服婚紗走紅地毯進場等結婚程序，在舞臺上，一文一武兩位貴賓代表致詞，接著由男方主婚人致謝詞，輪到女方主婚人致謝詞時，由於適才迎接五百多位賓客的高亢情緒還未沉澱下來，一時把昨夜背的台詞全拋諸腦外，隨興說了些場面話，事後想來不夠周全，謹錄原稿於後，分享親友。  敬愛的貴賓大家好！連著數日陰冷的的天氣，今天卻見晴空萬里、風和日麗，這是上天的眷顧，也是各位嘉賓為我們帶來了好福氣。俗諺「百世修得同船渡，千世修來共枕眠。」今天在座的賓客們，不知是我積了幾世的福德，才有這個機緣和榮幸共聚一堂；不論是我兒時的玩伴、小學以至軍校及各進修階段的同學、軍旅的長官或同事、社會友人，以及結為親家的唐府親友，還有本家族成員與親戚，你們都是我的貴人和嘉賓。首先，感謝兩位貴賓的祝詞和大家的情義相挺，同來見證這對新人的美好姻緣；其次，對親家致上最高的敬意與謝意，感恩你們培育了這麼虛懷謙恭的的年輕人做為我的半子；再者，引用一位德高望重不克與會的老長官特賜賀函中的一首詩「福曜臨垣珠璧輝，盈門喜氣鳳凰飛，姻成婚合宜家室，美滿良緣富貴隨。」祝願這對新人心心相印，恩愛甜蜜，美滿幸福，盟約永固！再次感謝大駕蒞臨今天的宴會，際此年終歲末，祝福各位嘉賓新春愉快！闔家安康！吉祥如意！心想事成！好運連連！

 擁有手機開始，有事直接通電話，月租費一七九，講話說重點，不拖泥帶水免超費。這樣的思維持續了好幾年，傳統手機用久了像古董，雖然外觀不是很好看，但輕巧方便易攜帶、耐摔耐磨不怕壞，從來也沒有想要更換它。  直到電池壞，市面已經推出好幾代，人家都已經進步到智慧型手機，自己還在尋尋覓覓同款樣式，當然是有錢也買不到，怨嘆社會變遷太快。一向習慣於電話能接聽、能撥打就可以，從來不想有其他，人呀，真的逼到了就要學，當孩子們陪同到電信局買新手機，從頭到尾聽不懂服務人員在說啥，都是孩子在處理，頓時覺得好焦慮！  昔日手機用按鍵，今日則是用手滑，但兩年過了，仍然習慣於接聽與撥打就好，從來也沒有想過要使用網路。而人的習性要更改真的很難，對我而言，每月花最兇的就是電話錢，與在台求學的孩子電話連線，當媽的雖嘀咕，不過就是天冷要穿衣、三餐要定時，要功課亦要健康之類的叮嚀，感覺話不多，但隨便說說帳單就是一筆可觀的數目。  轉帳電話費，眼不淨、心自當不疼，不過還是喜歡刷一下帳目，原來女人被稱為長舌婦其來有自，這話匣子一開，其帳單真的是嚇死寶寶了！不過倒是慶幸曾經一位好友的常來電，交談許久都是他買單，啊不然家裡的菜錢就要被花光！  活著，都在學習，孩子們鼓勵我學Line，又陪同走了電信局，辦了行動網路，此趟我仍然聽不懂，還是由他們全權處理。返家後的用心學，有聽沒有懂，越學越火大！按這裡不對、按那邊不行，靠腰啊！  「人家八十歲的阿公阿嬤候診的時候，很多人都在Line，媽媽才幾歲，可以的啦！」大女兒說。  「媽媽學會了，我們就可以每天賴來賴去！」二女兒說。  「媽媽加油，妳行的！」大兒子說。  「媽媽，不要灰心啦！」小兒子說。  「大人都被你們這些小鬼給賣了！你們的媽媽都可以加入銀髮族了，還這般折騰。」嘴巴這樣說，心裡其實是甜的，原來這就是心口不一？  好新奇！螢幕冒出好多讚，但不知怎麼回？最可笑的是還一一去電跟他們說：「有事別Line，直接來電較快！」  終於，有一點概念，但有了年歲加減老花，拼字太麻煩，手寫較方便，可是沒幾天，螢幕就因下手太重，模糊得可憐。而孩子組了個群組，一家六口每天賴來賴去，原來這麼方便，再也不需為電話費操煩。  天冷，Line著家人與知己，記得多穿衣！佳節，一句問候，心中有你！而收到訊息的你們，可別已讀不回喔！

 童年的趣味，似乎脫離不了大公雞的印象。  當時養雞是一種家庭副業，雞群中總會有幾隻肥碩的大公雞，最早報曉者為眾雞之首，一鳴天下白，然後群雞附和。讀莒光國小時，曾經聽過高年級的學長，唱著那首勵志學習向上的〈大公雞〉歌曲，隱約還記得幾句歌詞是：「大公雞哦！請你快早起，好讓小弟和小妹，天天都早起；早晨空氣好，讀書最容易，專心讀幾遍，永遠不忘記！」  學生時代流行踢毽子，但是都要自己動手做毽子，所以常常會惦記著哪一家的公雞具有雄赳赳，氣昂昂形象，陽光下閃爍著耀眼七彩斑斕的漂亮羽毛。一群小孩子聯絡發起圍捕拔雞毛行動，大公雞立即展開戰鬥姿勢抗拒，以銳利的雞嘴及雞爪反擊，起鬨喧嘩時人仰馬翻，造成雞飛狗吠的凌亂現象，引來大人們的責罵及驅趕，最終達成拔羽毛做毽子的目的。  金門地區有一首〈搖仔搖〉的童謠，用閩南語唱著：「搖仔搖，載米來飼雞，飼雞來叫更，飼狗來吠暝，飼大豬掠來殺，飼外甥叫不來！」十幾年前在同安馬巷城隍廟內，看到塑造有雞和狗的神像，據廟祝說出緣由，如有人家遺失東西，向其燒香祈求即可以重新找回失物，屢次靈驗不爽，故百姓立神像以報之。  古人稱雞為德禽，擬人化的具有文、武、勇、仁、信等五德，西漢韓嬰在《韓詩外傳》謂：「夫雞乎，首戴冠者，文也，足搏距者，武也，敵在前敢鬥者，勇也，得食相告，仁也，守夜不失時，信也。」公雞氣宇軒昂的形象，一直受到民間的廣泛喜愛引用，陶瓷上裝飾的紋樣，從小碟、盤子、碗具、酒杯、酒壺等應有盡有。三國至兩晉時，浙江的越窯、甌窯創燒雞首壺，為其他窯口紛紛效尤。明代成化年間的鬥彩雞缸杯，畫有天倫之樂內涵的公雞母雞帶雛雞圖案，萬曆時已經值錢10萬，2014年香港蘇富比春拍，以2.8億元港幣的天價賣出，視為拍賣界的盛事。  金門早期的碗櫥中，少不了夾雜有幾塊從清末到民國，流行燒造的大、小雞公碗，釉上彩繪以紅、綠、黑、橘等著色，嫻熟簡筆勾勒大公雞，活潑生動躍然而出，點綴著牡丹花、雞冠花、菊花、芭蕉等植物，寓意招來富貴平安、官上加官的吉兆。即使雞公碗常因嗑碰而有■口缺角，也會用來當餵養雞隻的食槽，希望養出的雞隻如同圖樣般的壯實肥美。  雞公碗形狀有花口、葵口、圓形、六角、八角等多種碗口造型，八角形象徵八吉利，或稱八角碗；碗底有框形「同治年造」、「同治年製」之紅描或印記，民國後有仿款及私家商號督造款記。剛入小學還沒用到圓規時，常借用碗口的形狀來描繪變化不同花邊，或者作為開光框景，也不失為美勞課程的最佳輔助工具。  「囝仔愛年兜，大人亂糟糟」適逢新春，僅以雞年話雞來賀歲，祝願讀者雞年平安、吉祥、如意！

 臘月底，年更近，風寒更甚，浯島的塵土因去年風災吹毀大量的樹木，而顯得更狂亂，走入植物園更是寂寥而凜冽，一群台灣友人不畏風寒來園區賞鳥，我立風中，滿眼傾頹的大小林木，心在嘆息，許多的不捨。  農曆送神日過，神祇們都上天休假了，世間一切太平，陽光風塵土雨，一切隨性，準備過年。小三兒傳來一句話，今晨又夢見阿公，第五次了。我說你捨不得阿公，阿公牽掛著你。捨不得的牽掛彷彿是一種儀式，在進出機場瞬間，從眼裡融入心底，再漾成一朵花兒在臉上，如我家鄉老父母親。而我總是用平常心，我只是離家而已，將再回來。  捨不得是種牽掛，捨不得轉成牽掛，因為捨不得所以一直牽掛在心。記得有次參與友人家壇神慶，我立一旁，雙手盤起擺胸前，一付冷眼睥睨看壇前濟公起舞，一夥人圍上神桌問命盤，那濟公活佛卻轉向我，問我有何難事，當時我只牽掛出外求學的孩兒健康。他說，妳的雙手總是捧在胸口，把孩子緊緊放在心上，放不下，妳把妳的牽掛，妳的憂心傳給了他，妳覺得他會好嗎？妳應該放下手，舒心，妳的舒心傳給他，他就舒心。從此我漸漸學著大文豪，雙手擺背後，閒閒散步，學著哲人思考。  返鄉前經歷一場生死課，舊曆年前回金門十天，看到84歲老母親，仍牽掛著兒孫的風寒，三餐，我就告訴她，我這樣的想法。我的老母親捨不得，放不下，牽掛在外的孩子，如同每個島嶼上的母親們，隔著海峽，牽掛一波波的風浪。但是比她人，有過之無不及，家人說，有次小弟返鄉，夜晚出門與同窗聚，遲遲未歸，母親整夜睡不著，在廳堂前問神祈求，擲筊…。臘冬日，天寒地凍，她整日要我們喝點吃點熱的，廣東粥、油條、餛飩湯、麵茶、芝麻球……，無論是同窗相約聚餐前後。在浯島的日子，餵飽暖孩子們的身子永遠排在第一位，因此有許多手工傳統小點心。天寒，她總要孫兒加件衣服，因為有一種冷叫：媽媽覺得妳會冷。  牽掛二字，直橫勾撇，點點線線包裹住一顆心，溫潤柔軟而跳動，頻率傳達，無論距離遠近，只要用心就可感受，心的跳動。年前在台的家人陸續返鄉，一波波來與去。家人相聚，看到高齡父母，就是滿滿的幸福，做一回女兒身。兄長回鄉參與岳丈告別式，他說不懂金門祭拜習俗，年近一甲子，倏忽覺得自己的不懂事。我想，不懂事也是一種幸福，代表我們不曾歷過，因為父母健在，親人安好。  人總是捨不得，吃用穿節省一切為兒孫。然而，捨不得穿的衣物，往後就是火化了，捨不得用的物件，他日就是回收，捨不得吃的食物，往後只是祭拜了，捨不得花的錢財，身後徒留爭吵，捨不得說再見了人，下輩子也不會再見了。  聽聞風聲就感覺冷，金門的冷就是不一樣，清寒而空靈，風聲也清脆。家鄉夜也不一樣，星空樹影眾鳥群聚。寂靜而漫長，一切都不用上心，就這樣窩著吧，夢迴早年事。拆開一盒書籤，是日前泉州壯遊大街小巷，喜歡上一盒30張，每張不同書字畫水墨，幾番飄洋過海，風塵僕僕跟著我，更像早年事了，與老父的洛陽橋行、江南踩踏、十里洋場，這書籤夠我留白處翻飛了，字書不愁亂頁。金門慢活日，就是一頁頁書籤。

 時間和生命都有不可溯的性質，轉眼舊的一年過去了！人生也許有很多目標，但一定要抉擇並要展開立即的行動：愛要及時、行善要即時、努力要及時、機會的把握也要及時……。否則時光稍縱即逝、機會一閃即過。有一個故事提到一位徒弟向一位神箭手學射箭，師父教他拉弓瞄準，師父第一次問他：「你看到什麼？」徒弟回答道：「看到一棵樹上有好多隻小鳥。」師父沒有馬上要他射出；過了一會兒徒弟第二次拉弓瞄準時，師父再問他看到什麼？徒弟回答說：「我看到樹上有好幾隻小鳥。」師父沒有馬上要他射出，當第三次徒弟拉弓瞄準時，師父又問他：「你看到什麼？」徒弟回答說：「我看到樹上有一隻小鳥。」師父馬上叫他發射，結果那隻鳥應聲掉落，徒弟也學到成功射箭的訣門－就是鎖定目標立即行動。  回到學校教育的現場，學校教育的主要目標是什麼呢？不是在培養學生成為一個身心健康、五育均衡發展的未來公民嗎？但目前的教育體制和氛圍是否能達這目標呢？學校的主體是學生，教師是否有足夠時間備課來引發學生自發學習的動機？還是要花很多時間去應付令人疲於奔命的行政繁瑣事務；或需要配合上級的比賽活動，學生的主要任務是學習，學知識和運用知識去做獨立思考以解決問題；學做人，學習與同儕、師長與家人相處之道，發展人際良性互動能力。但是目前的教學現場有太多的活動和比賽，干擾到教學正常化，瓜分了老師的備課、對話和投注於學生身上的時間，教育當局應思考如何減量－與學校教育無關的公文、不要讓學校承擔太多與教學無關的任務和活動，減少各類訪視的資料堆砌等，讓現場老師有更多時間和心力能專心投注在學生的學習與關心輔導，也更能鎖定學生的學習目標，讓老師們能有效教學，學生們願意自發學習，以增加我們下一代的競爭力。 　擴及金門的未來發展，陳縣長宣示今年是金門縣府團隊的行動年，顯示縣長和縣府團隊積極作為的決心和意志，但是焦點目標不應僅是改善金門目前的醫療和交通問題，更長遠的目標應在金門既有的閩南原鄉文化、軍事遺蹟、綠色生態等良好的條件下，再挹注經費充實旅遊軟硬體設施與環境、發展有機精緻農業、更新調整都市計畫、改善金門整體市容與建築風貌、培養文創與行銷人才、金酒應多角化經營，研發週邊產品，以增加附加價值，不要將雞蛋放在同一個籃子裡，只賣高粱酒、對年輕人創造更多創業與就業機會，讓年輕人能根留金門，為金門帶來更多熱情、活力、創意和希望，金門才能生生不息永續發展，否則年輕一代外流，人口逐年老化，再好的福利，也無法為金門帶來美好的希望和未來。太多選擇等於沒有選擇，太多目標等於沒有目標，無論從個人、家庭、學校到整個地區都需要鎖定目標，專注投入、努力不懈地即時行動，相信一定可以嘗到豐碩成功的果實。

   充滿歡樂氣息的歐洲紀行寫寫畫畫，小跳芽和小羽毛在繪本王國一路伴我前行，他們擺翼生風，我身上的隱形翅膀也隨之伸展。當押韻的露珠在我眼前彈跳，詩與繪本與專稿，三足鼎立的創作配套於焉誕生。我將第一首詩獻給「布拉格天文鐘」（The Prague Astronomical Clock）。小跳芽和小羽毛沒異議，他們知道我對布拉格（Prague）情有獨鍾，完成第一個階段的創作目標後，我將到布拉格住一個月，繼續深耕。    歐洲紀行的10本繪本，一個國家畫一本，它們將從我的旅蹤萃取精華。如詩如畫的布拉格，我計劃採「穿越時間」的概念來畫它，丹麥（Denmark）必然是「童話」的氛圍，德國（Germany）會著重「彩繪柏林圍牆」……我問小跳芽和小羽毛，他們在畫中要同進同退，或有時選擇單飛，他們不回答，調皮的眨眨眼，給我一個神祕的微笑。這樣也好，我在創作時可以一步一步摸索、探奇，讓畫面、色彩更活潑。  畫草圖時，我不斷移動，前一個畫面小羽毛睡在艾菲爾鐵塔（Eiffel Tower），下一個畫面小羽毛飛到義大利（Italy），聽到龐貝（Pompei）因火山爆發而覆滅的故事，他全身的羽毛都黑了。小跳芽和我的煩惱是擔心走不完、看不完遼闊的遺址。10本歐洲紀行繪本，我該用什麼媒材來畫呢？水彩、壓克力、油畫、蠟筆、粉彩、色鉛筆、拼貼等，它們各具特色。我特別喜歡蠟筆疊色的美感，我總是用手指去推色混色，因為用手溫融化蠟筆，它的色澤質感最美。畫好一幅蠟筆畫，我的十根手指頭都磨破了。我問小跳芽和小羽毛，他們喜歡我用什麼顏料幫他們彩妝，他們說沒意見。所以我得一邊醞釀一邊感應，如何順著日光月影變化，找到最適切的呈現方式。    為了包容壯闊的跨國紀行，專稿寫累了，我轉移去畫繪本，小跳芽和小羽毛也喊累時，我就喝一點葡萄酒，寫詩。寫詩時，我最快樂，因為可以和小羽毛比翼雙飛，奔向彩虹橋。可以和小跳芽一起躺在泥土裡，感受生根發芽的喜悅。    畫中，每一個優美的迴旋轉身，都藏著一首詩。我望著「布拉格天文鐘」，感受宇宙、世界環環相扣的奧秘。一座吸引世界各地遊客前來瞻仰的天文鐘，仰望它時，不僅可看當今時間，還可看見行星時間、恆星時間、古老捷克時間，包括日出、黎明、天文夜、北迴歸線、南迴歸線等界分及運轉。整點報時的時候，簇擁的群眾目標一致，帶著驚嘆的表情，專注凝望天文鐘精彩的流動畫面。一具象徵死亡的骷髏，輕輕倒轉手中的沙漏，他拉起鐘繩，大鐘上的窗門被打開了，耶穌的十二門徒在窗口一一現身，他們繞行一圈後，死神隨之鳴鐘，大鐘上方的雞也振翅高鳴，完成整點報時的儀式。  畫中，小跳芽和小羽毛早已飛上天文鐘塔，從高處遠眺，布拉格更是美得讓人屏息，望著連綿的紅屋頂，驚艷的波浪瞬間便席捲了一切，讓人了悟何以布拉格被美譽為童話故事中的小鎮。  和家人在布拉格時，我們每次經過舊城廣場，都會仰望天文鐘，看它分分秒秒變化風景。它不僅敲響過去、現在，也將敲響布拉格的未來。它引導我穿越時間，看見有形、無形、直接、間接、現在、未來的面向。有一天下雨了，一片傘花如海，我拍下地面水光倒映的天文鐘，那水波漣漪，一圈一圈的迴旋，充滿了哲思、人生與時間的寓意。  我一心一意追逐的願景，不管是就著陽光、月光、案頭一盞燈，點點滴滴的書寫、彩繪都帶著詩意，我告訴小跳芽和小羽毛，我們要相互陪伴，在繪本王國裡漫遊，讓旅程散發更多光彩。他們點點頭，我發現小跳芽和小羽毛純真的笑臉也充滿詩意。

 不過就是半百，竟意外收到天上掉下來的禮物──五十肩！  粘連性關節囊，即是俗稱的五十肩，好發在五十歲左右，但也不是每個人都有機會遇上，只能說自己何其幸運、嘗到了人間的酸甜苦辣，多一個經驗、多一層體會。  清晨睡醒，該是陽光燦爛、心花怒放的精神飽滿，突然肩膀刺痛，對於平日就腰痠背痛的人而言，不會太在意。尤其是變天前夕，不必看氣象，即知天象即將變。這回也不例外，認為一定又要變天，沒有太在乎它的痛。  一天過一天，疼痛加劇，梳髮有困難、拉鍊拉不上………，一樣接一樣，舉不起來的手，總之生活就是不方便，這真的很夭壽！平日已經非常忙，一雙手都嫌不夠用，此刻尤其年關將近，光靠一隻手怎麼夠？  大女兒懷疑是五十肩，催促看醫生，我說再看看，哪有那麼衰，依循經驗，不過是變天，咬咬牙就過了，反正這些年來就是這樣過。她幫我掛了號，尋求醫療，帶著刺痛又舉不起來的手走入醫院。  從醫院大門到診間，遇到兩位熟識，有人情味的金門人，總是噓寒問暖一番，尤其在醫院遇著，人吃五穀雜糧，多少會出現狀況，這是理所當然。而這兩位熟識都是五十肩患者！哎呀呀，心底打了個寒顫，有這麼巧，看來身上的機率跑不掉？  來到骨科診間外，臉色很沉重，剛好是我的號碼，而前面一位婦女手術後複診，醫生細心的拆開她手上的紗布查看，當護理人員上藥後，再覆蓋紗布，然後以繃帶固定，細心的程度即是一般人口中的「輕腳輕手」！  輪到了我，問診、檢查與照X光，確診五十肩，需要上醫院復健。天哪，真的沒時間，這些年來，身上背負的重擔無人來分擔，每回身體欠安，都是咬牙撐過，此回仍然一樣。  面露難色，期望可以在家自行復健，骨科醫師除詳細說明，亦教復健步驟。並貼心地說，如果需要協助，可到手術房處理，以助我一臂之力，除減緩疼痛，亦恢復健康。  關關難過關關過，這肩關節附近的滑液囊發炎與關節囊變短所形成的粘連性關節囊，亦就是俗稱的五十肩，痛起來的要人命，夜晚的無法入睡，連翻身都困難，是該好好修復一番，但根本無暇去管。  人老就得認老，面臨一身機器的老舊，從外觀看不出來。然則，連後扣都有困難、提不起、彎不下的窘境，疼疼疼、痛痛痛！而看診後步出醫院，一位榮民伯伯看出端倪，旋即說：「蔡夫人，送妳兩顆藥，吃了馬上好！」據聞這是他的秘笈與偏方，儘管伯伯好心腸，請他留著去幫助其他人，就讓我和昔日一樣，先用意志力克服吧！  同一時候，接到曾經服務於財勤處的葉良安同學來電，烈嶼上岐國小的導師和同學將於本月聚會，啊抽不開的身、痛死人的手，去不得也！就請代問候老師與同學們新年快樂！

 金門馬拉松，今年堂堂進入第十屆了，時間過得好快！今年一連辦了二天，場面好盛大！  每回我都被人家笑說「你跑完『馬拉松』」啦！，但其實我是「走」完五公里的-健康休閒組，活動前我把這幾年的「戰利品」搬了出來，一、二、三、四、五、六、七，再按順序排一排，我開始想，少了的「那二年」是發生了什麼事沒去參加呢？換句話說，只要我人在金門，只要我身體無恙，天氣不是問題，「早起」不是問題。  前一天調好時間，當天總是會有些「匆忙」，即使是心理上的，因為不管我多早出門，多早到達活動地點，總是會看見「大排長龍」的人潮，他們到底是幾點出門的呢？一個比一個早，但頂著冷風排的同時，總是會聽見跟電話另一頭「實況轉播」的聲音，但也會看見電話那頭的那些人「很自然」的走入隊伍中，這實在不太好！  輪到我了，蓋完手印，領完T恤、號碼布，向前走，往後看，真的「看不到盡頭」，看看四周，男女老幼，本國人、外國人，而有的跟我一樣是五公里的，有的則是十一公里的選手，鳴槍！起跑，馬上聽到有人說「怎麼都跑不出去？」有人則大聲的說「今年的路線有改喔！」有嗎？走完就知道了。走到一些路段，會有表演或者是「加油」聲，當然還有各校的精心傑作-加油看板。  到了某個定點，要蓋個章，這可好玩了，照著路線走的人沒問題，但這時會看見有人「走回頭路」，怎麼會這樣呢？八成是想「走短路」但這時卻需花時間與力氣來補足它，還是按部就班的好！有小孩子說「我知道接下來是往右轉，這條路我已經走好幾遍了」，能年年都來共襄盛舉，靠的也是「堅持」。  突然聽到有人說「快一點，健康休閒組也是有時間限制的，八點五十分」，真的、假的，五十分走完五公里，那絕大部分的人都還沒走回去吧！常常在我走進金大校園的時候就會看到有人已經準備「打道回府」了，我們則接著可能「喝杯熱茶」、拿根香蕉，香蕉，價格始終居高不下，拿到就賺到。排隊領紀念酒了，有人以為二種都可以拿，後來才知道是「二選一」，以前曾經是「面膜」，現在是「隨身碟」，未滿十八歲領取的。  排隊換「美食」了，有「蚵仔麵線」和「鹹粥」可選，常常我們換了熱騰騰的美食後會坐在草地上，一邊享受美食，一邊欣賞表演，這些年「各族群文化」的展現讓金門更顯得多元、豐富，我們都在這一塊土地上生活著。在排隊「體驗」的同時，我後面的人嘴裡不停的發出讚嘆「這是金門的海蚵，這是金門的芋頭，金門的花生好好吃喔！」然後他的朋友反問「你怎麼知道『花生』是金門的？」  以往，在我們走出金大時總會看見跑完「半馬」的選手回來，雖然我們不是用跑的，但我們還是會「堅持」年年參加金門馬拉松，堅持，是馬拉松的精神，跟我們一樣堅持的人很多，他們會在各個角落期待著，然後一起出現在金門。

猛力一推  雙手如流        總是千山萬水  總是回不來的眼睛      遙望裡     你被望成千翼之鳥     棄天空而去  你已不在翅膀上     聆聽裡     你被聽成千孔之笛      音道深如望向往昔的凝目     猛力一推  竟被反鎖在走不出去的透明裡  低吟詩人羅門的詩作〈窗〉，彷彿翻攪著一樁濃重的心事。深夜裡，終於明白，燈屋的窗，是意象；燈屋的窗，與其說是詩人探視世界的眼，毋寧說它是一堵堅硬的夯土牆，抵擋住詩人所不屑的世俗評價。在我眼中，詩人是純粹而孤獨的，因純粹而寂寞，因寂寞而孤獨，為甚麼寂寞呢？豈不是因著一顆孤高的詩心？一把不甘平凡的硬骨頭？  許多時候，人處在某種情感渾沌之境，自己以為清明。然而，詩是明鏡，照鑑世間混濁的人性。我們總說人是萬物之靈，優於世上一切生物，比萬物更有智慧，更懂得感情，所謂「太上忘情，最下不及情，情之所鍾，正在我輩。」而詩人豈不更是我輩翹楚，不獨情感豐沛、思慮嚴謹，透視世情，敏銳而練達。  見過您風光，陪過您落淚，看過您狂傲放浪，參與過您病榻上慘烈的搏鬥；最後一次見面，您把臉上的皺紋笑成一幅壯麗瀟灑的山水，說了好些鼓勵的話，我的心，好似撞上巨人英挺胸膛上熠熠生輝的勳章，滿心敬虔，為您禱告，道了晚安，自清冷荒寒的山夜遁入擾攘塵囂；回頭，門，已悄然闔上。彷彿見您猛力一推，竟被反鎖在走不出去的透明裡？  羅門老師，這會兒是不是已經見到您心目中最崇敬的英雄貝多芬了？每一次受邀拜訪燈屋，蹬著緩緩的腳步拾階上樓，您開門迎上來的，必定是貝多芬的命運交響曲，您堅持這樣戲劇性的安排，一次又一次，您長年執著之下，已然成為詩人獨特而神聖的迎賓儀式。進門後的第一句話，您最常說的是：我最敬佩貝多芬，你要有痛苦的付出，才能夠有成功的微笑。老師，您的笑容，我已經深深記下了，那帶著無比自信，孤高不群，全然自我的笑容，我早已經小心翼翼收藏起來了。  我的大詩人啊！您這會兒想必也見著〈麥堅利堡〉墓園裡長眠的史密斯、威廉斯了吧？您曾佇立在他們墓碑前發出對戰爭的諷刺、對命運的慨嘆-- ………… 史密斯 威廉斯在死亡紊亂的鏡面上 我只想知道   哪裡是你們童幼時眼睛常去玩的地方     …………   美麗的無音房 死者的花園 活人的風景區   神來過 敬仰來過 汽車與都市也都來過   而史密斯 威廉斯 你們是不來也不去了     ………… 史密斯  威廉斯  當落日燒紅滿野芒果林於昏暮   神都將急急離去  星也落盡   你們是哪裡也不去了   …………  詩人跫音漸遠，您那一夜的微笑少了孤傲，添了許多溫暖，那是我們在您臉上前所未見的慈祥笑容。山上靜夜寒氣襲人，懷裡揣著您的笑容和您鼓勵的話語下山，走在幽暗山徑之中，不知怎地，心裡頭竄出一股淡淡的哀愁。  後記：2017年1月10日，夜晚7點30分，克全學敏前往新北投道生老人長照中心探視羅門老師及蓉子師母，羅門老師坐在床上，笑瞇瞇地與我們說了好些話。蓉子師母告訴克全學敏說羅門老師已信主受洗，成為主耶穌的門徒了，我們好開心，克全學敏下山回家前，我們四個人一塊兒禱告，在羅門老師清亮的「阿們」聲中互道晚安。  沒想到那一晚是羅門老師跟我們最後的談話。羅門老師於2017年1月18日凌晨安息主懷。願主差派天使帶領羅門老師，一路喜樂歸回天家。求主的聖靈親自來安慰蓉子師母。

 台灣樂齡發展協會，為推動台灣樂齡業務，曾經組團分別前往新加坡、日本參訪，將所見所聞彙集編撰出版：《新加坡樂齡學習》、《日本高齡社會動能》專書，引入許多新加坡創新的樂齡學習與樂齡機構經營良方；以及日本政府與民間組織，對高齡社會的理念與實踐，所採行的一些積極性作法，進而了解其邁向超高齡社會的動能。兩書都對樂齡學習產生長遠地影響力。  去（105）年12月初，金門縣政府家庭教育中心，舉辦金門樂齡教學研討暨工作團隊業務觀摩活動，赴台灣學習之旅，中心主任王任益表示，金門各樂齡學習中心業務推展得很好，但赴台灣參觀學習後應會更好，以便服務更多我們的鄉親；承辦人洪能票小姐宣布規定，每人要寫參觀心得，交各鄉鎮承辦人彙整編撰一篇報告交教育中心，以便提供各個學員參考，我認為中心這樣要求，非常有意義與價值，如能把這五篇心得報告配合照片印成專刊分發，更能擴大影響力。  第一天：12月6日上午9-12時，我們參觀台北市樂齡學習示範中心，會址設在台北市立圖書館總館，該中心配合圖書館總館推動高齡社會暨落實老人教育政策，推動樂齡中心業務，由兩位館員兼辦，主軸定位為「高齡閱讀之推廣」，提供親老閱讀學習之專屬空間，以書香下午茶、「悅」讀電影、故事玩「劇」等有趣的方式，深淺不同的閱讀課程，為高齡者打造專屬的閱讀特色活動，透過這種閱讀沉澱的生命與心靈，達到高齡者的成長與改變，再創樂齡價值。  下午14-16時參觀桃園長庚文化養生村，該村以「養生」為目的，是為達到健康地生活；強調「文化」是為了豐實生活的內容。長庚文化養生村，提供一個使年長者在身體活動，心智認知，都能享受的好生活環境。其實金門才是一個真正的養生村，諸如金門大同之家，就是一處很好在地文化養生村，交通方便，生活環境優美安靜，人文文化豐富，只是太小了，大家排隊久久進住不了。參觀時，聽金寧鄉長陳成勇說，台灣有企業家想在金門闢建文化養生村，他已在金寧鄉幫忙找到一塊地要給建金門文化養生村，這真是值得投資，我們樂觀其成。  第二天：12月7日上午9-12時，參觀新北市新店樂齡學習中心，會址設在新北市安坑國小，由校長兼主任，教務處同仁兼辦業務，我們到達安坑國小時，受到兼主任方慶林校長，以及樂齡志工們的熱烈歡迎，首先在校園川堂觀摩樂齡中心學員的才藝表演，他們的表演動作簡單劃一，看起來易學，金寧鄉樂齡學習中心兼主任陳成勇鄉長表示，把它帶回金門教學推廣，這就是觀摩成長的所在。  聽完方主任新店樂齡學習中心的工作簡報，它們結合社區力量，推動樂齡童軍團，使高齡者玩得快樂，烈嶼林宜蘭說：「我要回去推樂齡童軍活動」，我表贊同參與，說自己曾是童軍木章持有人，但校長退休十幾年，已沒再參加童軍露營活動了，我很期盼；新店樂齡學習中心，它們利用學校資源，舉辦許多祖孫活動，都很有成效，並且每年舉辦成果發表會，非常熱鬧。研討會時，我以金門樂齡學習中心小組委員的立場，建議：金門家教中心，每年也可配合地區節慶辦成果發表會，讓各鄉鎮樂齡學習中心一起動起來；各鄉鎮樂齡學習中心，除利用各社區資源外，應充分利用在國民中、小學的學校資源，多多舉辦祖孫代間教育活動，讓老幼互助學習。我發現新店樂齡學習中心的男學員，和金門一樣少，因此請教方主任可有研究什麼方案？讓男學員走出來，分享讓我們參照。  第三天：12月8日上午9-11時30分，參觀宜蘭冬山河生態綠舟，也稱冬山河森林公園，是一處結合友善生活，綠色旅遊以及環境教育的園區。中午在香格里拉餐廳用餐，12-14時30分，參觀香格里拉農場，這裡有隨著四季變化的植物、蔬菜、水果，以及包羅萬象的自然生態，不僅可呼吸山間新鮮空氣，更讓人有回歸大自然的感動。  下午15-17時，參觀宜蘭冬山鄉樂齡學習中心，它設在冬山鄉冬山村社區，由社區協會理事長黃秋菊（東興國小退休校長）兼主任承辦。冬山鄉公所游課長致詞，冬山鄉樂齡學習中心，教育部頒證特優，稱讚黃理事長對樂齡工作地全心全力投入，才能讓冬山村社區地高齡者活起來，也感謝各位志工地支援。冬山鄉有24個村，因經費不足，才成立12個學習中心。羨慕金門經費充裕，除教育部經費，還有縣政府補助。參觀除學習他人長處，還可了解自己地優勢，增強信心。冬山鄉樂齡學習中心特色，是研發社區產物，做各種農產品加工，金沙樂齡學習中心碧山社區，研發社區產物，已有些成果，像洛神花果醬、洛神花茶、如今又要研發咖啡、披薩，也可發展形成碧山特色課程。

 金門人離開故鄉到台灣，追尋安穩的生活，群居或聚居是常見的一個模式。台北中和圓通路上的「浯江新村」，就是佳例。「浯江新村」是當年出乎金門縣政府一番美意，為金門公教人員及家眷規建的。這裡是許多金門人的家，他們「遠離家鄉的家」（home away from home）。  我初抵台北求學，曾居住在此新村近十年。當時民國六十幾年，圓通路四周環境清幽，綠野平疇，稻麥泛香。常信步到圓通寺，一路田園景色笑送。都市的發展，像把野火，沒幾年，就燒出密麻的高樓大廈。如今，圓通路早已從寂靜的郊區變臉成現今喧鬧的市區。  圓通路的浯江新村，多年來也有些變遷。有些住戶搬走或賣了房。如今，整個新村雖仍以金門人為主體，歷年有一些台籍或其他住民遷入。許多新村原始住戶的親友，也在圓通路鄰近其他公寓或大樓購屋定居，擴張此區金門籍的人口。  這裡聽得到熟悉的金門話，每次回到圓通路，彷彿投入金門故鄉的懷抱，好不溫暖。少說也有幾百位金門鄉親居住在這裡，除了言語較順耳，生活習慣也相同，親不親故鄉人嘛，有一股回家的暖流。這說出為何，許多上了年紀的金門鄉親，來台北就醫或探親，偏愛投宿浯江新村。  且聽一位長年住金門，今年九十多歲來台北就醫的阿嬤，道出內心最真摯的聲音：「我三個兒子，一個住石牌，一個住桃園，但每次來台灣，我都到中和兒子家住，還是這裡最習慣，因為這裡有許多金門鄉親作伴。」  緊連浯江新村闢有一個迷你公園，七、八十坪大吧，幾株大樹遮蔭，樹下擺了幾張椅子，公園有鞦韆和簡單的運動設施。這個小公園，是金門鄉親聚會的好場所。常見幾位上了年紀的婦人，偶而打打四色牌，消磨不少無聊的時光。也常見老人家坐在樹下納涼、開講。小孩一旁跳繩、盪鞦韆或玩呼拉圈。有人拉單槓。有人慢步活動。這是一個繁忙的袖珍公園，提供金門鄉親聯誼的公共場域。  金門俗話所說的「門口厝邊」，在這座小小的公園，得到活力展現。這座小公園，是社交的一渠活水，活絡了此地金門人的生活命脈。這座公園誕生之前，當地的金門居民住在公寓房子裡，一戶一封閉的世界，平日只能靠串門子，或樓下小販叫賣，或丟垃圾，才有機會出來互相寒暄聯誼。  相信全球各地仍存著許多遠離金門家鄉的家，像中和圓通路的浯江新村一樣，聚居著金門鄉親，大家都來自金門，擁有共同的生長背景與歷程。藉著居住在同一鄰里，金門的特質得以融入生活。金門特有的文化特質，也因此，得以在他鄉異縣持續發光發熱吧。更重要也相當可理解的是，金門鄉親離散的鄉愁，因聚居得以獲得幾許紓解吧。

 讀郁達夫文，文中提到「福建全省，東南并海，西北多山，所以山珍海味，一例的都濺如泥沙。聽說沿海的居民，不必憂慮飢餓，大海潮回，只消上海濱去走走，就可以拾一籃海貨來充作食品。」引起我一些聯想。  故鄉位於福建省東南沿岸的九龍江口，與對岸廈門遙遙相望。記得昔日家鄉漁產也是豐富的，孩童時陪母親逛市場，漁獲總是充盈的，魚蝦總是新鮮的，且經常可見名貴的黃魚。冬季螃蟹盛產期，魚攤堆積如小山的螃蟹。就是沿海牽罟的魚貨，那些一、二十公分的小魚也是魚眼熠熠，魚身閃亮，新鮮異常。離開家鄉後，每次返鄉，母親總迫不及待想買些魚鮮加菜。每回總聽得母親說，魚鮮越來越少了，價錢越來越高了，似乎漁獲量年年減少。就是我喜歡的海蚵，價格也是連跳好幾級且產量大減，不知是何原因？這般景況，離郁文中所言的「山珍海味，一例的都濺如泥沙……大海潮回，只消上海濱去走走，就可以拾一籃海貨來充作食品。」的富足豐盈情景，已不復見。  又讓我聯想到家鄉佳餚來。童年時，家鄉沒有太多的餐廳，一般都是小吃店，找不到可以辦酒席擺上數十桌的餐館，就是十來桌也不可得。有婚宴喜慶請客，都是請「管棧」(相當於台灣總舖師的稱呼)辦桌，在天井或屋外一角搭起帳篷煮食。  就記憶所及，參與過的酒席好像也有規則可循，通常有幾道常見的菜餚。其中有歷久彌新的，至今仍大受鄉人歡迎：  宴菜：由大白菜切絲，肉絲、香菇、筍絲、豌豆絲、金茸、蝦皮、魚翅、蛋絲等，有人稱這菜是家鄉的「佛跳牆」。  紅燒肉攙芋頭：這是美好的搭配，其中芋頭正好吸收肉的油脂。家鄉小金門的芋頭遠近馳名，香又口感綿密。有時這菜以紅燒蹄膀及刈包代替，或是以芋角仔 (芋頭切成小塊炸過)與豬小排一起蒸過來代替。  八寶甜飯：以糯米、龍眼乾及一些果乾蒸出又黏又彈牙的油亮八寶飯。  鹹點心：以瘦肉、青蔥、荸薺等做內餡，包成類似餡餅，經由炸後表面形成層層酥皮，極為可口美味的點心。  禮餅：宴席的最後一道菜，搭配一大碗甜湯。禮餅的內餡有時是芝麻花生等，有時是豆沙的，外表也油炸成層層酥皮。這是家鄉的特色甜點，別處還不容易見到。  除了上述幾道經常出現於宴席的菜餚外，也有當令的海鮮食材，如：紅燒時魚，有黃魚、鮸魚、加臘魚等，有時則以魚片經油炸後紅燒勾芡代替。螃蟹則有油飯蒸螃蟹，或是將蟹黃蟹肉剝下，炒白花椰菜。蝦有枸杞清蒸，或是將一條條蝦子裹麵粉油炸。也有藥膳清燉雞湯，盡是美味料理，令人回味。而我喜歡的海蚵煎、海蚵麵線等只算是小吃，還上不了宴席的檯面。

 那些年，很多人到台北逛花博。我也去。帶父母與孩子，看花朵開在室內與戶外。父親不愛遊旅，說：花朵這款，開在哪裡都一樣。我們指著東南亞區，幾隻大象與錦簇花園，說：台北不生大象，以及得翻看說明，才得知道的花種。  父親說，知或者不知，又干卿底事？不能與父親爭論一朵花、一枝草，至於玉山與石頭，說到底，又干卿底事了？在孩子撒嬌下，父母站上魁儡立像的後頭，往前，透出他們的臉。花，把他們的白髮都遮花了，他們站得拘謹，跟花鬧的立像衣裳，形成兩個世界。  我想起鬥牛場景。鬥牛士招展手上的紅旗，瞪著它們的黑眼睛，則興奮咆哮。一個靜，一個非常動；一個帥，另一個非常暴。這是一場以「靜」為核心的暴動，我看著牛、看著父母，很明白這是一場時間的戰爭。  我們都會敗，這是逛花博的一層意義。所以要拚一口氣，爭奪這一季，不該開與不能開的，我們用溫室、用藥劑，讓百花都一一開了。  我們都會敗，這是一個朋友說的。她還說，再聰明的人，沒有為感情做過傻事，也是遺憾的。  飛啊飛。是的。我的聯想很無端，所以當不了詩人。年少上過詩人白靈的新詩講座，一個即席的測驗是，給你「天空」，請發想十個有關的意象。像是給你十條路，讓你找到自己的天空，但我找啊找，天空不見 了，只有自己飛啊飛。  不一定能飛，就更靠近天空？君不見，飛蛾怎麼飛？尤其窮夜孤燈，都隔著玻璃了，窗外不時傳來，針灸般的衝擊。啪咧，脆弱與剛硬；啪裂，其實沒裂，而是漸漸碎了。  所以，誰能不敗，允許自己一身弱翅，繼續與火拚搏？  這即是你說的，沒有遺憾，不要萬事聰明，而選擇一個葬場，葬蝕聰明。  儘管我們都將敗北，但還是很怕很怕，怕一個不留神，牛從西班牙那頭跑來。糟糕的是手上沒有招展的紅旗，糟糕的是，空蕩的人生地盤上，就一個自己，身著紅衣？牛啊，牠很興奮，牠看見戰場上，總是以死亡延續新生。於是牠瘋狂奔跑了。所謂啊，人生只有一回，不單是人，牛也是；不單是愚蠢之徒，聰明之輩亦然。  當年的我，沒在白靈的課程上，找到發現天空的十種法門，到今天，歲月的塵埃更重了，靈性已不開，剩肉性、頑性、還一些傻性，繼續在我心底爭執？爭，該由哪一個，帶領我飛？  我很佩服一個電蚊香品牌，它是「滅飛」。這是聰明人的產物，凡飛行的害蟲，都該滅絕。它，指蚊子，一個能飛、而且能飛得很高很高的昆蟲，卻沒有人歌頌它的飛。一隻聰明的蚊子只能煙它、燻它，使之頭昏腦脹，靜靜而死。滅的，不單是蚊子，而是飛啊飛，關於那個題目：給你十個詞彙，請你走進天空來。  來掉個書袋。孟子曾說，以其昏昏，使人昭昭。我跟朋友說，意思是笨蛋，更容易打敗聰明人，擁有愛情？如果我有惑，而續問父親愛情，他肯定說，愛，愛甚麼呀？愛情這玩意，能吃呀、能飯呀？  多可怕呀，父親突然能說京片子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