浯江夜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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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還是茫
過完春節假期回到工作崗位後,除了趕流行染上了這一波流感之外,一波接著一波的工作如潮水般的湧來。而這樣的情景並非獨厚於自己,而是周遭幾乎所有人都是如此。而每個人口中吐出的莫不是在比較壓在自己身上的工作量有多重,每天生活得多麼的無奈與不得已。而這樣的情形似乎已經是普遍的社會現象,在身心俱疲之下,不禁令人徒生感慨。 每個人拚命工作總是有其不可抗拒的原因:或是為了家庭、個人的成就、某個人生目標或是事業。但夜深人靜之際深思之,則真相果真如此嗎?或者說方法僅此一途嗎?即便不去思索對與錯,但總該檢視眼前的工作是否真能達到「當初」所設定的目標呢。 為何工作?「初衷」往往是人生之中最輕易被遺忘的自己,鮮少有人能在為了某個目標投入工作後,能不為埋首於工作之後,而失去了當初的本意。而人們往往不去檢視如此選擇與這般作法的正確性,卻忙著與周遭同事比較、檢視他人的工作。也不知是虛榮心作祟、還是生物競爭的本能所致?繁忙的人生,沿著煩茫的路程,人生之途於焉推進。 為何而戰?在達到目標之前,那種茫然未知的不確定感,總是令人心生恐懼,猶如行走在一條看似無盡頭的隧道之中。四周一片漆黑,隧道的盡頭到底多遠?是該繼續往前走,又或是回頭呢?躑躅不前、進退不得的窘境,就像韓愈所言:「雲橫秦嶺家何在?雪擁藍關馬不前。」這條路走來格外的漫長。 每個人的個性迥異,而我這一類型的人卻偏偏害怕手頭上的工作未能完成,於是乎總是悶著頭往前進。本以為事情總會告一段落,屆時才來好好的休息一番。哪知工作總是一件接著一件接踵而來,一段時間下來,才明白這態度恐怕是個天大的錯誤。回想過去,現實世界永遠有處理不完的瑣事、工作,打從一開始獨立生活之後,就不再有機會卸下自己的人生包袱。雖是如此,但個性造就的人生漩渦,讓自己的生活就像老鼠籠中的滾輪般,不斷的重覆發生,卻停不了腳步。 我的同僚之中,也有因為老闆交代的工作太多,拋妻棄子、無暝無日的工作。經常聽到他的抱怨,但卻未嘗怪罪老闆,相反的卻認為其他人不夠認真,以至於他得賣命。這樣的情形,我相信非僅限於某人,而是在社會各個工作場合都能遇到的人物。這讓我懷疑他是否僅是嘴上抱怨,其實是樂在其中,或只是無法自拔於此中環境。拿到學位之後卻甘於這般生活,最終還是他個人的選擇,不該怪罪他人。只是忙得暈頭轉向的他,究竟是忙、還是盲目呢?仔細想來,人生一個不留意就輕易的陷入了茫然的忙碌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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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節迷津
誰還記得「青年節」來歷? 清末,年輕志士前仆後繼響應國父革命,設「青年節」,紀念黃花崗與其他戰役的罹難先烈,以其青春盛茂而為國犧牲,除悼念英靈,也供後世效法。國文教材收錄林覺民〈與妻訣別書〉,以教育,一次一次描繪時代的苦難,跟人民的覺醒;描繪它、記憶它,然後知道人間的大愛。 我常想,誰願意駐留林覺民的信,闔眼追思,回想窗外陰霾卻無雨,門前晴天卻蓊鬱?而一個、兩個、許多個革命志士,整衣衫、提行囊,背離他的家園。 台灣經歷過大中國教育,這些年戮力本土,我與孩子共讀,發現台灣藏有許多我不熟悉的典故,比如高雄名打狗、宜蘭舊名葛瑪蘭,來自原住民語彙,台東的鹿野緣於日據時代。新一代台灣孩童若日後縱橫四海,也必不忘本了。教育如此,社會常態卻不是這樣,多見遺忘歷史,卻追逐新聞。有一陣子,我逢人就抱怨,何以藝人婚姻跟子女之爭,卻成為新聞頭條? 二月年後,《聯合報》一連幾天以大篇幅報導大陳島撤退。一九五○年舟山撤軍後,浙江大陳島成為國民政府最北的領土,迄一九五五年二月棄守為止,國共互有征戰,蔣介石且派出陸軍四十六師增援,兼以美援物資,士氣大振;不過,共軍兵力支援更多,隨著台州路橋機場落成後,掌握海空優勢,大勢盡去,國民政府與美國海軍啟動「金剛計畫」,撤出三萬多名島民,自此國民政府只剩台澎金馬。雖是節節敗退的戰史,卻畢竟是歷史,而大陳島再往南,就是我生長的金門。 新聞刊於新春期間,對比景區人多、車潮打結等新聞,更顯驚心動魄。 我從小即不斷地問,若我不生在金門、而是廈門,我將開啟什麼樣的未來?當時我不知道,大陳島一役決定國民政府台、澎、金、馬的格局,我也才能好奇提問。美國著名氣象學家愛德華.洛倫茲提出「蝴蝶效應」:「一隻亞馬遜流域的蝴蝶,偶然揮動幾下翅膀,幾個星期之後,卻意外引發了美國德州的一場龍捲風」,上溯歷史,要多少隻偶然拍動翅膀的蝴蝶,才能讓金門成為今天的模樣?歷史長河中,一個人要選擇多少個渡口,而這些渡口又通抵什麼樣的路徑? 還能記得青年節?妻子說她記得。那是我們的結婚紀念日。當年遍翻農民曆,得要日子好,最好適逢放假,三月二十九因此中選。可這一天是青年節呢,一個肅殺、悲傷、死亡的日子,然而,又未嘗不是新生、喜悅,告別舊的,迎接新的一天? 也許選在這一天完成終生大事,我必也回想了清末的那一天,烈士們走向一個流血的地方。多年後,我卻背著他們,迎向紅展展的囍字。我或也想,烈士們必也樂見後世,以這一天,當作他們的結婚紀念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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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往明日之路
1992年盛夏,我首度踏上海峽西岸的島嶼:金門。當時,這裡仍未解除戰地政務,繁瑣的申請手續及嚴肅的軍事地景,替她增添了不少神秘的氛圍。行旅鄉間,金門傳統聚落與建築著實震懾了我。 至此之後,我造訪過這裡無數次,品嚐春霧迷濛的深鎖,亦領略北風凜冽的威力。一路走來,我如同朝了建築的聖,登了文化的殿堂。濃郁的閩南僑鄉不時激盪著求知若渴的我;我也在豐盛的田野經驗中開啟了生命的視野。在金門這所社會學校及無盡寶藏中,「禮失求諸野」,孕育了我青年時期人文素養。 2000年,我拿到博士學位,在臺北的華梵大學任教,效力於一群對教育有著共同理想的團隊。2001年,我看到國立高雄應用科技大學金門分部觀光事業科正在徵聘教師。幾經思考,我決定辭去臺北教職。我還記得當時赴高雄面試的時候,主管們的諄諄教誨及建議。幸運地,我成為這所學校的一份子。 但是坦白說,好長一段時間,我並不適應這所學校。我對金門如此熟悉,但對這所學校卻如此陌生。「摸著石頭過河」,是前幾年的寫照。我們在高職農場與金湖國小借來的教室上課,學生宿舍就以金湖國小改裝充任,情景堪比抗戰時期的「西南聯大」,直到2003年才搬進四埔林場的金寧校區現址。糟糕的是,由於師資不足,我還曾被排過擔任體育課、數學課的老師,簡直學非所用。但我始終相信,只要堅持理想、找對方向,這所學校一定做得起來。 而獨立設校始終是大家的夢想。當時,李金振教授囑咐我起草獨立設校計畫書,我花了大半年的時間,仔細研擬這所學校未來發展的骨架,並勾勒金門高等教育的願景。經他校訂、潤飾,呈送教育部審查。2004年獨立為國立金門技術學院,李金振博士榮膺首任校長。2010年8月,我們更在數年的籌備後,完成金門大學的掛牌。這不僅是學校的榮譽,更是金門歷史性的一刻。 而我在2005年創辦了建築與文化資產保存系(現名建築學系)。這個系準備了二年,第一年是以建築與古蹟維護系提出,教育部審核通過,但因未有教師員額而無法招生;第二年改以建築與文化資產保存系提出,並申請技專院校發展特色計畫之補助。這次很順利,不但得到足額的師資員額編制,亦獲得八百萬設備費的支持。2006年建築系接受教育部的評鑑,在有限的條件下,我們仍獲得一等的最高榮譽;同時,學生的報到率也名列前茅,第一年報到了34名學生,第二年及第三年分別為52名學生。 夢想一步一步成真。2006年,學校第一個研究所---閩南文化研究所成立,招生名額核定15名,這亦是全國唯一的研究所,不少學生專程自臺灣各地來金就讀。成立之初,已獲得國內外知名學術機構的重視,我們也和他們在許多題目上展開合作。 離草創階段已歷十餘年,一路走來的情境,歷歷在目,點滴心頭。然而對一個學術機構來說,這還是相當短的時間。金門大學,仍有許多理想需要落實;校園文化,更有待深耕建立。一如美國普林斯頓大學強調人文主義(humanism)的辦學理念,金門應該朝向一所人文氣質濃厚的精緻大學前進,不論是研究、教學、服務或輔導。唯有如此,才能在高等教育高度競爭的今日脫穎而出。 通往明日之路,需要更多的智慧、毅力與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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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月神偷
朋友來電抱怨,「不要再當模範生了,升官發財沒份,勞心勞力總少不了自己一份。聽聞要進行業務調整,果不其然,又是眾望所歸的爛缺。」嘮叨的近個把鐘頭,我始終沒什麼搭理,末了才回了句,恭喜! 人天生總有抱怨的權利,為什麼抱怨?因為心中不平,不平有大多是因為委曲,認為自己的工作不受重視,勞役與收獲不成正比。但,什麼是真正的勞役與收獲呢?咱們每天看老闆花天酒地,可曾想過軋三點半的痛苦?做員工的,每天打卡上下班,準時放假、支薪,老闆呢?你放假時,他還得為你的薪水努力? 凡事總難企求圓滿,有得必有失。以你老兄為例,專業能力早獲認同,更有人認為你是少年得志。或許有許多人不喜歡你的鋒芒太露,但同樣有人對你的才華表示肯定。不遭人妒是庸才,總不能讓所有的人都滿意。上頭想讓你挪挪窩,可能是不滿意你當下的表現,也可能在測試你還有多少潛力與才能。有道是,「樹移死,人挪活」,換個心境,天空海闊,在意個球? 對,這種話,當然是看人挑擔不腰疼。自己何嘗未曾為了一些雞毛蒜皮的不平的際遇,心灰意冷、喪志莫名,但好日子、壞日子一樣要過,鑽牛角尖,只是為難自己。其實順風順水的日子,對咱們也沒多大好處,咱們的首富郭董就說過:「成功是很差勁的導師,它給你無知與智慧,成功是失敗的媽媽,輕而易舉的成功則是事業大忌。」下一句更猛,「真正的英雄,是戰死在沙場的人,而不是來領勳章的人」,偶爾被潑潑冷水也不錯,有希望成為首富的接班人,這還不值得恭喜?朋友哈哈大笑,回了我聲:「屁!」 新近看了一部風格懷舊的香港電影──《歲月神偷》。電影一開始,開宗明義以一段簡短字幕闡述「歲月就是最大的小偷」:許多美好事物的消失,都是因為物換星移的時代演進,於是我們慢慢會發現,時間悄悄地偷走了我們曾經很珍惜的人事物,也偷走了許多無形的價值。「價值」這種東西很奇妙,小時候可以為了一顆彈珠打得頭破血流,為了一件玩具茶飯不思,現在想想,都覺得臉紅,物換星移、年歲漸長,許多價值觀都會跟著改變。今日之是可能是明日之非,當下在意得要命的事,日後可能不值一晒。很多東西都會被歲月偷走,唯一偷不走的是信念;「為何而活」跟「活著為何」是完全不同的概念與理解。既然歲月早晚會偷走我們所有珍貴的擁有,包括生命,為妨不僅僅是,抱持著信念而活。 你是最重感情的動物,嘴上老媽子般的叨唸,最後還不是會赴湯蹈火。了解朋友個性的我在心裡嘀咕著。此時此刻,我最好做個沈默的聽眾,廉價的垃圾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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島嶼甦醒──讀馬祖詩人謝昭華
「三月悄悄走過潮濕的窗沿/霧季之後是雨季,你的影子/是逐漸擴張版圖的淺綠黴苔/在我心的暗室裡悄悄滋長/島嶼逐漸甦醒,世界沉睡遠方/冷霧像小孩覆蓋甜甜夢境的羽被,童年的足跡是雨後的陽光/清晰地在岡陵間移行/一隻青綠的草蚊靜靜停駐/你午睡中不經意裸露的小腹/牠專注一如沉思的僧侶/細細推敲,你皮膚皺摺裡/血液流動時輕快的吟唱」。 ──謝昭華〈島嶼甦醒〉(馬祖詩人,2010) 節氣中的雨水過後,我到馬祖。若梅來接機,告訴我,她將翠龜灣入畫了,題為〈翠龜灣的漁村〉的油彩,作於二○○六年,正是我初訪馬祖鄉,與詩人鄭愁予行經北竿芹壁,見澳口正中央浮現了座「龜島」,詩人靈光乍現,當即賦新名「翠龜灣」,住北竿的議員陳貴忠在家奉茶,取出筆墨,要詩人留一行對「翠龜灣」的詠嘆。 自此,地圖上仍標示著「龜島」的「翠龜灣」,化作馬祖之於我第一個情感記憶的入口意象,「我把翠龜灣入畫了!」赴西班牙流浪多年歸島的若梅,顯然讀到我隱藏的馬祖風景了。 翠龜灣之外,謝昭華是我最想見到,關於馬祖,人的風景。 「謝昭華,一九六二年九月生,台北醫學院醫學系畢業,現執業於馬祖列島」,詩冊中,一行小小的簡歷,並不足以勾勒出醫者的詩輪廊。聽筒,手術刀的背後,他的本質是詩人,長期守島,駐島的詩人。 與昭華的初相遇,九○年代末的台北,時報文學獎頒獎典禮,馬祖與金門,詩與報導文學的交會。 《伏案精靈》、《夢青蜓》、《離散九歌》、《群島》,在不同時空。是昭華的詩集引領我走進馬祖的。 我讀昭華的詩,最初的《夢青蜓》,有著島嶼的重、冷戰的冷:〈原色頌〉、〈在鐵尖島〉、〈狙擊〉、〈國境封鎖〉、〈海域縱橫〉、〈在戰亂頻仍的年代醒轉〉、〈冷戰紀事〉、〈我們居住的島嶼〉、〈海盜〉、〈沒有人再和我談祖國的問題〉;單是看每一首詩的命題,就能框住一座霧鎖之島了。他寫中共試射飛彈的台灣危機時刻,許多馬祖居民舉家倉皇赴台避禍,心中愴然,乃成〈國境封鎖〉─詩(起行已是烽火煙硝過後的沉寂,「當煙硝沉寂,軍號聲遠/季風穿梭石屋的花崗岩縫之間,我解下厚重的盔甲,用手指彈去/歲月的塵埃,整一整舊時衣冠/席地而坐,桌面便揚起征塵陣陣」,收尾處,再是歷史煙硝的退盡,惟沉寂中仍然聽得見迴盪的濤聲,「當歷史的煙硝退盡,海的子民依然每天/呼吸鹹鹹的海風,在竹蟶與藤壺間重回舊日砲火下的夢魘/將回憶加蔥切絲,灑一匙索然無味的軍事演習的味精/以碩大的海螺為枕,聽潮來潮往,聽謊言與謾罵/依舊呼嘯穿過石屋屋瓦如冷冽季風,聽濤聲迴盪/在每一雙深深凹陷爬滿海葵的枯槁眼眶」。 金門與馬祖,閩南與閩北,地理上無多相連,接軌的兩座島,詩人白靈以〈在浪花上漂泊的島嶼〉序金門人歐陽柏燕的馬祖詩集《屋頂的石頭在說話》,寫道「金馬二島運命如此雷同,有朝一日從農村小鎮和華僑養老之地一躍而成邊防重鎮時,彷如午夜初醒,整座島的子民和一草一木,甚至連祖墳祖厝和此後數十年歲月幾萬個子孫,乃至夜夜夢境,都頓然被戰爭和幾紙命令綁架,進入恐慌無措無奈無力,還得日日面對死神鐮刀前來收割頭顱的漫長歲月」。 謝昭華的島與詩,顯然也是經歷過「被戰爭和幾紙命令綁架」後的冷然、愴然,但他又不甘於受政治、軍事擺弄的島嶼定格,他要從沉睡中甦醒。 二○一○年十一月,謝昭華偕雪泥、千鶴,台北小雨、忘筌,湘羽,出版了六人詩合集《群島》,共同寫下「群島的霧靄,總似薄紗籠罩,如愛琴海少女清盈神秘;對座繁忙的歸人,卻比叨敘的老者。從硝煙火到漁舟點點,從遺世臣民到旅人新站,群島故事的調性也變換的太多了」。 《群島》裡的謝昭華,〈如歌的行板〉、〈秋日過馬祖南竿牛角巷道偶見〉、〈凌晨3:57〉、〈食人樹〉、〈哀歌:致詩人鄭愁予〉、〈穿衣鏡前的自畫像〉、〈中風〉、〈回家:悼亡詩〉、〈火燄詠嘆調〉、〈島嶼甦醒〉,十首詩的綴連,不再是〈國境封鎖〉下潮來潮往的謊言與漫罵,而是調整色調,轉以「島嶼逐漸甦醒,世界沉睡遠方」的(島嶼甦醒),甚且在討卷裡,以歌聲相迎,「達達的馬蹄」的過客歸人鄭愁予,「你僕僕風塵飛來,自耶魯庭院幽深的圍牆/海島迎接你以三角形的波浪/從馬祖到馬尾,自金門至廈門,幼年的鄉音依舊流傳巷弄」……。 島嶼甦醒,我的四度馬祖行,一次一次地讀到,守島的醫生,詩人謝昭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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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開的女孩
20年前,在一座座有如室內體育館似的飛機修護場棚中,看到的幾乎都是男性的身影。偶爾遇到幾位擦身而過的女性,也都是些年長的清潔人員。 直到10餘年前,或許是受到了兩性平權觀念的影響,清一色都是男性的飛機修護的行列中,才有了女性同仁的加入。那時,第一位加入的女孩,面貌清秀、身裁高身兆,讓人遐想如果穿上了剪裁合身的制服,拖著手拉式的行李箱,蹬著黑亮高跟鞋,一步步的踩在機場出、入境大廳光可鑑人的地板上,反映的也是位搶眼、亮麗的空姐。 只是,飛機修護與空中服務是兩個完全不同;甚至是兩個完全相反的世界。在飛機場棚裡沒有婀娜嬌柔的身姿,頭上的膠盔、寬鬆的工作服與腳上沉重的安全皮鞋,讓每個人看來,都像是一隻隻的工蟻。唯一不同的是那位有著長長馬尾的女孩,因為稀有、因為唯一,自然就成了航空公司裡的一個樣板似的,不須要任何演技,就如明星一樣輕易的躍上了當時的媒體。 她,也如開路先鋒似的在近年來,引進了更多的年輕女性。如今,女性的修護人員已不再隱身在修護二線的各類工場裡──修理機器設備。她們的腰間綁著各類工具的腰帶,有時胸、腿間還繫著如x形的安全繩索。完全素顏的臉龐上,塗擦的是幾抹污黑的機油與汗水;在冷冽的寒冬裡,乾糙蒼白的唇色,是她們的唇膏。她們已像第一線的戰鬥人員,直接攻進了飛機內部或是機翼。唯一未變的是她們臉上總洋溢著朗朗的笑顏。 禁不住好奇。他問著一位如陽光般的女孩:「妳為什麼都這樣的高興?」她愣了一會兒,儘管臉上仍漾著笑意,卻不知如何回答。突然,她以高了半個音階的笑聲說:「因為能賺錢啊!」就跑開了,只是能賺錢啊!卻深刻的留在他的腦中。 能賺錢的人,很多。能賺更多錢的人,更多。譬如他自己。可是他的臉上鮮有笑容。 他知道他不快樂,20多年來,由中年到老年,由老年變成老牛,賺錢像一條韁索,穿過他的鼻子。他只能在繩索的半徑內踱步,偶爾也抬頭端詳著這個世界的變化,又悲傷的低頭啃嚙著自己狹窄的天地下的青草。他想到當初,他考進公司時的興奮與心願;竟都是些名韁利索與一些虛榮的幻想。 如今老了,體力衰了,一切都如煙雲似的過去了;只是他還有些不甘心、更有些迷惑。他想要再問一問那位已跑開的陽光女孩,除了工作賺錢,一定還有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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讚戰地文化
過年期間,春陽和煦,載家人遊金門,走訪過獅山砲陣地、溪邊240公厘雷霆巨砲陣地,真的耳目一新,心想金門的軍事觀光,終於又跨出一步,也讓我對兩處觀光景點的開發者,要說聲「讚」!有創意、有貢獻。 走入獅山砲陣地洞穴,沿途欣賞燈光打在堅硬石壁鑿痕,散發柔美鋼硬的色調,很美;在洞內播映大砲操演的影片,觀賞「傭兵」的砲操表演,有創意,很棒;另在溪邊近距離親眼目睹到240雷霆巨砲,原來讓中共誤以為是原子彈的大炮是長得如此,讓我忍不住投以崇拜眼光。 金門的軍事觀光,這些就是賣點。 國共兩黨對峙,把金門當作前線,產生許多戰地景觀,留下許多海角堡壘、山洞巨穴,如今說來,這些都是最寶貴的資產。 近日報紙又載金門縣政府成立「金門縣世界遺產潛力點推動委員會」,由縣長擔任主任委員,企圖推動「金馬戰地文化」,進入世界遺產潛力點,並說要與大陸合作,讓兩岸共同來面對這段戰爭的歷史,這走向應該也算是有前瞻性的。 戰爭是痛苦難忘的,因為痛苦所以難忘,因為難忘所以痛苦,因此如何把戰爭變成教訓、變成資產,是我們可以來發揮創意的。推展軍事觀光,是另一支我們的觀光牌,但要如何打?可以拿出什麼料?才能夠永續經營,則是一開始,就要審慎規劃的。 去年夏天我遊覽大陸杭州,在山明水秀的西湖畔看到一處「七○四工程」,一旁有一輛戰車,吸引我這個「戰地」來的人,就懷著好奇心,一探究竟,簡介如下: 「七○四工程」為當年林彪在杭州西湖修建的一處秘密別墅,從建造開始就籠罩層層神秘色彩,因該工程始建於1970年4月,故以工程的建造年月命名為七○四工程。它位於西湖之西,坐落在南北高峰之間,地形極其隱蔽,實際上,它也是一個在當時比較先進的秘密軍事指揮中心。 整個工程佔地面積三百零七畝,分地下與地面兩部分,地下部分是一個面積達四千多坪方米的坑道建築,通往四面八方,地形極其複雜。設有作戰室、通訊室、儲藏室、彈藥庫、水房、配電間等措施,並有電梯可以直接通往主樓。地面部分主要由四棟別墅組成,建築面積二萬一千多平方米。一號樓為主樓,是林彪一家居住生活的場所,二號樓為豪華室內游泳館,三號、四號樓為隨從小樓。建造整個工程當時耗資約三千萬人民幣,共用去木材八千立方米,鋼材三千噸,黃銅一百八十噸。七○四工程現已揭開神秘面紗,成為人們來杭旅遊的又一個歷史人文景點。 林彪是中共開國十大元帥之一,是中共人民解放軍評選出的36位軍事家之一,是曾被毛澤東欽點的接班人,但最後卻因企圖造反毛澤東,在1971年9月13日凌晨零點23分搭機潛逃蘇聯,在蒙古上空被擊落殞命,這棟樓房,傳是他「571工程」(武裝起義工程)的指揮中心,有了這一層故事在,這棟霉味甚重的老房子,竟也能招徠許多觀光客。 我在坑道穿來穿去,會被它的「大」嚇到,方位不易清楚,好像在走迷宮,又有什麼「回音牆」,說是可以讓主樓的人聽到地道有人侵入,可以迅速轉入其他地道撤離,看到它又厚又重的鐵門,說是可以防水防火防毒氣,可以防爆防原子彈防輻射(就跟我們在擎天廳聽說的一樣,)感覺工程好偉大。它的坑道是比金城那些民防坑道寬大,但用水泥砌成方形通道,跟金門的感覺很像,走起來是有點單調,有點無聊。但在一些交叉的大廳,有指揮中心、會議中心、軍事器材的展示廳,以及有一處迴繞的大廳,牆面盡是軍事將領以及戰役簡介,鋪陳中共軍事作戰的豐功偉業,讓人感覺還有點看頭。 以軍事景點作為觀光題材,可說舉世皆同,基本上駐軍據點,本就是神秘的區塊,軍事設施與裝備,本就難得一見,因此作為觀光題材,本就具有超強的吸引力,但若要有「續航力」,就不是單靠硬體設備就夠了,軟體的增強,是不可或缺的。 我在想金門獅山與溪邊那兩處軍事觀光景點,如果能增強一些與戰地生活有關的文物、器物、歷史照片、標語、文獻檔案等的展示,(要注意:不是單一零件的展示,而是事件的鋪排,故事的陳述。),讓觀眾可以觀,可以想,可以評斷,才會更精緻有看頭。只是要收集這些文物,一定要有史識,一定要有一群「懂」的人來操作,並且要求逐年編定目標來完成。 在目前已進入市場的金門軍事觀光景點,獅山砲陣地與溪邊雷霆巨砲陣地,算是最棒的,不是空蕩蕩的軀殼而已,有聲光色影,有真人操演,有解說引導,真的有創意,有料可看,讓人耳目一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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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懷趙老師報告通訊員
進入官校以後,情緒管理仍是一門不容易獲得學分的課程,人一稍有不慎,常會滿腹牢騷,在團體生活中,是件小事,也是件大事。軍校環境單純,正值血氣方剛的同學,偶有小委屈,幾位知心好友往往可以協助釋懷。畢業後下部隊,由小排長開始幹起,凡事都得獨當一面,天天迎接著無數的任務,無形壓力難免接踵而來,有的人懂得自我調適,有的人則不勝負荷,情緒潰散時,便開始發牢騷、吐口水。 發牢騷與吐口水,都是將心中不滿發洩出來,恰似在倒垃圾,不滿對象經常是袍澤或長官,但在團體生活中最為忌諱的是有破壞團結的事發生,而發牢騷最終結果往往會影響到部隊和氣,所以各級幹部都盡量避免有類似情形發生,為防患未然,便有一些未雨綢繆的因應措施。 長官通常會在團體中安排成員,俾便即時掌握各項危安因素。這些「通訊員」,或稱為「保防細胞」,或稱為「狗腿子」,做的是「打小報告」的事,諸如官兵在團體中吐口水事實詳細記載,再向長官面報「穿該成員小鞋」,有些人發完牢騷不久,馬上被長官叫去罰站,還莫名其妙長官怎麼知道的。 軍管期間,金門各機關單位主官管大都為軍方指派或軍官轉任,每逢新官上任後不久,常習慣性的在單位裡安排一些「信得過的人」,賦予「眼線」等特殊任務,俾便快速掌握各項安全訊息。但有些人真的很難控制自己的情緒,老是三不五時在團體中發牢騷,結果是,有的人會一笑置之,有的人會好心規勸,有些人則馬上會轉述長官,有些人還會加油添醋,若被抓到小辮子,當事人往往會留下難忘的經驗。 對於部隊管理而言,吐口水常是一個重要的徵兆。官兵因壓力而導致情緒失控非同小可,各級主官都非常重視,所以都責成輔導長或心輔官,妥善協助官兵管理情緒問題。特別是阿兵哥有情緒問題時,同班班長與同儕都有責任事先予以安慰,並迅即報告輔導長,協助解決心中的困擾,這些基於關懷的「小報告」,有必要且非常重要,往往會協助官兵個人及時解決不少問題。 過分發牢騷容易打擊士氣,破壞團結,有時會導致官兵失和,讓手足形同路人,對於團體而言是極其危險的事。吾人若遇生活壓力,不妨找個人分憂,而傾聽對象包括家人、同儕、同事…等等。為了解決官兵心理問題,部隊效法「張老師」機構成立「心理輔導中心」並由專業的「趙老師」全天候待命協助解決官兵問題,實在是項貼心構想。 官兵發牢騷,不限年齡,雖然階級越高,吐口水的機會越少,原因不外是修養越好,顧及形象,為前途著想,或抗壓力強。王學長說:「千萬不要對鸚鵡吐口水」,因為牠會馬上將你的話拷貝給第二個人知道。人偶而發牢騷並不為過,三五好友,酒酣耳熱之際,發牢騷有助酒興,但要對事不對人,更不可信口雌黃,扭曲事實。 由於言者無心,聽者有意,牢騷話很容易變成謠言,若稍為不慎,最易受傷的也是發牢騷的人。所以,重視情緒管理實在非常重要,若真的要發發牢騷,當適時適地,謹言慎行,吳學長指出,牢騷話最理想地點以自家斗室為宜,周學長則認為最理想傾訴對象為鏡中的自己。聰明的你,是否會心一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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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明月在
機場送別來金門探勘投資環境的上海台商友人,我一刻也沒得閒,接續忙著其他有待實現的夢想計畫,它們涵蓋我的繪本創作、散文集整理,我關注的電影「飲食男女──好遠又好近」與金門的互動進度,一年來辛苦的付出,我與徐董、惠怡因此影片而建立深厚的交情,我們的心已糾結成一輪帶高粱酒香的橘月,不願接受酒香被抽離出影片的結局,也不想讓任何其他一款白酒,在電影中代替金酒的畫面。 然而酩酊酒香是要付出極大勇氣及代價的,來金門探勘投資環境的台商友人,在抵金的第一夜,在家鄉知友盛情款待的餐宴上,遠從美國舊金山而來的金戈豪情的與人對乾了七大杯公杯的金門高粱後,真的醉了,醉得星月不分,不知今夕何夕,但他沒忘記自己作曲的一首歌「當時明月在」,這首歌恰巧是家鄉知友最喜歡的一首歌。 「你說月光是一抹胭脂,塗紅著我的容顏,那將是不會褪色的容顏,我說月光是一片園圃,生長著你的約定,那會是永遠青春的約訂。多少的柳煙華霧,回首叫我心驚,明月依舊,是不是還可以年輕,白髮航寄,算不算又一次愛情。今夜月光是一襲長衣,覆蓋著我們的思念,那已是塵封多年的思念」 一首歌,撩動一座島嶼的花海情懷,我們帶友人去看三角堡的花海,那裡暗藏著一座未來的碉堡、香草花園配套方案,我們也去馬山附近看另一座碉堡,那裡的腹地有機會拓展出一個更周全的配套案。而林務所的花海,讓崇明島的黃相機猛眨個不停,那裡有他最熱衷的BOT案的遠景。黃的伴侶小沈,是一位甜美的崇明島姑娘,在我返鄉前短居崇明島的兩個月中,她常常聽見我說「在他鄉,有故鄉」,下飛機後沿途所見,換小沈一直對我說:「金門、崇明島真的很像很像」。她在林務所撿了兩枚大松果,準備帶回崇明島。而我返金時從崇明島帶回的當地特產「黃金瓜」的種子,家鄉知友說他已選定三處合適的田地,正等著開春播種,讓夢想發芽。 已在舊金山住了二十多年、專業在遊艇業的金戈,雖然是第一次來金門,但從小看著聽著在新聞界任職的雙親頻密的進出金門,他在疊印童年就常聽到的金門點滴時,忍不住說:「金門和舊金山也很像呢,陽光是溫暖的,空氣是冰的,具有一種可以隨時躺在草地上的舒適感,讓人心情愉快。」他坐在林務所花圃邊的一張椅子上,久久,都捨不得離開。 而迎賓館的「鄧麗君館」是來自台南的陳織夢的所在,他期望崇明島籌建的「鄧麗君館」能和金門的「君在前哨」互動對接,連結兩岸的觀光人潮。已經來過金門十餘次的國泰集團的陳顧問,資歷背景涵蓋外交部、監察院等重要位階,在三天兩夜緊密的行程中,他不斷追索金門的昔日與今日,他所分享、陳述的軍管時代的金門,很多故事都讓我聽得震驚不已。 我們帶台商友人去看古厝聚落和地下坑道,讓他們明白金門人的生活,有烽火的記憶,也有抒情的詩篇;我們帶他們去參觀金門酒廠、金門正在開發的商區和港口,希望他們看見未來的金門發展,牽引他們一起築夢、合作、共創佳績;我們帶他們去認識、品嘗地方特產,讓他們明白金酒、鋼刀、貢糖、麵線、一條根、風獅爺等專賣店的背後,都有獨一無二的戰地精彩故事。我們期望順利整合六大產業、整體配套行銷向外時,也能同時把金門的人文、歷史、文化、藝術行銷出去。 島與島的連結,在我心裡是花草植物的串聯,仿如詩篇在抒寫。送別上海台商友人的夜裡,我一個人沿著有樹影的路散步,看見街頭轉角處的花卉佈展,我會特別去看看它們是什麼花,那是季節的聲音,最適合在當季放歌。人生不同階段的追求與際遇,就像季節一樣在輪轉,回到家鄉定居已三個月了,我仍有許多無法適應之處,創作一直是我堅定的唯一支撐,但現實舞臺上的角色轉換常讓我感到迷茫,就像古厝地板上一塊一塊紅磚的接縫處,那不是殷紅的光滑平面,而是淺灰或淺紫的淡隱色階下,總是暗藏著迎接歲月的青苔。當金戈作曲的「當時明月在」從暢飲金門高粱的豐盛晚宴唱進KTV的包廂,當金戈和家鄉知友把臂、相擁著把這首歌唱了一遍又一遍時,我們都知道,「當時明月在」不只是一首歌而已,它是一個記憶、儲存、傷逝、挑戰、追求、緬懷的窗口,就像歌詞所唱的「明月依舊,是不是還可以年輕,白髮航寄,算不算又一次愛情 今夜月光是一襲長衣……」這一襲長衣,我們都將披上,走過自己的土地、自己的島嶼,在未來推動新案時,勇邁的挑戰可能與不可能,期待下一次台商友人再來金門時,仍能一樣帶著酒膽,生猛的豪飲大公杯,挑戰金門高粱的醇厚度,再高歌一曲!當時明月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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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與法治
「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為自由故,兩者皆可拋。」最近從非洲的突尼西亞、埃及、巴林、利比亞以至中國茉莉花革命,證明了民主自由的普世價值,所謂物極必反,權力使人腐化,絕對的權力,絕對的腐化,非洲和中東這些阿拉伯國家,不是專制的君主國家,就是一黨或一人專政太久的獨裁政權,當政者奢華和貪腐情形嚴重,人民生活貧窮落後,在全球化浪潮的影響下,人民自主的意識逐漸被喚醒,再透過網路無遠弗屆的傳播威力,於是演變人民為爭取民主自由走上街頭示威抗爭,也形成近二世紀的第三波民主浪潮。 再看法國知名品牌「迪奧」的設計總監加里亞諾,上周涉嫌反猶太言論的脫序行為,遭到迪奧停職,二月廿八日又因他自稱愛希特勒的影片曝光,而面臨新的麻煩。「迪奧」一日發表嚴厲譴責聲明,並立即解聘加里亞諾。 而在網路上發言也得特別小心!宜蘭一名黃姓大學生因為在寵物論壇發問被嗆,就在網路上罵女網友「是更年期到了嗎」,讓女網友覺得受到污辱,一狀告上法院,法官認為言詞的確有諷刺意味,判罰大學生兩千元。 另一樁是蘇姓、陳姓二名國立大學外語系教授同事互槓,陳撂英文「孩子似的」的字眼寄發電子郵件,蘇向陳提告妨害名譽並請求侵權賠償,民事庭法官翻查英文字典,認為該英文字含有貶抑時任系主任的蘇之社會評價,判決陳賠償五萬元。 從以上事例來看,民主自由真的是得來不易,而在民主社會中公眾人物言行影響尤大,若是三杯黃湯下肚藉酒裝瘋,胡言亂語傷害到別的族群和個人而不自知,則必受到輿論和社會大眾的制裁;而現代便捷的網路傳播與互動,更有些人以網路的匿名性為防護傘,認為可以任意毀謗、污蔑、謾罵而不被發現,且不考慮到別人的尊嚴和感受,殊不知現在網路科技透過網路位址查詢,很容易找到元凶。為了逞一時之快而嗆人;犯了錯而不認錯,最後當然只有走向法律途徑遭受法律制裁了。 由此觀之,「自由以不妨害他人之自由為限度」的確是民主社會的一個最低標準,但更進步的民主社會更講求對別人人格的尊重和平等對待,尤其是言論的尺度必須要有所節制和規範。聖經箴言書:「多言多語,難免有過失;約束自己言語的是明慧人。」,「智慧人的舌善發智慧;愚昧人的口吐出愚昧。」,對身處民主開放社會的我們來說,一方面要珍惜得來不易的民主自由;一方面在充分的言論自由之下,也要懂得尊重別人的人格與尊嚴。公眾人物懂得謹言慎行,言而有信,市井小民懂得理性溝通、尊重包容,我們的社會才能成為文明進步的公民社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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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影海岸
清晨旭光未開,微涼的海岸平台上,三兩早起的旅人已經就著開闊的海面視野,安靜愉悅的享受著飯店準備的豐盛早餐。面著層層湧起的浪潮、拂面清爽的風、鳥鳴和穿透過木麻黃逐漸亮眼的晨光,以及音樂,是足以忘卻身外繁陳,輕鬆享受的一段美好時光。確實是抱持著如此的心情,趁著年節假期,逃離台北陰霾溼冷的漫漫長冬,飛越南中國海,來到這一片初次面見的美麗海岸。 食物雖說豐盛,擺置也充滿南國情趣,浪漫而賞心悅目,但以現階段味蕾已經無所特別欲求與奢望,對於食物的滋味其實並不在意,反倒是計較於用餐的環境與氣氛。來到這處善盡海岸開闊幽靜的舒適空間,裝置出雅緻且充滿熱情南方風格的早餐吧台區,心情為之開朗。餐區臨海一旁,幾位歐洲旅客已經斜躺在海灘沙發椅上,享受著咖啡與陽光的假期。泰國人發展觀光想必駕輕就熟,不惜把造型摩登的麻布沙發椅搬到沙灘上,讓渡假旅人把舒適、鬆懈、庸懶發揮到極致;海灘儼然當成客廳,喝咖啡、聽音樂、閱讀、看海、聊天或什麼都不做,只是輕輕鬆鬆的放空。清晨漲潮的海水幾乎就要淹上椅腳了,但,顯然服務人員已經摸清早潮的底線,一點也不在意,沒人理會那幾乎要淹上沙發的海浪。 海灘上,一位頭戴牛仔帽的騎士,騎著高挑俊俏的白色馬匹,沿著浪潮灘頭緩步走過,陽光逐漸燦亮,騎士與馬匹成為緩緩移動的流影,潮浪為背景,更遠一方是清澈無垠的暹羅灣海域,朝陽豁展、亮燦而耀眼。 按理說,地處極南方的這處熱帶海灣,二月初的氣候應當溫熱,雖不至於到燠熱炙人,至少絕對不是眼前有些違常的涼爽氣溫,晨昏甚至還略帶寒意。曼谷的朋友笑說一定是我把台北的寒流挾持而來,讓熱帶的海灣也有了冬季的氣息。不過,初抵曼谷機場時,意外的發覺溫度不若往常入境時的悶熱難耐,那時我剛從寒沁的陰霾台北飛來,出了機場,看間久違的黃昏夕照,又大又橙黃黃的暮日,竟然不自覺打心底溫暖了起來,啊!久違的太陽。 花影海岸(HuaHin Beach),由曼谷朝南方約莫三個多鐘頭距離的新開發海岸線,仍保有潔淨純樸的風貌,是未來即有可能取代Pataya的新興休閒海岸。Pataya過度開發,又經歷過南亞大海嘯的衝擊,盛況大不如前。兩年前再度前往渡假,無論風光水色、旅客商家都失色不少。這應當是觀光產業經常必須面臨的景況,極興而衰,大環境的因素以及新鮮感的逐地消逝。我和女兒親手體驗,撥開海邊沙灘淺層,不到十公分深度,下方的沙層呈現烏黑混濁,甚是嚇人,這和我十年前幾乎每年都前去渡假時的心情大異其趣。 HuaHin是泰文發音,口語和字面又有些差異,一般華人音譯成「華新」或「華欣」。初次造訪,見到這一大片尚未開發完成的海域,頗有好感,心裡暗自替她取了這樣更貼近愉悅心情的「花影海岸」。 許多美好的印象呈現眼前,這兒的九重葛特別枝葉茂密、繁華綻放,光是花色就有黃、白、橙色、粉紅、洋紅、棗紅色,隨處可見花團錦簇、美不勝收。和Pataya明顯不同的是,沿著海岸線,大量高大壯碩的木麻黃樹林立。距離海岸線不出百米之距,木麻黃卻長得從容而自適,觀看樹型,應當至少四、五十年樹齡,這和我們對於木麻黃樹齡的認知有些差距;近些年金門家鄉面臨大量木麻黃樹摧朽或遭颱風侵襲,狠狠切斷了中壯代對於金門家鄉美好印象的記憶。木麻黃是對於家鄉珍貴的印記,無意間卻在這處遙遠的海灘如遇故人,悲欣交集。 又看見也彷如金門海域的這一片寬闊潔淨的沙灘,想起被禁錮長達半個世紀的海岸線,如今得以全面解禁,但時代及場景已經大不同。泰國觀光事業蓬勃,是歐美旅人最喜歡的熱門渡假地;有熱帶風情,恆常溫熱的氣候,有完善優質的觀光設施,綿延不盡的海灘自然成為最具吸引力的休閒渡假區。近些年尤其明顯感覺到整體觀光產業的提升,不僅都會裡的觀光飯店、百貨商場;即便我們遠離曼谷,來到這偏遠的南方海域,也處處可見各式規劃新穎的渡假別墅區、特色主題餐廳、觀景飯店等等。來到賞心悅目的海邊,也確實神情愉悅的度過一個快樂溫暖的年節假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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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筆談金門史
年前金門縣府廣邀各界舉辦金門學研討會,其中楊肅獻教授曾提出對金門歷史諸多卓見,誠屬的論。事實上,多年來愚即多次披露:金門縣志應重新改寫。 因為史學乃一門對歷史意義、價值以及史觀的系統理論,自孔子修春秋,至章學誠可說已體用大備;但就此面向來重審現有金門縣志,大都完成於軍管時期。不談當時史家之闕無、史料之殘缺、思想之封閉、意識之操控,根本不足形成史學之環境,且看今日其遺風之流毒俯拾皆是,豈止令有心人痛心而已! 諸如杜撰的燕南書院;虛構的朱子來金講學;吹噓的文風鼎盛,乃至幼童都無法相信,更與明初「屯軍千戶所」、清初「遷界」、民初「「落番」史觀邏輯嚴重矛盾。更可痛者是本應嚴謹的知識份子或也在「愛鄉土」枷鎖下,附勢唱和,凡此豈是一句貽笑大方所能解,更突顯了金門淺碟、不文、粗俗、虛榮。是以多年來不才如我,即力主應效歐陽修五代史故事,重寫金門史,而首要工作即慎選史家。 史家何在?沙耳非米尼(Gaetano Salvemini)認為:「只以確定過去支離破碎的事實為限之工作,我們名之為博學或考據者(Erudition);依照因果原則,將這些過去的事實組織起來,成為一個有系統的學者,我們才稱之為史學家。」此論正呼應了英國歷史學家柯靈烏(R.G.Collingwood)的名言:「一切歷史都是思想的歷史(All history is ihe history of thought) 」。因為史學致知的對象早成陳跡,因此史家所能確實把握致知的對象,便是古人的思想,此或許正是本文直斥金門史之邏輯所在。因此史家的主要任務便是找出史事後面的思想,並以春秋精神建立史觀,這應是史家之要件! 易言之,史家須具有建設性的能力(constructive power);這正是史家能在有限的遺跡中講出全貌之能力。當然這能力是知性之限制的,不然就無異於逸史傳聞了,而目前金門史無異就是後者!在此嚴謹的知性限制下,史家才能成一家之言,如西洋史家可以根據Crete島上所發現的Palace of Cnossus,以及其他器物,說明希臘文化之起源,及與古代近東文化之因緣;正如史記中孔子世家太史公曰:「余讀孔氏書,想見其為人。適魯,觀仲尼廟堂,車服禮器,諸生以時習禮其家;余袛回留之不能去云。」 這種想像力類似於《文史通義》中所言:「春秋之義昭乎筆削;必有詳人之所略,異人之所同,重人之所輕,而忽人之所謹。」所以他認為史家必須具有史學、史識、史才、史德,尤其是史德!因為史家所建立之史學,是要建立解釋與理論之史觀,供後人接受採納,以為人類生存活動之北辰。因此,他必須具有抗人所不能抗;見人所不能見;識人所不能識之史德。 「莫嫌老圃秋容淡,猶有黃花晚節香。」當然,史家難覓,今日尤烈。但意以為,或可從具史學專長者、有史學論著且披露於國際學術論壇者尋之;但切要者,必須具有風骨凜然、無畏強權、不忌人情且有事蹟者。如此,則金門縣志大功可成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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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一特與十八趴
民國百年的元月初,退休軍公教人員公保養老給付優惠存款(俗稱十八趴)的新聞鬧得沸沸揚揚,媒體用「退休軍公教百分之十八優惠存款復活了」為標題,再度掀起無端的爭議。主導這次改革的銓敘部官員說,這是針對扁政府時期「肥高官,瘦小吏」版本的導正,不是「復活」。事實上公務人員八十四年六月三十日以後的年資就已經沒有十八趴了。但是這個議題被炒熱,一發不可收拾,國民黨政府只有一路挨打的份,顯得左支右絀,窮於應付。若不是民進黨主席蔡英文遭揭露也領有豐厚的十八趴,這事兒說不定到現在還沒完沒了。 民進黨人士拿著社會公義當幌子,將十八趴與勞工階層和社會底層的人作比較,不但牛頭不對馬嘴,而且是惡意分化社會的行徑。十八趴產生的背景,一般說法是因為當年政府財政拮据,軍公教待遇微薄,給予優惠存款的方式讓他們有穩定的利息收益維持基本生活。這個說法只說對了一半,讓我憶起民國七十年代末,任職國防部總政戰部參謀,那時節,阿扁是國會殿堂的當紅炸子雞,正是意氣風發之際,質詢到這個問題,我受命撰寫擬答稿供長官參考,為理清來龍去脈,曾調閱許多老檔案,見過一份蔣中正總統批示的「大簽」影本,其陳述理由中有一項,大意是政府財政困難,假若提供退休者誘因,讓他們把退休金存入公有銀行,這些資金可供政府調度運用於國家建設,於今觀之,當時設計這個優惠制度,政府與退休人員兩蒙其利,同時對國家的經濟發展提供了不可抹滅的貢獻。如今的十八趴固然有其合理變革的探討空間,但是政客為了牟取政治利益的惡意操弄,污名化了這個族群,是不道德且令人不齒的。 民進黨人士的政治鬥爭技巧高明所在,乃擅於見縫插針且能主導議題;藍營的弱點則在於有理說不清。像這一陣子,民進黨籍立委蔡同榮挑起的為當過三年兵的「陸一特」討公道,爭取補償,很快延燒成為新聞焦點,明眼人一看便知又是為了年底立委選舉而磨刀霍霍,圖的到底還是政治利益。馬英九總統認為補償案不符法理,且此例一開將導致國家財政崩盤,要求國防部對外說清楚、講明白。遺憾的是,包括行政院、國防部對外說明,強調依法有據,但又說若補償,政府將付出二千億,會拖垮國家財政,這就陷入提出補償訴求者的圈套。說穿了,這件事既然依法有據,關鍵在於該不該補償,若不該補償、即使百元、千元都不能給;若該補償,則即使花費數以兆計,動搖國本都在所不惜,這就是政策辯護的本質,但是,具此等能耐者,今之政府官員能有幾人? 質言之,追求公平正義究竟要以什麼為基準?人世間的公平正義要怎麼去評量?總得有個客觀又合理的論述基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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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與蕾的交叉﹐詠嘆調
上海崇明島「香草花園」的台商友人,真的組團來金門探勘投資環境了,只吃了幾顆小紅番茄當早餐的我,準備登機時接到確認的電話,我趕緊利用時間規畫行程,在機上喝過一小杯咖啡後,便一直空腹著忙碌,一直忙到晚餐時間與家鄉知友見了面,我才發現自己已經餓了一整天了,但餓只是一個形容詞,我其實沒有感覺到它的存在,一直到深夜忙完新學習的課程規劃,一個人沿著斜坡走向鳳翔新村的租屋,我才感覺到一種切身的壓迫,但那不是餓,而是一種慌,先前與知友一邊用餐一邊討論如何配套執行台商友人的案子,在深夜回家的路上,甜美的薑母鴨湯頭仍在胃壁間循環,已經不餓的我卻被一種火辣的「慌」灼傷了。 半夜起來趕稿,因為找不著電腦適用的一副專用眼鏡,我很快進入視神經模糊的暈眩狀態,只好放棄,躲入被窩裡避開「慌」再一次猛烈襲擊我。隔日,早到的學生以燦爛的笑臉迎接我,甜甜的問:「呦,老師睡過頭了,遲到了喔」。我說:「沒遲到,是記錯上課時間」,原本要把錯記的上課時間,以延後下課作彌補,卻發現經過一個寒假,學生的程度滑落一大截,我納悶的問:「有人學會游泳後還會在泳池吃水、溺水,學會騎車後還會在路上搖搖晃晃摔跤嗎?」學生一直笑,不把自己的退步當回事。努力爭取按時下課,也不在乎少上一刻鐘。 下了課,一個家長來找我談「如何在家教小孩創作?」這一談,我下午的課已逼近,只好吃半個牛角麵包配開水當午餐,接下來的課我使盡一切「以身作責」的用功實例,終於稍微感化、拉升了學生的一點實力,下課後,陽光仍十分燦爛,我很想去電問家鄉知友:「上海台商計畫來金投資的案子,我們要怎樣付出,才能拉升出理想的局面?」但陽光十分迷人,我順著溫暖的感覺走上斜坡,散步回家,昨夜的「慌」已被陽光蒸發掉了,我終於漸漸找回內在的能量,遺失的眼鏡也找回來了,我又可以銜接扮演文字稿的「救火隊員」了。 然後我讀到千羽傳給我的生活筆記,在我返金前,我們曾特別去好友Kimbo(胡德夫)家聚餐,那日我燒了一鍋濃湯帶去,一群原住民好友從傍晚聚到凌晨,大夥兒喝了許多酒、品嘗了許多美食,Kimbo的伴侶「姆娃」緊握著我的手說:「我們是永遠的好姊妹,不管多久見一次面,感覺從來都不曾分開過。」Kimbo說:「三角堡種了一大片的花海,真好啊,那地雷都已經清除掉了啊,05年的『雷與蕾的交叉』裝置藝術展,我們一群人在三角堡上唱歌、朗誦詩作時,我還記得沙灘上有馬隊特別幫我們造勢,一群健馬奔馳而過……」,那情景我們都不會忘記,當時Kimbo一邊彈奏鋼琴一邊唱歌,還感性的當眾對大家說,他要把姆娃娶回家。 喝了許多酒的Kimbo,感性、浪漫、真誠的說:「什麼時候三角堡開滿了花,我把資源都拉過來給三角堡、反戰的詩與歌,我們再大規模的唱它一場,我把國際媒體都拉過來,資金你都不用愁,金門,是我的兄弟我的姊妹,我們都是一家人……令人難忘的三角堡啊,當它盛開五彩繽紛的花朵,世上再沒有一個地方,比它更值得我們來為它歌唱,地雷上盛開的花朵啊……」Kimbo和姆娃一樣握著我的手說。 千羽寄給我的生活筆記,追記的便是這一天,他寫說:「每次聽Kimbo說話,都會深刻的感受到一般人和藝術家之間有種根本上的差異。那是另一個層次的敏銳與滲透,當語言從Kimbo的心靈流出,串聯起的語句幾乎直接跳過了摸索、徬徨的階段,以最妙不可言的方式讓意義浮現出來。 『那兒的花是誰去採?是女孩去採。女孩去了哪裡?女孩去男孩面前獻花。男孩去哪?男孩上了戰場。戰場的終點是哪裡?是墳墓。花去了哪裡?墳墓上開滿了花。』 這就是Kimbo說話的方式。整整半小時,他滔滔不絕的談論戰爭與花朵,談論戰地的沉重,以及當過去的戰地在現代成為花田時,他是如何的想為那片花田寫一首歌。Kimbo說:『唱歌基本上是種詠嘆。如果你只照著歌譜唱,你的喉嚨就只能發出一種聲音。如果你是用整個心靈去唱,唱法就有很多種了。五音不全也能是很好的歌,只要你詠嘆。』 如果思考與感受的能力終究是可磨練的。也許再過幾十年,我也能用另一種方式去談論。即使不像他具有歌唱的天賦,也會是些別的、更好的東西。」 讀完千羽的筆記,我心裡想,不管三角堡何時盛開一片花海,我一定要再邀請Kimbo、姆娃夫婦再來唱一場,希望也能邀來許多優秀的詩人、藝術家一起參與,希望那時我的詩,也會是些別的、更好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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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風蕩漾的冬日午後
天氣漸漸暖和了,連日的陽光,驅走了屋裡積累一季的濕氣,冬來無事不出大門的我,也想出去晒晒午後的太陽,暖暖心、暖暖胃。 闊別已久的自行車專用道一如往常,仍然是附近居民戶外健身的地方,健走的、慢跑的、騎車的,在居高臨下的疏洪道上,俯視整個大漢溪。 也幸好有著大片乾涸的河床,在物競天擇的自然演變循環中,長滿了不知名的灌木叢樹與水生植物,淤沙成洲,河流湲湲迂迴其中,得以有個棲息之地的鳥類昆蟲,竟成一片別有意趣的風景,白鷺聚集、蝴蝶翩翩、鴨鳥舞翅,竟是水鳥天堂一般的適宜入畫,微風蕩漾、日麗風輕,好一片藍天碧野盡入眼簾的自然景緻。 只是,隔著大漢溪的疏洪道兩岸,盡是高樓大廈的水泥叢林,在城市夾縫中得以求生的眾生萬物,或也有著它的幸與不幸迥異的宿命,在自然界中演繹著,人類也是自然界中的一環,自是不能倖免於外。 想到人類,想到自己的一生,不也是從跌跌撞撞中長大,從失敗中求生存,從飢餓的恐懼中得以尋找自己溫飽的努力方向,在此消彼長的良性競爭中佔據一席之地呢? 在坐五望六之後的某一天,突然發現自己老之將至,這種感覺並不意外,只是吃驚於自己的遲鈍,在諸多表徵呈現之後才發現原來是自己老了。 像一部老舊的汽車,雖然還能行駛在前進的路上,但許多損傷的零件,讓你不時要進出保養廠以休養生息。像天邊美麗的夕陽,在霞光褪盡時走向淡淡的黃昏。 我其實早就在享受黃昏之前的絢麗美景與璀璨人生。在悠遊自在的半退休生活中,如果能夠保持身心的健康,延緩老化與病痛的侵襲,其實這是人生最恬適的一段時光了,只是要怎樣去把握住這一段美好時光,不要讓它輕易溜走,就值得細細思量與斟酌囉! 自行車道突然縮減,會車時,大家都減緩車速互相禮讓,和氣和諧的氣氛使人溫暖,相反的,互別苗頭互不相讓的氣氛讓人心情躁鬱,我就不明白為什麼要讓自己和別人難過呢?互利與互損這一盤帳究竟要如何去結算才好,這當然是見仁見智,因人而異了,但是,祥和的社會氣氛確實能夠帶領國家進步,讓百姓感覺幸福,讓人民的平均壽命延長,這麼多的好處,可就值得大家盤算盤算了。 眼看著太陽逐漸失去了光彩,從斑斕的紅紫色霞彩變藍變灰變暗,黃昏真正來臨時,倦鳥紛紛歸巢,也是回家晚餐的時候,大家都要往家的方向而去,只是各人方面不一,但歸家似箭的心情卻是相同的。 從馬路上飛馳呼嘯而過的汽機車,戛然而止於斑馬線前,正值下班交通的高峰期,唯有耐心的等候,大家才能各自平安的回到家。 氣溫雖然有些微下降,但氣象報告近日依然維持如此的天氣,怕冷的我不免竊喜,這微風蕩漾的冬日午後似乎可以持續好幾天吧?我期待,再出去活動活動這把老骨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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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龍與我
國中跟高中時代,學校禁黃、禁黑。「黃」指黃色書刊,「黑」說的是武俠小說,然而學校越禁,學生越是想法子購得書刊,同學一小撮,下課後圍圈,看著讓人臉孔發燙、心情盪漾的裸女圖片。學校雖禁黑,武俠片卻引領風潮,成為台灣六○、七○年代的重要娛樂,而武俠明星之最,自屬李小龍。 李小龍打日本人、打美國人、打英國人,看他的電影總血脈賁張,在東方勢力尚無蹤影,民族勇氣才抽新芽,李小龍幫我們溯流歷史,在國格盡失的殖民時代,用拳頭、用鮮血,抗衡列強。抗衡的時效雖短短個把小時,卻打得列強頭破血流。這裡頭,只一個「爽」字得以說明。 到今天,李小龍仍是最有影響力的明星,周星馳許多武打動作模仿李小龍,一身條紋運動裝更是李小龍的標識配備。去年,台灣電視台播放《李小龍傳奇》連續劇,我若得空,便不放過。自李小龍於香港的恩怨,赴美求學遍訪武館切磋,獲指導教授許可研究武學,李小龍終以「太極」為基礎,詮釋強、弱的界線。一次帶孩子看牙醫,進診所,電視正播放新聞,我獲得候診民眾同意,趕緊轉頻道,看李小龍跟美國柔術大師的對決。 《李小龍傳奇》重搏鬥,仍不停說明陰、陽變化如何化入拳術,並捨棄武林的門戶之見,徵引各種搏鬥之長,創造著重實戰技術的「截拳道」,並以功夫踹開西方偏見,成為抵抗強權的世界英雄。牙醫診所內幾名中年人,忙問連續劇在哪一台、哪一個時段播放。 小時候與玩伴學李小龍,臉微偏,雙手前後攤,如太極又似拳擊,雙腿前後跨,前後跳躍。然後「我打、我打」地怪吼怪叫。我相信在那一個時刻,不管金門或台灣,正有數不清的小小李小龍,比畫姿勢,在公園、在廟口、在操場,或打或踢,大家都作著同樣的武俠夢。上國中時,我還買了一副雙節棍,想學李小龍耍棍。雙節棍是木製,揮耍時,每打得我頭腫背傷。 李小龍喪禮製作成電影,於戲院播放,數十萬香港居民扶靈,尾隨李小龍遺照,彷彿走向沒有希望的未來。我跟堂姐、堂哥到藍天戲院看,出戲院,堂姊說李小龍的孩子李國豪,像不知父親死了,喪禮上還顧著玩。三十年後,李國豪踏上星途,於拍戲時,道具槍卻裝填實彈,擊斃李國豪。 我的武俠夢卻在李國豪死去時,再又復活,我在暗夜點蠟燭,持木劍,高舉過肩,左手為軸、右手施力,刀風出,蠟燭滅。再點兩支蠟燭,捲高袖管,左右手各捏劍訣,左點右刺,燭光除,黑煙飄,四下滿是焦味。 然後,我再在《李小龍傳奇》看到只幾歲大的李國豪。一個孩子,一個天真而擁有無限可能的孩子,誰也不知道三十年後,他的死亡也跟李小龍一樣,都是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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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待政黨政治在金門生根
開春上班後,金門政壇發生大地震,金門縣議會共有四位議員因案被判刑確定,遺缺分別由周子傑、許華玉、陳滄江等人依法遞補,其中,由於陳滄江係民主進步黨創黨以來在金門縣所取得的第一席議員席次,使得原本只是地方性質的議員遞補案,一躍而上全國新聞版面。 我們不只一次指出,賄選是金門民主之瘤,候選人以賄選手段勝選,或者選民接受賄賂而出賣選票,都足以讓金門民主蒙塵。比較值得討論的是,民進黨在金門終於透過遞補取得縣議員席次,或者,民進黨何以遲遲無法在金門取得進展?或可從以下角度檢視本案的意義: 其一,加強查緝賄選,重建民主選舉價值: 普選是資本主義民主體制的重要表徵,「選賢與能」則是人人琅琅上口的民主選舉核心價值,然而,自從金門解嚴、還政於民以來,歷次大小選舉總是「賄聲賄影」,讓人遺憾地,路人皆知金門選風敗壞無比,歷來遭判刑定讞之賄選者卻遠遠不成比例,查賄不彰不僅有違各界對建立乾淨選風的期許,更使得有心人士不惜鋌而走險,這無疑是金門選風遲遲無法清明的關鍵。 準此,此次金門縣議會的議員大改組,或許是個契機,以賄選手段僥倖勝選者,終有可能經司法判決定讞而解除職務,相對地,落選者亦有機會透過司法救濟途徑取得服務選民的機會,這對賄選者無疑是一大警惕,對清白參選者亦有其積極意義,應能有效減少賄選,重建金門廉能政治。 其二,民進黨應該思考如何提升在金門的支持度? 在此之前,民進黨雖曾因為取得中央政權,而於2000年至2008年指派翁明志、陳滄江等民進黨籍金門人出任福建省政府職務,惟該黨多次參與金門各項大小選舉皆無所獲,從此一脈絡觀察,陳滄江遞補縣議員一事對該黨而言確有其意義。 然而,值得深究的是,陳滄江成功遞補議員是否足以代表民進黨在金門的支持度提昇?淺見以為,本案與其說是民進黨在金門的經營奏效,莫如說是陳滄江個人的努力終獲回報,再簡單不過的思考,此次如果陳滄江不以民進黨籍身分參選,得票數是增加或是減少?僅此一端,當知陳得以遞補議員,要係其個人因素使然,民進黨在金門的品牌形象居功甚少。至於民進黨之所以無法在金馬離島取得突破的原因,不僅值得深入探討,更有待宣稱將揪團來金門慶祝的民進黨中央深思。 筆者這樣說,並非認同金門目前藍軍壓倒性獨大的政治生態,相反地,吾人不僅反對此一扭曲的政治生態,更樂見在民進黨能在金門取得更大的突破,最後,以筆者跟陳滄江議員在臉書上的對話作為本文的結束,「特來恭喜---不過也要開始監督你---就讓金門人看看縣議員應該怎麼做吧!」「打拚了17年,黑髮拚到白頭……我不會讓民進黨的招牌蒙羞。」 期待政黨政治早日在金門生根茁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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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來寫金門歷史﹖
大年夜,我大哥在開車載我們前往餐廳途中,遞給我《固若金湯、雄鎮海門:金門史蹟源流補略》一書。這是今年農曆年,我收到最珍貴的驚喜。 這冊書,圖文並茂,穿戴裝扮得有模有樣,一看就知道,背後是經歷一番苦心與折騰的結晶。此書,別於他書,不在美編,不在內容,而在編著者的用心與對故鄉金門一份愛心的呈現。編著者將對金門的愛心,轉化成這一冊嘔心瀝血的「鉅著」。 說是「鉅著」,絲毫不為過。因為,這書主要出自我們金門人顏生龍老師的一片赤誠;因為,這書是私人出資編印出版的。其中,所要付出的心力與代價,確是相當鉅大與難估計的。因而,捧此書在掌上,細細賞讀,邊流露思鄉的脈脈深情,也邊灑下感動與敬佩的晶瑩淚珠。從書本泛出:一幅圖片一縷鄉情、一段文字一襲鄉思。 此書,不僅是一九八七年出版《金門史蹟源流》的重刊,是編著者建國百年紀念的憑藉,更為金門學術提供重要史料。顏老師直言,重刊不為牟利。所以,我們只能在書尾的出版頁上,找到編著者的尊姓大名。此舉,相當罕見。猜背後原因,大概是編著者謙遜之做法。不錯,謙遜是我們金門人的一種傳統美德。但是幾近「隱姓埋名」的做法,可能是謙遜,卻也可能被質疑,有逃避文責之嫌(當然上書編著者應無卸責之意)。 基於名氣或名聲同時是權利與義務,應將編著者姓名大大方方、正正順順地印在封面上。表示書本有專人撰寫與攝影,有專人肩責。何況,這冊專書,是用心編寫的,是所有金門人的共同記憶與驕傲,應坦誠直接與所有讀者見面。 編寫金門史蹟或任何金門議題之歷史,確是吃力不討好,且任重道遠。從上述《金門史蹟源流》重刊編著者之傾向「隱姓埋名」的做法,或可看出。寫金門歷史,確是力不從心之事。究竟誰來寫金門歷史呢?如顏老師之有心,又深具史學修養者,確是不二人選。但是,一己之力,畢竟敵不過千百年的金門歷史。浩繁的史料與文物,讓人望之興嘆,甚至卻步。 總覺得,編寫金門歷史的莊重大業,應該由公部門如金門縣政府,甚至,福建省或中央政府,主動積極出面來召集與推動。從規劃到執行,從經費到人事編制,從資料的蒐集與整理到解讀與評估,從撰寫到印刷出版,都要制度化系統化。等體制一建立,接著,再邀請如顏老師之有心、有專長之士,分工合作。如是,才可望將推進金門歷史編撰事業的齒輪,滾動起來。 如是,如顏老師單槍匹馬,憑個人滿腔熱血,為金門歷史打拚的意志,就得以無限且有效地延伸。金門歷史,將一點一滴被積累、記載,流傳千秋萬世,發揮最大的功效。如是,我們這一代,才算真正為金門歷史做了一件令人欣慰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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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廈異勢臆說
許多人去過廈門之後,常會感慨金門與廈門這兩座一衣帶水、近在咫尺的兄弟之島,為何今日的差異是如此的懸殊?當然這指的是經濟的發展與人口的多寡等外在的物質條件。 這個答案,當然人人會有不同的看法,個個也可以有不一樣的意見。不過從歷史的角度來看,金廈彼此之間的發展,卻是在不同歷史階段中,有不一樣的競合態勢。遠的不說,其它的條件也不考慮,光從人口數字上來說,金廈歷史的發展,即可一葉知秋。 據《鷺江志》記載,廈門第一次有人口統計數字,乃是出現於清乾隆三十四年(西元1775年),時廈門有一萬六千一百餘戶,以一家五口通算,當時廈門島的人口數,約莫有八萬餘口;當時金門的人口,包括烈嶼與大、小嶝,據《馬巷廳志》載,乾隆四十年(西元1683年),人口數約為七萬三千六百一十一人,雙方的差距相當的有限。然而到了道光十二年(西元1832年),廈門人口數已達一十四萬四千八百九十三人(《廈門志》),而同年金門人口數,包括烈嶼與大、小嶝,反成負成長,僅有五萬九千四百九十人(《金門志》),雙方人口已有近十萬的差距。從此以後,雙方差距,愈發明顯,而成今日之勢。 金廈之所以在近二百年間,由彼此相當的人口數字,發展至今,雙方差距十餘倍。我想歸根究底的原因,在於廈門開港迎向世界,而金門封閉裹足不進。廈門開港始於康熙二十二年(西元1683年);臺灣既入版圖,靖海侯施琅請設海關。二十三年(西元1684年)設立,派戶部司官一員榷徵閩海關稅務,一年一更。雍正七年(西元1729年),議歸巡撫管理;泉州府屬海關稅務,巡撫委府道徵收。乾隆三年(西元1738年),改歸鎮閩將軍轄辦;其隸泉州者,在南門外及同安縣之廈門港。凡商船越省及往外洋貿易者,出入官司徵稅。《清史稿》亦說興泉永道設置為了海政,可見開港對廈門的發展有極大的影響。而於鴉片戰爭後,五口通商廈門復為開放口岸,各國洋行領事在此設置,各地人才也湧入於此,自此廈門面向海洋,開始脫胎換骨,海洋個性的加持使她有了吸納百川的廣度,也有嚐新創意的勇氣,因此廈門從福建、從中國,走向了世界的舞臺,成為一方巨邑,快步前進。 反觀近二百的金門,則是處在歷史空前的低潮,明代碩學大儒輩出的時代早已遠去,清代將星雲集的場面也不復再見,金門僅剩下一個滿面瘡痍的軀殼;莊稼不熟,且又海氛不靖,欲為農,五穀難登,無法豢家;欲投海逐魚,又匪寇遍佈,恐為波臣;在無經濟力的支撐下,想要讀書登第,實如緣木求魚,難如登天,故而這一個時代的金門是一個無士、無農、無工、無商的時代,想要養家活口,只有出外謀食,遠走他鄉。 歷史的一小步,從今看來,卻是絕別二島發展的一大步。雖謂:「兄弟登山,各自努力。」然「他山之石,也能攻錯」。不同的發展,雖然不一定代表成就的高低,然而從歷史的角度來看,面海之域若困守陸地,勢無發展之機;面向海洋,走向世界,或許是一個不錯的選項。看廈門,想金門,這道理或許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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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書列入高中必選之評議
據報載:教育部擬將「中華文化基本教材」從選修改列必選,有課綱委員辭職抗議,家長團體也擔心增加學生負擔。教育部表示,目前85%的高中都有開論孟選修,改為必選後並不會增加高中生總上課時數。教育部更強調,「這是價值觀問題。今天不做,明天就後悔,30年後就完全消失」。 由於考試領導教學,學生和家長最在意的是,大學學測和指考是否考中華文化基本教材?據大考中心發言人洪冬桂表示,學測和指考都是依據課綱在命題,必修或選修都會考到,只是比率問題,如果選修都不考,學生就不會去修課。洪冬桂表示,其實,中華文化基本教材不論是選修或必選,都是命題的範圍之一。 教育部中教司長張明文表示,中國文化基本教材列必選,不會增加學生負擔,高中總上課時數35小時沒有增加。教育部接下來會舉辦公聽會,最快101年8月起,高一學生開始必選。教育部已成立「中華文化基本教材專案小組」負責研訂中華文化基本教材課程綱要內容,將以「論語、孟子、大學、中庸為體,台灣當代為用」。張明文表示,這是教育部主動積極規畫的重要政策,讓高中學生體認中華文化並培養倫理道德觀念。 許多有推動讀經教育的學校,學生偏差行為及霸凌問題很少,中華文化基本教材是下一代必須具備的知識,也是生命的核心價值,對學校教學現場最大的挑戰是,如何實踐與落實。 雖然李家同教授表示:「現在的時代與過去不同,強調啟發性的教育,鼓勵學生發問提出質疑,過去的中華文化卻要求學生接受老師所有觀念,這兩者明顯牴觸,如果學生對於論語、孟子的內容提出挑戰,那老師該如何因應?是否有足夠的國學造詣面對這些挑戰?這些都必須要思考。」儒家之所以能夠能夠被稱為中華文化的主流,就有有一套「因格損益」的自我修正能耐,當然可以隨時代的不同做出因應之道;至於老師是否有能力面對挑戰,相信一般在學校弱勢族群的國文老師一定兢兢業業,可以勝任。 李家同又認為:「中華文化基本教材可以學,但一定不能考,有興趣的學生,上大學後自然會找資料或繼續鑽研,不必要強迫每個學生都要學會這些老祖宗的大道理。」但是,基於普遍的不考就不學的現實面,真的「今天不做,明天就後悔」至於中叫司長所擔心的「30年後就完全消失」那倒也不必過渡悲觀,一如「三民主義或國父思想」不也早就不考不讀了嗎?但不妨礙在日常生活中的民主自由觀念與作為(學校不教,每天各媒體的政論性節目卻熱此不疲)。 我與大多數國文老師均認為教幾篇文言或教幾篇白話的那種比例爭議根本不是問題所在,試想一個學生如果一學期讀了十三篇文章,其中「六文七白」和「七文六白」會差很多嗎?重點是我們該讓學生有更多的時間,讀更多的作品。 這一小時我認為來之不易,卻之不祥,應該好好善用方是。 至於有人認為應多給於學生各種文學的空間,不應獨尊四書,將四書列入必選且多上一小時就是「獨尊儒術」?今日高中生所學無所不包,從每年大考國文出題範圍中幾乎無上限,其出題廣度與難度日益增高,也難怪造就了升學國文補習班的財路。難道這就是當前教育當局的重點嗎?當然不是,它應是生活教育,不要把四書當作知識教材,應把它當作生活教材,因此推廣四書,絕不是教育部中教司單一工作,他應是集合家庭教育、各級學校教育、社會教育等不同面向全面施展。 至於有人認為這是馬政府的親中政策,未免過份聯想,那些所謂專家學者除了顏色之外就是權力鬥爭,根本不值一提;就如同老毛的文化大革命根本撼動不了孔子與儒家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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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話與夢
一九八九年我在美國念書,偶然間於公共電視台(PBS)看到神話學者喬瑟夫‧坎伯(Joseph Campbell, 1904-87)接受著名主持人比爾‧莫伊爾(Bill Moyers)一系列的訪談錄影,坎伯從研究神話中展現的生命智慧,在節目播出後引起極大的回響。他雖不是學院派的重量級學者,但其著作及演講對美國甚至西方社會、文化的影響卻遠遠超過許多知名教授,坎伯的著作並不多,最重要的是四巨冊的《神的面具》(The Masks of God)和《千面英雄》(The Hero with a Thousand Faces)。上世紀九十年代,坎伯的著作也被譯成中文,漸為華人世界所熟悉,他的訪談錄《英雄的旅程》及許多著作在台灣也有中譯本。 坎伯深受東方神話及宗教的影響,曾經研讀梵文,對印度神話和宗教、中國的禪宗、日本文化都有所探究,也就是在比較世界各民族的神話及傳說中,坎伯發現人類的老祖宗儘管文化不同,但對生命的態度是極其相近的,初民的神話其實就是生命經驗的總結和夢想的能力,神話是人類集體的夢,夢則是人類個體的神話,神話因此具有神秘的、宇宙論的、社會的、教育的功能。神話和夢都有類似的意義結構,兩者皆以它超現實的語言指涉我們內心另一層次的存在,也即是潛意識。神話就是關於我們心靈深處之奧秘的寓言,神明則是我們內在能量的象徵擬人化。坎伯因此認為,人應該朝內心直覺的喜悅或歌聲傳來的方向前進,因為那就是我們夢想所在,夢想指引了每個人生命的方向,如同神話曾經指引人類前進的道路。 坎伯也批評現代社會人類逐漸失去認識神話與做夢的能力,在資本主義掛帥之下,金錢的追逐成了大多數人的夢想和社會集體的神話。坎伯的批評引起許多人的認同,電影導演史蒂芬‧史匹柏格和喬治‧盧卡斯可能是最著名的兩人,盧卡斯曾說他寫作《星際大戰》、《帝國大反擊》、《絕地大反攻》三部曲劇本花了好幾年的時間,但一直無法完成,直到坎伯的著作給了他靈感,果不其然,我們在這些電影中,真正看到了生命最原始的神話與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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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應發展主題觀光
觀光立縣雖是金門當前的基本政策,不過近年來筆者綜合觀察,卻發現金門的觀光行銷似乎還停留在傳統的觀光模式,金門欠缺大山大水,觀光資源本就先天不足,加上大陸有意忽略古寧頭戰役,金門在大陸的知名度並不高,若走傳統模式,不僅進展有限,也將面臨客源枯竭的問題,金門如欲發展觀光,或許可考慮引進主題式的觀光旅遊模式,才能吸引源源不絕的旅客上門,至於何種主題適合?就有賴於創意的發揮了。 台灣最成功的主題觀光設計,大概莫過於墾丁的「春天吶喊」及貢寮的「海洋音樂祭」活動,活動期間經常可以吸引60~70萬人參加,而且年年固定舉辦,蘊藏商機無窮,儼然成為當地的金雞母,去年活動之前,光是女士能不能穿「C」字褲參加,就攻佔了大量的媒體版面,主辦單位根本不必擔心無人宣傳。其他像「國慶煙火」及「台灣燈會」也都有吸引數十萬觀光客的實力,只不過這兩項活動採輪值或爭取主辦權方式,非固定在某地點辦理,商機次之。 印象裡近年來金門出現過的主題式觀光似乎只有「浯島城隍祭」及「泳渡金廈」兩項,前者的觀光對象,仍是以金門島內居民為主,而後者則參加人數太少,所能締造的觀光產值均極有限,金門欲擴大觀光產值,必須挖空心思,設計出各種不同型態的主題觀光模式,才能吸引觀光客年年上門。 而其成敗關鍵,除了創意還是創意,這也是金門人最欠缺的,金門人習慣直線思考,不太懂得捕捉創意背後的趣味性,若模仿則流於下乘,「春吶」及「海洋音樂祭」若在金門舉辦,我想大概會四不像,因為兩地的城市情調不同,雖然金門也有沙灘,我看過「海角七號」及「夏天協奏曲」兩部電影,後者似乎一股腦想把金門的好推銷給觀眾,不免著相,太直接了,反而不容易讓觀眾接受,這正是金門式的創意寫照;而海角七號並沒有要行銷什麼,觀眾反而有餘裕可以融入墾丁的隨性與悠閒,這或許是海角七號可以走紅的原因,所謂「有生於無」,正是此理。創意不是一加一等於二,更無法截彎取直,一句「我愛妳」說到底了,又何來十八相送的感人肺腑?畢竟天上只有「文曲星」,沒有「文直星」,明白這個道理後,具有金門特色的主題觀光旅程,才可能一一被提出。 其實金門也不是沒有出現過好的創意,像高粱酒、貢糖、砲彈菜刀就是先民創意的傑作,我特別欣賞砲彈菜刀這個創意,那種「鑄劍為犁」的意象,豐富了商品的內涵,只不過這些都是具體的商品,而主題觀光本質上是一種活動設計,行銷的乃抽象商品,過程中除了主辦單位要勇於嘗試外,還要有整體社會氛圍的配合,這部份筆者建議縣府主管部門最好委託專人構思,千萬別丟給那些坐辦公桌的公務員,一個「春吶」等級的主題觀光旅遊被發掘,所締造利益將不亞於金酒,金門人要捨得花大錢,才能找到好的創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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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尋‧美麗的力量
回返家鄉金門前夕,特別撥空去看花博,因為和千羽連袂搭檔走過上海世博會五十座展館,那種體力深度耗損的戰鬥滋味一輩子也難忘,相較之下,參觀台北的花博輕鬆極了,一天就紀錄完成了我們想要達到的目標,還可以輕鬆的用餐、喝咖啡,唯一讓我們費周章的是夢想館與未來館。 夢想館因為排隊人潮過多,時間有限的我們只好和新聞傳媒部門聯繫,才得以通關入內作紀錄,體會尖端科技與藝術結合的創新之美。當我們戴著內嵌RFID標籤的智慧手環,展開奇異的夢想旅程時,我們用真心與植物進行對話,藉魔法召喚屬於自己的獨一無二的花朵,我也化身成一隻昆蟲,穿梭在花瓣迷宮間,當我還原成人形,熱情的探訪橘色的大花蕊時,許多調皮可愛不斷眨眼的花粉寶寶便圍繞著我旋轉,那一刻,我感覺自己也飛起來了,飛進360度的環型劇場中,進入另一場心靈及感官共振的強力魔法中,而愛,無私的大愛,是唯一讓夢想成真的鎖鑰。 可能因為跌入魔鏡的速度太快,千羽在相機只剩最後三張存量可拍時,一不小心誤按了一個鍵,辛苦拍的數百張照片瞬間化作輕煙飄走了。他驚嚇的墜落夢想谷底,喊一聲「糟糕」,久久才喏喏問道「怎麼辦?」。 「重拍」我說。那滋味我曾經歷過,只是誤按的是電腦鍵,一部長長的小說便從我眼前蒸發掉了,而且無法重寫。 「重拍」過程中,我掌鏡最多的是「未來館」,因為這階段我努力在進行繪本創作,畫中的植物、昆蟲、小動物、純真的精靈都一直在與我對話,我每一張照片因此拍得又快又好,我很快的把遺失的照片都捕捉回來了,補拍過程中還一邊與千羽分享,如何借力使力在大自然中精準的擷取藝術之美,化作自己的創作能量。我深深發現,我在拍的花朵與各種植物都是我的良師,它們的創意造形、花朵獨特的色澤、一棵樹站立的姿態、一片葉子奇異的紋路,還有順適地形土壤、擁抱自然生長的力量,真是魅力無窮啊。 我連拍了一系列令人驚艷的花朵,告訴千羽說:「這些顏色都是我調不出來的,也是昂貴的『特別色』顏料找不著的,只能自己去挑戰,如何混色調出新的顏彩,而這些獨特的樹影花姿,只要懂得觀察、臨摹,你就會勝過最厲害的設計師……」。順利補拍完「夢想館」的植物、花卉照片,我滿足的走出展館時,發現花精靈都微笑著向我揮手道別,就像「夢想館」的花粉寶寶一樣,他們也在渴望著與人們進一步交流,散播更多的愛與關懷。 責任與夢想的連結,讓我整個農曆年都忙碌異常,除了和澎湖的友人聚會討論「島嶼」連結計畫、陪欲往金門投資「碉堡、香草花園」的台北友人去大溪、虎頭山觀摩熱門餐廳,上海的台商朋友也抵台了,準備和我們團隊在金門相聚,會商他們深感興趣的下一個BOT專案,當我終於把兩本繪本的文稿和30幅草圖都完成,也在夾縫中爭取時間完成了10張彩圖,火速與出版社連結時,我坦承說:「因為時間不夠用,面對彩色版的草圖我難掩一種傷心,因為自己擅長的『薄彩』竟然只能上兩層底色,保留另外的五層底色在正式畫圖稿時再發揮……因為創作真的很花時間,因為藝術不可能速成,它必須長時間醞釀及淬煉……我突然因傷感而萌生一種退意,也許以後我應該選擇『回歸創作』,避開花費太多時間在複雜而難以掌握的事務上……」,之所以有這感慨,乃因我心中有惆悵與失落的部分,在必須不斷的出發與歸返,在島與島之間,我一直努力而堅持的付出與奉獻,有時卻仍是「前景窒礙難行」。 「飲食男女──好遠又好近」開拍在即,熱忱支持第一品牌白酒「金門高粱」的徐董,計畫在三月下旬正式向媒體發布「飲食男女──好遠又好近」即將在杭州開鏡,並趁勢作強勢配套行銷,因劇中有多場「置入式行銷金酒」的重要戲(包括一場精彩對白『全世界喝過最好的酒──金門高粱』)所以徐董計畫製作大幅精美醒目海報看板,同時將明星與金酒連結在一起,以強力造勢宣傳,徐董說,他希望能擺出「金酒宴」(連同金門地方特產一起推出盛宴,打造一如李安執導的「飲食男女」在國際坎城影展擺出「美食盛宴」,博得滿堂采,成為最風光的一部影片);為了博得最佳的新聞宣傳效果,徐董說電影於杭州開鏡時,他熱切希望金門高粱及地方特產也擺上「開鏡盛宴」以搏媒體版面……這些話我都聽入心,也同意惠怡的一些良性建議,但繁瑣的過程卻一再出現變數,急得我與特產業者心煩意亂,只能努力自求出路。也許我後面真應該好好再琢磨細想,如何找出「兩全」的辦法,走好自己的路。那一條路,希望也是通向康莊大道,因為我的心,一直都在追尋──美麗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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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山靈山
過年幾天,與家人小酌,想起小時候在寧山(也就是現在金門酒廠二、三廠之所在地)與父親種田的情形。記得那時,我們在附近有兩塊地約七八千栽(民間算法),聽說是祖父時代向榜林村民租用的,由於土質已經過幾十年之改良,農作物收成是非常豐碩的,每年收穫量佔家裡全部收成之四分之一左右!雖然離家(昔果山)較遠,為了生計,父親仍然堅持耕作下去。那時還很小(大約七、八歲)的我,每當收成時,我都要幫忙父親看顧收成之農產品,尤其是花生,因怕偷竊!父親用牛車,一車一車的載回昔果山,我則要一直留在寧山,直到載完為止,經常到晚上八點多才回家。而這一帶是荒郊野外,附近又有許多墓地,對我這麼小的孩子是非常可怕的情景,還好那時這裡住了很多阿兵哥,常把他們當作陪伴我的對象。 到了國小四、五年級,又常在放學後及假日幫忙父親到附近的豬舍挖取糞尿,因那時阿兵哥養豬是不挖糞坑的,讓豬的糞尿直接流到低窪地與紅土混在一起,我們則用鋤頭挖到糞桶或畚箕挑到田裡當作肥料,那又臭又重的土糞,雖然讓我厭惡,但也引起我對農作物生長需要肥料的好奇及與金門紅土產生濃厚的感情,也是我日後研究金門紅土及地質的動機。 國中時,常從住家騎著腳踏車上學,沿途經過暗車路(也就是現在酒廠前的戰備道)、東洲溝再到金城國中,每次碰到下雨時,就如同戰鬥似的情景,每當腳踏車騎一段路,輪子就被紅土黏住,就得停下來將紅土清除掉才能再騎,要走完這段路至少要停下來清除兩三次的紅土,好不容易到了東洲溝,那又是一段不同的路程,也就是經雨水沖積的沙土層,腳踏車是無法騎的,因此到這裡就要將腳踏車扛起,走過東洲溝,才能再騎到學校,常為了趕早自習,神速地騎到學校,上學路程真的如同戰鬥之旅,讓我印象深刻,沒想到今天成為大部分人要到機場必經之道,也是金門最具特色且美麗的戰備道。 高中時,父親看到我可幫更多的忙,又在靈山附近墾荒,擴耕幾塊地,包括目前酒廠正門左側圍牆內一塊長條地,記得有一次在犛田時,到田頭要後退轉彎時,當時赤腳的我,就被以前所謂反空降的三腳叉插傷,我的腳踝部份幾乎見骨,我嚇出滿身大汗,趕緊抱著一隻腳,單腳跳走到昔果山高砲營的衛生排敷藥,只見醫生用藥布往傷口擦洗,痛得我眼淚直掉,但卻不敢哀叫。因父親在我高三時就過世,後來我也考上大學及金門高中特師科,為了家計選讀特師科,以便提早賺錢幫母親照顧弟妹。之後就慢慢棄耕,也沒想到現在成為金門經濟命脈之所在。 記得當時有個寧山庫,是存放軍糧及戰備糧之所在地。附近有一所寧山國小,在八二三砲戰時期還在運作,記得到學齡時,跟著村裡學長去註冊,老師說我太小,砲彈來了跑不動,要我再長大一點才來念,所以後來變成超齡學童。 現在每當我回老家或到機場時,路經這條路,就充滿著兒時的回憶,後經多年之研究,並向專家學者請教得知;這一帶是古代九龍江河道之沉積層,由於經過不同地層之過濾,所匯集之地下水是特別豐富且純淨甘甜的,政府能選擇此地為金門酒廠之新廠建地,可說是明智且正確的抉擇,未來若能好好規劃,開源節流,注重保育,相信寧山就是金門未來的靈山,護佑我們金門蓬勃發展,風調雨順,國泰民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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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過年
年假剛過完,街上還是充滿煥然一新,欣欣向榮的景象,即或已經開始上班,人們見到面還是會互道「新年快樂」、「新年好」、「恭喜發財」的吉祥話,過年對中國人而言,不只是家人團聚、除舊佈新,似乎包括人與人之間的關係都改變了,小時候最喜歡過年了,因為可以吃平時吃不到的佳肴美食(對當時而言),穿平時穿不到的新衣新鞋、玩平時玩不到的遊戲、看平時不易看到的表演活動、見平時不易看見到的親戚朋友,過年那幾天像極了人間天堂的日子。 幾年前在舅舅家看到一副他自撰的對聯「今天是昨天的新年;昨天是今天的舊年。」,一見吃驚,直覺的富寓哲理,什麼是真正的過年,珍惜每個當下,把握每個今天,不就天天在過年嗎?讓每個今天比昨天過得好;讓每個現在超越過去,不就是過年的心情嗎?吉祥祝福的話何必過年才說,平時就應該多說讚美人、造就人、祝福人的話;親朋好友何必過年再來團聚相會?只好有緣有閒,有情有義,平常就可常連繫聚首;大掃除何必等到除夕前再來動手,平常就要好好清理我們的居家環境,愛護我們的家鄉土地,好留給我們子孫一片好山好水;飲食何必等到過年才來大魚大肉,大吃大喝,平時就可以注重均衡營養,健康飲食。衣裝何必等到過年再添新裝、戴新帽,平時就可以作衣家之主,整理儀容、裝扮合宜。出遊何必等到過年才闔家大小,郊外踏青,平常就可以三五好友,運動休閒、親子共遊,徜徉於青山綠水間,悠遊自在。 抗戰時吳稚老在家門口自撰一副對聯:「人怕死,怕死心,人人怕死人人死;年難過,難過年,年年難過年年過。」,充分表達了身處於戰亂時代,人心惶惶,朝不保夕,缺少安全感;物質極端缺乏,生活困難的艱苦心情。今天的金門已從過去戰爭的角色走過,雖然在兩岸的對峙中,最靠近大陸,但在兩岸的關係逐漸和緩下,反而在便捷的海空運輸下漸漸走向開放和發展觀光,居民的生活也到了衣食無缺、物資充裕的地步。因此我們現在缺的不是年節的物質豐裕和氣氛,我們要的是過年的心情,生活安定,物質不虞匱乏;心境安寧、知足感恩;人與人之間關係和諧,彼此尊重包容,互相欣賞祝福;對環境愛惜保護,對家鄉關愛肯定,對國家支持認同;從「島民」心態提升到「公民」素養;對未來抱持積極正向的期待。每個人願意為這塊土地付出智慧和心力,讓金門這個島嶼的發展層次不斷提昇,讓我們像住在黃金島嶼上一樣高尚尊貴。 我們可能無法改變環境像我們心中所想的那樣,但是我們可以改變我們面對環境的心態;我們也不可能天天過年,但是我們卻可以改變我們的心情像天天在過年一樣,幸福不在於你擁有多少;而在於你付出多少,帶給人們多少幫助和快樂。快樂的秘訣不在於你看到沒有什麼,而在於你看到還有什麼,以及還可努力做些什麼,讓我們的心情-天天過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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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座島﹑一群人
隔著南中國海,金門與新加坡這兩座島嶼,遙遙相望。然而鄉情,把兩座島、一群人緊緊聯繫在一起。 1992年以來,我從一開始關注金門的傳統聚落及民居建築的文化資產價值及其保存方式,逐漸擴及僑鄉研究領域,嘗試運用歷史學、文化人類學、人文地理學、建築學的多重角度討論近代閩粵僑鄉的時空變遷,以此進一步理解西方殖民文化如何被華人接納及轉化的動態歷史。2000年我完成了以閩粵僑鄉洋樓為主題的博士論文。在這個階段性的成果中,我理解了華僑及其會館的歷史角色。華僑藉由僑匯、書信、編修族譜、返鄉祭祖探親等網絡,以及修建祠廟、祖墳、宏偉宅第等物質文化的再現,跨越了地理的界限,同時「存在」於僑居地與僑鄉社會。而華僑們所組織的鄉團、公司(kongxi)或會館,正是一種血緣、地緣與業緣認同為主的公共領域,亦同時成為推動僑居地的華人社會與僑鄉社會變遷的關鍵力量。 2001年來金定居、工作後,2005年我決定將其中一個研究重心轉向海外鄉團、會館的研究,並優先從昔日英屬馬來亞(今馬來西亞、新加坡、汶萊等)開始─這個金門人出洋最多、最主要的地區,探討其社會組織如何從廟宇信仰、鄉情聯誼中心逐步轉變處理世俗性事務、具現代社團功能與意義的一種網絡,並考察這些組織與僑鄉的關係。將這些田野調查的成果整理出來,我於2007年出版了《海外金門會館調查實錄:馬來西亞篇》一書。 2007年我進一步聚焦於新加坡金門人社群的研究。在金門縣文化局研究經費的支持下,當年夏天,我與9位閩南文化研究所、建築系學生(這些一起工作的夥伴有:許嘉勇、許燕學、黃子娟、周妙真、蔡惠欣、王靜怡、張育滋、李旻桓、王仕勳)赴新加坡進行田野調查、口述訪談與文獻收集。幸運地得到各鄉團的鼎力協助與熱情招呼。之後我個人至少還有4次的實地訪查,逐漸使我勾勒出完整的圖像。從他們的回憶中,我讀到了屬於金門與新加坡共同的近代歷史。這些具體的史實,收錄於2010年由文化局所出版的《星洲浯民:新加坡金門人的宗鄉社團》。通過這樣的基礎研究,我相信金門人宗鄉會館的過去、現在與未來,將會是新加坡歷史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也將為華族文化帶來更豐厚、更創新的文化傳統。 星洲浯民一書受到許多人的協助。海底工到駁運公司老闆的洪天送僑領,半個世紀以來,熱心公益,襄助各種鄉團與金門的公共事務,尤其他雖年逾八十,但情感細膩、記憶力佳,是一部新加坡金門人歷史的活字典。當時金門會館文教部的寒川、常任秘書郭秋裕、浯江公會常任秘書陳瑞好等,在我多次前去叨擾的過程,不計繁瑣,提供大大小小的協助。寫作後期,文教部的楊素美經常與我以電子郵件聯繫,協助校對稿件、更新資料與提供照片。新加坡國立大學地理學碩士、現負笈英國攻讀博士的張家傑,為我們進行24個鄉團的先期聯絡,並安頓一群來自金門的師生的住宿、餐食等生活細節,同時領著我們到國大圖書館等地收集資料與查閱地圖,安排舯舡登上龜嶼實地訪查等。這些點點滴滴,迄今仍歷歷在目、感念在心。 謹於這篇短文向曾經幫助過我的人,表達由衷的謝意;同時,也期待有更多的人投入僑鄉研究的行列,壯大這個領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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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宵節的浪漫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蛾眉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眾裡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北宋詞人辛棄疾這闋《青玉案.元夕》,述說的是元宵節,在火樹銀花的繽紛街景中,尋覓佳人的一段心事。上詞最後四句,被民初國學大師王國維在其《人間詞話》中引用,形容古今成大事業者,無意得之,乃是人生最高境界。雖是移花接木之喻,卻意境高妙,但這也讓後人對辛詞所描寫的元宵節浪漫降低了注意力。 農曆正月十五元宵節,一直被國人視為是春節的延伸與年節的最後高潮。古時候的未婚女子,尤其是大家閨秀,平日足不出戶,更沒有夜間活動,但在元宵節可破例由女伴相偕出遊,共賞花燈。因此許多未婚男女無不將這一天視為物色心上人的美好時機,民間傳說中有許多動人的愛情故事常以元宵節為場景。流傳於閩粵的戲劇《陳三五娘》就是以元宵節為背景,述說陳三邂逅黃五娘的愛情故事。 宋詞以元宵為題,記韻事、訴衷情、寄相思者不勝枚舉。北宋大政治家、文學家歐陽修所寫的《生查子.元夕》:「去年元夜時,花市燈如晝。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今年元夜時,月與燈依舊。不見去年人,淚濕春衫袖」。此詞後來由翁清溪作曲,鄧麗君錄唱為流行歌「人約黃昏後」,曲聲與原詞同樣動人。又如姜夔《鷓鴣天.元夕有所夢》:「──誰教歲歲紅蓮夜,兩處沈吟各自知」,就是在記述一段元宵夜的相思未了情。 據史籍記載,元宵節開始於二千多年前的西漢文帝時期,又因古代道教信奉「三元神」,包括「上元天官」(天官大帝)、「中元地官」(地官大帝)及「下元水官」(水官大帝)三神靈,祂們的生日分別為正月十五、七月十五及十月十五,所以正月十五元宵又稱為上元節。這一天除了祈福、祭祖、迎花燈、猜燈謎之外,在不同地方也發展出不同慶祝活動。今天在台灣,北天燈、南蜂炮、台東炸寒單爺,也是另一種易地而衍生的慶祝方式,但熱鬧有餘,浪漫不足,蓋因其中摻雜了太多地方當局「拼觀光」的炒作。 傳說唐代的元宵活動持續三日,到宋朝延長為五天,明朝更增加到十天,活動由正月初八進行到十七。兒時在金門「上元遊燈」,十五開始,十七結束。那時村裡尚無電燈,元宵夜通常月黑風高,三五同伴相偕提燈,在村子裡遊走,熒熒燈火在黑暗中緩緩移動,別有一番趣味。後來,兒女在台灣過元宵節,市面上出現了各式各樣的塑膠燈籠,內裝電池燈泡,一按即亮。元宵之夜,他們約童伴下樓遊燈,巷道路燈通明,雖然他們依然興高采烈,但看在我眼裡卻覺得頗煞風景。 隨著社會不斷演變,元宵節慶祝活動已變得極為多樣化;或許,想要看到浪漫的元宵節景象,只能從古書中尋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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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戶
神戶是兵庫縣第一大城,面臨大阪灣,1868年神戶開港,長崎有數十名華僑遷居神戶。華人在神戶榮町漸形成一個聚落「南京町」,和橫濱中華街並列為日本兩大唐人街。在神戶的福建人成立八閩公所(福建會館),廣東人成立廣業公所,江浙人組三江公所。後華僑統合神阪共組中華會館,共建中華義莊、關帝廟,梁啟超提議設中華同文學校,犬養毅初任校長。前陣子中國為釣魚台鬧得沸沸揚揚,很多日本人跑到中華同文學校附近遊行抗議,所以門禁森嚴,想去看看,不得其門而入。「孫文紀念館」前身是神戶富僑寧波吳錦堂的「松海別莊」,外觀呈三層八角,名為移情閣。孫文1913年到神戶時,華商在「松海別莊」辦「歡迎孫文」午餐會。神戶華僑總會管理的「移情閣」1983捐贈給兵庫縣,由縣府進行修繕。隨著明石海峽大橋的建設,移情閣移置到西南200米處舞子公園,瀕臨瀨戶內海。館內有豐富的資料,記錄孫中山的革命事蹟,他累計有9年的時間是在日本度過,受到日本友人的支持,至少18次到訪神戶,日人松方幸次郎、瀧川儀作及華僑吳錦堂等實業家,出資支持孫文的革命。民國四年金門山后王敬祥被委任為「中華革命黨神戶大阪支部長」。今年適逢辛亥革命100周年,該館計畫舉辦研討會、史料展等活動。 清光緒年間金門山后王國珍(明玉)、王敬祥父子,在神戶經營「復興號」發跡,王國珍回金門終老。持續20多年,精心規劃興建16座二進住宅,加上海珠堂(鄉塾)及王氏宗祠,現稱山后「十八間厝」民俗村。王敬祥曾任職日本正金銀行,後繼承父業,延續復興號貿易,又任華僑總商會會長,同孫文交往甚密,大力資助辛亥革命。王敬祥逝世,孫文親去參加告別式,歸葬金門。敬祥子王重山還是孫文命名的,現住在神戶的是重山子王柏林、王柏群。王柏林是孫文紀念館名譽館長;王伯群工學博士,創「群設計」一級建築士事務所,金大欲邀任建築系主任,以年事大婉辭。神戶「福建會館」閩南人較多,幾乎與金門華僑關係密切,也以金門人為多數,現任會長董建華是金門人。百年前首任會長王明玉一任當了二三十年,王敬祥當第二任理事長到1930,以當時復興號為會所,後來福建會館的購地、興建王家卓有貢獻。1945美機轟炸神戶,華僑死一百八十餘人,炸毀福建會館,戰後重建並選出新第一任新理事長。1995阪神淡路大地震神戶逾 5,000 人死亡,摧毀數萬棟建物,新建福建會館八層大樓無恙(王柏群設計的大樓都沒有傾倒)。罹難華僑留學生48人在中華義莊立一慰靈碑。 會長董建華,其父董運籌從長崎泰益號被派到神戶分號幫辦,定居神戶。運籌古崗出生二週,其父到金城購物慶兒生,染疫而亡,運籌十九歲到長崎。戰時董建華三歲母親帶回金門,再返日本時,其父運籌已在神戶王敬施的致和公司上班。神戶董家大姊瓊華、二姐瑤華(嫁我二表哥陳東和)、三姐琇華(嫁台南吳民義)。董國華關西大學商學部畢業,從事貿易商行、房地產、餐廳,事業有成。在神戶也拜訪泰益號後人,八表姐陳慶子(戰後出生),在熱鬧的元町一番街經營炳昌洋服店,姊夫姓盧寧波人,喜歡國畫,收藏幾幅大陸名家范曾佳作。第二天約了四表姐陳蘇英在洋服店見面,四表姊今年八十歲,是我二姨的第一個小孩,長崎出生。姨表陳家,前人何氏生一男三女,二姨續生四男六女,表親旺盛共五男九女,在日本前兩代都是單傳,所以還曾收養日人為子,送回金門讀書、娶親再回日本。四姊讀小二時祖父陳世望去世;讀長崎活水女校初二時,學校課外勞動,被派到三菱造船廠附近的一所小學,在操場做飛機零件,聽見空襲警報躲進教室,沒多久爆炸、閃光嚇人,很多同學被爆破的玻璃割傷,離長崎原爆點3100公尺,所幸全身無恙。四姊嫁給鮑姓醫生(廣東中山人),現住在神戶山上別墅,很少出門。 英坑黃祖道宜興工業貿易行、黃祖毓華陽貿易行,在神戶華僑歷史博物館kcc大樓的樓上。黃父信堅做火柴(燐寸)出口起家,神戶吳錦堂、復興號、怡和號都有做火柴出口到中國、東南亞各地,畫上自己的商標。王家復興號在火柴盒上畫戒鴉片的藥材秘方做公益,陳家最近從臺北迪化街買回一小盒泰益號神戶分行出口的火柴。黃祖道將近八十,每天在電腦前還勤奮工作,其子黃武昭、黃武麟留英留美,在印尼合組工業公司。在神戶還會見讀日本文學的陳福臨,教師退休,他是夏興陳永和的後生,帶回古愚《寄傲山房吟草》詩稿準備出版。 世界金門日,旅日金僑獨缺席,今年第四屆他們都有很大的興趣參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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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的支點
今年過年一掃前一陣子的寒冷,反而是陽光普照的好天氣,讓大家過了一個平順的年。但是也因為今年春節卡在一週的中間,所以假期也顯得短暫而倉促。感覺上自己才回家幾天而已,甚至心都還未暖起來的時候,就得趕回工作崗位。 傳統上,春節是華人世界最重要的一個慶典。它不僅僅是假期而已,這中間有許多酬神祭祖的工作,以及親友之間的聯誼活動(拜年走春) 等,是十分「忙碌」的假期。可是今年的返鄉年假卻因為攜帶了太多的工作,雖然四周是濃濃的過年氣氛,但這過年的興致卻被遠方不斷電話騷擾的老闆給壞了!心想,人總是要休息吧!過年是中國人最和樂放鬆的日子,為何需如此緊繃呢? 或許是因為心境上的落差吧!所以今年的感觸也特別的深。中國人為什麼需要這麼大費周章、不遠千里的遷移,只為了在這個每年都會發生的事件上呢?哪怕只是家人間短暫的相聚,而且彼此之間甚至僅僅是吃吃飯、閒嗑牙。我想主要是「家」這個中國人心中的核心價值吧!相較於西方人重視「自我」,傳統上中國人比較容易先想到「家人」。 更深入的思索「家庭」對一個人的意義和價值何在?還記得剛離開學校時,曾經流連在大都市裡方便而多樣的生活。但幾回寒暑之後,漸漸明白生命之中不如意之事十常八九,於是該如何面對生活中的這些起伏呢?還記得物理學家曾經說過:「你給我一個支點,我就能將月球舉起來。」同樣的,面對來自四面八方的壓力以及人生的諸多挑戰,如此單薄的我們肯定需要一個人生的支點。這個支點讓我們得以面對生活之中的種種挫折,得以不斷的往前推進。而我更相信「家」正是大部分人們的人生支點。 再想到現今的社會充斥著晚婚以及低出生率的現象,仔細想來或許這和我們受到西方個人主義的教育有關,這樣的結果在我們這一代人的身上形成了拉扯。一方面我們陷溺在單身所帶來完全自由的自我,另一方面我們也試著忽略這缺乏人生支點下的空虛生活。只是隨著年紀的增長,越來越發現這種沒有支點的人生,更是生命中所無法承受的輕。工作上的挑戰與成就感、取之不盡的物欲生活,或許能滿足於人生的一時,但是到頭來那種虛無感似乎對於人心的啃蝕讓人更無法承擔。 即便今年需要抱著工作過年,但明白這一切都只是為了自己以及自己背後的支柱,心境上也就沒那麼多的挫折感。往後面對每一年混亂的機場等待、匆匆忙忙的春節假期,最後了無新意的過了一個年假的時候,我就會想起這無非是一個讓自己人生再次充電出發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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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金門﹐以及二○○九
二○○一年彷彿金門元年。這一年,金門與福建廈門實施小三通,隔年中秋,金廈舉辦兩岸海中會,各自搭乘船艦,到兩島海岸中線,為金廈交流「破冰」。一九四九年之前,金廈之間有水無冰。爸媽說,以前哪,農民收成好作物,多運上船,到廈門兜售。 中秋月圓,我帶孩子與李昂、羅門等作家代表,於快風中前進大陸,兩岸代表各在船的一邊,握手、贈禮。我帶孩子奐雨同行,全船只他一個幼童,卻不知在孩子的心中,可否知道這件事情的意義? 二○○三年,我曾嚴整看待返鄉生活一事,媽媽帶孩子到萬華龍山寺,求得上上籤,不料當晚夜間新聞報導,萬華街友感染SARS病亡,自此SARS風暴蔓延數月,歸鄉路阻,只得抒鄉情為論文跟小說,於○九年完成《金門現代文學發展之研究》以及小說《火殤世紀》。十二月,則夥同鄉親遞上〈「開門」--金門長篇小說寫作企劃〉:黃克全〈鏡深-金門安魂曲〉、翁翁〈睡山〉、楊樹清〈阿背〉、以及我的〈遺神〉。四個長篇小說構想獲得縣長李沃士支持肯定,並委由郭哲銘辦理。若後續進行順遂,兩年後,四部長篇小說同時完成出版,將是金門文學的壯舉。 人生際遇,福禍難定,因為寫金門、研究金門,得以知曉金門身世淒苦,島上軍事建設雖是觀光重點,卻也說明金門的工具性命運:明鄭時圖謀「反清復明」,到了民國又肩負「反攻大陸」。 金門當局化傷痕為動力,○四年,由金門縣政府、文建會主導「碉堡藝術館」,大陸知名藝術家蔡國強擔任策展人,九月十一日開館,迄隔年二月二十八日止。我恰與大陸畫家劉小東同住一個旅館,他以農民、軍人、小孩等人物述說金門,畫就十多幅,幾年後,這批作品以讓人咋舌的高價拍賣售出,我看著報導,回想劉小東的木訥質樸,為金門、也為他高興。 「碉堡藝術館」創意十足,如垠凌清涼上陣,描繪戰地壓抑的情慾;李錫奇懸炸彈於天空,讓人驚悚;張永和以籐包裹戰地設施,以溫柔替代堅硬。在學童的展場上,為碉堡繫上一個個瓶中信,寫著愛與和平。 回鄉總會抽空回家,探望舊人與舊事。那一次,我重返后湖垵湖國小,憑弔國小時光。村落人口外流嚴重,教室雖多,每一班不過三、五人。 防空洞靜默,操場無言,我探往學校左側的營舍。就讀小學五年級時,有一天,營舍外頭忽然多出一個墳,我跟同學議論紛紛,是誰死了,怎麼死的?引起疑惑與陣陣討論的墳,卻已消弭了,而今,屋倒舍毀,樹影遮天。 重返校園,不僅懷舊,還為一個、為許多個,失去名字的亡魂悼念。戰爭已遠,和平已至,不管是這一邊或那一邊的戰士們,都請接受我們的哀悼跟歉意。 我望著草長樹深的營舍舊址,在自己心中,悄悄起了一座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