浯江夜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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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院講學在金大
先師杏壇論道,僅一「仁」字即有七種闡述,所謂因材施教也;蘇格拉底以激發思考之問教方式講學,世稱「蘇格拉底式」教學法。東西呼應,傳為美談,並會通為書院講學之法門,余因緣幸踵其履。 緣於新冠肺炎,學校委我統整全校陸生,專班線上講授國文。由於國文中之義理、史觀、情采等,端賴「鵝湖論壇」之自在法門,方能登堂,益以線上講授之殊異,竟不知不覺中,踏入此法門。況大學教育,本在化育獨立、正確之思維力,兩者不謀而合,早有其因。 如「宋明理學」一講,即就其義理與諸生論思:余英時先生認為理學家似已接受「君以制命為職」之說,此種類似英國普通法中,君主不容有錯(The King can do no wrong)之法源,與今日之「君主立憲」有其因緣,是否? 再如「詩韻詞風」中,也就此與諸生啟思:從詩史言,詞頗特殊,不僅發揮了我國文字協樂律之特性,更展示了抒情傳統之魅力,故能跨出唐詩,占有一席之地,致而推衍出「詩莊詞媚」之論,此論何意?汝等以為? 即以各具史觀之「散文」言,也請諸生論辯:五四新文化運動,孕育了現代散文;韓愈古文運動,確立了古文正宗地位,兩者皆以散文為尊,卻又有其殊異處。正所謂綠肥紅瘦,自有其道,是否?知否? 講授「小說」中,也引康、梁等言:「故六經不能教,當以小說教之;正史不能入,當以小說入之……」;「欲新民,必自新小說始。」請諸生就本人所著之現代、武俠小說,反思康、梁之語! 又、大學國文在於經世致用!也因此,特舉本人數年來經世之文牘,如(推薦文):「……作為華夏文明源地之關中秦地,誰不慕之踵之?尤其是預為人師之師範大學,……」(評審文)「……不論小品或鉅論,對立意結構的掌控,詞章文采的駕馭,無不大筆如椽,充分發揮了各種寫作的法門。……」。(公共政策文案)「……遠觀落日餘暉,近撫水道美景,其景色,又豈是關山落日所能比?……更令人不由想起<始得西山宴遊記>之遐思,……。」 乃至對學生作業之評論「……汝全篇藉雅詞以抒情懷,筆意天真嬌怯。唯呢喃細語,固世說之佳文;但與主題論述之期末報告立意不符。且藉為師所著武俠小說<丹心錄>一文,權充汝之方舟……。」及(建案說明)「烏瓦、粉牆,及長簷之綠建築意象,源於江南美學建築及環保,如貝聿銘在美國中國館之建案,……」(樂評)「江上調玉琴,一弦清一心。這種意遠幽深的空外餘音,正是音樂的感人處;但縱是餘音嫋嫋,拂入蒼穹的天樂,其感動卻必須來自於人間的血肉,與紅塵的滄桑。……」至於作學問之重頭戲:(學術論文),當然也在列舉之例。 尤者,痛於今日教育,早已忘却書院敦品之旨,余日前即以某藝人淫穢等事,特傳檄諸生:「……為師特披文相勉,發乎情,乃人之本能;但須止乎禮,方是人之所以為人之要道。所謂我心匪石,不可轉也之專情,……特勉汝等,當以此為戒,回歸樸素真如,敦品勵學,莫負塵緣。切記,只有奉獻社會人群者,方是吾人效法追星之對象,……撥亂反正,唯仗我輩!」 書院講學在金大,凡此莫不有其因緣?走筆至此,怎不興起春深猶有子規啼之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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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樹成林 文學飄香-欣見楊樹清文學作品展成功
淡淡三月天,樹清傳來訊息,預定4月1日起假睿友學校推出個人文學作品展,熱情邀約共襄盛舉。地區文友同時相約3月30日碧山會合,共同協助樹清佈展,歡欣迎接盛會到來。 出生古區的樹清,自幼熱愛寫作,極具文學天份,長年的日記功課,過人的精彩記憶,源源不絕的熱情,與人為善的真誠,讓他在文學創作上得以採擷更多養份。這些累積四五十年的豐厚養份,相繼淬鍊成一篇篇精彩文章,一本本厚實的作品,而從4月1日起,這些寶貴的故事即在碧山登台演出。 金門並非樹清阿背的原鄉,古區卻是樹清日夜思念的夢土,這個傳統聚落將因誕生報導文學家楊樹清而世界知名。樹清是個寶,是古區之寶,也是金門之寶,更是紮實的聚寶盆,他把周邊的每一個人都當作寶,所以大家都喜歡和他往來與交流,談論文學,認識金門。 故鄉是文學家創作的根基,樹清每次返金公幹總要回古區看看,文學的金門,有了樹清更加熱鬧,他對洛夫、鄭愁予等老前輩的尊崇值得肯定與學習,而兩位前輩更以惜才心情看待樹清,文化的金門,的確需要更多文學前輩的風采,與後輩的努力與傳承,而在世上增加亮點。 與樹清亦師亦友的前輩代表還有李錫奇和楊媽輝,樹清在兩位老師的家如同回到自己家一樣可愛,許多時刻,兩位老師更像一位父親般的關懷樹清,滿室盡是溫暖。而龔鵬程與李錫隆兩位前輩則始終如大哥般在背後支持與鼓勵樹清,若以肝膽相照比喻實不為過。兩位前輩皆是培育寫作人才的高手,也是懂得知才惜才的聚寶盆,始終把樹清當作寶,不時傳遞著無數正能量。 古區是樹清文學的萌芽地,樹清是個喜歡分享的大作家,時刻都在無私分享古區風情與金門之美,而他的分享本身就是一篇篇好文章。樹清喜歡返金,返金的每一步都散發出關懷故鄉的正能量,而每一個風景都相繼寫入篇章,故鄉元素讓報導文學更富生命力,連續90天的展覽,海上仙洲原鄉人的故事能量,讓金門很文學。 十年前走下編輯檯,並辭掉文訊雜誌金門通訊員後,我這個軍旅老芋仔,也就漸漸告別五花八門的藝文江湖,甚少參與文學事,偶爾還是會收到樹清的訊息,當然是多多給予肯定和祝福。 樹清透過簡訊邀約參加「漂流的文學樹,楊樹清文學作品展」,得知3月30日他在徵求夥伴協助佈展,當天就騎著車前往睿友學校展覽場,未想半途中車子出了狀況,致使短期內未能騎車,當晚只好先用電話向樹清說聲抱歉,並祝賀展出成功。 而開幕後的相關新聞與訊息,都顯示楊樹清文學作品展非常成功,鄉親文友接踵而來,共同分享著文學樹的芬多精,分享著展出者旺盛的鄉情指數與豐沛的文學能量。 楊樹清文學作品展,闡揚著文學樹的旺盛,漂流方知天地寬闊,文學種子帶著使命四處飄逸,不時分享,不忘傳承。 漂流的種子,成樹也成林,楊樹清的文學樹,枝葉中有金門,文學的金門,有您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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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縣民應該要知道的一個人
有一個人,我覺得金門縣民應該要知道他。誰呢?許世英。為什麼這麼說?因為沒有他,可能就沒有金門縣! 金門舊屬同安,民國元年同安縣分出廈門和金門另立思明縣,到了民國3年裁廢金門辦公的縣丞,思明縣知事只派一名科員到金門視事,引起島民不滿,金門仕紳林乃斌等人,與新加坡福建金門會館總理黃安基、陳芳歲及僑商123號,強烈抗議「廈門官廳林立,金門一官不留」,導致盜賊蜂起,民不聊生,因而主張金門要「改設簡縣,以保地方治安」。 回想當初,如果沒有擔任福建巡按使的許世英「允紳商之請,咨部呈准增設縣治」,金門便不可能在民國4年正式獨立設縣,所以我說金門縣民都應該要知道他、記得他。 許世英(1873-1964),清光緒4年生於安徽省秋浦縣,民國53年病逝於臺北市。他曾任北洋政府時期的司法總長、內務總長、交通總長、國務總理以及後來的駐日大使、總統府資政等要職,是位政壇傳奇人物。我比較關心的是,他在民國3年5月至民國5年4月擔任福建民政長(後來改稱巡按使)期間,與金門產生的重要連結。 他不僅在民國3年6月大力支持金門設縣,一年後他還曾到金門縣進行巡視,相關記錄見於他的日記《閩海巡記》之中。 多年前,廈門大學汪毅夫講座教授送我稀見的《閩海巡記》複印本,我從中得知民國4年6月28日,許世英搭乘建寧巡艦抵達金門,下午一點,「同許、俞、胡三員,由同安渡上岸」,留下了他對金門的珍貴觀察。 我前年6月28日,特地約請金門在地的哲銘、靜怡領路,帶著我與內人以及越南阮蘇蘭、臺北劉春銀,從「同安渡」出發,重走了一趟許世英視察金門所走的路線。百年過去,人事已非,景物亦大不相同。許世英從同安渡到縣治所在,沿途所見「兩旁豐草,高及人肩,荒汙之處,間有種殖」,如今已是高樓林立,路旁並無及肩草莽。 許世英視察金門,到過商會、學校和縣署。他參觀「公立金門初等高等小學校」時,發現學生們「精神殊欠振作」;巡視街市一周,覺得「逼窄穢汙」,尤其「街心又以板覆之,不見天日,於衛生大有妨害」,於是囑咐左知事要想辦法把水溝蓋去掉。 沒想到許世英人在金門時,突然接到大總統(袁世凱)的電報,令他早日回省,導致他實際停留島上的時間只有一個下午,但他仍然在《閩海巡記》詳細記錄了大小金門的地理、歷史、人口(戶約三萬,人約七萬,出洋營業者約三萬人以上)、僑匯(每年約三百萬元)、民風(最強悍者,為李、楊、蔡三姓,時有械鬥之事)、特產(以魚、鹽、白土、碗青為大宗)等等。 雖然許世英只停金門一個下午,不過他必然爭取時間做了不少事,現在珠浦南路28號的許氏家廟,懸有一塊「明德惟馨」匾,上書「中華民國四年」、「許世英獻」,可見他與金門許姓宗親當有互動。 我在珠浦許氏家廟,抬頭仰望典出《尚書.君陳》的「明德惟馨」匾,心想:是啊,真正能夠遠聞的馨香是美德。而飲水思源正是美德之一,因此金門縣民也應該要知道許世英這一個促成金門設縣的關鍵人物才是。 附記:經查當年陪同許世英由同安渡上岸的「許、俞、胡三員」,許是許兆桂(字萼園)、俞是俞紹瀛(字覺生)、胡是胡蘊玉(字樸安)。其中,胡樸安是南社詩人,也是位大學者,他在許世英的鼓勵之下編有《中華全國風俗志》,可惜書中並無金門的實地調查資料。承蒙汪毅夫教授賜知:「胡樸安有日記43本,據說收藏於復旦大學圖書館。」我期待將來可以去復旦大學,親眼看看他民國4年6月28日陪許世英視察金門當天的日記是怎麼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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揚帆於起風時
船開出外海,一道白浪冷不防打了過來,不料變天如此快,明明上船時還是風和日麗艷陽天。這是廈門回烈嶼的漁船,天陽耗費半日等候才搭上。 海,一望無際,如喜怒無常的獸。 天空烏雲慢慢聚攏,風呼呼地吹,船老大手握船桅,牽住繩索,調整帆布拉至桅杆頂端。帆,灌滿風,朝天際飛起,船搖晃增大,海浪繼續拍打船身。船艙空間狹小,貨物與人擁擠一處,海浪成變奏曲,忽大忽小,大浪來襲人人縮緊身體,懼怕海獸更狂、更怒。一包包麻布袋裝的用品,例如花露水、繡線、掽粉、布料……,琳瑯滿目。這些是天陽金廈奔波、走水,以烈嶼人辛苦結晶的農產品,換取而來。 自從他當了搖玲瑯鼓、賣雜細的賣貨郎後,除了走遍島上的各村落,船渡金廈水域,變成一門挑戰性高的功課。船抵廈門,為了省車資,踽踽獨行大半天才能到批貨街,如中山路、大同路、開元路一帶。走在喧鬧可避風雨的「五腳計」(註),閩洋混搭的氣派樓房,雕花的石牆與屋簷,做工精美的木條窗檽。繁華市景,在晴朗的天空下,包裹著少年夢,如窗扉敞開,光影搖曳。 小吃食肆聚集的開元路,狹仄的巷弄,食物的香味,屢屢飄出騎樓來。天陽捏緊口袋皺摺的紙鈔,提醒自己那是用來批貨用,不能有非分之想。心底不禁神思盪漾起來,期待有朝一日,他能夠堂而皇之走進食肆餐坊,大口吃一道垂涎已久、香腴的「廈門封肉」。 一日,天候不佳,被迫夜宿廈門。為了撙節用度,他選擇了港口邊收費低廉的小客棧,做為暫時過夜的棲身之處。傍晚,人聲鼎沸,三輪車穿梭馬路,忙著送往迎來,露天的煤油爐煙霧嬝嬝,小販叫賣聲充斥街頭,屬於晚間的一波活力,蓄勢展開。 天陽百般無聊地沿著第五碼頭的鷺江道行走。突然,一股悠悠的絲竹之音,伴隨著婉約的歌吟,穿越屋瓦門扉,吸引他駐足傾聽。他好奇尋音進入了一間名叫「江濱」的茶藝館,只見館內小方桌數張,圍以長條椅凳,供人泡茶消遣。最前方有一小舞台,幾人圍坐成弧形,每人手持不同樂器,如洞簫、琵琶、三弦等,中間站立著一長髮女子,手執木片。樂器各自鳴起,緩緩地,音曲合為一,長髮女子輕柔地唱起,婉婉約約,如吟詩唱詞,時有尾音拉得極長,或不時拍擊手中木片。天陽聽半天雖聽不懂,感覺旋律十分優美。 從此,凡遇廈門過夜,他必前往茶藝館聆賞,當地人說這是「南管」。如果說,以前他從先生習得的詩詞古文是蝴蝶,那麼這南樂,應該是蝴蝶展翅飛翔,但是飛去的境界,是現階段汲汲營生的他,一無所知。 風浪大,有人不敵船的劇烈搖晃厲害,早已連連作嘔,嘔出胃腸還沒消化的食物臭酸味。天陽默默地忍受這難聞的異味,枯腸搜索腦海中有什麼美好的記憶,藉以沖淡這難受的時刻。茶藝館的南樂,優美的旋律,依稀在耳畔響起。他捕捉記憶中的詞曲,無聲吟唱,一遍又一遍,專注如以前在私塾裡的學習。不知不覺中,有如神助,模仿唱腔,絲毫不差的唱出曲調。他以南樂的專注力,對抗海上的狂風巨浪,意外的是暈船反胃作嘔,也逃避無蹤。 從此,船渡,風帆揚起,乘風破浪,他一點也不害怕了。 註:騎樓下的人行道叫做「五腳計」,其意走五步路之寬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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疫後生活
處於新冠狀病毒後疫情時代,面對人類有史以來最嚴重的傳染病,目前造成的染病人數已逾五百萬人,而死亡人數目前已超過三十三萬人,在疫情不斷擴散,死亡人數不斷攀升的情況下,甚至有人喻為第三次世界大戰,疫情的蔓延除了帶來生命健康的威脅,造成恐慌和畏懼感,也將改變全世界人們的生活型態,至少現階段無論去那裡辦事購物,都少不了要量體溫、勤洗手和「罩不離口」,再加上各樣防疫措施,如:鎖國、封城、禁止群聚和大型聚會、保持社教距離、禁止外國人過境、入境強制和居家隔離等,現在各國疫情稍緩,有些之前疫情較嚴重的國家如:義大利也漸漸逐解除封鎖,有些國家也逐步放寬有限度的商業活動如:泰國,台灣在這波疫情中,截至5月23日為止,有441人感染,有411人已經解除隔離,死亡人數7人,防疫是這波疫情中的「模範生」,但我們可以自豪卻不能自滿,因為現在是後疫情階段,全世界各國疫情雖然趨緩,但卻還沒過去,誠如處境和台灣差不多的以色列,剛當選的總理納坦雅胡在選後第一次內閣會議中所言:「對抗新冠狀病毒大流行是政府的首要任務,只要病毒在這裡並且沒有疫苗,它就會在一夜之間回來。」 台灣目前多日零確診,而最近染疫者多為境外移入,政府也規畫將在10月1日至12月31日,將會視各主要客源市場邊境管制及直航台灣航班狀況,爭取國際赴台市場復甦及成長機會,同時將配合指揮中心逐步放寬各項邊境管制措施,包括解除轉機限制、返國旅客不得搭乘大眾運輸,放寬國際郵輪靠泊,以及恢復兩岸客運航點、海運直航及小三通客船航班等。這表示我們的外匯存底還有夠用的錢,可延緩開放門戶至較安全階段。 但因應疫情仍然嚴峻,在疫苗還沒有開發出來,而且我們又沒辦法一直鎖國,不與世界各國來往,因為我國一直是高度依賴外貿的國家,長期的封鎖當然一定會影響國家整體經濟發展和國民生活水平。因此在這後疫情時代,還是須保持適當的防疫措施,並且在逐步有限度的開放中,國家更要發展出快篩機制,讓出入境的旅客,像以前的SARS入境須量體溫的作業程序,在新冠狀病毒的疫苗尚未研發出來之前,我們只能和病毒保持距離,以策安全。當然這也勢必影響我們的生活型態一段時間:維持出入公共場合罩不離口、保持社交距離、勤洗手這些個人衛生習慣;少進出公共場所、避免大型聚會、避免進入密閉空間、重視個人飲食營養的均衡和適度的運動;而在社會方面可預期在後疫情和疫清後時代,必然產生的如:更多人將會面對就業寒冬、人我距離造成對消費和工作的影響、線上購物和宅經濟的興起、學習與教育模式的改變、人際和團體互動溝通方式的改變、醫藥照顧事業的興起、影音媒體工具的需求、個人與團體生活的分際,這都是已經來臨或即將來臨的課題,因此健康的疫後生活應是回歸傳統的家庭價值、更簡樸簡單的生活方式和物質需求、更強烈的人類一體感、同理心和憐憫、也回歸生命最裡層的心靈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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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透過木雕告訴我
黎明前夕是如此寧靜,所有的流動都沉潛在初露的晨光中,祖廳內的時光依如從前,一派從容。點燃一炷香,白色的煙悠悠地在空中飄飛,逐漸往壽屏的方向靠近,循著楣引、橫批窗、桁引緩緩向上,落在柁墩(又稱豎牌)上的木雕。 此時風好像靜止了,香煙在木雕的紋理中思索,我也在思索,反覆挖掘這塊木雕隱藏於外在形式的情思,與寄託其中的意志。 傳統建築的木料工程分成大木作、小木作。大木作是指建築的結構體,包括木構架建築中承重結構件的製作與安裝組合,以柱、櫞、檐、樑、斗拱、瓜筒等;小木作指的是建築裝修部分,俗稱鑿花,包括門窗、雀替、員光、垂花、神龕、窗格、藻井、匾聯等。 祖廳柁墩的兩塊木雕屬小木作,利用粗厚的木料施以浮雕和透雕,層次多變,結構精緻。左邊的木雕,一隻錢鼠在南瓜前流連忘返,另一隻仰起頭咬著藤蔓;右邊的木雕,一隻錢鼠吃得痛快,頭部伸進南瓜中,只露出圓滾滾的屁股,另一隻大吃大嚼,將南瓜啃出一個洞,從中探出頭來。看著牠們飽足的模樣,讓我都想嚐嚐香甜可口的南瓜。 錢鼠和老鼠是不一樣的。臭鼩俗名錢鼠,食蟲目,不同於鼠類的齧齒目。發出吱吱叫聲,像家鄉話「錢」的諧音,民間習俗認為錢鼠進門會帶財,不能隨意撲殺。身體兩側有麝香腺,帶有特殊氣味,又有香鼠之稱,這股味道可用來吸引異性、劃分勢力範圍和禦敵,怪不得曾見家裡的貓,老是捉弄幾隻錢鼠,滿足好奇心後就放其生路,當時我還唸了貓幾句:「人是閒到掠虱母相咬,恁是閒得抓錢鼠相鬥。」 構圖中有豐實飽滿的南瓜、綿延不絕的藤蔓以及一朵生氣盎然的太平花。不但展現深、淺浮雕純熟的技法,還應用「內枝外葉」雕法,由外往內雕出不同的層次,花蕊、花瓣、葉片、枝蔓,佈局繁複,接著打上底漆,再上層亮光型紅色面漆,然後塗上金膠油,再貼上金箔和銀箔,古法技藝施作讓作品更精美,即使經過百年歲月洗禮,依舊耀眼動人。 南瓜家鄉話稱金瓜,成熟時金黃色的外皮與橙紅色的果肉,特別亮眼討喜,傳統上視為福瓜,是吉祥和財富的象徵。蔓帶連綿不斷,瓜內多籽,具有福運綿長、子孫綿延的寓意。瓜肉清香甘甜,又有了生活幸福甜蜜的含意。 太平花,我尋找了多回,終於在都江堰景區親眼一見。別名豐瑞花,枝葉茂密,花乳黃而清香,花多朵聚集。原本只生長在四川青城山下,宋朝時做為貢品移植中原,深受宋仁宗喜愛,賜名太平瑞聖花。清道光皇帝覺得「瑞聖」有影射嘉慶之嫌,下令把太平瑞盛花更名為太平花,沿用至今。 木雕製作既增加建築的美感,也傳達人們的期望。小木作師通過雕與刻,把抽象的意義,在木材的空間和形體中顯現出來。每一次的雕刻造型,從無到有,從粗糙到精細,總讓我忍不住駐足,推敲一些問題:「傳統建築除了功能外,如何注入文化精神?木雕的實用性與藝術性怎麼結合?」 這組「錢鼠咬金瓜,太平瑞聖花」木雕,運用豐富的圖象,兩朵太平花、四隻錢鼠、四顆金瓜、二十八片葉子,隱喻寬闊的祝福,透過想像、推理與觀察,發現虛實指涉之間,木雕是指引我走向家族、家鄉的途徑,回過頭去,看一看這間百年老厝的歷史,想一想父祖輩曾經的生活,瞧一瞧積累在這座島嶼的文化,承遞、延續和實踐,堅守祖先遺傳骨子裡的精神。 時光從木雕的紋路中溢出,蘊藏著許多的故事,如此隱密,我閉上眼,心平氣和地傾聽,這些故事將要在此一一被揭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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拚搏人生:懷念新加坡林再球先生
新加坡著名陸運及物流業的金順利集團(Kim Soon Lee)創辦人林再球(Lim Chai Kiui,1942-2020),於2020年4月24日辭世。他出生於日軍佔領下的困苦金門,1956年隨母親南渡新加坡,投靠任職新南昌火鋸廠的父親,一家人團圓。15歲踏上星洲的林再球,憑藉著過人的堅毅與膽識,拚搏出燦爛的人生。 關於林再球先生事業成功的事蹟,呂紀葆(寒川)、楊樹清以及包括我在內,在過去的金門日報或專書上,已經有不少介紹。在這裡,我想談談和他多年來近距離互動的感受。 我第一次見到林再球先生,大約在2012年。那次透過呂紀葆先生的引介,在他位於新加坡勿洛(Bedok)的金順利集團總部。見到來自家鄉的人,再球先生非常熱情好客,帶著我參觀著這座新加坡數一數二的物流廠區。他聲音宏亮,不善修飾言辭,看得出來是早期從基層打拼、在貨物起落的大卡車上所養成的習慣。我至今仍印象深刻,那天下午新加坡的太陽炙熱,但他除了向我介紹新買的、功能新穎的移動式起重機(吊車,PrimeMover)外,也特別帶我過去看一台「老骨董」的貨車。那是1968年他把當時僅有的積蓄新幣2,300元所購買一輛中古貨車,是他發跡的開始。同時,他也指著廠區內的辦公大樓的屋頂及其桁架,告訴我那是一個「金」字。從這些地方可以看到他的念舊,以及不忘初衷的純真心情。 再球先生的辦公室有一種家的溫馨,仿紅磚的室內隔間牆更有閩南古厝的樸質。即使近年來,他的三位公子錦耀、錦輝、錦利順利接班,讓金順利的事業更加發展。但半退休的他,總還是常常來到辦公室坐鎮,勤奮地享受工作的快樂。在經商之餘,他常赴世界各地的旅遊。每回和他聊天,他總是喜孜孜地述說著各國的風土民情。當然他也收藏藝術品及古董。每一個物件,他總能說上一些故事。我還記得,他拿出新加坡早期的紙幣給我看,其中有一張面額高達一萬元的紙鈔,讓我大開眼界。他也小心翼翼地保留年少時的東西,包括從金門帶來的1950年代初期的小學課本。通過這些文物,再球先生回憶著過往,即使是艱辛的歲月,經過時間的淬鍊,也顯得甜美。 2010年,林再球的金順利集團獲頒新加坡50家傑出企業獎,這不但是他個人的成就,也說明了金順利的成功,可謂實至名歸。2014年開始,他希望返回金門頂后垵,在他出生小村子裡建築一幢「懷鄉樓」,以表達他光宗耀祖、衣錦還鄉的心願。他花了3年的時間,斥資新臺幣4千多萬元,數次返鄉監工,考究每個細節,挑選每件材料。氣派的門柱上,他親自題上的「懷昔日田園忙樂何時再,鄉俗崇樸重義難尋求」,不但頭尾呼應了「懷鄉、再求」,表達了懷想童年時光的逝去生活,也感嘆金門社會文化的劇烈變遷。這座建築,吸引了不少人慕名而來參觀。在興建的過程中,我曾經陪同他爬上尚未鋪瓦的屋頂,他向我詢問閩南建築的細部做工。已屆七旬的他,親力親為,就只為了實現那一個夢想。 在1970-80年代,再球先生是新加坡浯江公會的核心人物之一。他對地緣情誼的鄉團,也做出很大的貢獻。但是我知道,在1980年代起他反對浯江公會搬到金門會館辦公,2008年出售芽籠會所建築時,他也有不同的意見。這些紛爭,並沒有對錯,且逐漸隨著一代人的逝去,煙消雲散。 2018年,金順利集團50週年。再球先生與他的三位公子盛大且細心地舉辦了慶祝活動。在晚會上,他回顧創業的艱辛,以及人生歷程中受到那些貴人的提攜,真情動人。不但如此,他還邀請他的年邁師長上台致詞,共同見證他的成功。我和李有忠、楊樹清等鄉賢,獲得再球先生的邀請,得以前往新加坡觀禮,備感榮幸。 歲月匆匆。再球先生功德圓滿地走完一生。他胼手胝足開創事業、心懷故里的奉獻事蹟,令人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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霧 裡
早上起床,從家裡頂樓往窗外看去,哇!「霧」好濃,這時所謂的「能見度」想必又是很低,頓時想到還好今天沒有家人要坐飛機,否則又得等霧散了。曾聽人說起金門的季節,應該是「三季」:夏季、冬季、霧季,想來也說得妙,因為有時確實覺得春、秋這兩季匆匆來去。 霧來了,室內南風天又悶又熱的,像「烘爐」一般,有時外出走走,回來後連頭髮都濕濕的,視線不良,騎車、開車要開車燈比較安全,「放慢速度」是一定要的,機場尤其怕「濃霧」,可能會因能見度太低而暫時關場,得用「時間」來等待霧散,或是乾脆來場大雨,或是陽光普照、轉北風,一切才得以恢復常態。 今年這一場疫情影響了好長一段時間,也波及好多層面,不但造成諸多不便,似乎也改變了我們一些生活習慣,而此時的自己心中一個個問號像是讓自己走到了十字路口,猶豫著接下來該往哪個方向走才好,如在霧裡,想著事情,慢慢的前進。 曾經看過一本文化局出版的繪本-等待霧散的戴勝鳥,作者是「張振松」,在我看來這本書意義深遠,在金門這塊牠們所熟悉的土地上,戴小姐竟有揮之不去的惡夢,幼年時和同伴誤撞人們布下的捕鳥網,眼見夥伴的生命因此斷送;接著聽見人們為牠們取名為不雅的「墓崆鳥」、「墓崆雞」,牠們受此厭惡與不吉祥的對待,彷彿被世界遺棄了一般,寂寞就像「霧」一樣籠罩著,儘管如此,牠相信霧總會有散去的時候……。 戴勝常常出現在金門草地、農田、墳場,或巢居在墓穴中,早期被認為是不吉祥的日行性動物,四季都看得到,在臺灣是稀有的過境鳥,難得一見,在金門牠卻是最具代表性的鄉土鳥種之一,但正因為受到人們不公平的對待,戴勝這美麗的鳥種,才得以「得天獨厚」的在金門生生不息,也是外來的鳥友渴望探訪的鳥種之一。 時至今日,生態保育、環境教育觀念提升,我甚至覺得戴勝等鳥類會選擇在金門落腳,是因為這裡適合牠們生存,否則怎麼可能一代一代的繁衍下去呢?這麼美的鳥同時還是以色列的國鳥,能在金門隨處可見,我們真的要好好珍惜才是。看到今天的金門日報:「海洋悲歌又一樁保育類鯨豚魂斷昔果山海岸」,死亡原因不明的鯨豚已是金門今年第10起保育類海洋生物鯨豚死亡紀錄,發現時已有明顯外傷,但為何選擇在金門海岸結束生命呢?真的是一個大問號。 「霧」總會有散去的時候,畢竟這是大自然的變化,看時間的長短而已,它是有形的,而心中那無形的「霧」呢?會不會越來越濃,濃到看不清楚方向呢?有可能,正所謂「定、靜、安、慮、得」,是該好好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緒,找出接下來要走的路,做自己能力所及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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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浦城隍巡境的歷史有多久
後浦迎城隍是一件不容忽略的大事,即使在日據時代,僑匯斷絕,生活艱困,仍不忘迎城隍的舉辦,迎城隍在後浦是根深蒂固的,至於迎城隍的歷史到底有多長久?這是一個有趣的話題,現今廟方管理委員會是以清康熙二十一年(1682年)總兵陳龍遷治後浦算起,因此距今已有338年的歷史了,可謂淵源已久。 但到底後浦迎城隍的歷史有多久是一件值得探究的事,因為在文獻記載上是乏明確的紀錄,根據現今留存在新城隍廟(民國83年重建,不見木式。)內殿壁間的一方「重建城隍廟記」碑文字:「今之城隍廟廢於勝國遷移之時,迄今僅傳故跡,尋其坐向基址敗瓦零石,已無復存之者,辛未歲,矛山文公由閩安都閫署金左府,鄉之衿耆慫恿之,而文公亦以桑梓之建立為己任,遂請會於提政憲分縣主并貼書於外任方面者,計捐銀千參佰餘員,其各鄉諸善信等勸捐計捌佰餘員,爰延堪輿,召工師聚木石,修畚挶,即於是歲拾月興工,迄癸酉肆月落成」。 此一碑文點出了清嘉慶年間重建的城隍廟一些歷史典故,比如重建的年代、重建的主事者、重建的經費、落成的年代,尤其點出城隍廟的前身。 細讀之,所謂「今之城隍廟廢於勝國遷移之時。」,即是在說後浦早在清朝之前,就已經有城隍廟了,只是廢於「勝國遷移之時」,所謂「勝國遷移之時」,意指清康熙二年(西元1663年),清廷在閩粵厲行遷界令,毀城墮屋,使得後浦原有的城隍廟也難逃一劫之意,於是才會有「迄今僅傳故跡。尋其坐向基址,敗瓦零石,已無復存之者。」,直到清嘉慶十六年(西元1811年),因為文應舉署理金門中軍左營遊擊,才在「鄉之衿耆慫恿之,而文公亦以桑梓之建立為己任」,乃「爰延堪輿,召工師聚木石,修畚挶,即於是歲拾月興工,迄癸酉肆月落成」之舉。 文應舉署理金門鎮左營遊擊,是在嘉慶十六年十月,「遂請會於提政憲分縣主并貼書於外任方面者,計捐銀千參佰餘員,其各鄉諸善信等勸捐計捌佰餘員」,募集了建廟資金,並「即於是歲拾月興工,迄癸酉肆月落成」,也就是說清嘉慶年間的城隍廟,是歷經一年九個月的工程,到了嘉慶十八年(西元1813年)四月,才又以嶄新的姿態佇立在「敗瓦零石」的地面上。 據此推估康熙二年至嘉慶十八年,從西元1663-1813年,這漫長的150年歲月,後浦城是沒有城隍廟的。 陳龍總兵是從康熙十九年(西元1680年)任金門總兵,先駐地「金門城」,後在康熙二十一年(西元1682年)移駐後浦「叢青軒」。 根據清康熙二十六年(西元1687年)豎立的《清總兵陳龍功德紀》碑載,陳龍治理的金門:「島之婦子嬉於室,島之苗黍芄於郊,蜃煙晝靜,里門夜開。」又載陳龍重視儒教:「以此邦夙敦詩禮,立書院,延里中士黃君顥為諸生師,安攘並施,教養兼事,豈不偉歟。」,可知陳龍曾在後浦是有「立書院,延里中士黃君顥為諸生師。」,但未記有建造城隍廟,因此要說有從金門城移城隍香火至後浦之說是不合理的。 又據《許氏族譜》記載,陳龍是於「丙子春(康熙三十五年)卒於署」,可知陳龍從康熙十九年到康熙三十五年,一直擔任金門總兵,前後長達十有七年,算是一位得有名聲的好官。 在清朝,地方上的父母官因應民間信仰,建造城隍廟算是一件大事,但從碑文的記載可知,一直到距陳龍遷治後浦之後的132年,也就是清嘉慶十八年四月,左營遊擊文應舉才在後浦城重建了城隍廟。 因此今天我們計算後浦城隍爺巡境的歷史,若從陳龍遷治作為起點,是將信將疑的。此外年度以農曆四月十二作為迎城隍的廟會日子,始由何來?亦是一個待追尋的日子,前面碑文提及:「迄癸酉肆月落成」,這個落成的四月,與今天年度在四月舉辦的巡境紀念活動,是否有所關聯,亦值得探討。 總之,一個廟會活動能持續幾百年,數代子子孫孫樂於操辦,自然是一項值得珍惜的歷史資產,我從小到大,熱中參與四月十二迎城隍的活動,想要從信史的角度,做一個探討,有待方家共同來釋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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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睡前,說個故事給妳聽
臨睡前,妳跑進我房裡討抱抱。相對妳的主動、大方,我卻渾身彆扭,感覺不自在—妳的芳華初綻,提醒我的初老。我們距離這麼近,看著妳被青春糾纏逗弄的臉龐,眉宇之間一道暗紅印記若隱若現—我記得那個冷雨不停的夜裏,經過將近一天的陣痛,妳遲遲不肯面世,隨著胎心音下降、產程遲滯,必須緊急剖腹,一刀換得妳呱呱啼聲,平安落地。乍見滿臉皺巴巴、小老頭模樣的妳,我激動莫名,一時涕零—那紅色印記,也同樣出現在我眉間,與身俱來恆常存在著。如斯母女情緣,需要多少年的修煉? 「妳怎麼都不抱我?」眼前的妳滿是委屈,一臉不解。 我想起我絕無僅有的一次公開擁抱經驗,誠摯溫馨,值得記憶一輩子。 那年十八歲的我搭乘遠航啟程,載運的不獨是對於未來的憧憬,對家鄉的深情依戀與不捨也如隨身行李般帶到了台北。 學校位在木柵溝子口,鄰近台大、師大、政大,一班公車就可以抵達的便利。初來乍臨繁華台北,空堂時總往外校找同學、學長姐敘鄉情,或是吃一碗蔡鳳雛老師上地理課時,幾度提到的、念念不忘的師大牛肉麵。 住宿女舍的日常生活中,驚訝於永建超市販售的金門特產;感動於從市圖借來、席慕蓉散文集裡提到的黃高吉校長,他們年少時曾有過感人的情誼;校內圖書館的《金門日報》雖然不是當日上架,總算提供了故鄉大小事的連結;至於校門口左側來自金門的早餐店老闆,翠谷餐廳長相福泰、個性豪爽的老闆娘,原籍金門,偶爾同他們說兩句家鄉話,也覺得親切。 在網路不夠普及,電話費率驚人的年代,信件往來仍是最平價、可愛的聯絡方式。 那是個美麗而溫馨的訊息。我想是同學維寧在信件裡告知、提出邀請,約我到政大藝文中心聆聽水晶唱片公司歌手演唱會。 沒有猶豫,依約來到政大,憧憬想像唱著〈雲從山的那邊來〉的女歌手,「你從山的那邊寫信來,黃黃的紙扶著我的心肝」,為了一份戀情一等十四年,為了這個男人遠走荒涼的梨山種果樹,以為那樣的愛情就是一生一世了吧!還沉浸在平實動人的愛情故事中,被主持人一句「讓我們用掌聲歡迎水晶最帥的男歌手……」驚醒。 1992年10月,政大藝文中心。阿德成名曲〈強強滾〉音樂聲響:「午夜的徘徊,熟悉的街道,強強滾,強強滾……」全場觀眾跟著節奏拍手,演唱會的氣氛瞬間被炒到最高點。歌曲即將進入尾聲,黑暗中我聽到窸窸簌簌的碎步聲走近,而後在我身邊坐定。與我年紀相仿的女大生手捧鮮花,我意識到她正等著台上的男歌手結束表演就要伺機衝上舞台去,獻出手中的花。 我聽見我的心跳聲音加快,羞怯緊張卻篤定地開口向手捧鮮花的鄰座女生說道:「我也是金門人,我可以幫妳上台獻花給阿德嗎?」 我的誠懇與急切換來她的點頭應允。 「阿德是誰?」「妳為什麼要抱他?」妳依然不解,頻頻追問。 夜深了,下回再跟妳說阿德沉潛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