浯江夜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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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山兵推」VS.「玉山兵推」
民進黨政府下台前,類似「把位子佔光、國庫搬光、債務借光」的戲碼頻頻上演,如今再添幾樁。為了「慶祝」馬英九當選,在三月廿八日中選會公告馬、蕭當選正、副總統當天,也就是政府進入法定看守期之日,行政院核定台船員工復薪百分之十四,亦即人事費突然暴增十七億元,以增加政府財政負擔作為「馬上賀禮」。再者,日前,參加一位老同事娶媳婚宴上,其中一位退伍後又轉任軍中聘雇人員的老戰友說,民進黨當年上台後不久,訂出一個行政命令,限縮領退休俸再任聘雇人員者之薪資額度,他每月少領近二千元,最近取消了這個命令,而且之前被扣掉的要追補回來,他估計,國庫又將失血數億元。姑不論前述二案本身的合理性及合法性如何,但是,這樣的行程,就像是個即將被掃地出門的敗家子,臨走前心不甘情不願地揮霍家產,其心態可鄙,行為可惡;下台的身影醜陋不堪至此,令人扼腕! 民進黨執政無能,遭人民唾棄狼狽下台,猶不思謙虛檢討,認真反省;落荒而逃之際,仍做出讓人大搖其頭的事,已到了完全不顧社會觀感的程度;所謂「死豬不怕滾水燙」,應該是很貼切的形容詞。再說,如果台灣是個民主成熟的國家,為什麼一個要交班的總統,會讓人質疑他是否會和平移轉政權?還要老美指三道四地要他知所節制;雖然,阿扁在各方關注下,藉媒體專訪中表示,五二○前絕對不會做出意外的舉措,但是,一個國家領導人的形象,落到要如此「掛保證」的地步,豈不是台灣民主的悲哀! 距離卸任總統職務還不到一個月,此際,阿扁應該好好回顧這八年執政的所作所為,檢討自己對這塊土地與人民的功過得失,靜下心來總結其執政經驗報告,把政權移交的工作辦妥當,才是正辦。但是,卻見已遭人民唾棄者,不再與民眾搏感情,反倒是頻頻到三軍部隊取暖。甚至臨去秋波,這個時候還煞有其事地搬演「玉山○八」兵棋推演。須知,這個兵推是要讓政府重要首長們進行國家危機處理的演練;既使這是例行性的國家大事,亦可將計畫展延,讓接手的新政府團隊來演練,更符合實際。難怪社會大眾質疑連連,都要交班了,有必要再做這「最後一推」嗎? 熟悉阿扁行事風格者都看得出來,他做任何事都有其盤算。巡視部隊當作畢業旅行;「玉山兵推」耀武揚威;只不過再一次地展現他「還是三軍統帥」的事實,「嘸你嘜按怎?」另者,媒體日前傳出,這次兵推的狀況設計,居然有一項是馬英九在五二○就職前被暗殺,總統須重選,致社會發生動亂,實施戒嚴,現任總統再掌權時間至少一年。當然,這些傳聞可能是子虛烏有,但是,假設是真有其事,馬英九當初如受邀參與推演,會是什麼景象?於今看來,馬、蕭當初拒絕參加這次兵推的決定,或許早已洞悉阿扁算計的明智之舉。 「玉山兵推」是以中共於2020年武力犯台為想定,顯示著阿扁獨性堅強的心態,缺乏務實面對兩岸可能和平發展的前瞻思維。這次兵推,從媒體報導所見,狀況設計膚淺,勞師動眾地以裝甲運兵車演練,這些在電視畫面上的動態演出,只能增加演練的戲劇效果,唬弄一般老百姓可以,在明眼人看來,是熱鬧有餘,實質效果不足,結論是:荒謬可笑,多此一推。 相對於「玉山兵推」,準總統馬英九應該採取一些因應作為。筆者預擬為「唐山兵推」,以「唐山」為名,在有別於「玉山」而已,不具任何政治意涵。這個兵推的主軸應著眼於馬英九如何「安全順利地接掌政權」;置重點於五二○前馬、蕭之人身安全;掌握已知的情資,並預擬各種危安狀況,如何採取高規格的維安措施,防範激進組織或個人的冒進行動;並且要小心易於接近身邊的人。同時,針對阿扁和平移轉政權的說法,應密切察其言、觀其行,防範在五二○前生變,確保安全順利地完成政權移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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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季
一會兒下雨,一會出太陽,在一陣急雨過後,煙霧散盡,瞬間太陽又悄悄露臉了,晴嵐霧靄,遠山如黛,這典型的春天氣候型態,有時候一天數變,令人不禁想起「春天後母臉」那句俗諺,真是恰如其份啊! 越到花季,越是春濃,竹仔湖的海芋園,一片一片的展開序幕,那大片的綠和清純的白,讓竹仔湖充滿了春天的詩情畫意,許多孩子們到了這裡,特別感到快樂,看他們追逐跑跳,那種接近大自然的輕鬆喜悅,是說不出的幸福感覺,也是不言可喻的親子溫馨。早年孩子還小的時候,每逢假日就帶著他們出遊,看遍了北台灣的花展和遊樂區,現在,孩子們都大了,各有各的休閒和忙碌,少了那份帶著孩子們外出的動力,我和先生也越來越少出遠門了,要不是去公園走走,要不就去附近爬爬山運動一下,舒展舒展筋骨,雖然如此,對於四季變化相當敏感的我,還是會嗅到不同的四季氣候變化,尤其是春天,這多霧多雲又百花齊放的季節,有太多的花卉可以欣賞,像最近正盛開的鳶尾花,好美的紫裡帶藍,而時近五月,又看到滿園的康乃馨,即將綻蕊飄芬,就知道母親的季節,已經不遠了,屬於母親的花朵,康乃馨、忘憂草陸續開放了,這時候,會特別的想母親,一晃眼,母親已經逝世九年。 前幾天才夢見了母親,她正在廚房裡忙著煮一鍋肉,福泰的臉上,掛著滿滿的笑容,依稀是昔日的情景,那時候,她還沒生病,常常台北金門兩地跑,後來腳痛加劇,卻突如其來的驗出肺癌末期,雖然瞞著她,但病痛加上化療,讓她一天比一天的消瘦和蒼老,短短半年的時間,原本的福態完全消失了,直到逝世前,母親還在期待著,下回出院時帶她去陽明山賞花。 母親一直是愛花的,我們這些孩子也是,家裡雖窮,但院子永遠滿庭芳草,四季不同的變化,總有不同的花草綻放,母親愛花成痴,總希望所有的花卉都能種到院子來,而我們也盡量的滿足她,每次回金門,手上總有一些花花草草帶回家去,而來到台北的時候,只要帶著她到處去賞花、買花,她就快樂得像個孩子,什麼病痛都忘記了。雖然如此,終究她還是離開了這個五彩繽紛的世界,不知道在母親的那個世界裡,是否也有四時花卉,在各種不同的季節裡適時的綻放呢? 花季裡,最美的應該算是嬌貴的花中之王——牡丹了,這幾天,杉林溪的牡丹盛開了,我們正預備在期中考後先辦一次國內畢業旅行,目的地就是杉林溪加溪頭二日遊,好期待,希望那時候牡丹花美麗的嬌韻猶存,畢竟至善園裡那些靠著冰塊才能維持一陣子的牡丹盆花,是遠遠比不上種在高山上的牡丹的,更何況,能夠抓住花季的尾巴來一趟春之旅,乘機洗滌洗滌塵封的心靈,那也算是今年花季裡的盛事吧! 花季,免不了總有些傷春的情結,而那些年少輕狂的思緒,隨著歲月的堆積,埋進了厚厚的塵泥,不同的年齡和不同的心境,在同樣芳草怒放的季節,卻有種不同的解讀和思維,青春年少的煩惱,就留給青春年少去擔待吧!終究,花季總會過去的,即使是繽紛的歡樂,即使是深沉的傷痛,終究會過去的,隨著時間、季節的轉換,花季過了,夏天就來臨了,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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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影
習慣在編輯過程裡,把已經出版的封面相片或圖檔統稱為「書影」,很優雅的稱號,不單是書的封面圖像而已,有了影子,把封面的印象都立體了起來。 總有些不捨遺忘或拋棄的事物,在一切都急遽變換的生活場景裡,被刻意的存留著。刻意存留,但其實也僅是順便就留著,並不曾額外花費心思或眼光去特別關懷。我不知道周遭人們是不是也有這樣的習慣;比如眼前,我每日面對著液晶螢幕埋首幹活,螢幕之後是雷射印表機,然後隔著一整排工作桌椅,再過去就是長久以來累積的一整片書牆。 那幾乎就是我的全部了,木頭書櫃和沿著牆面牢牢架構的書牆裡,維持著約莫近萬冊書籍,除了一部份屬於設計、藝術類的專業書籍之外,大多數藏書都是我長期以來賴以為生的封面設計作品。通常在替出版社設計完成封面之後,例行的會接獲出版社寄贈的一冊新書,那是除了稿酬之外另一份期盼的喜悅。 空間實在有限,每個月總要陸續增加十來冊新的書籍雜誌,我通常在較為閒適的空檔裡整理書櫃,一部份是隨意地翻閱書櫃裡新新舊舊的藏書,另外則仔細的挑選一些可以淘汰的書籍。說是淘汰,其實是適當的放逐這些書籍,仔細安排它們的未來出路。年輕時沒有節制地收購買書,只要是看上眼的,通常不太計較性質、書種賣力添購。是步入中年期後才明白:書,畢竟是需要被閱讀的,否則就失去成為一本書的意義,關於這一點,買書、收藏書的人都應該有此認知吧,想想那些埋首費心書寫的作家朋友們,一本還來不及被完整閱讀過就堆積櫥櫃裡的書,想來也真是夠懊惱的。 朋友裡,愛書的大有人在,所以並不須擔心割捨的書將會落腳何處,只要放出消息,一定有人熱切回應。一度,在得知公寓裡的鄰居們也表示喜愛閱讀,我還刻意選擇了一批批適合閱讀的書種,分贈鄰居。偶而從媒體上獲知偏遠地區需要贈書的消息,我樂意依著屬性,挑選整理出適當的書籍寄贈。我有時不免遐想著,這些脫離書櫃的書冊,數日後流落到某一處角落,將有人仔細地翻閱著,從書裡體受到文字與思想的無垠際限……。 二○○五年春天,幾經翻箱倒櫃,從我多年收藏的書冊裡,篩選、翻拍、掃描、回憶、撰寫、整編出版了第一本以書影為主題的專輯:「書的容顏」,圓了替自己出版一本書的夢想。說來可笑,在漫長二十餘年的設計工作期間,替出版社設計包裝過五千多冊書籍之後,才想到應該為曾經努力過的創作留下一些記錄,紀念作品的同時,也紀念消逝的青春與努力。既然已經有了記錄,我逐一過濾,把多年來收藏的許多書籍,分贈各方友人以及圖書館,鬆了一口氣,也紓解了儲藏室裡沈悶的壓力。 書櫃裡,一直被存留著的是一批一九八○年代前後的文學作品,時報、爾雅、林白、皇冠、業強……那是我刻意保留的區域,見證一段值得懷想的年代。沒有電腦的八○年代,憑著對設計的狂熱與執著,在摸索、探測、跌跌撞撞中想像、編造出意象的時代。那時經濟正起飛,文學、藝術、青春旗幟正昂揚。面對著東西方洶湧而來的文化狂潮,在簡陋的設計環境裡,人人都胸懷文藝大夢,無懼也無悔,只是勇猛的直闖前衝。 甫出江湖,僥倖的一頭栽入那時的報業龍頭媒體,說來真的是夠幸運,初涉職場就順利的擠進人人夢寐的報社,是我們那時期同夥的夢幻工作首選。儘管職場本身其實艱辛而繁雜,除了基本的技藝涵養,還得有足夠的耐力。報紙的編輯作業都在夜間,每日傍晚上班,工作持續到凌晨兩三點,我們自嘲是「夜間部」,永遠見不到陽光的一群夜貓族。 那時期我花了很多心力在插畫創作。除了在報社的上班時段,其餘時間,大多仔細的使用Rotring針筆逐筆刻劃精細的黑白線條插畫。西德產的Rotring-0.2針筆又細又精密,稍稍不慎就會堵塞筆頭,偏偏那時就是執著於細膩的亂線筆畫,幾乎就是以昂貴的針筆畫素描的心態在繪製插圖。至於為什麼那麼堅持,一直到現在還是沒有任何想法。那時報紙以及稍具規模的雜誌,一張黑白的插畫稿費是500元,剛好足以購買一枝進口的Rotring-0.2針筆,投資報酬率實在不像話,何況,因為耽溺於針筆線條的細膩,平均三張插畫就要消耗去一枝針筆,現在想來都還心疼。抽屜裡我仍存留著一堆殘廢的針筆和墨管。 後來,我替這些極度不合投資報酬率的黑白針筆插畫找到新的出路。在圖片來源匱乏的八○年代,封面設計幾乎是最美好的設計版圖了,除了優渥的設計稿酬,還可以大剌剌的留名封底,與出版社及作者共享盛名之愉悅。但是封面設計屬性畢竟特殊,介於文化與商品之間,卻又不純然具備創作的自主性,周旋在出版社、作者與市場之間。我把插畫作品運用到封面設計之上,解決了圖片來源的難題,有些畫作經過設計成為效果不錯的封面作品,這樣的設計一度成為我在設計上的慣性風格。 藏書久了,難免洩漏出年歲的久遠。泛黃的紙頁上,現在看來略嫌擁擠而粗糙的鉛排字體,很難討好閱讀人的眼光。但我們都驚艷過,當那書在那年代風光出版,並且一路就這麼久遠的被珍藏,儘管書櫥空間擁擠,卻從來不曾有過放逐的念頭。相較於現今百花綻放的出版包裝設計,有些簡單質樸的設計,反倒令人眷顧,彷彿沾染了些懷念的時代裡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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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雨雞鳴
記得第一次辱獲文學獎時,在座談會中,想起尼采「一切文學,余愛以血書者」這句話,不禁言道「文以載道是個人寫作之動力;道是什麼?真、善、美也!」多年來,我不知道自己是否一以貫之;不過可以肯定的是,多少晨昏朔晦,筆耕不輟的動力,確是來自於一股無名的感動;無法狀之的淑世悸動! 讀聖賢書所學何事!是「彼眾昏之日,固未嘗無獨醒之人」的自許?還是踵武「一行傳」中,那些守死善道,志行高潔的的風範?社會學家席爾思(Edward Shils)對此傲骨的認知是:在各種高級文化中,知識人都因為他們所追求的真理,而產生一種「自重」(self-esteem) 的感覺。的確,諸如柏拉圖、亞里斯多德等,都有過與子夏、子思、稷下先生等「王者師」的經驗。因此,他們在出入辭受之際特重分寸,「孟子」一書即是明證。就此而言,中西知識人「自重」的精神是有其心理依據的。 就因如此,所以身為知識人更要有力挽狂瀾的使命感;因此,余英時先生不僅在《知識人與中國文化的價值》中,對知識人振民育德的責任賦予以微言大義,早在他多年前鉅著《歷史與思想》中即疾言:所謂歷史潮流不可抗拒說,應轉化為「只是沒有去抗拒而已。」(The irresistible is often only that which is not resisted),因此中西傳統史學上的褒貶(Praise and blame)論,仍有它現代意義。 這原因我們也可藉羅素觀點來闡釋;羅素在「西方哲學史」自序中言:哲學家同時是「果」(effects),也是「因」(causes)。他是果,因為他的思想離不開他所處的政經環境;他是因,因為如果幸運的話,他的思想成為一般人的信仰,便可以塑造後來的政經環境。 此種因果論,遍見史冊:文藝復興,有賴於知識儈侶的傳道論述;法國大革命,何嘗不是受到盧梭、孟德斯鳩的影響;而康德、黑格爾的哲學,誰能否認對日耳曼民族的統一沒有影響?更別談愛因斯坦的相對論對世界之改變。就因如此,所以孔子雖有:「道之將行也,命也;道之將廢也,命也。」的知命論,但終究不能限制他的使命感;作《春秋》,倡微言大義。所以他被贊為「知其不可為而為之」的人。可見孔子雖知命,卻不向命投降。進而言之,就因為因思想可以創造時代,所以人必須對歷史負責,尤其是任重道遠的「知識人」;這應是春秋筆法的思想所在。 「斯人有傳,學者有師,君子有所恃而不恐,小人有所畏而不為!」就此面向言,余先生是當之無愧的;不僅在他力折異端的無懼;重挫中共當局的擔當,更在於他對中國文化的價值之系統整理、提煉闡釋的風雨過程。多年來直道而行,始終如一,誠所謂讀聖賢書所學何事,余先生確是風範所在;風雨雞鳴,不正如此? 倡導見樹更應見林的人文思想,經濟史學家乃孚(John U Nef)認為,任何時代都需要少數具有原創能力的思想家,提出新的觀念來倡導學術,而這種新的觀念往往是來自新的問題,而新的問題,又往往需要有橫跨科系的思想與閱歷的浸詠功力。具有此種學養的人,方足完成顧亭林所謂:「啟多聞於來學。」此種渾厚的思想,對身負風化成習的知識人尤為重要。 五四當年的知識人,雖深烙著科學與民主的烙印,遺憾的是,這些啟蒙運動者,不但情緒性地反傳統,對西方的學術源流,也僅停留於浮光掠影的常識認知,更別談對西方思想的邃密省察;「常識」性的口號於焉取代了精確的「認識」。且以「科學」為例,中國人迄今仍未真正認識到西方為真理而真理,為知識而知識的精神。五四以來,中國所嚮往的西方科學,其中科學成分少而科技成分大,「形式主義謬誤」就是顯例;我們大致可以認定,其原因應與欠缺渾厚深遠的思想有關。 就此面向言,觀余先生之著作,其論述之深入;態度之嚴謹;觀照之精微,不僅讓我們清晰認知中國文化安身立命處,身體中西文化論辯的至道,更讓我們於春風拂面中,恍然而悟:所謂傳統「士」的繼承人;現代「知識人」的表率;乃孚(John U Nef)期待的思想家;乃至所謂「繼往世之絕學,開萬世之太平」之境界,不正是余先生?其系列著作誠足為有志氣的知識人選為讀本。 朱一新曾說:「考證需字字有來歷,議論不必如此,而仍須有根據。考證須學,議論須識,合之乃善。」觀余先生之書,率以此方法論述。優點誠如朱一新所說;但以余先生治學之深厚,筆觸之深邃,每一論點,往往涉及到中西文、史、哲各領域,卷帙之富,品目之繁,令人浩歎,再加以或許為了全面觀照之故,乃至在文字斷讀上,恐非一般初學讀者所能體領。對於品讀悟道之功能,終有難窺堂奧之難,雖說瑕不掩瑜,終是為憾,且提出以為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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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理法,是非不分?
親友故舊,左鄰右舍,婚喪喜慶,人情世故。同鄉會,宗親會,同學會,職業工會,社區發展協會,愛心志工會,XXX協會等等;只要有人群居住地,只要有人言發聲處,就會有人論是道非,就會阿伯阿婆到處走。人多嘴雜,口是心非,笑裡藏刀,虛情假意;鄉里鄰弄間如此生態,任誰難避免?敦親睦鄰,守望相助,里仁為美,與人為善,這都是促進社會和諧的原動力,也希望能把鄉里間的和樂氛圍保持下去。 有道「他鄉遇故知」是人生一大樂事,因為,離鄉背井單身在外打拼,舉目無親冷暖失措寒心,忽聞母語鄉音之熟悉親切,忽見同鄉照面而立之激動,脫口疾呼「老鄉呀,老鄉!」這就是同鄉的情感,往好處看是有人可相互關照,往壞處看可能會結黨營私。老鄉,不見得老,也不見得香。但是老鄉就是老鄉,在對外「謀取」共同利益時,老鄉自然就香了。尤其是小地方、小人口的鄉里,在茫茫人海他鄉中,能碰到一位同鄉,當真樂不可支。 有了老鄉的出現,就如同親友故舊,左鄰右舍的相聚,於是婚喪喜慶,人情世故就來了,利害關係也現身了,小圈圈就會慢慢地圍起來,有好康的要如何平均分配?或是誰吃大?誰吃小?總是要有人來仲裁分配,來喊大聲公,如此,「老大」於焉冒出,帶頭者便大條了。 鄉親應該要很親,鄉親也應該要很團結,但是不能因為是鄉親,就可因循茍且相互取暖而營私。常言誤導「情理法」是我們的行事態度,凡是遇到任何越軌不法之事,第一想到的就是有那一位鄉親可幫忙,是否有交情?交情夠不夠?深不深?可不可以找他幫忙。第二才想到這件事我是否有道理?站不站得住腳?第三才想到我或對方誰合法?如不合法,要怎麼辦?這些思維,就是走同鄉濫情之路,不會先考慮「法」的嚴正性,只會先想到「情」的關係性,如此,就會「是不是,非不非」,是非不分,黑白不清,違法亂紀而自食惡果。 金門鄉親在法治觀念上,大多欠缺現代工商社會的法律素養,小自各種車輛行駛的交通規則,大到雙方契約法條之?正,總是以「差不多先生」自居,如果對方要求嚴謹,反遭取笑小題大作,說你不相信他;酒後開車說沒問題,路很熟,一下子就到了。種種看似小違規偷機之事不斷,萬一被逮到要法辦或罰款時,才來大呼小叫,哭天嗆地的說執法者沒人性。 小地方真的就如此化外之民嗎?不是天天高呼要走入國際嗎?怎麼如此不懂「法理情」呢? 「情、理、法」雖然讓人表面有溫暖,但終了反而事理不清,價值錯亂。「法、理、情」雖然一開始讓人心生恐荒,但終了反而事理分明,價值撥正。金門如果想要向前走,金門的鄉親就要澈底反省改造舊有思維,並以全新的態度:「先講法、再論理、後訴情」來表現給世人看。尤其是地方首長,民代,公部門,各級學校,都要帶頭作用,以身作則,無偏無黨。不然金門永遠就是如此的金門,別夢想天上會掉下大餅來。 醒醒吧!濫情非情,老鄉不香,「情理法」不去,「法理情」不張,金門就爬不起,鄉親也就沒人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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需要算命嗎?
孔德是一位哲學家兼社會學始祖,曾經對人類認識與解釋知識是先由神學,進而玄(哲)學,再進入以理性為主的科學。無人會不承認今日是科學時代,但是為何訴求非理性的各式宗教卻愈來愈興盛? 依內政部登記的各種宗教:佛、道、耶(天主、基督等)、回、一貫道等估計約一萬五千所;不合法的約十倍,無怪乎五步一間廟、十步一間堂。台灣一年各式宗教市場估計每年最少新台幣二十億以上商機,「三月瘋媽祖」大甲媽祖廟單三月添油錢至少二億以上(帶動週邊商機約三十億元)。 科學與宗教是否成二律背反的矛盾現象?以西方中世紀神學為例,世間一切榮耀歸於上帝。因為聖經說:上帝以七天時間造宇宙、自然、人類及萬物。但從理性時代來臨後,聖經的權威便一再受到挑戰:一是天文學的挑戰,哥白尼地動說破了聖經「地球是宇宙的中心」的權威,這是人與神的疏離。二是自然學的挑戰,來自達爾文的進化論,「人的祖先是猴子」打破了人是上帝依其肖像造出來的,這是人與自然的疏離。三是來自社會學的挑戰,依聖經說人應相親相愛,但馬克斯卻說你是有錢人,我是無產階級,我要鬥你,這是來自人與社會的疏離。四是來自心理學的挑戰,聖經說我是一個完整的自我,但佛洛依德卻說:自我(ego)是一個本我(動物性的我)與一個超我(神性的我)在無時無刻中鬥爭下呈現出來的,這是來自人與自我的疏離。五是來自物理學的挑戰,人呈現一堆質子、中子與電子,人的主體性不見了。 人在一連串的自然科學下疏離,呈現出以物化、量化來衡量人的價值,其結果必然是:「借問你一個月賺多少」、「你在哪兒高就」接著就是一連計量:位高權重或有錢的大爺或是地位卑下或貧窮人家,所呈現出來的態度大多是眼睛望上或往下,眼神是奉承或睥視。 人為了呈現出所謂價值感,只有在世俗的價值體系下鑽營;無奈人常在有限的條件下呈現出「不如意者十之八九」,十之八九之人常問神占卜。 本人雖在大學院校面授易經與人生,但從不輕易為人卜卦算命,因為自從學生時代唸到大過上六爻時,爻詞「涉水、滅頂,凶,咎」,即感天命合該如此死得其所,雖死無罪。大過卦象本是外槨凶象,上六爻居全掛之上,陰居陽之上又下無應,凶險之極。爻詞「涉水、滅頂,凶」是合乎推理,但最後「咎」二字卻值探究,因滅頂而死違背易經生生之義,自是凶無疑;死應是大有罪,卻為何無罪?原因人身處時空變易而有不同身分,在某一時空中,所做所為是否合乎其身分?譬如一位士兵身處衝鋒陷陣當下之時空,其不死者幾希?死即死而,死得其所,如是雖死何憾?然而畢竟是死了,是凶不能是吉,故說「無罪」。 本人常勸學生與其去算命,不如常常反問自己在這種時空環境下「這樣做對嗎?該嗎?心裡安嗎?」如果答案是冷靜、理性而不是意氣的話,肯定的就去作,否定的就不能作。至於結果如何,那是天命,不能也不需回答,只能各安天命。如此,還需要算命嗎? 西方人看心理醫師,中國人不是沒有心病,縱有心理醫師也不願去看(看了不就表示自己是精神病人?)但卻樂意去廟裡抽籤算命,因此廟祝或解籤人或算命師,幾千年來一直扮演心理醫師的角色。一個人如果有什麼解不開的人、事、時、地、物,到廟裡抽籤解迷或找一位算命師吐口水,如果可以減輕一點心理壓力,未嘗不可。 其實自己的問題自己最清楚,只是不願意面對現實而已。透過一位算命師,玩些八卦、紫微斗數或是星象等遊戲(算命師一定要讓聽的人聽得頭頭是道,卻什麼也不知道,最後提示語才有效),有時算命師什麼都不做,只需聽你訴苦講話即可;最多奉勸或期勉幾句也可達到效果,因為它是一套心理治療與遊戲而已。 易理,只為聖王卜,不為世人卜;只為國家大事卜,不為私事卜。 為國家大事卜祭祀與打仗二事,卜人或史官所解也可以是軍師,故吉不一定吉,凶也不一定凶;端看卜人或史官的參謀智慧與對大局的判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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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設小說
近年來,中外小說的寫作有越來越走向技術化的傾向,一九九六年,美國著名的《哈波》(Harper's)雜誌刊登了一篇佛蘭詹(Jonathan Franzen)的文章〈夢想的機遇:影像年代寫小說的理由〉(Perchance to Dream:In An Age of Images, A Reason to Write Novels),批評美國小說與社會、人性背道而馳,後現代小說當道。幾年前,張大春也在《聯合文學》發表文章,談論何以好看的小說越來越可遇不可求。
的確,在沒有電影、電視劇的年代,人們對故事的需求靠著閱讀小說來滿足,電影的聲光影像又有文字達不到的炫麗刺激,開啟人們視覺、聽覺上的無限可能,好看的小說,似乎已難與電影競爭,遑論那些學院式的嚴肅小說?小說如果有存在的理由,那是因為文字仍然有一種想像之美,《紅樓夢》中林黛玉、薛寶釵在每個讀者心中都有不同的想像,但拍成電影電視,不管誰來主演,都會和讀者的想像有所差距。小說也有影視做不到的描寫、敘述功能,尤其是敘述者在評論或作心理描寫時,影視語言(鏡頭)便不及文字能克竟其功。影音時代,小說仍有存在的空間,但不可否認,我們越來越難讀到像艾柯(Emberto Eco)《玫瑰的名字》(The Name of the Rose)、昆德拉(milam Kundera)《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The Unbearable Lightness of Being)、格林(Graham Greene)《愛情的盡頭》(The End of the Affair)、布朗(Dan Brown)《達文西密碼》(The Da Vinci Code)之類的好看小說,小說成為作家競技遊戲的結果,是使小說只成為學院中批評課程操作批評理論的文本。
後現代小說最典型的代表作是英國作家符敖思(John Fowles)《法國中尉的女人》(The French Lieutenant's Woman,1969),在書中,敘述者諧擬一百年前維多利亞小說的技巧,描寫一個叫莎拉(Sarah)的女子,在海邊等候她法國中尉的情人,村中人皆視她為法國中尉的情婦,惡名在外,也使男主角查爾斯不敢愛她。查爾斯最後發現,原來所謂中尉情婦只是障眼法,莎拉竟是處女之身。在小說接近尾聲的第五十五章開始,敘述者說他是活在二十世紀的人,就得寫出符合現代生活的小說,於是他拿出一個錢幣投擲,來決定小說的結尾,這部小說因此有了三個不同結局。因為在小說中,作者化身的敘述者具體與他的讀者來討論小說的結局、情節種種,因此這類的小說便被稱為後設小說(metafiction),意即關於小說的小說。
後設小說的名著還有意大利作家卡爾維諾(Italo Carvino)的《如果在冬夜,一個旅人》(If on a Winter's Night, A Traveller),也是一部關於小說的小說,這部書由框架故事和嵌入小說兩部份組成,讀者在閱讀一個故事,正入港之際,敘述者卻說,書頁裝訂錯誤。你的閱讀因而中斷,被迫轉入另一篇小說,如此反覆再三,前後共有十部不同的嵌入小說。
總之,後設小說質疑小說寫實的可能,大玩文字遊戲,力邀讀者介入小說寫作,又以自我指涉(self-reflexity)在小說中議論小說寫作。八十年代以後,台灣作家張大春、黃凡、林燿德等都曾著力於後設小說的實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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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陳文慶《戰地兒女》
葉連鵬在撰寫《澎湖文學發展之研究》時,曾考量作家的「全台知名度」、「作品描寫澎湖的比例」、「對澎湖文學的影響力」等三項因素,並依其身分、戶籍,分成「在地作家」、「旅台作家」、「流寓作家」等三種類型加以討論。「在地作家」、「旅台作家」籍貫都屬澎湖,「流寓作家」是指原來跟澎湖沒有關係的人,因為工作等緣故,曾在澎湖短暫居留或最後定居澎湖的作家。葉連鵬的劃分法,也適合金門屬性,但為了強調金門現代文學特色,彰顯地方性格,「短暫居留」者不予考量,而採最後在金門長期定居的人。依此看,溫仕忠、陳文慶等作家,即符合「流寓作家」,但因為作家家數少,長期居住金門者,已跟金門人無異,在劃分上還宜屬「在地作家」範疇。比如,陳文慶在《戰地兒女》一書,即藉王進燦,表明心跡,「我覺得我這一生前途事業,老婆孩子,想不到都是在金門獲得的。」旅居金門的外省籍作家,都變作戰地兒女了。 金門文學叢刊出版三輯,發表三十位作家作品,除了少數優秀作家尚未有機會列入叢刊出版外,三十位作家堪稱金門現代文學的代表,陳文慶亦以《戰地兒女》收錄第三輯。 陳文慶,福建省仙遊縣人,因逢戰亂,早年輟學,投筆從戎後,自修苦學,參加國軍隨營補習班,考取高中同等學歷及格,文藝函授班結業,自民國五十年軍中時期起迄今已有四十餘年寫作經歷;作品散見《忠誠報》、《忠勤報》、《青年戰士報》「新文藝」、《革命軍》、《金門日報》浯江副刊;著有長篇小說《故園情深》、《痴情女》、《戰地兒女》、《浯島鄉情》等書。 陳文慶著作以小說為主,《戰地兒女》收錄〈戰地兒女〉、〈浯島鄉情〉兩個中篇。〈戰地兒女〉描寫國軍退駐金門後,全島駐滿部隊,構工、訓練、戰備……火藥味愈來愈濃,緊接著「古寧頭戰役」爆發,全島軍民團結一條心,發揮「軍愛民」、「民敬軍」精神;〈浯島鄉情〉敘述遊子離鄉背井,後返回故里,對故鄉產生無限眷戀的情愫。 陳文慶勾勒下的戰地風貌是溫文、敦厚的,金門人在他筆下則任勞任怨、樸素篤實,而儘管身處戰地,愛情之苗仍從砲火跟廢墟中勃發而出,如〈戰地兒女〉中的王班長跟秋華等多對男女的愛情關係。愛情跟性,在金門傳統社會本屬禁忌,蒙上戰地色彩之後,就更隱晦了,陳文慶用抒情跟浪漫筆調,寫了不少愛情小說。 陳文慶描繪金門人篤實、樸實,卻在愛情塑造上流於浮面,如〈戰地兒女〉中,月桂讚美秋華姊越來越漂亮,秋華姊說她已經老了,月桂卻說,「老什麼?三十如狼!四十如虎!」秋華姊感嘆年華,卻被月桂以「性」詮釋,年輕如月桂者,對「性」能如此了解嗎?這番談話跟陳文慶筆下的金門人物性格亦見出入。 「小說」是自我的投射,「愛情小說」也是,陳文慶投射出來的,是浪漫、光明,卻也疏於真實,而缺乏深刻。縣籍學者石曉楓曾在《金門文藝》發表〈烽火下的浮世情懷〉評介陳文慶《戰地兒女》,提到陳文慶出身軍旅,卻少戰爭描繪的遺憾,「關於主要人物的男女對應關係,在情節發展的開端便已底定,如此自少波瀾懸念,讀之不免殊少興味」、「人物心態描寫及對話裡,對於人世陰險的體會、對於戰爭是種復仇行為的討論等等,或有突兀、或顯偏差,凡此作者都可再作斟酌」,而人物塑造也有扁平化的缺陷。 陳文慶在《戰地兒女》自序裡說,「文學基礎淺薄的我,竟敢斗膽將戰地金門的偉大事蹟寫下來,明知道寫作是很苦的,還是偏偏執著的寫下來」。作為一個「異鄉人」,最後落腳金門,把金門當故鄉看待,且抒以文字,表達金門的人物跟民風之美,用心跟誠意值得肯定。陳文慶的小說讓人想起四○、五○年代的「戰鬥文藝」文學,歌詠戰爭下人物情操的高潔美好,以及口號式的愛國呼喊,這或許是陳文慶出身軍旅、逢戰亂,輟學苦修的束縛,但缺乏大時代的敘述氛圍、人物描繪跟經營,這又是自己畫地自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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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石對話悟禪趣
我在公職服務時期,就久仰董朝來老師的大名,他真是教育界響叮噹的知名教師,堪稱是一位多才多藝,創意十足,才華洋溢的藝術、教育工作者。他除了在全國中小學科展累次三番榮獲大獎,揚名台、澎、金、馬外;金門盆景展覽比賽,政府機關學校重要環境的佈置,也少不了董老師獲獎和借重他的盆景。他公為學校教育、私為自己愛好,兩者他都能「玩」出卓絕的成果來,令人敬佩與羨慕。 以前舉凡到古崗村檢查環境衛生,或到古城國小作環境觀摩,大家都會想起順道去參觀董老師的盆栽,但為一般人所忽視的,在盆栽下方的那許許多多的奇異怪石,其實才是我的最愛,我愛賞他的雅石更較愛賞其盆栽,因為我有到處收集石頭的愛好。現在我家門口、庭院、陽臺、室內桌上、地板都陳列有我曾愛過的雅石,這些不起眼的石頭,有遠從美國黃石公園、澳洲黃金海岸、日本富士山的美麗與醜陋的小石頭,因富士山的黑礁石毫無一點美感,純粹為紀念而撿回家;臺東、花蓮的石頭我也珍藏,有一次我跟大學同學蔡永雄在花蓮海灘旅行,醉心觀賞滿沙灘遍地的美麗的石頭,可謂目不轉睛,突然發現一塊白色的巨蛋石,我好高興說,這樣亮晶晶的美石,怎沒被人撿走?我非常喜愛把它抱著走,走了一段路,實在太重,又沒袋子裝,永雄兄要我丟了,何必自討苦吃?經過幾次掙扎,最後還是丟了,可見不是沒人撿,而是如沒準備好,沒能耐拿走它。返金後連續一、二個晚上,作夢都夢見那塊白色的巨蛋石,你想我有多愛啊!在大陸各地旅遊,我也買了不少有各種圖景的雅石典藏;在烈嶼國中時,更喜歡跟地質專家林英生校長,到海岸邊觀賞美麗的崖岩灘石,林英生校長送我的烈嶼名石──黑蛋石,我現在還把它當文鎮把玩觀賞,這塊黑蛋石卻有貓空石的貓眼,才顯得特別,城中魚缸內那座「仙人倒臥」太武山型的青岐花崗岩,在烈嶼撿拾時,還勞林福德主任協助打包,才拿得回來城中陳列。我如此愛好玩石較之董老師可就太遜了。 董老師夫婦,鶼鰈情深,夫唱婦隨,兩人有準備、有計劃、有目標的遍佈撿拾浯洲嶼雅石四、五十年的歷史,令人嘆為觀止。夫妻和衷共濟,一起歷經風吹雨打,驅山走海,尋幽訪勝,踏破全金門每個角落,遍尋奇石異木,一生樂此不疲。他收集了二百多盆的盆栽、數千塊質精色樸的雅石,經他藝術眼光與手法,稍加雕琢,就能充滿它力與美的氣勢;雅石紋樣圖案,結構完整又變化多端;紋路細膩,輪廓明朗又清晰流暢;形狀秀麗而玲瓏有致各種巧奪天工的天然雅石。董老師這次從數千塊雅石,選取百塊石景有:諸佛菩薩、中西人物、飛禽走獸、奇花異木及山水景觀,他把它們安置拍照展示,使原本毫無意義的石頭,經他雕琢設計,再與每塊石頭對話,就能顯現其生命力與價值感,進而也可引導愛好者賞石的技能。本文標題:「與石對話悟禪趣」,禪趣是什麼?禪趣就像几上的那盆景,石中的那圖案,墻掛的那字畫,菜餚裡的調味品。如果在我們的生活中加上這一點禪趣,人生的情況就別有意境了。董老師生活層次已由物質、精神,進入了藝術的境界。 今年榮獲金門縣文化局贊助地方文獻,而將出版的《浯洲嶼雅石百石集》,出書意義至為重大,將來勢必成為曠世奇書,留傳金門後世,告知世人原來家鄉金門還有這些稀有珍品,令人愛不釋手的雅石,進而揚名中外,更期許金門雅石,也能為地區觀光事業,貢獻一份力量。我第一次有系統欣賞董老師的雅石創作,是去年金門縣教師退休協會理事長鄭慶利,首屆舉辦會員書畫文物展,董老師展出他部份精彩作品,就令前往參觀的李炷烽縣長等貴賓大加讚嘆。 非常榮幸在董老師《浯洲嶼雅石百石集》大作出版前,他特駕臨寒舍囑余撰序,如今讓我才能更深刻認真觀賞到他全書作品,獲得更多禪趣,啟悟不少禪道。諸如:「觀音」,黑心石,鏡面呈現出輪廓、造型、姿態的觀音像;「彌勒佛」:硬沙岩含石英,形如挺大肚皮的「彌勒佛」;「濟公活佛」:花崗片麻岩,「頭戴僧帽,身著袈裟,胸懷唸珠」模樣,這些形似圖案的雅石,基本上要我們「心中有佛」的思想,才能看得見他們的容貌。「太武雄風」:很像我烈嶼撿回的「仙人倒臥」太武山形狀。「使人有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肅然起敬」之想像。「坎仔石」:它是一座突出懸空大石的縮影。才令我們想起懸空大石下煮茶品茗,「巖下煮著茶,三五知己,博古論今,人生有此,不亦樂乎!」的感慨。「聞道」:煌斑岩的師者,宛如臺東友人送我西瓜石的一尊聖者。「師者,所以傳道、授業、解惑也;所謂以知問於不知,以能問於不能,不恥下問,則近道矣!」欣賞雅石就像我們欣賞晚霞,霞暮迷人,變幻無窮,你想說它像什麼就真的像什麼!沒有一定的具體標準,希望您參加賞石行列,增加人生的一點禪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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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光偶感
從政治本位來說,金門是台灣的離島,從地理環境來說,金門是大陸的離島,島嶼的封閉與隔絕,島嶼的自然與原始,金門都有,也因如此,沒來過金門的人,對它充滿好奇,來到金門的人,對它保留的山光景色、文化遺產、親切人情,都充滿讚語,確實金門的新鮮空氣、歷史古蹟、閩南古厝、戰爭遺址、自然生態,都是稀有的觀光公共財,只是這些資產,就在金門的後花園,舉目可見、觸手可及,金門人對它並不會感到特別稀罕好奇,認為它很便宜,但對初次或很少來金門的人,卻視為瑰寶,為何會有如此認知差距,這應該反應了經濟學上的供需問題。 「物以稀為貴」,是普通的道理,對台北人來說,陽明山是他們的後花園,經常看到,容易去到,對他們的引力也許不會比要坐飛機,有點像出國的感覺才能來到金門的稀罕,因此到了金門,心情經過轉換,內心是充滿輕鬆舒適與喜悅,所以都說金門好,是人間天堂,適合發展觀光業,確實金門施政當局亦以此為鵠的。 自從金門少了駐軍,百姓對觀光充滿憧憬,可是官民之間好像磨合得還不是很緊密,「你準備好了嗎?」,變成民間經常質疑政府的口頭禪,機會是留給準備好的人,是大家都知道的道理,絕大多數的老百姓對觀光發展也許一知半解,因此容易有所非議,這是因老百姓的非專業而隨之的專業,他們沒有錯,而對政府官員來說,他們領一份公帑,他們何嘗不知道錯過發展的時機,就是機會成本的增加,或是永遠的失去機會,他們何嘗不會心急呢? 其實一體都是兩面的,就以「建橋」來說,如果能從大金門建一條連接到小金門的橋,再從小金門連接到廈門,這樣是可以減少時間的間隔,有人視為順理成章,會帶來人潮與錢潮,但從另一角度來講,如果三天兩頭都很方便可以來金門,觀光數量是會提升,但觀光客願意付出的代價也許會變低,也許經濟的邊際效益會降低,因為門檻變低了,就像廠商大量生產,生產的成本變低,價格自然也變動了,觀光客容易來也容易走,一天可以來回,也許留不住的是客人,留下的是垃圾,因此「建橋」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恐怕也是各自表述吧! 金門要發展觀光,有什麼可以賣的,如果能夠製造「排隊現象」,就像好吃的麵線糊,即使要排隊半天,才能吃到一碗,但識途老馬也甘心情願,那要如何讓觀光客到金門,獲得最大的滿足,而不是撿便宜貨,確實是官與民要互相信任,共同來尋思對策與行動的,我們的觀光櫥窗,到底還可以擺那些商品,吸引客人來消費呢? 如果金門有像澳門一樣的「葡萄酒博物館」,從酒的誕生歷史、從原料的種植收割、從村夫農婦的服飾衣履、從釀酒的製造過程、從飲酒的杯皿器具、從各種年份的酒品展示,用圖照、文獻、影片、櫥窗、裝潢、模型,讓大家知道整個高粱酒的生命故事,那這酒喝起來是不是多了一份文化的甘甜,參觀「酒博物館」,多多少少可以消磨訪客一些時間,也讓他們駐足品嚐一杯好酒。 如果金門有像馬祖一樣的「民俗文物館」,外觀融合當地的民居建築元素,展物內容從地理位置、移民歷史、食衣住行、產業活動、民俗信仰、生活器物、禮俗文化等,以碑碣、模型、圖照、實物、文獻、音樂等為媒介,盡力呈現當地的文化內涵,那是不是也會叫人驚嘆島嶼雖小,生命卻豐碩巨大。 澳門與馬祖都是濱海小島,距離我們很近,都有部分的產業是觀光業,我們和他們,方向不同,發展的時間有早晚之別,但不管是有形的或無形的觀光資源,只要可以發揮歷史的推測與想像,可以吸引人,可以創造獨特性與稀罕性,就具有消費價值,方向對了不怕路遙遠,除了抱怨,更需要大家下手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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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籃賽感受美國文化真正的熱度
前幾天,激動的波濤,一直拍打著我的心湖,濺起一波波感性的浪花!因為我在美國留學的母校堪薩斯大學(University of Kansas),神奇且幸運地贏得了總冠軍!距上次總冠軍,已是二十年了,當年我正完成學位,準備返國。 美國不愧是籃球王國,他們大學籃賽尤叫人瘋狂。每年所謂的「三月瘋狂」(March Madness),把大學籃賽推入最高潮,直到四月初總冠軍出爐才稍歇。總冠軍的慶祝,是瘋狂的,在家鄉父老面前遊行炫耀、分享榮耀。常常,把整個城鎮的慶祝熱情,燃燒得沸沸揚揚,好幾天才會稍熄。一九八四年,我在堪大就躬迎其盛,大開眼界,感動之音符,至今仍在我心天空旋繞、旋繞! 美國大學籃賽的熱度,從死忠球迷徹夜排隊買季票燃起。這些球迷,數十到幾百人,常化裝打扮,從髮型、加油的標語到服飾,標新立異,搶盡了觀眾席的風光。他們的加油聲,幾可掀頂;他們的歡呼聲,感染全場。這些死忠,常隨球隊南征北戰,每場必到,是燃燒籃賽熱度的原料。球隊的戰績愈佳,他們的人數愈多,熱度也愈高。 一場籃賽,是一場戰爭。賽前數小時,交通人員剷雪清路,員警管制起交通,如臨大軍壓境。以我所在的堪州勞倫斯(Lawrence)鎮為例,平常寂靜的鎮容,當晚有球賽,就會把小鎮染得熱鬧非凡,人車鼎盛,整個城鎮活絡起來。球賽一直是美國人生活的要事,美國文化不可少的一塊。 和許多大學一樣,堪薩斯大學自己有一座室內籃球館(名叫Allen Fieldhouse),內有一座籃球場,二萬人左右的觀眾座席,一間陳列如張伯倫(Wilt Chamberlain)和汀.史密斯(Dean Smith)等傑出籃球校友的相片與豐功偉績,還有販賣爆米花、香腸和飲料的小鋪。留美期間,我常去館內看球賽。堪大是有歷史的籃球名校,所以,場場爆滿。冬日,館外,下著大雪,寒氣刺骨;館內,吹著暖氣,加上觀眾的熱情,燒成一片火海,一時忘了是極冬還是酷夏。 球賽的狂熱,隨比賽之開始而加溫,球場上球員的一舉一動,觀眾給予最熱烈的反應。那叫喊聲,那噓聲,那鼓譟聲,那掌聲,那腳踏地板聲,聲聲入耳、聲聲響徹屋頂、聲聲震入雲霄!這也難怪美國人對籃賽或其他運動賽事,如此狂熱、如此癡迷。因為,平時工作場上的壓抑,生活的不如意,盡付諸球館裡一波波的吶喊、一滾滾的尖叫!彷彿,在吶喊中,他們的身體獲得了舒展、解脫;彷彿,在尖叫裡,他們的心靈獲得了慰藉、昇華! 觀賞一場美國籃賽,如演出一齣戲。每位觀眾都是演員,都扮演一個角色,一個自導自演的角色,一個隨球賽起伏而編寫劇本的角色。在球賽館裡,每位觀眾都是戲劇的創作者與表演者,有權選擇自己喜歡的喜怒哀樂表情,調整自己喜歡的抑揚頓挫聲量,做出自己喜歡的緩急輕重動作。這可能是美國球賽吸引人的一大要因吧!不親身體驗,恐難想像;我親身體驗數次後,終身震撼、終生難忘。依此看,球賽是美國文化的縮影;美國文化是熱情的、參與的、行動的、創意的,充分反映在球賽,在球員的奮戰,在觀眾的熱烈響應! 到美國,不到現場觀賞球賽,就不算到過美國,不將身心投入球賽的瘋狂中,就不能深刻體驗到真正的美國文化和精神。其實,籃賽只是其一,棒賽與美式足球吸引的觀眾更多。只有在球場或運動場上,才更能看得到美國人的活力與熱情。我相信,美國的富強和國民身強體健有不可分的關係。或可說,球賽和許多運動奠定了美國富強的基礎。我想,有件事可以肯定的,那就是,若把運動從美國文化抽離開來,美國就什麼都不是!美國文化就要重新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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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語樹音──對妳說人.土地.命運的事
「還沒有記憶的時候,你就闖進了我的生活。妳是誰?冥冥時空中,何處是你的家鄉?哪裡是妳的歸宿。妳知道嗎?我叩問過一萬次關於妳的謎。」…… ──劉載復<我對命運這樣說>(1988) 「萌長的花與樹,比擬人類的生命之史,說來寧謐。……我常年思索的,亦是身臨花樹之前,恆常試讀淨心解讀花語樹音,如果是一朵心靈的解語花,猶若戀人般地抒情言心;假使是一株智慧的知音樹,彷彿哲人般地啟蒙如偈。」…… ──林文義<以織錦為名>(2007) P.R: 妳還記得妳那晚在僑園麗山廳宴客的菜單?「和風蔬果沙拉、懷石生魚片、晶透中排翅、蒜茸蒸明蝦、東港深海魚湯、當紅炸乳鴿、叉燒酥+明蝦卷、美式蛋糕、時令鮮果」,喔,還享「招待脆皮雞半只」。可憐未歸的盧根,許是餓昏了,一人啃下三隻「當紅炸乳鴿」,而常是三餐併一餐吃的我,好不到哪兒,撲向那「半只脆皮雞」。 有花有樹有根,很感性的題目,但又很好笑的開頭對不對。 愚人節。清明前夕。盧根《伏碼.流影Ⅱ》影像藝術創作展在國父紀念館撤展的第二天,訂好上午十一時十五分起飛的遠航要回家了;領到登機證、進入候機室,排出的一長串隊伍裡,疲累不堪的盧根這才想起昨晚的約定,今天要跑一趟莊靈家、也要上山看我父親──他一直念著我父在千禧年過世時沒能來台北送行的遺憾。管他這一班正常起飛、接續可能霧鎖金門航班大亂甚至訂不到趕在清明前回家的機位;盧根決定演出生平第一次「跳機」。左顧右盼、他故作輕鬆地從登機隊伍轉一個身,再跟著甫下機的旅客往出口處走去。幸好沒托運行李。回到遠航櫃檯辦理機位保留後,他叫了輛計程車直驅淡水的楓丹白露──攝影家莊靈的家,為的只是要在台北市政府典藏他那件《風雲》影像作品的典藏證書「見證藝術家」欄處補簽一個名字。 這就是追求完美、接近「病態」的盧氏風格。說他、也是說我──報社的老友不也這樣說。 下午二時許,盧根來電,淡水往台北的捷運線上,人在忠義站。要他往回走,竹圍站等候。永明哥開車、樹森哥與我隨行;接到盧根。續往三芝鄉北海福座行進。 細雨濛濛。來到我父靈前。告訴父親「與我站在這裡的就是咱們古區隔壁村賢聚42號盧有丑的兒子、我的小學同學盧根──盧根陣啦,他從金門來看你──」 對著父靈說起賢聚。腦海忽然出現那座「路亭」的畫面。小時候與湖南老兵父親推著手推車到城裡東門市場賣青菜、辣椒,為避開清晨四時前哨兵持槍加拒馬的宵禁大馬路,父親常與我沿著圳仔溝那條古官道、又作賣菜路的幽徑走去,也必會在中途點、水泥柱上寫著「民國二十五年許天乞建」的賢聚路亭歇腳。在這裡可能撞見的人,長年一身黑袍、長得像魯賓遜、晃晃蕩蕩、喃喃自語說著清朝的話的「古區憨仔」,或者是與盧根早起要到金山池走動的父親「老盧」相遇,父親說盧家以前富有,專門跑金門、廈門的貨船,三十八年國軍來了,船給借走到現在還沒還。過了宵禁,離開路亭,穿過金山池、轉向莒光環湖道路,進城前,又會遇到一個人──養鰻苗、也時而持著獵槍打海鳥的老者,父親說他叫「許佑」,又補了句「他也是個在民間的情報員」。哈!以前在大陸打游擊,我的外省老兵父親,即使從湖南來到閩南進金門,村裡村外,似乎沒有他不認識的人、不知道的事。 P.R,羡慕妳有位留在故鄉的父親。我父長眠台灣、靜靜躺在北海福座八年了。一年之內,總會夢見他三、五次或者更多;今年的夢來得特別快又多。元旦、元月三日,兩次都是剛入眠不久的清晨六時許自清晰的夢境裡醒來;第一夢,看到父親的身影把古丘村10號──那一棟去年才伴我入鏡Discovery國際頻道《謎樣金門》紀錄片的殘破老宅修復好了,又高又厚實,也保留了原始「出磚入石」的一面磚牆;第二夢沒看到人,只聽見父親不知為何快步出門踩踏過的聲響。 給父親燒了一大把紙錢。盧根也跟燒;眼尖的他看到另一頭的爐亭有人燒的竟是「美鈔」,原來天國也搶「美鈔」,盧根趕緊拿起相機晃動「伏碼」、繼續「流影」。 父親今天應該很開心。看到自己的孩子也看見好久不見的老盧的兒子來看他。下山的路途,在一株自三芝鄉內移來的大樹前,告訴盧根,你臨時決定「跳機」多留駐台北一日的背後必有一個待解的「伏碼」,或說是某種「磁場效應」。我們等著吧! P.R,回程經關渡。手機響了。妳在士林。毫無預警地,這是我第一次聽見妳的聲音;半個小時後,妳趕到我們停靠的關渡站會合,這又是我與妳的初次見面了;儘管,早已在文字與故事世界不陌生的兩個人。眾人驚艷宛如芙蓉出水的美麗佳人,「你怎會有如此漂亮又有氣質的『粉絲』──」盧根毫未保留的對著妳我說出,又搞笑補了句「小心我們楊兄看到美女就會觸電──」 兩年了吧。妳甚麼時候不出現,竟選在這樣的日子、這樣的時刻現身。更難懂的是,妳上網讀我的文章,讀到的第一篇就是二○○六年九月六日刊在《浯江夜話》的那篇<霧島伏影──盧根《伏碼.流影》裡的隱藏>,受到觸動的心靈?妳進入了我的文學部落格(我這種人怎麼可能有部落格?一位從台灣到美國、現在又從美國到澳洲的友人跨洋為我建置的),妳上下左右跳著讀,讀到了我的島鄉、我的家族、我的流離,也讀到每一位被伏碼隱藏住的女子,當然,也從<霧島伏影>一路讀到<花開的聲音>的盧根。後來在與妳的對話、對流中,妳是早已讀到我生命中的那些「不和諧音」了;妳說,「有時,我強烈的以為,你是來自別的星球的外星人」、「我想,可能只有『孤獨』的痛苦才能產下『創作』這個孩子吧?誰讓你鍾情於創作這條路呢?」妳提醒我,「別太用力榨取你的心靈能量,一旦心靈能量乾枯,身體的能量也會跟著凋萎!」妳在讀我的同時,令我心悸的,是妳也曾不輕意、或不小心地透露出那埋藏在內心底層的心靈線索,「現在的我,只是靜靜地……順從地……在生命的長流裡漂泊……少了悸動!卻是多了幾分清透,眼前的景致,不再有霧……」。芳名與出生地都與花有關的女子,是「命運」嗎。妳在對我訴說命運的事?還是,我才更急切地要對妳說命運的事。 去年八月吧。與作家林文義、曾郁雯、林少雯及攝影家鐘永和等友人結伴,來到妳出生、花漾般的村落;名為「花宿」靜美民宿的夜裡,平素愛說笑的林文義忽地靜默,<以織錦為名>,生出一首小詩,「以織錦為名,旅人抉擇方位/舉月是夕照輕緩的暈黃/回首乍見竟是逐漸亮起來的北斗七星/那是花與樹,寧謐之原鄉/莫內和高更曾經臨摹/彷彿戀人最絕美的微笑允諾……」,花樹與詩,我想起百多年以前,妳們這塊花土的播種者巫修齊渡海到漳州帶回花樹的種籽撒下;我想,那些種籽中,有一顆是妳吧,萌芽之後,牽動著妳與這塊土地、這個花海家族糾結的命運吧;一如我的島鄉,比你們清朝更早的明萬曆,有鄉人落番到呂宋,密截番薯藤蔓帶回故里遍植,從此,「番藷島」、「番藷命」,也成了我、我的家族與這塊土地流轉的命運。 P.R,妳自花之鄉、我從番藷島,不同的出發方位,共同的台北大城,屬於我們漂流的命運在這裡產生了定點的交會。許多年以後,藉著文字互通漂流訊息的日子裡,有一天妳傳來「你認識陳裕堂?」我驚於妳不知何來的這一問,那位與我一前一後在澎湖當兵、具文人質感的知名插畫家;我收藏了他赴美留學寫來的第一封信,妳珍藏了他留美歸來在大學藝術講堂為妳作的一幅畫像。那麼,十幾二十年前,大學生的妳、社會人的我,已因這人有了潛藏的交集。我總記得陳裕堂在澎湖天后宮看海、遙想施琅與鄭氏王朝那場決定台灣命運的海戰時,居然說出「鄭氏敗了,今後他們的孩子怎麼辦啊!」 P.R。命運啊。土地的命運。個人的命運。永遠無法解或許也不必解的命運隱藏。在我的《浯江夜話》進入第三年、第九十篇的時候,花語樹音的延續對話。謝謝妳的出現、以及僑園那豐美的晚宴。愚人節。清明前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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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行腳‧陽光燦爛
三月,寶島的選情正是狂熱發燒時,我的行腳移往中南部,密集的搭乘高鐵往返許多地方,很快的每一條路線都走得十分嫻熟,接駁車路線也精準的算好可銜接的延伸路線,台中、嘉義、台南、左營,最後連以為沒機會搭上的桃園站,也因趕連場的造勢晚會而被安排接送上線,這一路上行行復行行,我的觀察筆記越寫越快,涵蓋面越來越廣,在各個場合交流、互動的盟友與戰友,也為我的生活留下一頁特別的記憶。 在一場場的「社區開講」會場,許多關心台灣這塊土地的人,為了「找回台灣核心價值」紛紛發聲、慨陳己見,形成一股動人的凝聚力量,他們說:如果士、農、工、商都看不到遠景,無能的政府就得坦承面對錯誤、困境,不能硬拗、硬騙,犧牲全民的福利,連未來前景也一起葬送……他們渴望建立兩岸共同市場,嚮往東協、歐盟一路走來的改革路線,期盼政黨輪替後可以良性、互利開發共同市場,也研究著新加坡政府何以可以創造經濟新契機,退稅、發紅包給全國人民,他們以香港為例證,坦言觀光將帶來經濟活絡生機,相信只有步步為營,擬出短期、中期、長期的經營策略,才能創造新的機會,他們憤慨、激昂的重申:一個貪腐的政府,單靠硬拗、硬騙,謊言終是撐不久,最後勢必要完全瓦解、破碎的…… ……然後我聽見會場裡的當地居民,用熱烈的掌聲回報參與討論的專家學者,也聽見他們心底呼應的吶喊聲:民主的真義,是人們可以做自己的主人,人人都可以做一個「有尊嚴」的人,愛台灣不是某些人的專利(品),不該扭曲、擴大省籍情結,他們相信:政策對,才有前景,也唯有融合、凝聚智慧,才會塑造新的競爭力,挽救台灣的經濟……… 深夜才結束的座談會,人潮逐漸散去,我沿著陌生的社區活動中心,漫步走回小小的旅館,飢腸轆轆的我,問到一間尚有營業的宵夜小店,在等候一碗鵝肉麵、一碟燙青菜的時刻,小店內一張圓桌圍著一群男女,正專注看著新聞,一邊討論政局、可能的選情發展,我聽見的聲音是:台灣一路辛苦的走過來,是一頁心酸成長史,只有以感恩的心,才能化解衝突……不該一味扭曲、指陳朝小野大,反而把真正重要的議題模糊化……他們慨歎「台灣錢淹腳目」已成過去,台灣曾經締造的經濟奇蹟:亞洲四小龍居首,現在不但已非金龍、銀龍、青龍、土龍,快敗退到連蚯蚓都不如了,哀哉,在他們連珠炮似的發洩情緒、憤慨言詞後,我看見他們倒滿一滿杯啤酒,鬱卒的一飲而盡………我拎著自己的宵夜,默默走回小旅館,深深的夜,在南部陌生的小旅館內,新聞正熱鬧滾滾的播報移師南部的藍、綠總統候選人的最新動態、行程,那些媒體追著跑的新聞畫面場域,我有的正好在現場旁觀,有的在地緣附近與宣傳車隊擦身而過,我十分貼近的感受到現場的沸騰氣氛,情緒也受到波動,但真正讓我感慨和關心的仍是在底層的民眾心聲,特別是弱勢族群、原住民、農漁民的發聲,他們切身承受著分裂主義之害,在省籍情結中不斷被羞辱污衊,這已非政黨輪替的問題,而是根本的「人」的問題,這些人的思維不會直接談「人權」這等文明的字眼,他們在口頭上也不善於與人辯證,缺乏專業的語言來爭取自己的福利,也不會刻意去談論社會安定的要素,但他們的怒吼聲音特別大,成群結隊的走上街頭,陣仗、氣勢大得嚇人……這一切,只因為他們無法求得基本的溫飽、無法獲得安分的生活……他們讓我聯想到一隻牛,正被一層層剝皮……他們失去的,不只是人權、尊嚴而已,而是生存權! 夜裡重新回顧、整理筆記時,我的心頭充滿落寞、哀傷,眼淚幾乎掉下來,但我努力收拾悲傷的情緒,因為三月展開的一系列中南部行腳,後面的路還很長,而我希望自己這一系列的觀察筆記,可以理性的逐步整合沿路所見,寫下一個大的前景議題,紀錄、驗證我們所處的時代,我希望站在人本的關懷層面上,寫出我們真實的處境,誠如「專家學者論政團」與會者在台上所言:誰也不能逃避開「中華文化」,這是祖籍、語言、文字的綿遠連結問題,不是任何一個政黨或政客可以切割、否定、根除的…… 我的行腳,在三月,主動走向中南部,思緒轉向影響深遠的政治議題,沿途紀錄民意、選情發展,首站來到潮州,一個小小的鄉鎮,當我上網查閱資訊,想預定最靠近會場的一家旅社時,便直接被問道:你支持那個顏色?啊,敏感的寶島三月,越來越緊張的倒數計時,人人心中都燃燒著一把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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丘丘與暴牙
丘丘終於恢復了往日的生氣,一雙慧黠的黑眼珠轉呀轉的,擺動著如皮卡丘般的閃電尾,又開始在屋內來回奔馳。兒子破涕為笑,緊繃多日的情緒這才獲得紓解,因為,丘丘已經病了近一週,換過兩家醫院,未查出病因,只能以症狀療法,把命運交給上蒼。 丘丘是一隻混血曼島貓,其身世得從牠的媽媽說起。近一年前,丘媽媽挺個大肚子潛至兒子的同事家生產,一舉得五胎,由於加拿大物價指數高,飼養寵物所費不貲,同事一人能力有限,於是在公司推動「幫貓媽媽結紮及認養小貓」活動,兒子便與其他四位同事各自領養了一隻小貓,並一起分擔結紮、預防針以及相關費用,算算每人攤了兩萬元左右。 領養過程十分慎重,由於出生前三個月是貓咪的「黃金學習期」,而最好的學習來自家庭,最好的老師是母親。因此,同事將五隻小貓留置媽媽身邊,舉凡飲食、排泄、洗臉、梳毛、肢體語言、防身自衛………等等,三個月內全部學分修習完畢,才親手將小貓交給領養人;為了幫助小貓適應新環境,不忘附上小貓熟悉的貓食、貓沙、竹籃和玩具。公司櫃檯是位老太太,喜愛畫畫,為了支持這個活動,特別送給兒子一幅油畫,題目是「男孩與貓」,畫的就是兒子與丘丘。 得到這麼多人的祝福,兒子自然視丘丘如手足,不惟細心照料起居,還讓牠登堂入室、同床共枕、同碗同匙,甚至親嚐貓食,藉以了解丘丘進食的感受。他們一起玩耍嘻鬧,人言貓語互吐衷曲;兒子放學回家,丘丘必倚門相迎;兒子賴床不起,丘丘會跳到他身上來個morning call(起床號)。 這下丘丘生病,兒子自是心急如焚,眼見貓咪躲在牆角,不吃不喝,虛弱地張不開眼睛,二話不說,趕緊送醫。沒想到進了獸醫院,才知道寵物在這裡是生不起病的,光掛號費就兩千多元,打幾針要四千元,看了三回似未見效,醫生建議做進一步檢查,X光、驗血各收費五千元,超音波一萬元,若再做癌症篩檢或動手術更是天文數字。 兒子是一個留學生,助教所得僅夠支付房租與生活,如何應付這一筆天外飛來的支出?除了繼續維持症狀療法,我只能為兒子講述「人生無常」以及「怨憎會、愛別離」的道理,沒想到他一下眼眶泛紅,淚流滿面,默默走開。 隔日放學後兒子同我說,他的學生都十分關心老師的貓生病了,一位獸醫系的學生為他做了病情分析;也有人建議他和醫生討論醫療底線,如何在預算內發揮最大療效,避免非必要性支出;許多朋友甚至已開始湊錢借給兒子,有一位小女生說:「我了解你的處境,上回我的烏龜生病,花了一萬多元,這時候我們最需要彼此幫忙。」 不知是大夥兒的誠心感動天地,還是丘丘體諒兒子的阮囊羞澀,就在兒子決定為牠舉債治病,然後利用暑假多打一個工償還的那天清晨,聽到丘丘輕微的進食聲。最美好的童心與愛,讓流浪貓之子──丘丘重獲新生了! 我想起另一隻流浪狗截然不同的命運。半年前,我在金寧路邊發現了牠,當時牠全身脫毛,皮膚病嚴重,但精神很好,模樣也十分可愛,牙齒微露,我為之取名暴牙。我帶著暴牙前往獸醫院剃毛、消毒、打針,待病情恢復,心想牠的主人必定懸念,因此攜往防疫所掃描晶片尋找飼主。 不久,傳來好消息,主人找到了!經過聯繫,承辦人員竟然回覆我:「主人不要牠了,對於棄養寵物的飼主,我們也無法可管」,言下有諸多無奈。望著緊抱我的腿,不讓我離去的暴牙,猜想牠可能也感覺到原主人已棄牠而去。我不死心,跟所裡要飼主電話,看能否直接進行道德勸說,亦遭到防疫所委婉拒絕。 哲學家尼采看見人打馬,急得痛哭;兒子擔心失去丘丘,掩面而泣;暴牙是否也在尋找,偌大金門,有誰會為牠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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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令如山軍紀似鐵
2004年總統大選競選活動期間,電視上有個廣告頻頻播出,一位年輕小伙子著草綠色內衣單手做伏地挺身(事實上是站著單手扶著牆,以拍攝技巧呈現的效果),這位當年因為一、二不肖軍人拍長官馬屁,被增額錄取為預官的小伙子,以現役預官身分,在電視上這樣猛打廣告,雖然受到質疑,社會觀感也不好,但卻沒人敢究責。道理很簡單,因為他有個權大勢大掌握著高級將領升遷大權的老爸;君不見,當年讓他以義務役預官之身,可以開積架車上、下班的那位軍官,從上校階一路升到中將只花了三年半的時間,刷新了貪腐政權糟蹋國軍人事制度的紀錄。反正,算他好運,嘸你嘜按怎? 今年總統選舉,有一位在東引服兵役的年輕人謝維洲,在投票日前由前線休假回台,因為參加他父親謝長廷的造勢晚會,在選後的國防部例行記者會上,某媒體記者提問此事是否違反軍人規約,應否議處等云,軍事發言人池玉蘭上校被詰問得左支右絀;之後,又有立委質詢國防部官員,所獲答案含糊其詞;反對議處者認為選舉結束了,何苦小題大作,就放過這個年輕人吧!國防部終於在日前,以考量社會觀感及父子親情等理由,決議不予處分結案。 台灣社會價值錯亂,經常會有黑白不分、是非不明的事,罪魁禍首在於政府官員處理事情的漫無標準,目中無法,行事違逆常理常情。另者,由於我們已是新聞自由的國度,媒體過於泛濫,其從業人員專業水準差異極大,採訪新聞時問題流於膚淺,因此只注重事情的表象,未能多面向的針對問題本質去探究。拿這次謝維洲的案子來說,媒體記者及立委的質疑,只注意到這件事是否違反軍人行政中立?國防部將會怎麼處理?卻忽略了應該從根本上去瞭解、從多面向去探究,為什麼會發生這件事。 從多面向去觀察這件事,可以使事情本身呈現多樣的面貌,也可以獲致對整個事件較為客觀的瞭解和價值判斷。所以,這個事情如果從休假問題探討,出現了幾種可能,第一種可能是,謝維洲服務的部隊公平排假,巧的是總統投票日前正好排到謝休假;第二種可能是,謝維洲為了挺他老爸,透過正常程序,將應休的假安排在投票日前回台,其部隊長從善如流,予以照准;第三種可能是,謝維洲的部隊長甚至軍事高層押寶,刻意安排他在這個時間回台投票;如果謝長廷當選,拍馬屁的官員立即成為後勢看好的當紅炸子雞,準備加官晉爵;至於是那一種可能,應該查清楚。 再者,為了符合社會大眾對「軍隊國家化」、「行政中立」的期待,歷年來,軍方每逢選舉期間,必然一再強調不介入選舉,同時三令五申約束官兵,無論上、下班或休假中,均不得參加政黨活動,包括選舉造勢的場合,尤其在官兵休假前實施「離營教育」時再加強宣導,問題是,謝維洲這次休假回台前,其單位是否依規定施予「離營教育」宣導相關規定與要求事項;同時,以其身分之特殊及適值選舉敏感時機,其部隊長官理應耳提面命並善意提醒約束才是;因此,整個事件是部隊未宣導要求或是謝維洲明知故犯,這些屬於部隊內部管理、法紀要求的部分,外界實在是諱莫如深;尤其是謝長廷已敗選,更無人再予深究。但是從法的層面看,是非對錯與責任歸屬,怎可絲毫含糊? 軍事發言人強調,國防部不分階級,一視同仁,依法、依程序,檢討違失人員責任………。這些官話看來四平八穩,但是,國軍一向強調「軍令如山,軍紀似鐵」,所以,這次對謝案的處置很明顯地損害了命令的尊嚴及違反依法行政的規範,事實上極具爭議;再者,國防部所謂的「社會觀感」之標準為何?或者可曾考量一般官兵之觀感如何?尤其比較令人好奇的是,如果這次總統選舉的當選人是謝長廷,那謝維洲這個案子的後續發展將會呈現出什麼風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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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
春暖,花開了,從杜鵑綻蕊,櫻花吐芳,連夢幻的紫藤花也悄悄探出粉紫粉紫的珠串,在薰人欲醉的春風洋溢中,散放淡淡的幽芬,春天,真的來臨了? 春天是真的來了!百花齊放,萬物復甦,尤其是雨季過後,天氣明顯變暖和了,微微的南風,帶著濕潤的春天氣息,而飄然若隱的霧氣,常常籠罩著山頭,晨起,總是會看到淡淡的霧靄迷漫週遭,春天,真的來了,冷冽的北風不再呼嘯,厚重的大衣也被冷落了,畢竟,再怎麼冷,也用不著它上場了。只是,乍暖還寒的天氣,竟是流行感冒病毒的溫床,許多人都被流感襲擊了,一個傳一個,有人咳了一個月還沒好,正慶幸著,沒想到最後關頭竟被掃到了颱風尾,發燒、頭痛,昏昏沉沉睡了兩天,燒退了,以為沒事了,誰知惡夢才要開始呢,喉嚨痛,嘴吧破了,吃不得,喝不下,連講話也痛,喝水也痛,咳嗽也痛,折騰了一個多禮拜,什麼方法都試了,蜂膠、枇杷膏………唉,有口難言的日子好難挨,等到真的慢慢康復了,可以正常說話,正常吃飯的那一刻,才深深感覺到,好不容易回來的健康,真好! 健康真的好好,不久之前才去醫院看一位朋友,一個月前還見過面的,看起來身寬體健的,哪知道她只不過是胃部不適去醫院檢查,竟然驗出了胃癌,更糟的是,手術中又發現癌細胞已經擴散到其他器官,無法切除,只好又緊急縫合,現在,她在醫院,短短半個月的時間,已瘦得不成人形,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人,真的好脆弱,從呱呱墜地,學爬學走,每一個成長的階段,都有好多的危險和關卡,尤其年過五十以後,身體狀況開始走下坡,許多健康的警訊,更是時時在提醒我們。年輕真好,腦力體力都取用不盡,意氣風發,而現在呢,樣樣都要量力而為,不可太勉強,畢竟是能夠保得住健健康康的身體,才能夠有其他的可能可以發揮呀! 春天,就像正當青壯的年輕人,充滿了豐沛的活力,洋溢著青春,花正開,草當綠,走到哪裡,都是春天的氣息。畫展結束時,好些朋友送的盆花都搬回家,一時花香滿堂,每天一進門,映入眼簾的,總是滿室芬芳和令人愉悅的繽紛色彩,花,真的是一位美麗的心靈醫師,它能美化環境,還能撫慰心靈,軟化人們的情緒,在不知不覺中,心就變柔軟了,所以,在春天裡的人們,應該都有一顆柔軟的心吧?走在春天的山林,潺潺的溪流清淺地流過,像剛睡醒的孩子,快樂地吟唱著不知名的童謠。每年春天,總要去貓空山上走一走,這時,櫻花開到了尾聲,而滿山的杏花林才剛盛開,紅白相間的色彩,妝點了整個山頭,讓春天的氣氛整個迷漫著,自從纜車開行後,我就不曾上去了,因為人太多,車太多,走到哪兒都塞住,失去了那一份閒情逸致,就不好玩了,所以,這幾年的春天,都到三芝去賞櫻,那裡的吉野櫻沿著福德宮的整個山頭,像粉色花帶一樣環繞著,春天的氣息,洋溢在每個人的臉上,粉紅粉紅的,好幸福的感覺,走在春天裡,感覺人都變年輕了,彷彿一切才剛開始、剛起步、剛出發,充滿了希望和憧憬,是因為一年之計在於春嗎?在四季當中,對春天,我特別的有感覺,因為,我總是記得,熬過了苦寒,就是春天了,春天裡,有好多的新年新希望和新計劃,最重要的,春天裡,有我喜歡的花朵盛開……… 春天來了,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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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所認識的羅美人
約莫是在結束海軍役期,重回勞勞碌碌的設計崗位之後的一九八九年認識她的。 我的記性一向不好,是靠著推算,勉強拼湊出和她初識的年代,因為那正巧是我大女兒出生的那年,而兩個女兒的出生紀念日,我牢牢記住。目前為止,連同妻子我總共只記得四個人的生日,其餘任何有關日子的記憶,對我來說真的困難,比任何事都困難。有一回,失聯久遠的小學同學莊友進,看了我發表於家鄉報紙上關於少年時離開家鄉,到台北闖天下的記憶之書寫,他說真的是憋忍不住,來電糾正了我所描述的兩組誤錯的年份。 我其實想要說的是我所認識的羅姐。 一九八九年,忙碌的年代,白天在報社工作,夜晚則接接外稿,替報章雜誌畫插圖、替出版社設計封面,例行的工作反而不如夜裡的外接稿件來得衝勁與充滿挑戰。那是年輕、滿身幹勁的年代,會和羅姐相識,進而成為長期合作的朋友,則必須從另一位朋友說起。 初獲邀出任業強出版社總編輯一職的資深出版人陳信元兄,為了尋覓長期配合的設計搭檔,偕同出版社老闆陳春雄先生一道跑到書店賣場,他們約定各自挑選兩本最中意的封面,然後決定適當人選。無獨有偶,兩人各都選到一本署名「不倒翁視覺創意工作室/?翁翁設計」的書籍,雖然出版社不同,書籍屬性也各異,但是在琳琅滿目的書店裡,不約而同選中同一位封面設計者的作品,也算有緣,註定了往後我和陳信元兄長期合作的機緣。然後,信元兄又引薦我結識當時任黎明文化公司的羅愛萍副總編輯。這一合作關係更是長久,一直到出版市場已經達飽滿巔峰的二○○八年,和她的合作已經屆二十年了。遠遠超出我所設定的一般合作模式:「蜜月期三年、冰點三年」的定律。 在出版市場翻滾久了,往來過的出版社不下百家,最理想的狀態是保持著適量的合作案例,不要獨家壟斷,否則難續長期合作的關係,這是我的體驗。太密切的頻繁往來,容易形成倦怠,設計者安逸於慣有的設計風格而難以推陳出新,出版社則往往陷入設計費用的帳目迷失,合作久了便視設計費為出版社的沈重負擔。 從單純的工作配合到後來熟悉成為朋友,久了,我習慣就直呼她羅姐,她也不在意官場職稱,以小老弟相待。起初,我依著直覺把她歸為女強人之輩,對她心存敬畏之意,工作上我一向戰戰兢兢,即便合作的案件大都屬於創意設計的工作,但我就是執著,從不輕易草率面對。 九○年代,羅姐掌管的黎明文化公司隨著出版市場生態丕變,她用心地嘗試改變黎明文化一向給人專注於軍政出版的刻板印象,適量地朝著大眾文學、生活休閒及文化藝術方面拓展。看似規模悠久的黎明文化編制其實少得可憐,尤其是編輯部。因此每回羅姐找我設計稿件,常因為人手不足,我有時不自覺地逾越設計分際,常常擅自更改或添加了廣告文案或標題。對我來說,長期參與出版品的編輯與設計,撰寫文案難不倒我,依我的看法,如果不能在封面上以精短準確的文案說服、吸引讀者,那麼可以想見一本新書的命運將是如何悲慘。羅姐從來不曾修改過我的設計;包含我擅自加諸的文案等等,這讓我可以盡興揮灑,用心設計,我深信在用人這方面,她是完全信任並且尊重專業的。能夠保持近二十年的合作關係,這是很重要的因素。 後來,才慢慢發覺,看似架式十足的女強人,私下是熱情豪爽而且喜歡打報不平的「多事之人」,常常在費心奔走幫人解決事情之後,疲憊不堪的自嘲自己是不是太濫情了?她一度聽從擅長命相的高人指點,替自己取了一個引人側目的別名「羅美人」,大夥兒覺得也算特別。不過,關於她熱於助人的個性,確實讓我深受感動,也暗自慚愧。許多發生在周遭的人事,當我們才心生憐憫,仔細思量著如何履行關懷善意之時,卻往往已經錯失時機,有時甚至成為遺憾。我所認識的羅姐,正好讓我徹底地檢視了自己的懦弱與矜持。 二○○八年初,從楊樹清兄處得知刻在金門家鄉靜享晚年的胡之光教授不幸中風的訊息,那時我正好替胡教授夫婦設計了一組名片,才準備要寄回金門,隔天又聽說已經轉診到榮總就醫。我想起羅姐和榮總的關係良好,打了通電話告知羅姐,請她幫忙關照,我甚至連胡教授的病房都不清楚。羅姐二話不說,立即趕赴榮總,找到了胡教授夫婦,也幫忙張羅了病院床位及交代熟悉的醫師。她說見到虛弱的胡教授讓她感傷不已,她再三安慰楊心儀師母要堅強起來,安心陪伴教授渡過難關,並且叮囑師母有任何需要幫忙一定要告知。 羅姐對於我們周遭這一票「金門幫」的小老弟特別照顧有加,她說喜歡金門人的敦厚踏實,而且早期金門經歷戰火洗禮的處境,讓她對於這塊土地懷有深厚的情感。 二○○五年洪進業兄、楊樹清兄約我一起聯手策劃編輯《金門風雲/胡璉將軍百年紀念專輯》,參與金門縣政府的招標案。我們直覺所想到的合作出版社就是黎明文化,羅姐當仁不讓,自告奮勇隻身數次往返金門進行標案程序,她說這是有意義的案件,胡璉將軍造就了金門後來的繁榮,而黎明文化原本就源起軍系,無論如何要爭取到這次合作機會,也算為金門略盡心意。我知道她來回奔走的辛勞,雖然投注的心力與實質獲得的報酬利潤不多,也未必獲得公司的諒解,但是對於她的熱忱,我一直銘心記取。 每回,她只要出國或外出旅遊,總會捎回一些伴手禮,我大約是獲利最多的一位。業務上的需要,我保持著與羅姐每個月兩三回的面晤。二○○七年初,經過長久的沈澱思考,羅姐毅然決定離開她花費了大半青春傾心耕耘的黎明文化公司,我知道一向重情誼的她,離開服務了三十餘年的工作崗位,絕對是人生中最難以割捨的痛楚。但我支持、也鼓勵她的決定,重新開創一個新的局面,以她樂觀、活力十足的拼勁與廣闊的人脈資源,我相信會有一面新的風景,我這樣想著,周遭所有認識的朋友們也都這樣覺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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楓青江正闊
中國傳統文化的價值,是否具有現代意義?這是《知識人與中國文化的價值》書中另一措意處。 中國現代化的困難之一,就是價值觀的混亂;而把傳統文化和現代化,看作兩個不相容的對立體,尤為亂源所在;我們若認為「五四」新文化運動,是二十世紀中國社會思想的啟蒙運動,那麼這個蓬勃凌厲的思想運動,理應高擎萊布尼茲( Gottfried Wilhelm Leibiz )「現在之中,充滿著過去,復蘊涵了未來」的理性思維,使中國文化及時策馬於世界核心;但實況? 「山圍故國周遭在,潮打空城寂寞回」,在那風雨飄零的啟蒙運動中,多少知識人振衣風發:科學與民主的首倡、語言與文字的改革、現代與理念的引進,而今我們仍可感受到那種奮袂挺身,以啟大眾的英風;但何以挾此才華,鼓此氣魄,最後竟落至熊十力先生所謂:「真能在艱困中樸實地去下苦功,極深研幾,而不肯淺嘗即止,得少為足者,吾實罕聞其人,……學識不殖,情思都盡,人則斷送,國又何依」的地步? 原因無他;薄有文章驚海內!當時的知識人,雖說意氣風發,稷下讜論,奮身為中國文化的現代化而戮力,然在自恣中,卻早已深陷一隅而不知;更不知中國傳統文化所面臨的迎戰,已「丸出於盤者」矣,豈是滿腔民族感情所能振!更可以說,由於「目的熱」導致「方法盲」,當時的知識人不但深陷於傳統思想的取捨,也失落了純正的學術熱忱,乃至漠視了當時正在流變中的世界思潮,自然無法展現出敏銳洞察,切中肯綮的思想。 對西方如此,對中國傳統呢?自從德國社會學家韋伯(Max Weber)以來,在一般社會學和政治學中「傳統」(tradition)和「現代」(modernity)久已成為對立的東西,使人誤以為傳統與現代勢不兩立,要建設現代社會勢必摧毀傳統;雖然喊這些口號的人未必接觸過韋伯思想。但可以推論的是,五四當年諸多知識人情緒性地反傳統,不正是片面受到此種思想的影響? 其實這種對立看法早已受到社會學家的挑戰。魯道夫(Lloyd L.Rudolph and Suzanne Hoeber Rudolph)夫婦在對印度的研究中發現:傳統與現代之間具有非常複雜的「辯證」(dialectic)關係,不僅傳統中有近代化的因子,現代化本身亦決非全屬現代,其中亦有脫胎於傳統成分;甘地便是最善於運用傳統中的舊因子。其實此種觀點,在中國知識人中也早有此論,王國維即曾說過:「入乎其內,故能寫之;出乎其外,故能觀之!」 觀照中國歷史發展,傳統雖在改變之中,但其間終有不變者,如杜牧在「序孫子注」中所說的:「丸之走盤,橫斜圓直,計於臨時,不可盡知。其必可知者,是知丸不能出於盤也。」但此種關係何嘗不是傳統與現代化之間的寫照?韋伯《基督新教的倫理與資本主義的精神》即指出:近代資本主義的文明,其所以能在西歐土地上茁壯生根,單從政治、經濟、社會等面向是無法理解的,而是緣於宗教改革以後,新教的宗教意識與倫理觀念,發揮了影響與默化的功能,才使資本主義得以蔚然興起,並成為近代西方文明極重要的思想。所以艾深思達(Eirsirstalt)就認為:「傳統的延續,本就是現代化成立的重要條件。」 「唯有真實的苦難,才能驅除羅曼蒂克的幻想;唯有看到克服苦難的壯烈,才能幫助我們承擔殘酷的命運!」五四飄盪的那段風雲早已過去,但中國文化所面對的挑戰卻方興未艾,透過歷史的層層迷霧騁目遠眺,我們固不希望中國文化像昔日的希臘、羅馬帝國一樣,徒留一些古蹟,供人憑弔於幾度夕陽紅的殘暉而已,我們更切切期待此一歷盡滄桑的傳統文化,在歷劫烈火之後昂首重生,再現先秦時代那種精深恢宏的氣象,攬轡澄清於天下。 喀爾文教派那種禁欲苦修的文化,並未造成歐洲人封閉退化的窘境,反倒締造了近代歐洲文明;印度古文化也沒有成為印度現代化的障礙,反而是印度現代化的因子。因此,中國古老傳統那些仁民愛物的思想,未嘗不是進入現代化的天梯?僅以「人與天地萬物一體」的態度,縱然不是「現代的」,卻有可能是超現代的新啟示。誠所謂致廣大而盡精微,蒼涼歸棹後,回首中國傳統文化與現代化的因緣,又何僅是「楓青江正闊」的恢宏氣象而已,允為吾輩讀書人惕之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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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一比,政黨輪替
「真黑。」「你說什麼?」「我說那幾堆人『真黑』。」「哦!當然?嘛,他們都是XX黨和YY黨的人。『黨』嘛,就是『尚黑』,這還要說嗎?」「!?#!?#!?。」「黨同伐異,就是這麼一回事,黑吃黑,黑吃白,白吃白,白吃黑,也就是如此,看開一點,我們小老百姓吃不到的,算了。」「真的『算了』?」「不然要怎樣?」「!?#!?#!?。」 政黨。聽起來有點怕怕的,XX黨或YY黨,聽起來更是讓人不寒而慄,怎會這樣呢? 「黨」,本來應該是件好事才對,因為它是集結一群志同道合的人們(不見得都是朋友),為著共同的理念信仰而去奮力實現理想的組織。所以,有了「黨」才會有力量,也才是團結的啟端,再艱難的目標也可用黨的大我力量去完成。如果,「黨」面對?生都能悲天憫人,面對自己都能敬天畏土,那麼再多的「黨」都是社會國家之福。可惜的是,現在的「黨」幾乎全都變成了追求利益,奪取政權的最大工具,為了能早日嬴得權與利,不擇手段在所不惜,強詞奪理更像家常便飯,甚至無理取鬧都敢理不直而氣更壯,一派凶神惡煞狀地硬要吃定對手。「黨」到了這種地步,要這種「黨」幹什麼?只是小老百姓又能奈它如何?悲哀呀! 近代中國的政黨何其多,中華民國初年大黨小黨林立,說它是民主的展現或是民主的假象?都對也都不對。經過文鬥武攻只剩下兩個大黨:中國國民黨和中國共產黨,他們錯綜複雜的人脈及糾纏不清的情感,叫人如何去釐清。最後,民國38年(1949年)10月1日,政黨輪替了,中國共產黨蠃了,在北平(北京)天安門上宣告成立「中華人民共和國」,到今年已是59年,政黨都還沒有再輪替,這才叫著「一黨獨?」。 而中國國民黨在民國38年自從轉進(敗退)台灣後,朔自民國36年從日本手中接回「二戰」勝利的成果,統治台灣到民國89年(2000年)5月19日,也有53年之久。這時政黨又輪替了,民主進步黨嬴得了選票,雖然只有39%,但是國家就交由它來統治管理。 民主進步黨可上朔逾越百年來承襲台灣民間本土理念,抵抗大清帝國、日本殖民、國民政府,爭取台灣人做主人的悲壯歷史情感,創黨20年後,終於當家做主了。 今年民國97年(2008年)5月20日,做了8年「台灣主人」的民主進步黨,又要被中國國民黨政黨輪替了。這是台灣第二次政黨輪替,民主進步黨你是怎麼了?你不是高舉「清廉、勤政、愛鄉土」「有夢最美,希望相隨」的大旗嗎?怎麼只撐了短短8年就累了?怎麼喊得驚天動地的「台灣共和國」消風了?你怎麼對得起你的死忠黨員?你叫他們如何自處?你有勇氣敢承認你只會耍嘴皮不會做事嗎?只會獨吞不會分享嗎?只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嗎?悲呀!民主進步黨,是否要再反省20年? 大家都在等,等著看中國國民黨重登大位後的表現,看他是否還是8年前被人民所唾棄的那個黑金中國國民黨?或是那個60年代為台灣打拼經濟促進外銷貿易,提昇教育、提高個人所得的用心中國國民黨?否則4年後的大位就又要換黨做做看了。 比一比,那個政黨愛人民,那個政黨聞聲救苦,那個政黨會做事,做好事,做對事,事事有好果,人民過好活,社稷真活潑,政黨輪替才紅火,不然「政黨輪替」就是人民頭家的利器,切記!切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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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白之聯想
中國文字大多是具有歧異的,就以「黑白」這個詞來造句,就有一堆,如閩南語責備詞「黑白來」(胡來)、「黑白做」(不會做而胡做),或是麵攤標榜的「黑白切」,是指「隨意」並帶一點老闆「阿莎哩」的味道,這些「黑白」詞,是取「黑」的偏義來運作。 在理則學上有所謂「二分法及其謬誤」,就是「非黑即白」,這種二分法,黑白分明,中間絕無灰色地帶,它只能運用在自然科學上的求「真」,如「二加二一定等於四」因為它含有普遍性與必然性(即不受時空的限制,如五千年前或後,在任何地方,一定是等於四);如果要適用於社會或人文等面向,就先要懂得運用的藝術,因為,它們常帶主觀意識的判斷,並且為因應人生百態,常呈現許多灰色地帶:一如「黑白」運用二分法,結果就會像「如果你不支持民進黨或陳水扁總統,你就是不愛台灣」,政治上的口水馬上就泛濫成災! 在法律科學也常用「非黑即白」的方法,當檢察官或法官具體指出罪犯的犯罪動機、人證、物證及旁證之後,來研判某人是否有犯罪, 一定做出「某人要嗎有罪,要嗎無罪」;不可能出現「既有罪又無罪」的矛盾結果;除非法官的「自由心證被狗咬了」,很不幸,在政治領導法律(或法律是為了服務政治)前提下,法官的良心常被狗咬了。 在道德上,也要堅守「非黑即白」的底線,以肯定人的本質。不過所謂「道德」,是建立在人性的普遍價值上,如孟子所謂「仁義禮智」四端,但因為孟子主張先天性善(先肯定人的第一個善念),如以「惻隱之心」的第一善念先來保證每個人都會救「將掉落井裏的小孩」。至於是否真的付出行動,似乎不是孟子所考慮的事;倒是以「後天性惡」的荀子,認為人是後天環境所塑造出來的(荀子的「偽」作人為解,非虛偽解),為了保證人能往善走,主張「師法禮義」,以人為的禮法,請老師(以君主為價值判準)來教育人民,最後因時代的變遷,他的徒弟韓非、李斯因應避惡趨善的人性,以賞罰的方法必然走向「法」的判斷。 西方法律觀主張「法律是道德的最後防線」,因為法律來自普遍人性的認定與要求。一切人間的黑白問題只訴求是否違法?它不必問違法人的背景(國籍、種族、黨派、地位等等),因此法律是「皇后的貞操」,它不必為政治服務;更不容政客「黑白來」指染法律。反觀在中國的「情、理、法」的排序中,先講感性的情,先拉鄉情、友情、同窗、同事等等之情,有了情感好辦事,結果是「有關係就沒關係,沒關係就有關係」,也因此常常先私後公,以私害公。 在「黑白來」的現在台灣,在陳水扁凡事出於自私的考量(不管是一黨、一家或一人)下,上行下效的結果,當權者利用其權力,在不知法律是何物中黑白撈;一般不良的詐騙集團也利用各種方式黑白騙,結果導致人與人之間不再有「互信」,真該譴責陳水扁之流者「始作俑者,其無後乎」! 然而,公道自在人心,黑白自有公評,這一次總統大選,馬英九以多出二百二十一餘萬票,勝過「黑白講、黑白罵」的謝長廷。 黑白的運用是一門藝術,但總有一點道德的基調作判準,否則黑白不分的灰色,必然帶來人世間的黑暗;期待馬英九以其法學修養弄清黑白,釐清灰色地帶,帶給國人明亮的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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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個人主義
個人主義(individualism)這個翻譯名詞在中文常有負面的意義,每每和自我主義(egoism)或自私自利混淆,其實個人主義在西方是一複雜的哲學思潮,有長久的演化過程。原則上說,個人主義是指一種倫理觀,堅持個人的利害是行為的最高考量,社會或群體的主要目的是提升個人的幸福,道德應以能否實現個體的性格為準。個人主義強調人的自由與獨立自主,反對國家、社會、群體、制度等對個人的干涉,甚至傳統、宗教都不應限制個人自主的選擇。極端的個人主義認為,如果個人選擇自私自利,也沒有什麼不當,只要他沒有傷害到其他的人即可,因為個人沒有必要遵守社會強加於他身上的道德,他有權利決定自己的道德觀。 在政治上,個人主義認為國家應該保護每個人的自由,個人的利害不應為多數人的決定所犧牲,因此,個人雖然選出了政府,但並非有什麼樣的人民就有什麼樣的政府,政府的決策雖經過民主程序,這只是表示決策過程中某些人贏了,輸的人權益不應被忽視,何況政府的決策經常落在少數有權勢的人手中。 在社會上,自盧騷社會契約論以來,一直認為個人意志應屈服於社會集體意志,這種看法個人主義者大不以為然,他們認為社會是為了個人的利益而存在的,個人不應為任何社會的召喚或因素作出犧牲。理性的個人主義以不侵犯他人利益為前提,確實避免了個人受到國家、社會的壓抑,提供了個人性格、才分充份發展的哲學基礎,因為只有個人最了解自己,也才能決定什麼對他們是最好的,但極端的個人主義往往流於安那其(anarchism,虛無主義),甚至放縱主義(libertarinism)。 在東方受儒家文化影響的國家裡,個人主義市場其實有限。儒家文化講求人倫關係,家庭與宗族在個人生命中扮演重要角色,個人的生命意義往往必須在群體中完成,《左傳》中叔孫豹提到生命意義的三不朽--立功、立德、立言--都是在群體中肯定自我。極端的個人主義讓人無祖無後,也無同儕,個人最後只能依靠他自己,個人主義所強調的自我實現也有流於自私之險,而自私又常源自於人盲目的本能,它摧毀了德性和節操,最終也使人毀了自己,這是個人主義的弔詭。 但個人主義對集體主義壓抑個性的張揚確有挽救之功。儒家宗族和社群的人倫關係,其流弊可能使權力落在少數族長、君王、權臣之手,形成「天下無不是的父母」或「君要臣死,臣不敢不死」的父權社會,因此,民國初年新文化運動以來,文學、思想界都有對傳統集體主義的反撥,郁達夫總結五四新文學的成果說,那是個人的重新發現,可謂一針見血,李歐梵教授甚至以浪漫的個人主義來為五四文學定調。胡適的易卜生主義可能最為有名,易卜生戲劇主要的主題便是探討社會三大罪惡--法律、宗教、道德--對個人的破壞,而一俟個人的個性、自由獨立精神完了,社會也沒生氣了,晚清的中國正是如此,因此胡適認為健全的個人主義是中國社會所急需的。胡適之外,我們也在徐志摩、周作人、郭沫若等人看到類似的主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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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陳秀端《藤壺之戀》
陳秀端《藤壺之戀》,內容清新,形式典雅古樸,除了〈父子情〉外,〈藤壺之戀〉結合藤壺的生態特質,〈柚花三月〉講解柚花特性,〈土樓情緣〉大幅介紹義大利古典藝術跟永定土樓沿革,〈下午茶〉介紹咖啡、花茶等特性,〈洞庭月〉則有湖南菜的描寫,主題之外添加知識描寫,使得故事更動人。 小時候常往海灘,看見鬼條柴跟礁岩攀生一大群貝殼,長久以來總以「貝殼」籠統稱之,直到讀了本書才知原名正是「藤壺」。〈藤壺之戀〉以藤壺生態為引導,介紹三個重點:藤壺生態、金門風光,以及戰地對金門子民的傷害。三個主題互為呼應,絞揉一線,把戰地的控訴隱藏在藤壺的生態之旅,未因感傷而咄咄逼人,憶舊跟反省的幽情反而不斷滋生。 〈柚花三月〉、〈土樓情緣〉、〈下午茶〉寫三則動人的愛情故事,〈柚〉寫徐家大小姐傷心的愛情故事,〈土〉寫異地重逢的戀人柏舟跟玉清,〈下午茶〉記雅麗、亞蘭、晴文三個學成後,返鄉服務卻工作、婚姻不順遂的情景,後亞蘭巧遇昔時戀人姜友諒。值得注意的是柏舟跟玉清,論及婚娶時,因柏舟住在金門,遭玉清父母反對,亞蘭跟姜友諒因為工作分隔兩地,不得不分開。柏舟跟玉清的關係,如同金門跟台灣的關係,金門猶如蠻荒,子女嫁往金門如同流放,表現了部分台灣人的想法。亞蘭跟姜友諒因工作而分開,實則是返鄉服務的熱誠大過愛情,這才分手,多年後重聚,儘管亞蘭在金門謀職不順,卻未放棄,反倒是姜友諒因為擔任律師,工作地點不拘一地,才得以有了美滿結局。反觀亞蘭的朋友雅麗,回金門任職,工作不順,在父母催促下,只好委屈接受相親。從雅麗等三人身上,可看出金門適婚女子面臨工作跟婚姻的困難,亞蘭跟友諒的圓滿,以及柏舟跟玉清的再續前緣,只能當作夢想期待了。 〈洞庭月〉寫因為時代的意外,成為「金門人」的族群:「老兵」。老劉在兩岸開放探親後返回湖南,交代老劉對故鄉跟金門的情感。戰亂關係,使不少「異鄉人」最後成為「金門人」,他們跟金門一起生活、打拚,對金門的貢獻值得一書。〈藤壺之戀〉等五篇,在主題外附加知性內容,提升讀的吸引力,但也往往成為累贅。縣籍學者石曉楓對此認為,「顯示作者對日常事物的好奇與博學。然而作意太顯,有時便不免炫學之弊,如此反易形成小說藝術表現上的瑕疵」。石曉楓提出另兩點瑕疵:人物性格的塑造上太過「扁平」,概念化語彙的形容其實較難凸顯人物肌理;二是在結構的安排經營上,作者採取的是比較保守古典的寫法,也許適時打破小說的線性架構,也能與內容的豐富多元互相搭襯,讓作品更具可讀性。 除此外,陳秀端還有一個瑕疵是對話的不自然,多文藝腔。如,〈土樓情緣〉柏舟跟玉清重逢時,柏舟說,「玉清,時間彷彿沒有在你臉上停留過似的,看妳都沒有什麼改變」(133),玉清說,「你以為,要淡忘一段刻骨銘心的感情,是那麼容易的事嗎」(134)。露骨的對話放在清新典雅的小說質地中,並不對調,建議陳秀端可將類似對話隱藏在敘述中。 〈父子情〉篇幅短,未添加其他知性題材,卻是一篇難得的佳作。該文寫邱木父子。邱父在金門守著荒廢的宅院跟田地,兒子邱中實在台北打拚,後來兒子返家,提出兜售祖產到台北定居的建議。這個平凡的故事交代子女前程向為父母的牽掛,在金門,子女完成理想的方法唯有離開故鄉,遠赴台灣打拚,金門人的前程蒙在濃濃的黑霧中。該文寫邱父對子女、祖產的取捨掙扎,也寫活「立立的媽」:一個尖嗓子,樂於助人,平時卻又讓人覺得有一點「煩」的角色。「立立的媽」適時幫邱中實幫腔,勸邱木及早到台灣,也反映多數金門人的價值觀。該價值觀的背後,也控訴金門戰亂為禍,建設落後的問題。 本文雖列舉數點陳秀端小說的「疑似缺失」,個人其實很欣賞陳秀端的古雅風格,不管是〈父子情〉邱木父子在夕陽餘暉下,未來徬徨,手法含蓄但又飽滿;或者〈下午茶〉亞蘭跟友諒、〈土樓情緣〉玉清跟柏舟,讀來,都讓人溫馨滿溢。而〈藤壺之戀〉的姊弟情義,又更讓人動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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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北二三事
三月十二日我搭遠東下午四點多的班機赴台北,抵台時得知兒子公司要加班,媳婦當晚還有課,都會晚點回家,六點半,我就把妻所煮帶台的燉豬腳、炒米粉先加熱吃飽晚餐,再上樓褓姆家,把孫兒女帶回家玩耍。我問老大:「放學誰接你回家」?安親班載我去學心算,再送我回家,然後打電話請褓姆阿姨來帶我上樓,讓我感到台北生活不易,好複雜啊! 翌日我仍然五點半起床,不再書寫,洗盥完畢,喝杯熱開水,就從新莊家附近搭229公車,赴台北捷運站,再搭淡水線到石牌站下車,然後散步到榮總驗血取藥。時間過得很快,我這樣到榮總看病已五、六年了,從每週一次、每兩週一次、每月一次,到現在病情控制良好,才改每兩月赴榮總驗血一次,一個月的藥可在外面藥局領取,我這樣花錢耗時間看病,倒無怨尤,只是我的血小板高是治不好的,要吃一輩子藥控制。署立金門醫院!何時才能開血液科看診啊?往常我看完病,就直接從榮總搭285公車抵松山機場,再搭機返金。這次因為樹清兄來電相約,十五日到國父紀念館,參加「伏碼、流影──盧根影像藝術創作展」揭幕,順便與翁翁洽談我新書《樂在分享》出版事宜;十六日我還要在台北參加「2008佛光山禪、淨、密萬人獻燈法會」。 十四日一天沒有行程,小女原本約我午餐,我認為難得「偷得浮生半日閑」,何不到陽明山賞花、泡湯呢?於是就上網找資訊,川湯溫泉養生餐廳、椰林溫泉美食餐廳………看到馬槽花藝村,有溫泉、有美食,還有花藝,就決定到馬槽花藝村去渡假一天。我在中央健保局台北分局前,搭皇家客運,車資一百元,約一小時車程,下車還得走二十分鐘才能抵達。沿途欣賞陽明山花木在經過嚴冬洗禮後,都顯得格外清新嬌媚,蟲叫蟬鳴澗水聲,都沒有破壞大地的寧靜,徜徉其間,也真是一種難得的享受。250元一份套餐,加50元泡湯門票,就能享受各式山野小菜,美味佳餚,又可泡一場溫泉浴。浴池有個人與團體湯池,也有露天溫泉池,天空雖然飄著毛毛細雨,我頭裹毛巾,蹲進露天池泡湯,聽泉水不斷流動的聲響,坐擁山城,天然佳景盡收眼底,似乎渾然忘返。陽明山花期將結束,路邊所見的櫻花、杜鵑紛紛凋謝,凋謝的花將化為春泥,今年的花,明年會再開,永遠生生不息。 三月十五日,星期六,孫女說:「爺爺,今天是您生日!」是啊!爺爺請你們吃蛋糕。因下午要到國父紀念館參觀「伏碼、流影──盧根影像藝術創作展」展覽,兒子、女兒相約在附近一間「紅磡餐廳」,聯合請我吃飯,以示慶生,餐畢大家散步到紀念館三樓明德廳會場參觀,一上樓就看見我書賀「伏碼、流影──盧根影像藝術創作展」的中堂:「戰地景觀、島鄉聲音」的書法,掛在門口看板上,媳婦看了要兒子幫我照相留念,值逢主角盧根來迎,我介紹家人,並請他與我合照,他很高興抱起我愛孫一起拍照。揭幕典禮,熱鬧非凡,遠從金、馬、台、澎各地的盧根好友貴賓,相約前來道賀,國父紀念館館長、李炷烽縣長、何肇衢、顧重光、管管、蘇蘭、李錫奇夫婦等藝術大師都蒞會指導。主持人楊樹清一見,大叫意外、意外,設計將搞亂了,今天不能照他的版本演出了!果然大師級人物難得來,不能不致詞,五、六人講話,時間拖久了,遠道的盧根貴賓,不能一個個介紹,楊樹清耿耿於懷,幾乎發飆,盧根直說拖太久了,沒時間介紹,好朋友會諒解的………。典禮結束,才是金門日報駐臺楊特派員戰鬥的開始,因為他沒想到李縣長,會從馬祖趕來參加,所以原先撰寫的新聞稿要重新改寫,我們就到畫家兼詩人林瑞的辦公室趕稿傳稿,林小姐只好充當打字員,楊樹清邊寫邊送給她打字,樹清兄平時熱心熱情好人緣,必要時都有諸多貴人相挺相助。有人戲稱楊樹清,這篇稿子能賺幾元?幹嗎那麼辛苦?他回說,以前《金門報導》沒錢都在寫了!現在能不為鄉親寫嗎?這就是楊樹清的敬業與奉獻精神,「應無所住,而行布施」,令人敬佩不已的菩薩行為!其實金門日報對委任的特派員,寫篇稿比編內記者,多加發一點稿費也不為過啊!晚上參加盧根邀宴,宴畢大夥又喝咖啡去,十一時大家依依不捨,才搭捷運各自回家,我與樹清兄到板橋站下,又搭最後一班公車回新莊。 十六日台北林口體育館舉行「2008佛光山禪、淨、密萬人獻燈法會」,曹金平檀講師來電說他要開車順道接我,我因答應新莊黃榮楨督導,上午就要和他到三峽金光明寺,上人間大學徐典正教授的課,下午順便搭他車赴會。妙晟法師、陳丕陽會長等師兄姊一行人,當天從金門飛抵臺北,陳會長來電說,他們要直接開往會場,到時候我們會場見。林口體育館密密麻麻坐滿三萬人,如不拜手機的通話連繫,想見面何談容易?有關「佛光山禪、淨、密萬人獻燈法會」的盛況感人,我已在金門縣文化中心首次舉辦與2006年台北林口體育館舉行的禪、淨、密萬人獻燈法會,分別專文報導過,本文篇幅有限,不再記述。值得感謝記述的是法會結束,黃督導一定要帶我回他家,看看我寫送他的書法作品,他都已經裱褙裝框懸掛完成了,黃督導以前就要我去參觀,我認為沒啥事就沒去。同往的另一部車是他人間大學的同學們徐梅娥、翁其寧、鄭忞惠等都一齊去。黃督導當晚就在家請我們吃由他同修到夜市買回的各種小吃,我電邀曹檀講師來聚會,因他另有其他朋友不方便來,餐畢黃督導再送我回家,這次的台北之旅真是感恩!真是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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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董電視機
隔壁鄰居李文曲老師的夫人黃珍珍女士,很早就投入社會工作,在她未出閣前,曾以自己的薪資為娘家添購了一台聲寶牌電視機,那種真空管式的黑白電視機,外觀像一座櫥櫃,高可及腰,上半身是螢幕和兩扇可向左右拉開關闔的木捲門,下半身是音箱的位置,底部是四足彎腳,這種櫥櫃式的電視機,在六十年代,算是「豪華型」的,是很炫的電器。 時過三四十年,這台電視機的外觀少有斑剝,甚至那塊烙印「聲寶牌」的絨布都還保存完好,顏色還很紅豔,垂飾的錦旗鬚也都縷縷分明,乍看之下,叫人驚訝它的完整性,而我從這台古董電視機,似乎讀到一份生活哲學,是「惜物」是「念舊」是……,一時之間我還真的說不清。 約略記得,小時候,我家和黃家,好像有一點親戚關係,因此我也曾隨祖母去黃家作客,黃家是傳統老厝,但因女主人「圓嬸」愛清潔,整個屋宇窗明几淨,少有灰塵,深井中更是一盆盆紅花綠葉,一些花卉,像是四季蘭、菊花、茶花都隨季節撲鼻送香,一片生機,叫人印象深刻,說真格的,在石門內那一圈圍的鄰居,「圓嬸」的家算是有名的乾淨。 最近,黃家二老赴台隨子媳居住,人去屋空,文曲嫂啣命整理屋宇,知道我喜歡古董舊物,問過「圓嬸」,同意送我五十年前兩老結縭時,特地挑作的肖楠眠床,以及文曲嫂出閣前購置的這台古董電視機,我視如珍寶,撫拭不已。 其實我喜歡這些古董,說是「唯物」,不如說是「唯情」,我總覺得物質的生命有窮盡,而情緣卻難止期。每當我蒐集到一些老古董,細心擦拭清洗,總會惹來旁人不解的疑問?一開始,我的家人也是有所「異見」,多年後,經過我的陶冶,如今也都能分享我的「嗜古癖」,因此我家客廳的許多家具,都是一些傳統的民俗家具,它們的年紀,有一甲子的或是百年的歲數,它們把我的生活空間,鋪綴成遙遠的時空,讓歷史的腳步在我家駐留,讓我幻想或追憶那些古老時代的生活節奏,這之間充滿著無窮的趣味。 懷想民國六、七十年代,那是一個物質貧乏、生活單純卻也單調的時代,那時候,電視機幾乎是人們休閒娛樂的主要提供者,文曲嫂說到她家那臺聲寶牌電視,就常是左鄰右舍的黏著劑,因為只要「保鑣」轉播時間一到,鄰居的大人小孩就會集結到她家,鋪地坐席,大家目不轉睛,隨著劇情起伏吆暍,快樂的不得了。我還記得國中時,我家附近整條巷子也就只有「老李」一家有一台箱型電視,老李把它高高的供在櫥櫃上,只要天氣良好可以收到訊號(因為當時金門沒有三台的轉播站),他們家狹窄的客廳就坐滿了人,擠不進去的只好站在門框外張望,狹長的門框,框住一堆腦袋瓜,一個疊著一個,只要蹲在最下方的傢伙腳痠了,往上一頂,頭頂碰撞下巴的聲響,此起彼落,痛得大家哇哇叫,隨即三字經也就脫口而出。 在那看電影要錢(一張電影票二塊半),看電視不要錢的時代,家裡有一台電視機是很拉風的事,因此也經常是人情的節點。透過螢光幕,夜晚不眠,觀看金龍、七虎少棒隊在威廉波特的戰果;觀賞儀銘主演的「開封有個包青天」;欣賞詼諧幽默的蔣光超、美麗大方的白嘉麗、帽子歌后鳳飛飛等主持的綜藝節目,大家的心情都輕鬆起來,歡笑連連。那時代,感覺社會的交際應酬不是很多,物質享受不是很多,但是風氣純樸善良,人情味濃密,左鄰右舍的三姑六婆,談的不是毛線衣編織的技巧,就是討論逢年過節炊粿綁粽的溫馨小事,大家的話題很接近,往來很親近。 不知什麼時候開始,彩色電視崛起後,家家戶戶的黑白電視也被打入冷宮,捨不得丟棄的,就堆置到牆角疊放東西,這代表著時代進步了,社會財富增加了,人們的生活品質也改善了,彩色電視機變成我們朝夕相處的親密夥伴,從手控到遙控,從三台到第四台,它讓我們輕易取得大量資訊,擴展了我們的視野,帶給我們許多的娛樂,但無可諱言,我們也因毫無篩選地接收聲光催眠,常常呆坐在電視機前,腦子一片空白,心靈也開始茫然。 不知什麼時候開始,我們的社會吹起一股懷舊風,許多古物舊物,因為人們的懷舊,獲得新生,那些曾被認為落伍的黑白電視,也被人們從灰塵中彈篩出來,展現新姿,這種情結,是否代表人們企圖抓住一份時間距離的美感,是否代表人們重新體認「惜物」的生活態度,是否代表現世過度強調自我的反思,總之,喜歡這些舊東西,已不只我一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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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紛紛倍思家
雨,總是,在清明時分下,至少,記憶如此告訴我。親,總是,在清明時分思,至少,這是離鄉後改不掉的習慣!不!不只是親戚和祖先!還有,童時的清明往事!每年,此時,都會重播一遍,同樣的清晰度,卻,情感逐年深化了,思念逐年深化了!還有,家如何從清明節消失的問題。 春捲,總是,在清明時分吃。春捲,包的是媽媽親手洗過、切過、炒過的菜,還有一層離家多少年後才體會出的母愛,如今,在他鄉的餐桌上,吃來特別夢幻。往事,多年來,已是一道道的夢、一碟碟的幻,擺在清明的餐桌上!不同的是,兒時的春捲,有鹹也有甜,而今,換了個時空,卻只剩一種滋味──鄉愁! 墓,總是,在清明時分掃。一路上,列隊歡迎的是:早春的花說著情事,蝶兒彩排新舞曲,大地綠得像首歌,遠山和近樹都喝采鼓掌。爸爸是路隊長,兄弟姊妹,有的攜果,有的扶花,有的拿香,有的握紙。我們蔡家清明祭祖大隊,雖然手上拿的是不同的祭品,心裡卻都懷著一樣的虔誠。這墳慎終,另墓追遠,踩著霧的步履,來到祖先居住的房屋。先將房屋理個髮、洗個澡,再穿上新衣、插上鮮花。直到祖先發出萬紫千紅的微笑和滿足,直到我們把思念至親的情一張張掛在墓上,一裊裊寄託給升空的香火。 家,總是,在清明時分聚。清明是一家人的事,掃墓也是,一家人一起掃。是啊!好想念一家人在一起掃墓、享受家的溫暖而不知不覺的幸福感覺。是一家人在一起掃墓?還是掃墓把一家人聚集在一起?多年在外,最不能忍受的是,家的成員愈來愈多,清明也年年來到我們家,就是無法相聚首,無法一塊掃墓,愈來愈不可能!這些年來在外,最難忘的是,兒時全家一起掃墓的情景! 親,總是,在清明時分思。清明有兩種親要思:一是從前的祖先;一是還活著的家人。因為活著,所以四處奔走、四海為家。因為活著,所以有煩憂和牽掛,事業與家庭。所以,現代掃墓,不一定在清明,也不一定能全家團圓。現代文明與進步,是一隻怪獸,侵入了清明節,阻撓了家人的團聚!現代文明與進步,是一把鐵鎚,一槌一槌把我們歷史與文明的精髓敲碎!最可怕的是,現代人還一副無所謂,任它們伸魔爪、任他們槌不停!眼看現代家庭就快被敲得粉碎! 家的問題,總是,在清明時分想。同樣的清明,古今漸分別。從前,掃墓,前有兄長,後有弟妹,脈脈相連;今天,掃墓,前有霪雨,後有茫霧,陣陣吹來。陣陣吹來相思,相思著散居東西的兄弟與分住南北的姊妹。家,被拆散得只剩下一個虛名,一個清明的孤獨,一個沉重的相思。清明節,味淡了。傳統以來藉掃墓之名,行全家團圓、吃「七餅」或「潤餅」的美俗,也薄了。 往昔,在金門,清明是一種真實、溫暖的喜悅,一種家庭的圓滿;現在,在他鄉,清明是一種虛幻、冷冰的痛苦,一種無根的欠缺。 是誰把清明變孤單,把家變成一盤飄零各地的珠子?交通不是主謀,環境不是共犯。工作不應是藉口,時間不應是壓力。有沒有心,才是主因。有心,再遠,也會到;有心,再忙,也會到;有心,再累,也會到。有心,清明會把家人召集在一塊;有心,清明會把全家前呼後擁掃墓的場景,從夢中喚醒,搬回實境上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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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
──1995,許玉音與馬英九在畫作《等待》裡交會時的等待 「鄉野的一切,總是難以忘懷。陽光下坐落田中的紅瓦屋,綿綿綠草上悠閒漫步吃草的牛隻,陌上不知名鮮艷可愛的小野花,環繞的青色山脈,交織在澄澄藍藍的天空,四季變換,叫人不得不接受它的自然可愛。面對造物者創造出來的生命,總讓我以一份尊敬的心執起畫筆留下見證,把難以忘懷的情景,留在畫布,謹以此獻予內心深處不曾遠離鄉野的朋友們,能給予你們一片心靈寧靜的處所………。」 ──許玉音《燕尾風情油畫聯展》(1995) 「從五月『青春鐵馬向前行』開始,接下來是『愛鄉向前行』的下鄉長住計劃,這幾個月的時間,從鄉村到城市,我幾乎是走遍了台灣大地,包括外島在內的三一九鄉鎮,我走了二百八十幾個………。在台灣各地『行腳』,我是用自己的『感官』去體驗真實的土地與生活。像腳在農田裡的柔軟觸感,以及它緊緊與土地結合的『黏性』的感覺,讓人更了解農民對土地的感情,是他們一生都用雙腳在土地上所培養出來的。那是雙腳與土地的『對話』,農民與土地一生的『對話』。」……… ──馬英九序鐘永和《原鄉視界》(2008) 二○○八總統大選、藍綠對決後的第三天,連續趕了多場約會,綿綿春雨,夜來時與鐘永和坐定在忠孝東路聯合報大樓廣場前的星巴克,這才驚覺,現此時與我約在星巴克、眼前的這位「攝影達摩」,從馬英九一九九八年競選市長到二○○七年參選總統,他就一直是被「欽定」,與馬穿梭大街小巷、上山下海的貼身攝影。曾經與馬晨昏擠在一部休旅車內達半年之久,三餐吃便當吃到怕,如今已累計拍攝了二十萬張馬英九影像;馬英九親為鐘永和的人文影像書《原鄉視界─鏡頭中的人文風情》寫了兩千字序文,其中一段寫道「鐘永和先生在我下鄉的行程中,曾擔任拍照的工作,如今他把這些照片結集,成為他即將出版的新書的一部份,我既欣喜他的工作成果,可以讓我們更了解台灣的城鄉人文風貌;也更願意和大家分享我在台灣各地所感受的美好。」堪稱全紀錄、最能掌握馬英九「面貌」、「形影」的鐘永和,我問他「會繼續加入馬總統團隊?」鐘永和哈哈大笑,一個人文攝影工作者的朋友,長期的行程參與,「我真切地感受到馬英九的氣度、人文特質,這是一般政治人物少有的,拍攝他,我只感覺是朋友間的互動,是一種人文攝影磁場,當我第一天鏡頭與他接觸的瞬間,即產生這樣的感覺。」 一家又一家,星巴克的拿鐵,這幾年來,不知喝過多少杯了;「你注意到沒,今天喝咖啡的人的臉部表情多出了放鬆、自在,」鐘永和提醒我觀看喝咖啡的臉,又指向玻璃窗外有說有笑、表情豐富的男男女女,包括一位也捧著咖啡杯哼著難懂曲調、走來走去的「流浪漢」?「覺醒了、釋放了,我們都經歷了一段苦苦的、煎熬的、漫長的等待!」 鐘永和,你說甚麼,再說一遍,「苦苦的、煎熬的、漫長的等待─」 等待?總統大選、馬英九狂勝兩百多萬票的第三天,在台北大城星巴克的咖啡時間轉折處,忽然回到許多年以前,想起星空的另一頭、海島故鄉的一位美女畫家。 她的名字叫許玉音。 許玉音啊許玉音,胡玉音啊胡玉音;許玉音的名字總會讓我聯想到電影原著、古華小說《芙蓉鎮》中的女主角「芙蓉仙子」胡玉音。小說中的胡玉音「黑眉大眼,面如滿月」、「『玉音、玉音』,就是大慈大悲的觀音老母所賜的意思」。 《芙蓉鎮》的胡玉音,生於坐落在「湘、粵、桂三省交界的峽谷平壩裡,古來為商旅歇宿、豪傑聚義、兵家必爭的關隘要地」的湖南芙蓉鎮。 現今之世的許玉音,生於龔鵬程筆下「孤縣福建廈門外海的小島,曾有海盜來往,但也有大儒駐足;土地荒瘠,耕稼不易,卻又文風鼎盛;僻處南方,而竟遍地高粱,宛若北邊;迭經戰亂,反造就了一座海上公園的迷人風光」的浯洲金門。 芙蓉鎮的胡玉音與浯洲城的許玉音,在時空與現實世界裡,她們是不可能產生交會的;活在文革時期的胡玉音「開設米豆腐攤子」、「成長於戰地時期的許玉音「擅長繪畫、精於紋眉」;胡玉音從小哼的是〈東方紅〉、〈解放區的天是明朗的天〉,許玉音自幼唱的是〈國歌〉、〈自由的屏障〉。那麼,她們心內處所能發生交集的,是「等待」,一個等待明朗的「解放區的天」、一個等待被屏障禁錮的「自由」。《芙蓉鎮》的胡玉音在「一個可悲可嘆的時代的尾音」描寫中結束;「浯洲城」的許玉音一如阿德的唱腔「離開了傳說中的戰地天堂,所有的孩子,不懂自己將飄向何方」? 在台灣苦行了十六年,金門解嚴後的第四年、一九九五,許玉音回家了!回到空氣中不再瀰漫硝煙、琉璜味的島鄉。她能帶回家的,惟一顆漂鳥歸返的心,以及一件件取名〈夜色〉、〈起風的日子〉、〈午后〉、〈田園〉、〈綠意〉、〈暮色〉、〈早秋〉、〈鄉間小路〉、〈寂〉等油畫作品,印象派風格,以柔和沈靜的色調,繪寫出她隱藏的鄉情、鄉愁。由許玉音領銜演出的《燕尾風情油畫聯展》,一九九五年秋天,金黃般靜靜地於金門社教館開展。十一月的某一天展場悄悄地出現一位英挺和善的不速之客,走近一件牆以石累、紅磚、紅瓦、石條窗、燕尾馬背構成的閩南古厝畫作前,目光聚焦在畫面中那位著黑色中式短服、頭髮斑白、雙手輕疊、站在門檻處凝望遠方的老婦身上,左右仰視、駐足許久。他決定購藏這幅取名《等待》的油畫。 創作《等待》的人是許玉音,買下《等待》的人是馬英九。時任法務部長,訪視金門的馬英九,在行程空檔參觀畫展時看上了《等待》。是許玉音的畫風,或者是畫裡不知為何在馬背下倚門望歸的老婦眼神、身影打動了馬英九?沒有人知道答案。只清楚馬英九不是私藏、而是由法務部公開購藏原作並取得複製授權再提供給全台各地少年輔育院掛展;也可以清楚的線索是,典藏《等待》的同年十月,馬英九主張基於歷史、土地、血緣與人道等考量,率先提議以「專案許可」方式讓金馬與大陸福建「小三通」,期望金廈兩岸不再有徘徊、等待的未歸人。 等待。從戰地到解嚴,金門人歷經了一段漫漫的等待。 等待。從封鎖到開放,金廈水域渡過了一段遙遠的等待。 等待。從變色的綠地到湛藍的天,我們都走過了一段苦苦、煎熬、漫長的等待。 等待。許玉音一九九五年根植島鄉的《等待》,不也是馬英九二○○八年解除魔咒、藍天再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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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笑‧遠離憂傷
人生中,最珍愛的東西,一但失去,還能再度找回來嗎?那找回來的,會和原先的一樣深刻、動人的東西嗎?如果人生經歷不堪的摧折,時間無情的奪走美好之物、許多優美的瞬間觸動與感懷,就像東流逝水一去不回,而奔流向前的盡是陌生的水花,再也換不回來原來的青春、失去的健康,甚而是殘缺肢體的一部份,又該怎麼面對那困境、怎樣安撫自己的靈魂?如何帶著失歡的記憶,殘缺的身心,相信未來仍有希望,可以一直前進、不斷推演出美麗戲碼呢?那些生活中的平凡的精采片段,是否會像許多好電影的經典畫面,有機會一次次倒帶重播?有機會再對親愛的人說:時時刻刻!記得我愛你! 秋天的午後,我在西門町街頭轉角的人行步道區的涼椅上,給原來相約一起出席的詩友發簡訊說:我即將進入戲院,尋找「失落的微笑」,以及紀錄片背後我所關懷、擔憂、想要再進一步思考、探觸的議題。 詩友回覆的簡訊遲遲不來,我提早進入戲院,因此有機會看見特別安排的首映典禮彩排,這裡即將放映的一場記錄片,針對議題將衍伸一個座談,我看見片中的男、女主角正在進行「彩排」一場感性的「婚禮」,那婚禮的背景原是一片青山綠野,此刻移植在戲院布幔前的小小舞台上,戲中的女主角、也是真實人生的呈現者,她將以堅定、無悔、包容的愛接受男主角的親吻,在之前,她會說:她不願意和親愛的丈夫親吻,因為他滿嘴臭臭髒髒的檳榔血渣讓人無法忍受;後來那丈夫得了口腔癌、十八個月內開了四次刀、做了三十五次電療,失去了左臉,才終得挽住生命。在紀錄片中,我都聽不清楚他所說的話,他想要對眾人說出來的重要的話都得靠妻子翻譯,我也一直為他被切除掉的半張臉傷感,那歷經過風霜的一張原來應該很好看、很有生命力的莊稼漢的臉啊,在鏡頭前變得殘缺、不完整了,所以他笑的時候大概得靠眼神來傳遞歡樂的信息,但,真正的愛,是不會遺失的,所以「遺失的微笑」其實讓人找回更多的歡樂,因為我們會發現,一顆「心」的覺醒比什麼都重要,光憑一張嘴是不能成就什麼真理的!就像女主角說的殘忍的一句驚醒語:那「癌」啊,有三張大嘴巴,一直一直吃啊!啃啊!把一切都吃盡、吸盡、啃光了啊! 唉!我暗嘆一口氣,在黑暗的戲院中悄悄發簡訊告訴詩友,我得為「遺失的微笑」寫一點什麼,才能心安。 「遺失的微笑」──台灣第一部檳榔男記錄片,描述嗜嚼檳榔引發口腔癌,因而徘徊生死關頭的感人故事,我手中兩張薄薄的介紹白紙,讓我聞見檳榔的血渣氣味,我不知道林育賢導演在拍這部紀錄片時,聞見檳榔濃烈的氣味時,心中想的是什麼?在看紀錄片時,我一直感到緊張和哽咽,因為那口腔癌病患難言的悲情,讓我延伸連結向許多看、聽、聞得的悲慘故事。「遺失的微笑」中,紀錄了人們把「嚼食檳榔」變成「一種習性」的後果,那嚼食者「內心」的問題呢?該探挖多深,才會招引更多關注、尋得解救呢?片中兩個案例,一南一北,南部純樸的莊稼漢和北部的客運司機,他們因一場口腔病患座談會而相識,兩人相隔又相連的命運,在拍完階段性的紀錄片之後,又會演出什麼樣的未來人生戲碼呢? 一部紀錄片,不只是紀錄時空的故事而已,特別是針對特定的人所拍攝的片子,總是帶給人更深的驚醒與沉思。 永遠拍不完的紀錄片,揭示人生說不完的故事,紀錄片背後,尚隱藏著許多尚未被挖掘、採訪、紀錄的真實面相,所以在「遺失的微笑」首映後的訪談中,我的思緒自然導向更大面積的關懷,那一株株的檳榔樹,樹幹筆直,環節明顯,成排種植時更顯得英挺美觀,那雌雄同株,白、綠色花朵相映的美感,曾經讓我忍不住佇足欣賞,但當你明白檳榔樹的根鬚短淺,水土保持力極低,不斷在颱風雨中造成土石流,讓大地變色,人命發生無數危難時,你不得不憂思、重視生態、環保問題;一個個「紅唇族」的誕生、上癮、戒除的心路歷程,也讓我們看見人心的偏執,種種愛戀不捨的貪、癡,直驅人性「原罪」,而這些鮮活的人生歷程,遠大於一部紀錄片的長度,每個哀傷的故事背後,讓我們發現,不幸的遭遇雖然或多或少帶來新的認識與覺醒,但話題似乎總是難斷,惡癮也一直難戒難除,大環境難以改善的結果,演變成一種「台灣愚行」,智者與無知者一再循環、交相糾纏,搬演一場難堪的戲碼。 我所關心的人與事,我所喜歡的紀錄片背後,一直有另類的聲音在招引我,再進一步付出更多關懷,因為那裡有人需要更多的關懷與照顧,當我讀到一則小插曲:「最愛嚼檳榔的人,檳榔籃子連睡覺都放在枕頭邊,以便夢醒時,口中有東西可咬。而牙齒掉光的老人,都會準備一個小臼,先將青仔和老藤搗碎,然後再放入口中,享受檳榔的美味。」時,我突然想起遠方的新朋友,他只要求我一件小小禮物,他想嚐嚐台灣檳榔的滋味。 我能對他說什麼呢?告訴他:「檳榔本身所含的檳榔素和檳榔鹼都是致癌物質,而食用時又加入石灰等添加物,會刺激口腔黏膜。所以,長期嚼檳榔極易造成口腔癌等疾病……」嗎? 除了祝福,就是提醒吧,祝福那些口腔病患者,早日根絕後患,我也可以藉一部「遺失的微笑」,再深思一些議題,提醒周邊愛嚼食檳榔的朋友,祝福他們終生都擁有微笑的權利與幸福,並且遠離憂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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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的軌道
「女人在廚房裏的姿態──或站,或蹲,或跪,我都視之為一種堅定的生活姿態。兩腳踩著廚房的地,就彷彿踩在了生活的本質上,踩在了萬物的真諦上,踩在了樸素的真理上。」看完電影【出軌】(Unfaithful),腦中浮現的,竟是書中偶然讀到的這一段文字。 出軌的劇情十分簡單,女主角是家庭主婦,結婚十多年,相夫教子、柴米油鹽,先生認真工作、維持家計,一切都依正常軌道而行。直到有一天,女主角遇上了一位二十八歲,浪漫而激情的法裔男子,自肉慾發展出來似有還無的愛情,攪亂了原本平靜的生活。女主角耽溺肉體的歡愉卻也不堪內心的譴責,終至丈夫以一只水晶球擊斃了外遇男子,釀成更大的一場悲劇。 比較另一部外遇電影【麥迪遜之橋】(Bridges of Madison County),女主角的不倫之戀則是從心靈角度出發。喜愛閱讀、藝術的女主角嫁作農婦,曾幾何時,小女孩對愛情的憧憬,已被千篇一律的生活模式,擠壓到內心最私密的角落。一場與男主角攝影師的邂逅,重新喚醒了她對浪漫愛情的渴望,自然醞釀的情愫,在四天內淡淡發酵,如此醇美而甘甜。最後,女主角選擇不一飲而盡,栓緊了瓶蓋,再度塵封典藏。 潘朵拉之盒打開了,女人在婚姻關係中的性意識、主體性與女性自覺迫不及待地跑出來,這對當今男性仍比女性擁有更多特權的父系社會來說,難免引發爭議;因此,以基督教文化為主的美國,兩部外遇電影皆以回頭是岸作終結,自是意料中的事。只是,【麥迪遜之橋】女子細細收納的情感,至死不渝;【出軌】女子狂野之戀,為了證明自己有能力到達情慾的顛峰--不都是人性至真的追求?如果以為利用男性為中心的話語,便能獲得女性真實的認同,阻止飛蛾撲火的悲劇,未免過於簡略,輕忽了人生際遇裡的千變萬化,以及女人感情世界的本質真諦。 我常愛體會女人細緻的情感流動,張愛玲說女人:「超人是男性的,神卻帶有女性的成份,超人與神不同,超人是進取的,是一種生存的目標,神是廣大的同情、慈悲、了解、安息」,將女人的溫柔與寬宏描述至極致。因此,女人可以有大女人的堅毅,也可以有小女人的柔軟,無私的母愛與纏綿的男女之情,看似盲目犧牲,卻也顯示出另一種獨立存在的意義。男人在叢林戰場捉對廝殺,邊界分明,女人則往往憑藉其最大的包容超越了邊界,超越了感性與理性,或者可以說是一種願性──願為所愛之人全然付出、完全接納。 愛,往往源於深刻的感動,感動形成記憶,而女人又是多麼善於珍藏美好的記憶。我有一位溫哥華朋友,獨自攜帶子女移民,先生偶而探訪,夫妻聚少離多,問她究竟如何維繫婚姻,她笑著說:「我永遠記得第一次見面,他在草坪上翻跟斗的模樣,我也不曾忘記當年應允求婚的畫面,依靠著它,我得以度過漫漫長夜。」從部落格裡讀到一位乳癌患者,切除乳房,失去了女性特徵,先生說:「沒關係,我把妳當成還未發育的小女生,重新追求妳」,男人縱有千百不是,此時此刻,女人撿拾的,永遠是深情。 朋友對我也有同樣的好奇,近十年來,台北、溫哥華、金門,我如候鳥般定期遷徙,不擔心意外脫離了航道?我想,非臣服於大男人主義的敘述,也不是儒家道學的約制,我的自信,來自於我欣賞自己站在廚房裡的姿態,女人的軌道,我親自掌舵。 當然,如果男人聰明,不吝給予,愛的涓涓細流,將能輕易流入女人的內心深處,珍藏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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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民覺醒是撥亂反正的最大力量
「台灣人民苦了八年是值得的。」這是那位華裔台籍美國人林彼得(Peter Lin)對這次總統選舉結果出爐後與我們見面時說的第一句話。場景得拉回到選後第一個星期二,由美返台投票的彼得應其軍校同學之邀,與我們一夥山友同往陽明山平等里附近的古圳步道爬山,途中在一個三叉路口邊的涼亭泡茶聊是非,彼得此話一出,眾曰願聞其詳,彼得說,阿扁當家八年,不會治國事小,貪腐連環爆事大,致命傷則是多行不義,「去中、去蔣」搞過了頭,終於讓老百姓看清楚這些好話說盡壞事做絕的政治撈仔是什麼嘴臉;所以,花八年時間,讓人民認清標榜「清廉、勤政、愛鄉土」者的真面目,不是挺值得的嗎? 三月廿日下午,松山機場二樓大廳,一位幾分面熟的中年男子走向我來打招呼,表明身分,是十幾年前我在政戰學校教過的研究班學員,印象中不是金門鄉親,一問之下,他前幾年到金門服務時,喜歡金門的生活環境,將戶籍遷寄朋友處;他說阿扁政府爛到不行,甚至南部人都渴望變天(他在台南工作),並認為馬英九會贏,但是,一定要贏得漂亮些,因此特別請假去金門投票才安心。以小看大,這次選舉,人民覺醒了,他們就是用選票終結一個把台灣搞得烏煙瘴氣的貪腐政權,也就是這些螞蟻雄兵,把馬英九拱上總統寶座。 馬英九勝選,台灣看似大病初癒,重獲新生一樣;民眾政治信心指數大躍進,感覺好像一切都會變好。事實上,按照馬英九的政見,執政之後要兌現「愛台十二項建設支票」,應以振興台灣經濟為首務。但是,可別高興得太早,因為民進黨過去八年荒唐執政,掏空、挖空、吃空的結果,政府負債高達十三餘兆元,可以說是國庫空虛、債台高築,新政府承接的是一個財政黑洞深不見底的爛攤子,又逢全球性物價上漲、通膨壓力沉重的歹時機,馬政府面臨的事實上是最嚴峻的考驗,他們有什麼通天本領或神奇妙方,可以「拚經濟,救民生」,讓人無法太過於樂觀。 俗云「盜亦有道」,說明各行各業有其最起碼的道德規範。但是,台灣偷竊界,傳說有一種極不入流的惡劣行徑,偷兒闖空門無所斬獲,臨走時會留一坨「黃金」(大便),表示「賭爛」,這種惡劣心態,如今就有現成例子,看看即將下台的民進黨政府,八年來掏空、挖空、吃空台灣猶不滿足,趁著政權交班前的極短時間,又大演「把位子佔光、國庫搬光、債務借光」的「三光」醜劇,君不見,上自中央部會,下至國營企業,就如媒體報導「看守內閣忙搶位,親信卡肥缺」,把位子補滿塞滿之外,更增設職務員額或巧立名目以公款設置私人公司,大肆酬庸,尤其是只剩五十幾天的政權,卻以政治任命有任期保障的特任級官員,例如十幾個駐外使節等,真是惡劣到了極點。須知,以馬英九凡事循規蹈矩的「法匠」性格,要處理前朝留下的這堆「大便」,快則一年,慢則兩年,倒霉的又是老百姓的納稅錢。天底下就是有這種吃相難看到如此地步的政黨,難怪會被老百姓把它丟到政治垃圾堆裡去。 有位老朋友是「馬迷」,他八成是得了「藍色憂鬱症」併發「恐扁症」,選舉投票日前,經常睡不安枕,頻頻來電問說「怎麼辦?他們又要出什麼奧步?」但是,選舉結果顯示,悲情牌、族群牌、抹黑、抹紅、扒糞、噴口水的負面選舉方式全失靈了。同時,選前西藏事件,謝長廷打的「恐中、恐共」牌也無效,是否代表台灣人民受夠了八年苦難,所以連共產黨都不怕了,就是要選擇想和中共交朋友的國民黨。現在,馬英九勝選,這位朋友「恐扁症」病發,一會兒擔心馬英九的安危,一會兒害怕阿扁耍花招,問說阿扁到時候不交出政權怎麼辦,所以沒看到五二○新總統就職都不算。事實上,不只這位朋友有「恐扁症」,就連中共和老美現在心裡也都不踏實,否則山姆大叔也不會三不五時提點和平轉移政權這檔事,因此,想知道答案,就再忍耐五十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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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台北的早晨
走在台北的早晨,在選舉投票日的當天,沒有川流的車陣,也看不見擁擠的人潮,台北,顯得有些不尋常的沉靜,有些落寞的冷清,而難得碰到這種情境的我,也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腳步,環目四顧,馬路似乎變寬了,人行道上走起路來,也分外的輕鬆愉快,並且,也不禁偷偷地小小的竊喜,這難得擁有的假期。 仁愛路週遭的木棉,已有幾棵開花了,最近正在畫木棉,不免特別會去觀察它的生態,那飽滿渾圓的樹幹,已經做好開花的準備,微微下墜的枝頭,也儲備著孕育花苞的養份,雖然被肥碩的花苞的重量壓著,尾梢還是頑強地保持它上仰的姿態,這是木棉的特色,那黃中帶橘、橘中帶紅的鮮艷色彩,在眾多行道樹中顯得特別的耀眼,在花落擲地後,就是它長葉的時候了。其實,每一種花木都有它的花序,落葉灌木,大半如此,葉落時開花,花落後長葉,像梅花、櫻花、桃李等等。這幾天校園也開著粉粉的吉野櫻,滿樹繽紛的花朵,像竭盡全力生產中的孕母,想把心目中最好最美的孩子呈現眾人的眼前,吉野櫻的花朵大、花托短,開起花來像桃杏一樣燦爛,又像梅花一樣優雅,而本土櫻開花較早,由於花托長,花朵小,花型呈下墜之姿,但色彩艷麗精巧可愛,遍佈野外,只見萬綠叢中數點紅艷,若是點綴在湖光山色,更是出塵忘世了。 朋友的畫展在國父紀念館,選在這個時候開幕,而我下午要陪兩個兒子去投票,也只好一早館門開時,就來欣賞她的展出了。「戀戀花草」這主題顯示出專屬女性纖細敏感的特質,同時也透露出她對花鳥草蟲的喜愛,可喜的是,她把花鳥的境界放大了格局,讓人除了欣賞花鳥,還可以走進畫裡的情境,悠遊其中,這種拉開景深的花鳥構圖,讓花鳥畫更具空間感,也正是我多年來在花鳥繪畫創作上努力經營的,看到有人在不同的方向,用不同的題材來表現,並提昇了花鳥畫給人的印象,其實是受到激勵與刺激的。 來到這裡,也想到三樓,再一次參觀盧根的攝影展,上次特地和先生來,對他的「消失的戰地」印象特別深刻,因為,那是我們共同的故鄉,有著共同的情感和對戰爭的記憶,而「綠色魅影」中,從門裡窗裡往外探索的角落,去詮釋每個人心中不同的一角陰晴,窗裡窗外,那邊才是自己希望掙脫的夾縫呢?探求的視野,又該往那邊去委屈求全呢?「洞」的深邃與黑暗,隱隱透露的一絲訊息,就像心中不滅的火種,永遠支撐在逆境中的信念,並瞬間憶起戰火烽硝的童年,被炮火追逐著躲藏的濕冷的防空洞,以及彷彿永遠要被困住的地道,那出口,感覺好遙遠啊!總之,「伏碼‧流影」顛覆了一般人對攝影展的印象,反而更像是繪畫與設計的結合,讓人更有深思探討的空間。 輕鬆一下,去參觀「金庸說部情節」畫展,作者是一位金庸迷,他把金庸小說裡的情境節錄,用筆墨去表現故事瞬間發生的片斷,使人如臨其境,雖似插畫,卻又比插畫更有水墨韻味,也值得仔細欣賞。 雖然一早走了三場展覽,腳有點疲累,但心是充實飽滿的,可見精神糧食對人的重要了,文化這一塊領域,延續了幾千年,雖然它總是受人輕忽,不被重視,但喜愛藝術,是人的本能,因為,藝術是美,美來自於人本,來自於善良,來自於實實在在的真,這是人生的價值,也是人類追求的目標,如果沒有了這些可供追求的精神層面,那將會剩下什麼呢? 走在台北的早晨,我想了很多,在熙來攘往的人潮出現前,我想還是趕快回家吧,不管外面的紛紛擾擾,如何去把持自己的心,才是最重要的,就像創作一樣,抓住自己的方向,不要人云亦云,才能勇往直前,達到自己的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