浯江夜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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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思辯的開始
「媽咪,我希望在沒沒無聞時交女朋友,不要等到事業有成的那一天,因為我不知道女孩選擇我,是為了『我』,還是為了我的『頭銜』。」與兒子閒聊婚姻與交友,他冷不防地冒出這句話。 於是我們開始討論『頭銜』這件事。的確,人一旦有了成就,掛上了頭銜,名字所代表的意義,似乎就與誕生之初父母的命名脫離了,名字開始擁有了光環,被賦予了權力,成為資本或商品,透過媒體、教育、文化,對人群漸漸產生了內在的影響力量,人們與頭銜者的距離越來越遠,落差越來越大,這時,我們將看不到平等與平常之心,蔣勳說:「當人與人之間落差太大時,暴力就會出現」─而這正是兒子的擔憂,擔憂一種不平等的互動關係,其實存在著某種程度的暴力意涵。 這讓我想起一位媽媽成長班的學員,我甫回金門她即打電話來問好,我們約莫談了十來分鐘,不覺有何異樣。過後另一位學員來電,告訴我先前與我通話的媽媽掛上電話後感到有些懊惱,原本準備好的稿子因為緊張都沒用上,反倒拉拉雜雜講了許多不相干的事。我很好奇為什麼和我講話要準備講稿,「因為妳是老師嘛,她們和老師講話會緊張!」 很難想像離開校園超過三十年的學生,遇見老師還會侷促不安,是「尊師重道」的古風猶存,抑或「頭銜」果真刻下了「權威」的烙印?權威來自威權,長期以來在父權中心、氏族思想、軍事管理下養成的馴良百姓,是否已喪失了思辯與挑戰權威的能力?聽說學校的母姐會家長出席率都不高,父母對孩子的關注不夠是原因之一,但裡頭竟也有許多家長是因為「不好意思」參加,怕老師覺得不被信任,還要跑到學校去「提意見」。另外一個有趣的發現是,大多數的政府官員在排排站大合照時,他們的雙手常緊貼著長褲中縫,中指還不忘輕按對齊,中規中矩,叫人印象深刻。 此外,我看到許多鄉親與公務部門接觸時,往往不經意流露出「衙門深深深幾許」的戒慎恐懼;對官員及公務人員也懷抱著無限敬意;教育子女,更莫不以能進入政府機構做事為終極目標。一旦金榜高中、魚躍龍門,立即成為鄰里大事,光宗耀祖不說,恭賀之辭更是不絕於耳,甚至形諸報端,形成一種極為特殊的社會價值觀。 如果我們把這樣的「絕對優勢」視為一種暴力,那麼,我不禁要問:是不是我們已先將自己定位在「絕對弱勢」,並親手將「施暴權」交給了對方?有人向我埋怨本地許多活動高度不夠,遠方請來的和尚未必懂得唸經,似乎把鄉民都當成次等國民了,但我仍然要問:是不是我們已先在頭銜與權威之前彎下了腰,忘記我們才是真正的主人?建議與監督,是主人的權利,也是民主政治和公民社會的真諦。 戰地政務已經過去,對歷史我們賦予尊重,但必須懂得破繭而出;父權與宗族社會有其優點,也有不合時宜之處,必須找到平衡。之前讀到鄭愁予在報章發表的「風獅爺姓什麼?」心中感觸良多,為什麼金門的選舉文化永遠是知識份子心中的痛?再想到傳說中的哪吒,因不堪「血緣成為最大的負擔」,決定自殺,割骨還父、割肉還母,藉以切斷與我們最大的原罪-父母-的關連,尤其感到無比的震撼。 讓「我」回歸「我」,不因頭銜而生起任何分別之心,個體唯有在越獨立的狀態下,他的一切才會更臻成熟─這是一個思辯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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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分工作七分公關
剛接任國防部長首次在立法院備詢時,語出驚人地說,四年前陳總統肚子上的槍傷,絕對不是在台南市金華街的掃街現場造成的。陳肇敏遭綠營立委批評、指責不斷,之後以召開記者會道歉收場,從此行事轉趨低調。日前報載,陳部長破例延攬民間資深媒體人士進入國防部長辦公室任職,協助處理國防部公關工作,希望改善軍方與媒體的緊張關係,以強化國防部(陳部長)的公共形象,這項與時俱進、重視公關的做法,顯示公關工作相當重要。 公共關係(Public Relations)是舶來品,指的是與公眾有關之公共關係,簡稱「公關」。公關在國內已經發展成社會科學領域的一個學科,部分大學校園相關科系開設課程探討理論與實務,以行銷與管理導向的公共關係研究為大宗。公關的定義至今仍然是百家爭鳴,一個名詞,各自解釋。公關的範圍很廣泛,舉凡政府機關或具規模的公司行號,幾乎都設置公關部門,所以有形象公關、企業公關、媒體公關、行銷公關、社區公關、政府公關、國會公關、網路公關;甚至特種行業的夜店,也有所謂的公關小姐或男公關;再如李登輝主政時期,政府為了外交工作之維繫,委託國際公關公司做公關。所以公關工作其大無外,其小無內,處處都有公關,例如國防部某前部長,以昂貴進口名筆送給立委做公關,當時也成了大新聞,所以,送禮也是一種公關行為,今再續談軍中送禮做公關二三事。 話說民進黨執政時期某任國防部長,屬於長袖善舞、八面玲瓏,甚討長官喜愛的人物,搞公關更是呱呱叫,所以不論藍綠執政,都得到拔擢。我在立法院有擔任行政主管之友人,某次見面,對該部長讚美有加,說此人身段柔軟,沒有官架子,尤其歷來中央部會首長三節送禮給立法院,都沒有他的份,唯獨該部長送禮給他們這些事務官階層的主管,讓他感動莫名,逢人便幫他說好話,送禮做公關到如此地步,也難怪黃復興黨部要回復他的黨籍,請他行動歸隊。 送禮做公關與受禮者雙方往往有互利共生關係,不足為外人道;等而下之的,則是利用職務之便收禮索賄的惡劣行徑。憶起昔日某高級司令部之人事部門,某小組成員紀律敗壞,極盡腐化,由於敢吃敢拿,外界給個不雅封號叫做「錢可通」。當年經歷主隊職之外,兵科學校教官職亦屬重要經歷;筆者時任某營級主管已歷四年餘,名在教官候選之列,惟隔壁營同樣職務之同事,任期兩年一到即調任砲兵學校教官組教官,不解為何考績與教官甄試分數均優於他,現職任期亦比他長,卻未被派任教官職,心有疑惑,乃電「錢可通」辦公室詢一究竟,承辦參謀引據法令規定,並稱絕對公平、公正作業,未曾徇私等云;之後曾著人傳話,暗示盡點「禮數」表示誠意,下一輪教官人事檢討時將可如願,來者乃此中掮客,經當面予以斥責,悻悻然離去;多年後,聽聞此二敗類東窗事發,真是果報不爽。 有某學長,資歷完備,列將級候選多年,經一上將退伍之老長官向當權派說項舉薦,獲應允,但不交辦,須由人事部門上簽呈,老長官提醒他備禮拜訪該人事主管,送去一套價格不菲的歐洲進口餐具,次日遭退回;復經某高人指點,又備高級水果禮盒送去,次月,即簽請長官核定,派任南部某兵科學校佔少將職缺;這次禮盒為何未被退回,乃禮盒內夾有信封袋,內置「四個小孩觀地球儀」六十六張,取六六大順之意,為「有錢能使鬼推磨」之顯例也! 民國八十年代中期,有三次可以到極佳待機候選少將職務的機會,經提點應如何去李、林、王家「走動」,均不為所動,最後調到個冷衙門,離職前向司令部某長官辭行,他的臨別贈言是,上校職以上是種「藝術」,必須懂得行銷自己,並謹守「三分工作,七分公關」之原則,才有出頭的機會,此話寓意深遠,至今難忘,但總是做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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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至﹐在大宅門
夏至,猶如處暑,炙熱的暑氣全賴午後雷陣雨稍減其威力,週日,繳了學期末最後一份報告,已正式開始我的快樂暑假,由此可以得知我有多麼期待這段假期的來臨,把受到繁重課業壓制的心情暫且釋放,第一件要迎接的大事,應該就是鄉訊六週年盛情邀約的大辦桌了。 新莊大宅門,喜氣的紅燈籠高高掛著,彷彿主人熱情的招手,讓齊聚一堂的鄉親充滿了溫暖,進得大門,洪世國、翁翁、歐陽柏燕、吳鈞堯夫婦等人都久未謀面,分外感到親切,而楊清國校長多年未見,能夠在台北聚會,也不免驚喜,席間,楊樹清如數家珍的介紹著鄉訊人物的點點滴滴,讓人充份感染他的熱情洋溢,不減當年,也藉著他和美麗主持人的詳細解說,鄉訊人力家族之龐大、鄉訊網之密集完整,鄉訊出刊十五年停刊九年之秘辛,其中曲曲折折多少人的努力,才有今天開版六週年的慶祝盛宴,對鄉訊,又多了一些認識和瞭解,藉由瞭解,我們終於明白,許多風光的背後,總有一些感人的故事,等待挖掘,鄉訊,就是這麼一座等待我們去挖掘的記憶寶礦! 酒酣耳熱之際,台上唱起了歌,把氣氛炒熱了,把鄉情炒濃了,趁著鄉訊盛宴,正好和鄉親友人互相寒暄問候,許玉音、黃世團、張國治、呂坤和、許丕華,連兒時外婆家的玩伴也在這兒碰到,格外驚奇,細數家鄉往事,不勝唏噓,快樂童年,猶如時光隧道重現眼簾,那青澀年華的點點滴滴,浮上心頭,而虛長的年歲,猶如鬢間華髮,那堪再細數從頭? 不斷飄來高粱酒香,金門五十八度高粱的魅力,遠近馳名,可惜今天一口也乾不得,只能聞著熟悉的高粱香,遙想當年收割的喜悅,在也是炙熱的炎陽天,全家大小都出動的田野裡,碩大圓滾的高粱粒,粒粒閃著紫紅的美麗光芒,經過脫粒晒乾後的高粱,家裡總會留下一些種籽,播種剩餘之後,就會磨成高粱粉,做成香QQ的高粱粿,那帶著淡淡酒香的高粱粿,從母親過世後,再也吃不到了,帶著這份遺憾,能偶而聞到的金門高粱酒香,怕也是思念的另外一種方式吧! 今天乾不得的原因是胃疾發作,撐著脹痛的胃來參加盛宴,偶而還得出去透透氣,舒展舒展胃部的不適,這不適也擋不住我來到大宅門的興致,尤其在歌星蔡秋鳳登場獻唱「金包銀」之後,更是氣氛熱絡得不得了,直到李縣長炷烽遠從金門飛趕而來,更是獲得滿堂熱烈的鼓掌,也開始了「金門鄉訊人物典藏證書」的頒發。為了表達對「鄉訊」辦桌的重視,連金門日報社黃社長、方經理、陳主任都到場了,台北縣同鄉會、烈嶼鄉以及金門各地鄉情也都共襄盛舉,出錢出力,共同催生「金門鄉訊人物聯誼會」的成立,以及金門鄉情網的建構發展,鄉情濃於水、鄉人的團結,由此可見,而金門人的純樸可愛也是他鄉無法取代的。 夏至,暑熱,鄉情更熱,在大宅門,鄉訊六週年大辦桌的熱烈盛宴中,我們在一起,見證了這個龐大家族的實力,也祝福這個連繫鄉親,凝聚鄉心的版面日益壯大,長長久久,為我們的鄉人服務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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瞬間與永恆
深夜十一點半,我按下最後一次快門,結束了候機室內櫥窗佈展的裝置作業,為這一季的文宣留下影像記錄,也順便作為施工結案之證明。偌大的候機室裡,燈火通明,但已不見往來的旅客,空蕩蕩的候機室裡一片靜寂,和白天繁忙喧囂的景致判若兩景,連僅有的幾家店面也早就拉下鐵門,彷如只是尋常的一處室內,絲毫和印象裡的航空站場景扯不上聯想。 這裡是松山機場的二樓,受交通旅遊局之託,承接了候機室裡一處閒置的牆柱櫥窗設計,為金門夏季旅遊推出主題文宣。管控嚴謹的航空站作業繁複,儘管所能佈展的空間不過也就一柱之三牆面,先前的交涉作業卻一點也不馬虎。得事先申請入場實地丈量施工尺寸;待設計稿件通過觀光局、航空站審核之後,還得利用航空站白日辦公時間替施工人員申請工作證,施工當日則得等到夜裡,航空站不再有航班旅客出入的空檔,我們才獲准憑證進入候機室快速施工佈展。 作為即將展開的兩岸直航之熱門航點──松山機場確實是老態龍鍾,難以正視。一樓大廳,深夜裡趕工整理門面的機械梯車上,工人正賣力地除去屋頂霉垢,重新粉刷,時間急迫,所能改善的空間其實有限。上個世紀建構的機場建物,勉強做為首善之都的進出門面,不僅不堪,就算比之於高鐵、捷運車站都還遠遠不及,是台北市民沈重的疙瘩吧!地利便捷快速,卻緊緊貼近城市中心,以現代化的都市觀點而言,理當早該遷場,但是長久以來我們卻已經熟悉這樣的動線,一點也不以為意。直到此時,有遠客將臨,我們才不免感到微微心虛,似乎難以揭開這老朽的褪色面紗,羞澀地迎接來客。 百年進展的飛航歷史裡,年屆五十年的機場建物算不算老邁?如果把它歸於歷史建物,那何妨就以古蹟的禮遇維護它的歷史面貌與風采,見證時間的價值。如此,也許我們還可以就著這樣的論點,讓松山機場持續它的滄桑與風霜,而不必羞赧於它的老邁與破落。否則,在這號稱現代都會的台北城市,卻徒然座落著一座跟不上時代腳步的城市門面,是特色,或者難堪? 隔日上午,丟下手頭的工作,趕著到國家圖書館參加「永恆、瞬間--台灣資深作家(1928年以前出生)照片巡迴展暨文訊雜誌25週年慶」活動。先前我花了兩週的時間陸續為這次展覽的文宣、展品、會場看板進行設計製作,已經是筋疲力盡。整個開幕式是讓人振奮的熱絡場面,資深與中壯、年輕世代作家擠滿會場,還加上已經辭世作家前輩們的家屬代表出席,充分展現文訊雜誌多年來為台灣文學盡心奉獻所累積的人脈與情份,否則不可能有如此令人感動的熱鬧場面──不過是一份文學評論性的雜誌。 多位出席貴賓致詞紛紛以「永恆、瞬間」為調,都認為文學的價值遠遠超越當前我們所經歷的包含政治、經濟、民生等層面,才有這些令人懷念的作家前輩與作品的流傳與持續傳誦。「永恆」是抽象的名詞,但肯定超越我們所能經歷的這一輩子;至於「瞬間」,沒有一定衡量的準則,也許只是一秒、也許是當下、也或許可以是今天--就人的一生的長度而言。面對一幅幅或已辭世,或仍健在的資深作家前輩的照片身影之前,細細端詳他們意氣風發的神采,對照每一幅相片下方的代表著作書影,聯想他們之間的關係,永恆與瞬間終於緊密相扣,我猜想文訊的夥伴們是誠懇而認真的費心才揣想出這樣的標題──向寫下精采篇章的前輩作家致敬 。 書影大多是久遠的版本,頁面泛黃破損居多,反倒是年歲都超過八十歲的作家前輩們的身影,神采奕奕彷如就在眼前。熟知的、陌生的、或者久仰大名卻不知長相的前輩作家,如今經由有系統的整理展出,我們在2008年的軌道上,逐一仰望、閱覽,是瞬間與永恆之間的一刻片段。在作家前輩相片前,詩人林煥彰兄笑說:看來我們都算年輕,還擠不上資深之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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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扇觀陣《閩南語大辭典》
日前有論者提出編纂「閩南語大辭典」等浮議;在此民粹時刻,此案一提當然如斯響應,至於其立意,乃至以現有之環境,是否有能力去探究中古漢語等嚴肅問題,相信已少有人能深思;尤其是在淺碟的今天。唯最難忘情是山水,山水之情在桑梓!基此,且以觀陣格局來縱觀試探,希冀有所切磋! 閩南語又稱河洛語。其實若從歷史眼光來看,這種稱呼,有其正確性;卻又有所出入;應該是說這兩種語言是一種血緣相連的文化載體。其實就研究發現,何止閩南語與河洛話有不可分割的血緣關係;閩北話、閩東話亦乎如是,暫就時間順序回顧之。 一般所謂的河洛話,基本上是泛指以洛陽為中心,黃河、洛水一帶的古漢語。由於洛陽向有九朝古都之稱,因此,河洛話自然成為強勢語言,於焉成為通行的官話。所以時至今日,我們以緣於河洛話的閩南語來誦讀《詩經》等古典詩詞,當會發現較之於國語(北京話)合韻多了,其理在此。其後因歷史的因緣,才有今日閩南等語的開枝散葉。 遠在西元前一世紀,當時尚是閩越族散居的福建、廣東一帶,由於「東越狹多阻,閩越悍,數反復」,漢武帝遂於元封三年(前110年)下詔:「軍吏皆將其民徒處於江淮間,東越地遂虛。」造成了閩越地廣人稀的環境。及至晉初永嘉之亂時(311年),胡人南下,中原衣冠大舉南遷,地廣人稀的閩越當然就成為移民新天地;尤其是地利的閩北一帶。這些南下人士,自然帶來中原官話--河洛話。更因政治等因素,這些後來的河洛話當然成為閩越一帶的官話。而後隨著歲月的推移,這些河洛話又與當地原住民話融合而形成了閩北話;時在六朝時期。 其後中原政權進入了唐朝,因平亂之因,唐高宗總章2年(669年),任命河南穎川陳政為嶺南行軍總管率軍入閩南,歷其子陳元光等數代經營,設漳州府。這些南下穎川軍人及眷屬,自然帶來中原河洛語,一樣在時光歲月中與當地原住民、先期南下漢語交融而形成了今日的閩南語;時在唐初之時。 就如同以福州為中心的閩東話一樣;緣於唐末因王審知兄弟入閩東,帶來的中原河洛話與當地原住民語交流而形成的;因歷史的偶然交會,再加上中原河洛話因政治因素,雖是少數,且是後來者,卻能居於強勢地位,進而取得主導轉化的歷史契機,使得河洛話與閩語血緣永融。 這是有其證據的,就以閩南話來說,記錄五代時期泉州禪宗語錄《祖堂集》,其語調句型與今日閩南語完全相同。如師云:「誰人縛汝」?對曰:「無人縛。」師云:「吃飯也未?」對曰:「吃飯了也。」這些「也未」、「了也」、「腳手」、「相借問」等河洛語彙,完全就是閩南語。我們再進一步研究發現,古漢語中的「四聲八調」特色;分有陰陽的平、上、去、入,今日國語已失去了陰入、陽上、陽去、陽入等調;唯有閩南語保留之。 又因六朝、唐、五代是上古漢語發展為中古漢語時期,所以帶到閩越的河洛話自然是中古漢語。如閩南語中的「教示」一辭,唐元稹的「估客行」有「父兄相教示」之語;而「敦煌變文集」中的「初定之時無衫 」,其中「衫 」正是道地的中古河洛語;今日的閩南語,凡此所在多有。 至於台灣話呢?也跟之前的閩北、閩南、閩東話一樣,隨著明末鄭芝龍,尤其是鄭成功入台有關。鄭成功的部隊絕大部分是來自於操閩南語的漳、泉州,自然把閩南語帶來台灣。所以在《東瀛識略》中即言道:「台民皆徙自閩之漳州、泉州…其起居、服食、祭祀、婚喪,悉本土風,與內地無甚殊異。」因此今日的台語就是閩南語,更是河洛話! 如此大費篇幅回顧這段歷史,無非在論述:作為溝通、文化載體的語言,自有其形成、消長的軌跡;與政經勢力的消長更有其因果。正如法語系的國家再如何鄙視英語;看不起這個當初緣於倫敦的「土話」,但隨著大英帝國的遍佈全球;尤其是美國崛起後,主導了舉世近一世紀的政經勢力,終使英語成為今日各國通行語言;更為許多國家列為本國第二語言,道理在此。這是歷史的因緣,更是現實的呈現,設若未能看清這個歷史論述,終究只是冬烘而已。 今日,隨著中國大陸的崛起,以北京話為主的國語,早已成為強勢語言之一,作為具有同文同種優勢的我們,到底應重振中文(北京話)與英文的能力,而將早已成為語言學家研究的閩南語,如同西方對於古拉丁語一樣,交由專家去研究呢?還是不度本身之條件與時代意義,投注本已拮据的資源於中古漢語的研究呢?相信智者自有定見;賢者亦早有定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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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兵哥﹐你不累嗎﹖
「軍愛民,民敬軍,軍民本是一家親。」四、五十年前的金門家鄉,大厝牆外壁面或一些圍牆外面,處處可見這樣的標語。其他的還有,如「反共抗俄」、「殺朱拔毛」、「團結一心」、「光復大陸」、「解救同胞」、「蔣總統萬歲」、「三民主義萬歲」、「中華民國萬歲」等等不勝枚舉。 日子一天一天地過去,年歲也一冬一冬地增長,青絲轉鶴髮,朱顏換蠟臉。回想金門戰地時期,整體以軍事為主,最高首長是金門戰地司令官,縣長可能都在10名外;最高單位是金門防衛司令部,縣政府可能還在軍方師部外;所有物資以備戰為優先,百姓民生用品克難就好;學生遇到憲兵或尉官或校官吉普車都要敬禮,否則被登記到學校,那就慘了。一切的思想保衛國家,一切的手段打倒共匪,一切的目標反攻大陸,收復河山。所以,一切的一切,就是只有軍人為大,百姓是小。甚至老百姓在金門犯法的審判,憲法算什麼?也可以用戰地單行法的軍法審判,看誰敢不乖?看誰敢搗蛋?這樣的日子,金門鄉親過了四、五十年。 沒有錯,國軍也給金門帶來了很多好處,但這就是一種供需理論,大家各取所需,只是已經過了四、五十年了,難道還要再繼續下去嗎?現在不是已經換了總統了嗎?「時代在變,人心也在變。」金門難道還不能變嗎? 金門全部面積約只有150平方公里,軍方目前佔了約五分之一,金門戰地國家公園佔了約五分之二,金門縣政府可管轄的還不到一半,可憐吧!金門鄉親們,戰地政務已解除,金門也解嚴了,但金門的縣長只能管理不到一半的地方,尤其是在亟需發展觀光下,金門一些可觀賞的景點,大部份都被包含在那五分之三裡面。想一想,尤其是軍方的營區,有兵在駐守還好,但是現在大都是已棄置的廢營區,就是不還給百姓,令人不解? 前數週,6月7日(週末)下午6:10,軍方營區彈葯庫,發生煙幕彈、照明彈燃燒事件,持續悶燒了兩、三天,引起金門及台灣各大媒體的注目,也讓金門軍民緊張不已。據金門日報刊載:「金門防區的彈藥庫已經由4,000多座減少到344座;未來還會更少!過去一段時間,金門防區已經處理掉10,000多噸的廢彈。」而戰爭時期在金門埋入的「地雷」,報載:「金門計畫在民國102年(2013年)排除345萬平方公尺的雷區。」想想看,好山好水好海灘的金門四週,是多麼的充滿著不確定的危險呀!你還敢到處閒逛嗎?你還敢到海灘奔跑嗎? 阿兵哥呀!你不累嗎?好好的金門為何要如此作弄呢?國防部、金防部,你們現在還要佔著金門幹什麼?還想「打」嗎?難道還要我們「簞食壺漿,以迎王師」嗎?省省吧!打得過嗎?一個小小的釣魚台島都不敢登上去了,只會虛張聲勢,騙騙自己,麻醉自己「而已」。 把金門還給金門吧!因為金門本來就是金門的。把土地還給百姓吧!因為國軍曾有帶過一寸土地或一粒沙來嗎?把空間還給時間吧!不然滯怠四、五十年的歲月要如何彌補?把情感還給歷史吧!不然你要怎麼活下去? 阿兵哥!你不累嗎?幹嗎還要裝成一副保家衛國的模樣?要給觀光客看的軍人,只有到桃園大溪慈湖老蔣門前去看交班儀式才像樣。金門不必再有軍人了,還政予民,該讓金門縣政府去好好發揮吧!看看他們能變出什麼好花樣,也才能看出金門的能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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環保的省思
當地球村發生許多環境上的蝴蝶與連鎖效應:工業化的結果是全球暖化現象,全球暖化的結果是冰河融化、大氣異常,連帶是蜜蜂迷失、農作物歉收;加上石油上漲,農作物提煉生質能源,全球食物上漲,反映在金融體系的股票櫥窗,非民生必需品必是大跌,民生必需品必是大漲。M族日趨兩極,依二八理論,二成的人佔有八成的資源,八成的人只佔有二成的資源。M族的極化必然是以生命換取資源:戰爭。 儘管有識之士於1992於巴西里約熱內盧召開「環境與發展會議」、第二年聯合國成立「永續發展委員會」,第三年於埃及召開「國際人口與發展會議」,2002於南非約翰尼斯堡召開「聯合國永續發展世界高峰會議」、2005世界工業大國於日本召開「京都議定書」,商討二氧化碳排放量的管制與設限,希望減緩溫室效應。 然而這一切努力,如果不能摒除私心,共同找回「天下為公」、「世界大同」的理念,恐怕敵不過霸權政治的操作,如美國藉口海珊黷武而攻打伊拉克,其實是謀中東油源;布希家族是靠油商起家,操作油價的最大投機政客。這些所謂世界警察,幹的是全世界黑道掠奪的工作。 世間一切因緣從心起,儒家在大學中的三綱領,在明明德(內聖,即八條目中修身的格物、致知、誠意、正心),在親民(外王,即八條目中的齊家、治國、平天下),在止於至聖(人間世只有相對的善、無絕對的聖,所以內聖與外王功夫無法可止)。儒家是從人(仁)道看世界(現象),要為世界樹立價值系統。因此,以內聖修身作為外王的依據,期使在外王事功中,避免不仁(不安不忍)的發生。如果是孔子的信徒,必能自省:當不當、應不應、可不可。在當前環保生態議題下,不會也不敢隨地丟東西、迫害環境,因為有羞恥心,其他日常生活莫不依四維、八德、三達德過活。隨意舉例:你信(互信)不信?不信幾乎不能生活。平時在外,為何敢亂吃亂喝?不怕被下毒嗎?因為你信,相信別人不會下毒, 相信自己與別人,人與人的互信,其實就是心的環保。 人世間一切因緣從心起,道家的心,是從週流不息的道心來看世界(現象),人類是道的呈現之一,如果不能體念道心的無為而無不為,就容易陷入「人」的主體意識,誤認「人定勝天」,而幹出自是而別異的價值誤差。一旦差別心一起,就容易走入人為造作,做出違反自然的事情,老子說「美之為美斯惡矣」,大家刻意追求人間世的「美」,「血鑽石」於焉誕生,一路血淋淋的,你說美嗎? 莊子在應帝王中有一寓言:「渾沌鑿竅」,南海之帝儵與北海之帝忽到中央之帝的渾沌家作客,渾沌以自然為無待客,讓儵與忽倍感輕鬆愉快,儵與忽相量要回報渾沌,「人皆有七竅以視聽食息,此讀無有,嘗試鑿之」,七日而渾沌死。 此寓言在說明以人的角度看待自然,結果愛之適所以害之。以人為造作的工業化來愛護造福人類,結果世界環境將一此而死,人在世界之中,又如何生存? 人類如果不能從「真心誠意」來作環保,「明天過後」電影的警惕,不過是霸權國家唬哢落後國家的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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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談春花夢露
亞勒.米勒當初寫《亂點鴛鴦譜》原是為瑪麗蓮夢露量身訂做的情人節禮物,沒想到電影拍完,兩人也棒打鴛鴦散。米勒第一任妻子瑪麗(Mary Slattery)是他大學時戀人,兩人婚姻維繫了十六年。一九五一年米勒初遇夢露,就有了婚外情,斷斷續續一直到一九五六年六月米勒和髮妻離婚,同月兩人即結婚。他們都是名人,是否為名利而婚不得而知。名人和名人結婚,更有加分的作用,據胡茵夢說,李敖當初娶她,也是這麼說的。英國劇作家蕭伯納成名後,許多美女自動投懷送抱,大概知道他信仰尼采的超人優生哲學,有人提婚時對蕭氏說:「想想看,以我的美貌加上你的頭腦,我們的孩子會是多麼優秀。」蕭翁不為美女所動,回說:「我怕孩子生下來,遺傳了妳的頭腦,我的相貌。」消遣了自己的長相,也幽了對方一默。
米勒和夢露結婚後,隨即因參與共產黨活動而遭國會的反美國活動委員會(House Un-American Activities Committee)調查傳喚,夢露陪同出庭,初審被判有罪,後經翻案才無罪開釋,五十年代是美國白色恐怖時期,許多人因同情共產黨而被調查、判刑、沒收護照。
米勒和第三任妻子莫芮斯的婚姻一直維持到二○○二年莫芮斯過世。二○○七年九月,《浮華世界》(Vanity Fair)刊登了蘇珊娜.安德魯(Suzanna Adrews)一篇文章:〈米勒錯失的一幕〉(Arthur Miller's Missing Act),指出莫芮斯在一九六六年生下患有唐氏症(Down's Syndrome)的兒子丹尼爾,在米勒堅持下,隨即被送往療養院,從此消失在米勒生命中,米勒在回憶錄中對他隻字不提,妻子去探望兒子時他也不隨行,直到死前,才在遺囑中列名分財產給他。丹尼爾的姊姊蕾貝卡後來成了演員兼導演,嫁給同為演員的丹尼爾.戴路易斯,他在《我的左腳》(My Left Foot)電影中因飾演腦性麻痺患者,獲得奧斯卡男演員獎,對岳父大人如此對待殘障兒子,戴路易斯甚不表認同。
米勒在《推銷員之死》中對商業世界的偽善極盡批判之能事,在《激情年代》(The Crucible)以寓言手法將反美活動委員會對社會主義同情者的調查、審判比喻成美國在十七世紀末期對女巫的迫害。米勒受到調查使他從此關心弱勢,盡力維護司法公正,也因此他死後《紐約時報》稱譽他對人類的責任有堅定信仰。丹尼爾事件之後,我們無疑要重估米勒生前的令名,質疑他生活中的表裡不一。
在現實世界裡,許多文學家都家有喜憨兒。日本作家大江健三郎於一九九四年獲諾貝爾獎,他的作品陰鬱沈重,源於他遲緩的兒子大江光,大江光智力僅有七、八歲左右,但他音樂才華非凡,父親因陪著他成長,於二○○二年出版了《為什麼孩子要上學》,記錄這段心路歷程。一九三八年獲諾貝爾獎的賽珍珠(Pearl Buck)也有智障兒女,一九五○年賽珍珠將自己照顧女兒的經驗寫成《永遠長不大的孩子》,成為討論智障問題的經典。另如學者夏志清和王洞夫婦的女兒情況亦然,但他們都接受事實,勇敢面對,相較之下,米勒反而落入自己所批判的偽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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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說楊樹清(上)
金門若少了楊樹清,肯定失色不少。 (一)身分多元,閱歷豐富 楊樹清綜合許多角色。楊樹清是行動家,才二十出頭時,即已主編《金門報導》,對金門典故、人物淵源、民俗特色、宗族關係,乃至於政治、經濟等網絡,都在這時候完成連結,後雖停刊,但種下的資源已餵養無盡的養分。楊樹清除了書寫金門,且投身金馬民主運動、衝撞軍管體制,以《金門田野調查》一書為例,書中關懷主題包括朱熹與燕南書院的歷史踏查、鄭成功與金門、1949以後金門文學地圖、慈湖野鳥的生態追蹤、金門子女洪雅純的成長跟移民史、董振良的螢火蟲映像體,並記載金門在軍管時期不合理的管理,導致居民悲劇頻生,金門人──如翁明志等,召集鄉親走上街頭抗議。《金》書的各式議題,除了看出楊樹清「行動家」的角色外,亦表現出他關懷的面向遍及政治、經濟、社會、文化、民俗、文學等方面,也因為多元的認知,楊樹清認為金門發展的關鍵得從文化觀念與行動上去著力。 楊樹清是編輯人,而且熟悉企劃跟影像,因而勝任《金門日報》鄉訊版主編、金門縣政府《續修金門縣志稿‧文化志》主撰等職務,主編的「金門學」叢刊亦獲得金鼎獎肯定。「金門學」在金門的研究雖始自明、清,近代卻始於楊樹清的鼓吹,金門文化局亦於民國九十五年成立「金門學」研究會,綜觀整體,楊樹清無異是學會成立的源頭之一。 楊樹清是文學人。 楊樹清的作品著重在散文跟報導。散文較重要者有《渡》跟《番薯王》,《渡》可視為楊樹清「青春期」的作品,書中洋溢對家園、父母,以及土地的熱愛,而且都以情感勝之,尚少社會性的批判。楊樹清後期的散文多藉歷史或資料詮釋,大者藉歷史、古蹟、傳說、典故等引述,如〈番薯王〉,小者則從個人成長歷程、成就、特殊史跡等入手,如寫給金門籍作家林媽肴的〈搖擺出來的〉,引用金門籍作家林媽肴文章、細數編輯歷程,〈風衣先生〉記載顏伯忠在《正氣中華報》服務點滴、風衣先生讀書心得、兼記金門藝文界往來細節,可見楊樹清的散文書寫已從以情抒文,轉而以史抒文。書寫的方向也慢慢從抒情的傳統,改為歷史、家族、國族的探勘。 楊樹清集行動家、編輯人、文學人於一身,研究生蔡秉蓉花了二十萬字著寫《楊樹清散文中的原鄉追尋》,對楊樹清作品的列表、出版都有翔實紀錄。 (二)執力報導,金門戰史的針線師 楊樹清最卓著的成就還來自於他對報導的專注。他的專注,不僅於一篇一時的奮力一擲,而是傾全心、全力,綿長而無盡的深遠氣力。 楊樹清在報導文學的著作以《金門島嶼邊緣》、《金門社會檔案》為主,《金門島嶼邊緣》則著力最隆,是迄今為止,最重要的作品。該書收錄〈被遺忘的兩岸邊緣人〉、〈消失的漁民國特〉等十篇,全書近五百頁,報導期間從軍管時期迄二十一世紀初金門小三通止,蒐列五十來年戰爭帶來金門的命運、軍管時期悲劇,以及金門人衝破戒嚴、爭取小三通的反體制示威遊行。〈戰爭的告別式〉記其父親的一生,〈消失的古坵村〉記他生長的村落遭砲擊的經過,報導之外,略具自傳色彩。 〈被遺忘的兩岸邊緣人〉、〈消失的漁民國特〉分別獲得十九屆聯合報報導文學首獎、十九屆時報報導文學評審獎。〈被〉記載一九四九年國共戰爭,金門、廈門風雲丕變,許多滯留廈門的金門人無家可歸的困境,從一九九五年中秋節,由金門愛心慈善基金會所號召五百位滯居閩廈六十五歲以上的金門籍老人,登上華灣輪「海上探親船」,貼近金門東北草嶼三百公尺處,以燃放鞭炮的方式「返鄉」,再把時間推到一九四九年,這些沒趕上返鄉最後一班船的金門籍鄉親,交代金門發展歷程、國共戰爭,以及滯留閩廈的金門人強烈的鄉愁。內文寫到李任水、董福燕、黃炳炎等等十數位因戰爭而乖隔異地的金門居民。結語處,楊樹清悲憫呼籲:「淚已流盡、兩岸無聲。時間對老人越來越不利。讓他們回家吧」。 〈消〉篇寫陳炎、盧文、鄭永、張水法以及曾牽牛應海軍秘密情報員許嘉佑的召集,成為海軍情報傳遞、護送敵後人員工作,卻在出使任務時,被中共識破身分逮捕,一九五一年,五位漁民國特從金門「消失」,從此乏人聞問。報導記載陳炎、盧文、鄭永、張水法、曾牽牛五位漁民各自的命運。歷經劫難,生還者僅餘曾牽牛一人。兩岸開放以後,曾牽牛三度繞經台北到金門,三度向海軍總部陳情,卻因查無資料、於法無據為由,拒絕補償。一九九五年五月,在金門立委、民間團體、代表多方陳情、溝通下,海軍總部終於簽下「人道賠償同意書」,曾牽牛及其他四位漁民國特每人可獲七十萬台幣補償金,然而,回居廈門的曾牽牛卻已心力交瘁而病逝。楊樹清主寫曾牽牛陳情過程,亦直搗國特悲劇淵藪,出自一九五一年,美國「官方」軍援顧問團、跟美國民間的「西方企業公司」進駐金門有關。一個假民間企業、卻直屬美國中央情報局的「西方公司」駐進金門,是這一切悲情的導火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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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訊》連繫鄉親﹑凝聚鄉心
──《金門日報鄉訊版》開版六週年「台北辦桌」誌慶 今(六日廿八日)《金門日報鄉訊版》開版六週年慶,主編楊樹清,在鄉訊之友推動之下,今晚預定在台北新莊,一間新開幕的豪華「大宅門」庭園餐廳,席開十五席(鄉訊之友認養),邀請所有入列《星期人物》暨各界同鄉會的鄉親參與,慶祝鄉訊版開版六週年,也要結合同鄉會力量,發起成立「金門鄉訊人物聯誼會」,連繫鄉親、凝聚鄉心。 《鄉訊》走過了十五年,中間停刊九年,實際發刊的周數只歷經了六年,三百多期,文字容量超過百萬字,篇數與則數也都破千。楊樹清主編採訪的驚險精彩歷程,報導既令鄉親叫好叫絕,愛不釋手,他的全心全力投入付出,更令鄉親感動感激!在「金廈小三通」尚未實施前,金門與廈門水域猶緊閉,十五年前《鄉訊》就開始向世人訴說兩岸金門人的血緣故事,隱藏在故事背後的,無非就是希望藉由地理、歷史因緣的披露,打通一道禁忌的水域。 在一九九五年三月的台海危機,《鄉訊》直擊廈門、四月赴新加坡採訪;連續十周推出整版「廈門專刊」、「新加坡專刊」,當年赴廈門得由金門、台北、香港(澳門)繞轉廈門,以及在海外鄉社與母鄉連繫有限的時空,要在廈門、星洲的金門人現場,帶回第一手訊息,不但擴充了家鄉事報導的版圖,也拉高了《鄉訊》閱讀的興趣。那個電腦尚未普及,金門也尚未建立圖像傳輸的環境,《鄉訊》兩度「非法」前往廈門採訪。楊樹清主編說,他借住前國大代表陳允火,在廈門蓮花新村的辦公室,靠著一台傳真機,向近在咫尺卻遙如天邊的金門發稿,圖片則是托人「挾帶」或記者回台北時寄抵金門的報社。 一九九六年六月,金門發生濃霧,金台航線中斷,《鄉訊》稿件、圖片首次發生無法在星期四截稿日,自台北快遞回金門的窘況。楊樹清主編說,連三年來,每到《鄉訊》發稿夜,社長楊成業必親坐鎮報社編輯部「督軍」,有一次《星期人物‧張榮強》的圖片烏黑模糊,不得已下,楊社長夜裡開車到沙美向張氏族人「商借」張榮強檔案照片替代,待版面編妥,已是翌日清晨四時;最後一周的《鄉訊》推出北美報導,過程更驚險,因為楊樹清主編要出國了,稿件在台北發了一半,另外一半雖約定人到加拿大溫哥華後補發,但因雙邊時差未掌握好,也因隔一個太平洋通訊困難,直到截稿日近午夜,楊社長才在相距九千五百多里外的金門報社收到加拿大傳真,真是難為了他們啊! 回想筆者在金門日報寫「社論」時,當年都是手寫稿,都是托人帶給報社,也曾發生過當晚編輯上班,發現沒有明天的「社論」稿時,開始「打虎捉賊」向我要稿,我也不留底稿,只能說我已托某人帶去了,讓他們去追蹤吧;最近又有一次,「浯江夜話」專欄稿件,我已採用了email傳稿給報社主編,一向都沒問題,有一次網路壞了,我不知,等到截稿時間,主編來電催稿,我說已傳了,沒收到啊,再傳,還是沒收到,只好列印出來再改用傳真,據說主編一時找不到人打字,他為趕稿上版只有自己親自打字了,讓我既抱歉又感激。這種趕稿、催稿、傳稿、編稿的艱辛、緊張過程,只有身歷其境的人才能體會其艱苦。 《鄉訊》是在一九九三年十二月二十五日完成總計二十五周的《旅外人力資源調查報導系列》後,隨即於一九九四年元月一日起進入《尋找金門鄉情座標系列報導》,首刊〈金門瓊林六世孫開澎進士蔡廷蘭〉,母島出發,自澎湖、台灣、大陸、南洋、北美,一路找尋可以象徵金門鄉情的地景、鄉社、人事。楊樹清主編說,原預定維持半年的專題,因為讀者反映熱烈,各界提供的線索不斷,報導面越來越廣,一發不可收拾下,這個系列報導竟超過二年,維持了一百二十八周,伴隨一九九六年六月二十九日《鄉訊》第一階段出滿三年、聚焦北美的金門族群後結束。《鄉訊》也介紹了一九四九年兩岸隔絕後的中國大陸,諸如報導福建省、福州市、廈門市、泉州市、漳州市等金門同胞聯誼會的組織與活動,搭建兩岸同胞情誼,因之楊樹清主編也成為中國大陸的國際知名人物,也是兩岸文化交流推展的勇士、鬥士。 同時《鄉訊》也是最早利用媒體帶動、傳播、解構《金門學》者,《鄉訊》也是最早預知《金門學》將隱然成形的傳播者。當年佛光大學校長龔鵬程說,他在一個偶然的機會中,向楊樹清先生介紹了《海南學》的發展。楊樹清大感興趣,覺得家鄉金門似乎更有發展成一門獨立學科的條件,從此他開始鼓吹成立《金門學》,而後他主編了《金門學》叢刊三輯,每輯套裝十書共三十冊,三輯都榮獲過文化金鼎獎,其對家鄉金門的貢獻,值得我們家鄉人的讚賞與肯定。 本月十四、十五日一連兩天,「2008金門學學術研討會:烽火僑鄉·敘事記憶----戰地·島嶼·移民文化」以跨學科視野,首次跨出金門、進入學術殿堂,在台中市國立中興大學化材館國際會議廳舉行,進行六場、十六篇論文發表、評論。楊樹清主編與筆者都躬逢其盛參與盛會,筆者還在「圓桌會議」中,呼籲在座的日、韓、中國大陸、台灣各地國際知名教授,都能幫金門發聲,協助金門發展。筆者報告三點: 一、建議金門成為一個「兩岸和平實驗區」,金門撤軍、中共放棄武力進犯金門。 二、建議兩岸建設「金、廈成為一個經濟特區」,與會人員曾有人建議金門應劃歸中國大陸,其實金門人不想劃歸中國大陸,金門希望「政治靠台灣、經濟靠大陸」。金門既需台灣中央政府政策支持,也需加強與中國大陸進行開放各項交流、通商、通航,創造商機、發展觀光事業。 三、建立「台、澎、金、馬生命共同體」的共識。台灣只有四百年歷史,金門卻至少有一千六百年的歷史,歷史文化較台灣悠久,台灣似不應忽視金門,甚至讓金門「邊緣化」、「消失」,那是很不明智的。 今天,金門學學術研討會走出金門到台灣中興大學召開,就是要喚起台灣、中國大陸、東亞各國的重視,請大家多多關愛金門,但是金門人自己也應建立自信、自立自強,走出金門人的道路。感謝文化局給我與會機緣,我才能表達一些心聲! 最後的祝福:一九九三年《金門日報》社長楊成業創辦《鄉訊》,其中停辦九年。至二○○五年,顏恩威接掌《金門日報》社長期間,《鄉訊》復版,許亞第接了兩年主編工作;迄二○○七年五月,黃雅芬出任《金門日報》社長,同年九月,在第一階段參與三年的楊樹清,重回《鄉訊》重掌主編一職。又是三年有成,如今楊主編策辦這次慶祝《金門日報》鄉訊版開版六週年,同時要結合同鄉會力量,成立「金門鄉訊人物聯誼會」,連繫鄉親、凝聚鄉心。筆者虔誠祝福《鄉訊》能永續經營,長命百歲;「金門鄉訊人物聯誼會」順利成立,善緣好運;《鄉訊》六週年慶祝喜宴,喜樂充滿,妙心吉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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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花魚
小時候,我家住在後浦街上,那是金門的迪化街,島上人家凡是要採買日用百貨、甘味雜貨,這裡是主要的集中地,早起下晡,阿姆阿伯、來坐飲茶的聲音,此起彼落。 我尤其印象深刻的是,每天隨著潮汐的起落,後湖、昔果山的捕魚郎踩著腳踏車載來現撈的海產,大聲叫賣「賣魚ㄟ」,他們的嗓門總是特別嘹亮,淺淺的寬口魚籃,鋪排各種雜錯魚,而「黃花桃」是母親特別青睞的。印象中「黃花桃」的吃法是先以薄油煎出黃黃的魚身,再以滾水燉出像米湯的湯汁,起鍋前加幾片冬筍及一小撮冬菜提味,清鮮香的味道,直叫人們嚷嚷:「黃花桃煮湯,真甜真香真好吃,真尚!」,小時候的我還只是淺嚐那滋味,等到長大要多吃時,野生的「黃花桃」已經是奇貨可居,市場上少之又少了。 「大頭魚」與「黃花桃」都是「黃花魚」,要怎麼區別呢?母親說指幅長短的叫「大頭魚」,身長如筷子的叫「黃花桃」,而成魚就叫「黃花魚」,三者同屬,只是大小有別,小時候對「黃花魚」的印象,就是它的頭殼內有兩粒石子,吃罷魚頭,總愛把玩一下,當作紀念,總覺得它是很特殊的魚。 我一向愛收藏古舊書,1998年我到上海旅遊,到一家「古舊書屋」幸運購得清郭柏蒼(福州侯官人,道光庚子舉人,是一博物學家、筆記散文家、詩人,1815-1890。)所著的《閩產錄異》、《海錯百一錄》二書,這兩本光緒年間刻本的線裝書:「以其是第一手的材料書,……是研究海產和南方的動植物者必當一讀,有許多記載是第一見之於這兩部書裏的。」(這是民國聞人鄭振鐸在《談訪書》一文對這兩部書的評語),我亦有幸得此二書,不時得加以翻閱。 「海錯」原指眾多的海產品,此書是訪錄記述閩省海產品的一部專著,共有五卷,郭柏蒼撰述此書用力甚勤,他在自序中說:「以數十年所見者,證之老漁。老漁所見者,粗細必記,不厭其鄙。以老漁所聞者,證之諸書。諸書同亦錄之,存其名,備其說,使音與義合。其因音訛而訓背者,皆從刪。」觀此,可知本書大抵皆言之有據,而書中記述的奇聞,亦頗有趣味。 卷一第七頁「黃花魚」的記述有:「口紅鱗黃,頭大而無腦,二石相並如齒者,即腦也。」、「頭大尾小,無大小,腦中俱有兩小石如玉,鰾可為膠,鱗黃璀璨可愛,一名金鱗,」、「朱口細鱗,長五六寸,亦名小黃花」;至於它的滋味,「秋冬黃盛者肥美,用釣者,名驚釣黃花。」、「朱口厚肉,極清爽不作腥蒼」,這些文字把黃花魚的形影,描述殆盡。 閩南人靠海吃海,一向精於海產料理,但對黃花魚的烹調,郭柏蒼只寫出:「為膾宜麤不宜精」,不知是否在說黃花魚,肉質清鮮爽口,沒有腥羶,不必壓它的原味,就很好吃,確實母親在料理黃花魚時,就只有簡單的兩三步。 記得小時候,市場上也有賣黃魚乾,黃魚乾以白者為佳,若變紅色則失味,烹飪時佐以三層肉、豆腐、白菜一起熟滾,一鍋子黃色紅色白色,浮浮沉沉,賞心悅目,配起飯來,鮮美無比,民間都說它具有生津、開胃、清火、養血的食效。郭柏蒼在《海錯百一錄》轉述《吳地記》的記載:「闔閭入海,會風浪,糧絕不得渡,王拜禱,見金色魚逼而來,吳軍取食,及歸會群臣,思海中所食魚,所司云:暴乾矣,索食之甚美,因書美下著魚為鯗字。」,再讀這麼一段故事,好吃的「黃魚鯗」,叫人忍不住垂涎三尺。 如今市場上,養殖的「黃花魚」,一箱又一箱,價錢便宜,而野生的「黃花魚」,有市無價,任憑漁郎喊價,一斤台幣四五百元還買不到,其實我也不是專挑這種魚吃不可,只是想到底怎麼了,怎麼這種「黃花桃」就絕跡了。我的好友簡榮輝,十幾年前的暑假到金門來玩,有一次他告訴我早上到東門菜市場買了二條「黃花桃」,帶到北門中興街小吃店,請店老闆現煎現熬,煮成魚湯,配上一盤炒麵,一盤青菜,拎一瓶350cc的高粱酒,他就一個人吃,一面跟店老闆聊天,消磨了半天,誰也沒吵到,還真是快活。 如今黃花魚真的少了,鰣魚也少了,鯧魚也少了,帶魚也少了,魟魚也少了,龍文鯊也少了,龍蝦也不見了,以前生活上一些很普遍的海產,也都吃不到了,因為后湖、昔果山、陳坑的捕魚人家的年輕一代都改行轉業了,因為大家都說海裡的魚被大陸漁民炸光了,如今要吃到「東江」水深冷活的鮮魚兒,只有在夢中追憶,故事說到這裡,還真不甘心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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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夢起時
多少年來,做了不少個「金門的未來要如何發展」的夢。今天,容我帶大家到我的夢裡,一遊我所建構的金門! 有一次,夢到金門是一座比迪士尼好玩千萬倍的樂園。遊客來自世界各國,台灣、大陸、香港、歐美等。世上所有好玩的遊樂設施,這裡全都有;世上所有最刺激的遊戲、最精采的表演,這裡也都有。甚至,只要來這裡,就可玩遍全世界。這裡是世界玩樂的山巔!男女老少,在這裡,都享受到人生最大的、最健康的快樂! (這個夢,不難實現,對外,飛機與輪船,要風雨霧無阻,全年暢通。對內,水電要無缺,各種設施要配應。) 有一次,夢到金門是一座無碳或低碳的寶島。這裡,有環島電車系統,居民大抵賴此公共交通工具,再有,就是步行,或騎單車。機車與汽車保持相當少的數量,且以電動代替石油。餐廳與商家,將汙染與廢氣,減少到健康與衛生的地步。居民也以蔬果五穀雜糧為主食,肉類的攝取降至最低。任何會汙染環境、任何會破壞自然生態的消費行為,都獲得最佳的預防與避免。這裡被保持、維護成人間唯一的一片淨土! (這個夢,無論如何,應該要實現,這是人類未來進步的指標。其實,現在就可以開始著手了。晚一天就難一天、就後悔一天。) 有一次,夢到金門是一座賭城。這裡是一座全世界最大的、最多樣的賭場。想賭博的人,若不來此地一賭,將會是人生一大笑話。沒來過這裡賭博,就不算是賭棍,更不配當賭王;來這裡賭過,再也不會到其他地方賭了。這裡,滿足所有的有賭博慾望與需求的人,所有吃喝玩樂也一應俱全。來此,就是要專心的賭,放情的賭! (這個夢,不必,或,不一定要,實現。博奕會賺錢,會帶來繁榮,但畢竟會有風俗與風氣上的疑慮。加上,治安與色情會惡化。利弊得失,要細算。) 有一次,夢到金門是一座軍事研究世界頂尖的堡壘。任何軍事問題,從武器裝備、戰術戰略,到國防與兵役制度等等,都在這裡--世界軍事研究中心,一一加以深入探討。這裡有世上最大、資料最豐富的軍事圖書館;有世上最大、文物最豐富的軍事博物館。每年,在這裡,有大型的國際軍事學術研討會,全球的軍事專家與學者,齊聚一堂探討軍事的過去、現在與未來。 (這個夢,與金門的歷史和人文密切聯結,若實現,意義重大。實不實現,看有沒有共識與決心而已。) 有一次,夢到金門是一個越野賽跑的天國。這裡,有世上規畫最精美的跑道,最完善的制度。每年,在此,舉辦世界最大規模的馬拉松賽跑,還有,數不盡的大中小型的各項賽跑競賽與活動。這裡,有世上最齊全的跑步設施,最先進的訓練體系。要跑步,不到金門來,就會被鄙視;要跑步,不到金門來,就不夠看!這裡,是全民、全球人們跑步的樂土。 (這是個利用金門自然優勢的夢,可以也應該要實現。在金門沿海與陸上的地雷挖清乾淨後,全島可以建構成一個跑步的天堂。金門的自然美,山水之秀麗,在跑步裡,盡收無遺。金門的美,要動起來!) 金門是一個夢想開始的地方!也是,要給予一些夢想的地方!更是,一個實現夢想的地方!只有夢想飛揚,金門才會偉大!只有夢想世界第一,金門才會有發展!只有夢想實現,金門才會受世人矚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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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現的時光──再續〈追憶逝水年華〉與〈黑色之書〉
「樹清賢棣:今晨驀然在金門日報浯江夜話讀到你的大作〈追憶逝水年華〉,內容細膩生動,實為《賢庵今昔》抒懷的經典代表作。然《賢庵今昔》已在六月上旬即已付梓。前主編華東主任曾數度去電連繫,均未能如願接獲大作,致使《賢庵今昔》失色不少,實在不是遺憾兩個字可以形容。」………──姚清華(2006·06·28) 「樹清:記得我嗎?許績勝太太,在網上找許績勝的東西時看到你這篇文章〈追憶逝水年華〉,又多一點知道關於我先生兒時的事情。他說他很多事情都忘了,還好有你們這些文人,將小時候的事情一一記錄下來,讓他們還有懷念的空間。謝謝你,樹清!………──莊麗(2007·12·16) e.h: 「今天也算是你生命中特別的日子吧!一切都順利嗎?典禮該結束了,要去享用美味的午餐了是嗎?」、「畢業典禮結束了。下午帶畢業生文化知性之旅,將過路我家喔。追憶逝水年華。」 隔一道台灣海峽,妳總是算得準我在海島故鄉的潮汐。上午十一時四十六分,妳傳來簡訊時,正是畢業典禮剛結束,與盧根、許績勝往後浦東門郊外國慶飯店的途中;我下車、走入餐館前站在蟬鳴的樹蔭下回個訊息給妳,中午十二時正。我刻意傳去「追憶逝水年華」六個字。因為我知道妳懂的。 妳不止算得準潮汐時間,也測得出季節變化。〈黑色之書〉刊出那一天,西園黃、芃芃、小盧與我約在新光三越站前店十二樓的新葡苑,討論一本敏感的、精采的文革小說《血痂》的出版事宜。沒有結論的午餐會議。步出新光大樓,手機響起,一組未輸入電話簿、陌生的號碼顯示。是妳!消逝十五年、一個多星期前的周末出現在劍潭青年活動中心幼獅文藝營旁聽我「怎樣報導,如何文學〉的課堂上寫下一段紙片心情,然後未留下通訊方式,帶著我贈妳的《黑色之書》、《何處尋你》再一次消逝的妳。這一回,妳居然快速的尋著我。妳說,原本已打著我所說「張愛玲式」孤絕與華麗的隱身了,卻又在凌晨上網讀我〈黑色之書〉時難以抗拒的挑動。 依舊一身黑色系。站前星巴克。「匆忙、不安定、自私─黑色之書、文學之喜;生氣,搖擺不安的桌子─」,淺綠色的底,妳的二度文學留言,行與行之間,留給我斷句。燠熱午後,星巴克那張不斷搖晃的桌子。 e.h,一篇〈黑色之書─從張愛玲到奧罕‧帕慕克的記憶連結〉。續上了。一片脫離枝幹的葉,隨著水流漂泊後,又逆流漂回黑色的原始森林。 十五年漂流之旅漫長的兩地阻絕;上次在劍潭,妳只寫下了幾行心情,我甚至來不及辨識、回味妳的聲音,妳就離去了。現在,妳願意回轉身影,在酷熱中,即使不安的角落,妳開始願意靜靜地坐下來、與我進行一場土地、文學與閱讀的回憶。 我說著奧罕‧帕慕克的《黑色之書》,連同他的另一本書《我的名字叫紅》。最受撼動的,是《黑》書中第十一章〈我們把記憶遺失在電影院〉,一個新國家將在博斯普魯斯海峽與達達尼爾海峽興起;我勾出情節、也引了書中的那一句,「他們必須切斷我們的記憶,把我們變成一群沒有過去、沒有歷史、沒有時代背景的遊魂」。我提醒妳,記憶是資產、是所有訊息、情感連結的啟動點;土耳其小說家奧罕‧帕慕克的《黑色之書》有著看似散漫、頹廢、荒蕪雜亂的敘述體系,卻又有著宛如電影情節的一條影像記憶主線在進行串連、發展,透過這條線,進入了伊士坦堡詭譎、迷人的城市景物。政治氣味與童年回憶中,也因為記憶的撞擊,才能激化出內在的情感火花。 e.h:,妳聽我談著《黑色之書》,笑我怎麼變作了嚴肅的評論家?這不是妳喜歡的我。妳說妳並不是很能走入奧罕‧帕慕克《黑色之書》的世界,儘管魅惑,但又目眩。以記憶書寫經典來說,妳喜歡法國文學家普魯斯特的《追憶逝水年華》,妳曾經被書中〈重現的時光〉的兩段話吸引,「真正的樂園是已經失去的樂園」、「在這個一切終將耗損、傾圮的世界裡,還有比美更徹底地消逝、更永久地寂滅、更沒有痕跡的事物:痛苦。」 普魯斯特《追憶逝水年華》筆下,真正的樂園既然是已經失去的樂園;那麼,重現的時光,時光如何重現?妳再引出普魯斯特的兩句話,「倘若定居日久讓歲月顯得停滯,那麼在某些條件,贏取時間的最佳方法是遷徙」、「此外,時間是一個極端遲緩的藝術家」。 一個緊握《黑色之書》、一個擁抱《追憶逝水年華》;奧罕‧帕慕克與普魯斯特,土耳其人與法國人的時間記憶飄海而來,我想起台灣兩位文化人的評述,廖炳惠說《黑色之書》是「記憶的花園,城市的謎題」,羅智成說《追憶逝水年華》是「時間因記憶而永恆」。 e.h,五月,星巴克站前店的咖啡間,《追憶逝水年華》與《黑色之書》,化作我們再遇見的記憶之書。 六月,接受母校賢庵國小創校五十八周年表揚傑出校友暨第五十五屆畢業典禮薪火相傳的邀請,我又回到久違了的母島、別離了三十三年的母校。返鄉的前一天,妳來了電話,進入我的文學部落格,讀到二○○六年六月二十八日的〈追憶逝水年華─賢庵國小的印記〉,妳說,連同〈美好時光〉,應是我兩年來寫得最有感情、也最純粹的兩篇文章了。妳又停駐在部落格的留言板,〈追憶逝水年華〉處,林楷留了「列車走過許久,最大感想」,莊麗留了「讓他們還有懷念的空間」。妳說,文章裡的記憶是吸引人的,留言者的回應也是動人的;特別是莊麗的留言,說著她先生許績勝很多事情都忘了,「還好有妳們這些文人,將小時候的事一一記錄下來,讓他們還有懷念的空間」;妳說,讀到這文裡文外,腦海中又出現普魯斯特《追憶逝水年華》裡的一段文字畫面:「我們記憶最精華的部分保存在我們的外在世界,在雨日潮濕的空氣裡、在幽閉空間的氣味裡、在剛生起火的壁爐的芬芳裡,也就是說,在每一個地方,只要我們的理智視為無用而加以摒棄的事物又重新被發現的話。那是過去歲月最後的保留地,是它的精華,在我們的眼淚流乾以後,又讓妳說,原來我心中早藏了個《追憶逝水年華》的版本。我們重新潸然淚下」………。 e.h. 在妳重作〈追憶逝水年華──賢庵國小的印記〉的閱讀發現、分享下,我回母鄉、母校的心情,竟少了《黑色之書》的時間魅影、多出了《追憶逝水年華》的記憶風華。三十多年後,重現的時光,美好的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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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彩燃燒˙與愛共振
一個創作者,總存在強烈的渴望,希望能與人溝通,與世界溝通。即使人生的遭遇是痛苦的、悲傷的、沉重的,總也是赤誠、熱烈的面對,沒有猜忌與懷疑,像飛蛾撲火似的,以最後的帶光芒的微笑面對世界。 因為和上海的畫友相約要完成一系列的雙人聯展計畫,除了埋頭作畫之外,我也密集的勤跑畫廊,欣賞他人的傑作,暗自分析每一個畫家吸引人的獨特風格,很多畫家創作背後隱約浮現的人生際遇,表面精彩,背後卻是孤獨艱辛的,這讓我低下頭來沉思,未來我每一幅畫作所要付出的代價,如果也是如此慘烈,我該怎樣調整身心靈的巨大撞擊,才能圓滿的走完這一生? 調色盤上的每一道色彩,透視季節的變化,也揭露畫家的心思轉折起伏,當我選擇某一個顏色,替代我內在的聲音時,每一幅畫布上的景物,也有一雙眼睛,直直透視生命中的幽暗靈魂,那是實體的完美陰影呈現,交會著陽光與黑暗連結的故事,在最哀傷的時刻,心反而變得最柔軟,也昇華高貴的情操,把人格朝神格的方向去推展,這一些都是很好的體驗,也是一種潛能的映現發揮,驅導自己釋放更好的能量。 最近我剛完成的一幅100號的「雲樹花鳥」畫作,孤零零的暫時委屈在後陽台一角,客廳裡繼續有新的畫作在進行,一幅幅未鑲框的畫布,是一張張孤獨的臉,在任何一面可以暫時依靠的牆面、桌邊、書架、地上……等待著顏料乾了,下一道顏色再塗抹上身。 每一個畫家,都是靠過去的累積,展現現在的自我,而每一幅畫作,都想更快速、積極的展現未來的自己,當我看著喜歡的畫家的作品時,我是歡喜又哀傷的,這些優秀的畫家,背後普遍存在坎坷的遭遇,不幸的命運,但他們的受苦,反而呈現出超凡的價值與美,彷彿是為了焠鍊創作情操,畫家成為受苦的本身,以完成最後的鉅作,帶給世人救贖感,那些跨時空、永恆長存的作品,讓人在欣賞時可以釋放自己,了解通過焦慮、徬徨、絕望的生命階段,其實是有其特別意義的。 有時看到特別的畫作,我就會面對它安靜的想,這一位畫家,他曾遭遇了什麼,他生命中心的信仰和現實的依靠是想什麼,然後我就會反觀自己,如果我要編、導、演自己所剩不多的人生戲碼,我要多努力,才有機會完成我所期望的較圓滿的結局,所以看見一幅喜歡的畫,看見一個還存活著的且保持旺盛創作力的畫家的片段紀錄時,我都十分歡喜又感恩,感覺他就是我的知己好友,正陪伴我走向最後的死亡,但在肉身敗亡之前,我們是一起作伴前行的。 我一直在延展的系列畫中,每一個顏色都在燃燒,自畫像系列偏向繽紛,24節氣比較抒情風,守候系列是時冷時熱的色感,胚胎(成長)系列匯集了各種疊色與渲染……我的內心,深重燃燒著許多東西,想與人對話共鳴,在無人的時刻,則與畫對話,演練對這世界的愛與關懷,該如何付出與實踐。 在欣賞別人的畫作的時候,我也會想,如果我們對一個人產生誤解時,對他的創作是否也會有誤解呢?後來得到的答案是:如果他是一個頂尖優秀的畫家,那麼他是連說謊的能力都沒有的,因為唯有赤誠,才有可能將創作推到巔峰,這樣的體悟對我十分重要,它讓我清澈看見:我生命中的一些橫逆,最後是有機會在創作世界中得到救贖、安慰的,換言之,是這些橫逆在焠鍊我,通過一道狹窄水道,衝出驚爆式的噴泉,那就是善德行的實踐,與愛共振,綿源不絕的從心窩湧現,不會因空中潮濕的霧氣,熄滅了心中的一把火。 當然,藝術家的符號跟形象,是無法被眾人完全明瞭的,但他們的人本身就具備動人的力量,傳達在畫布上的正也是這樣的東西,一種極致的美,只是付出的代價太大,我在面對這樣的畫家的畫作時,心裡就會想,到底是什麼樣的堅持力量,才能讓他撐過藝術追求過程中的苦?我想,那無非就是對生命本身的熱愛,每一幅畫最後要詮釋的皆是愛的真理,它普遍存在我們的週遭,就看人們保持多少真心,可以與它共振,催發燃燒自己生命的色彩,從一個人體貼一個人,真正的溫暖開始,不談行而上的昇華,也不奢求什麼,只是直接面向自己的心窗,展自己的人生──畫布,如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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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帝﹗請眷顧金門
近兩年前,中國時報曾刊出一則生活新聞報導,談金門印象,文中出現:「金門人萬萬嫁不得啊!」他的理由總結有三:祖先太多、拜拜太多、婆婆太長壽。落筆如此具體而犀利,讓才返鄉不及數月的我,感到十分震驚與不解。 後來,我開始被家中不時竄進的煙熏味所困擾,原來是鄰居拜拜,焚香燒紙,裊裊輕煙,乘風而上,讓住在高樓的我,不得不把呼吸的風箱關上一半,「這樣會不會慢性中毒?」我無助的望著先生,心中記掛的,是鄉親們長期處在這種不健康的環境中,他們了解廉價香、化學金箔對人體的危害嗎? 年逾八十,早已遷居台灣的姑媽,每年總有幾次為拜拜而返金,看她獨自挺著老邁的身軀,在採光不良的老舊房子裡忙東忙西、爬上爬下,總擔心她有所閃失。拜拜結束,她還要趕著將滿桌供食打包裝箱,攜回台灣,「帶回去他們也不吃,唉!」姑媽嘆一口氣,告訴我現在的年輕人都不喜歡吃剩菜剩飯了。 姑媽尚能體諒子女的難處,自行承擔便是,但住在本地的子女們,可能就很難推卸責任了;尤其媳婦身處第一線,更需一肩扛下拜拜大事。熟悉金門拜拜的人都知道,其頻率之高、繁文縟節之多,甚少能出其右者,媳婦們因此疲於奔命,身兼二職的職業婦女,尤其感到無比的壓力。倘若又不能符合婆婆要求,在身心俱疲的情況下,很容易產生挫折感,甚至引發不滿、質疑、對抗、報復等負面情緒,長此以往,婆媳關係逐漸變調。 婆媳課題難解,古往今來皆然,在金門越久,婆媳故事聽得越多--有婆婆的怨懟,有媳婦的哀愁,而「拜拜」似乎永遠是其中最不可承受的重。從早期因無力負擔「吃一桌、看一桌」,不得不賣子來拜拜,到今天因拜拜而婆媳不歡、兄弟交惡、妯娌失和的故事時有所聞。 那天在朋友家吃拜拜,滿桌佳肴,幾無放箸之處,叔侄亦列席其中,看起來全家和樂融融。餐畢,我忍不住讚美女主人曉事,能夠利用祭祀之便,行敦親睦鄰之實,沒想到她臉色丕變,無奈表示:「妳想太多了吧?叔侄是婆婆派來的間諜,視察完畢要回去報告的。」「報告什麼?」我一時摸不著頭緒,她這才悠悠地說:「報告我有沒有怠慢偷懶,供品準備得豐不豐盛呀!」我想起不久前也曾聽聞一位老太太,為了面子問題,硬要在台北當苦力的兒子借貸二十多萬,拿回家鄉給她拜拜之用。 錢賓四說:「一個民族必須對自己的歷史懷抱溫情。」祭祀,畢竟是一種傳統的宗教習俗,信仰與習俗的背後,自有其歷史緣由。因此面對金門特殊的拜拜文化,我仍願懷抱更多的溫馨與敬意、耐心與同情。的確,有些改變需要時間,如同某位官員先前說的:等到老成凋零以後,拜拜的問題就自然解決了。 然而,舖張浪費、污染環境、影響健康等諸多拜拜後遺症,對照於現今地球資源短缺、環評標準提高、人人注重養生的呼籲,「以時間換取空間」的說法,是否緩不濟急,同時也失去身為地球村一份子應盡的責任? 美國神學家尼布爾的禱文:「願上帝賜給我平靜,接受我無法改變的事;願上帝賜給我勇氣,改變我能夠改變的事;願上帝賜給我智慧,能明辨這兩者的差異。」 接受或改變?金門果真難以尋得這把智慧之鑰?願上帝眷顧金門,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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革除官場送禮陋習
為了兌現馬英九競選總統期間清廉執政的支票,法務部研擬「公務員廉政倫理規範草案」,經行政院院會通過,即將公布實施。就政治風氣言,官場送禮陋習由來已久,相關禁止送禮、收賄之法令規約堪稱齊備,而且司法檢調系統、行政機構政風單位亦有查察,懲貪機制,今再以行政命令規範,其政策宣示意義大於實質意義,更由於其規範瑣瑣碎碎,能否落實以建立廉能政府,尚待觀察。 中華文化五千年,禮義之邦永流傳;自古以來「周禮」、「儀禮」、「禮記」叫做「三禮」,所以國人講禮文化源遠流長。所謂知書達禮、禮不可廢、禮尚往來、禮無不答、禮門義路、禮者理也,因此,有「禮」走遍天下,無「禮」寸步難行,說明「禮」之重要非比尋常。今以官場送禮文化為論,淡淡公門中送禮陋習陋規及一些醜陋之態,以與「公務員廉政倫理規範」相呼應。 公門之中,設官分職,有長官部屬之分,理應遵循體制。各安其職、各守本務、各盡其責,以學識才能、品德操守、工作績效為尚,方為至道。惟官場中總有少數不肖之徒,假公濟私者有之,心黑行邪敢撈敢拿者有之;有此為官者,自然會有揣摩上意、巴結奉承的部屬,勤修送禮功夫,攀附權貴以求倖進,如此拍馬周旋,多所耗費,必然挖空心思撈錢,無心處理正常公務,凡事因循苟且,敷衍塞責,但其升遷卻遠比規行矩步者為快,此即「送禮懂竅門,升官一定成」的惡質官場文化。 話說軍中送禮文化,不分陸海空有「禮」照樣行得通,軍中或坊間時有相關傳聞,有些是謠言,卻也有些是事實。一般說來。做部下的給長官送禮,一定是有所圖,送禮時機以逢年過節是「禮所當然」,再就是長官生日、升調、喬遷或其家眷喜慶之時;也有在特別事情上,例如自己升遷之需要而刻意送禮者;送禮方式、禮物品項、價值輕重,可因所求利益之大小作區分;再就是關係夠者直接送到家,關係不夠者還得透過中間人轉送,甚至有掮客仲介升遷調補之能事,反正是送禮門道林林總總,不一而足。 大凡公務部門擁有生殺大權之主官,自然是投機份子要送禮巴結的對象;其次是管錢或管人事的部門,也是「禮物收容所」;再就是業務關係可以卡到下級單位者,習慣上當然都是下級送禮給上級,部下送禮給長官。憶起民國七十七年至八十二年,我在國防部服務,辦公室在總統府,習稱為介壽館,日常都從四號門進出。逢年過節,但見禮品進進出出,長官辦公室堆滿禮物,這已是習以為常的例行性收禮、送禮方式,有辦法送禮到長官家者更不知凡幾,當年同僚們都戲稱這個四號門為「送禮門」。 當年軍職在身時,享有搭軍機(後來有軍包機)的福利,早年搭俗稱的「老母雞」,在安檢過磅時,最讓人不服氣的是行李被空運組人員指說「超重」,卻在上了飛機,看到堆滿了以簍筐包裝的金門包心白菜、蘿蔔、芋頭等,以及一箱箱的高粱酒與貢糖,一眼望去,都是金防部及各守備師的長官們署名,透過「駐台辦」送給黨、政、軍要員的貢品;此等景象歷歷在目,感受上是五味雜陳。於今看來,當年這些金門土特產,對於後來紛由金門返台升官者,有著不可磨滅的貢獻。 送禮文化隨著上位者之好惡有所變易,上有所好,下必從焉。因此,主官更迭時,下屬總會看風向,會收禮之長官,必然予好送禮的鑽營之輩開方便之門。另者,也有操守廉潔、清正自持的主官,對送禮、拍馬屁之徒深惡痛絕;逢此主官,單位風氣一新,魔消道長,好人才得以出頭。是以,軍中送禮陋習,並非全然如此,惟上位之人應思送禮者所為何來?及其送禮財力來源為何?是個人薪資支付?或是挖空心思動公款腦筋?須知,送禮倖進實不可取,賣官鬻爵法所不容,因此,為了維護國軍形象,送禮陋習可以休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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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自探訪植物園
今年倒是去了幾趟植物園,年初在國立台灣藝術教育館有兩次聯展,從植物園進進出出好幾趟,每回從小南門捷運站出來,經過兩行榕樹後,心中就有一份莫名的期待,尤其是在踏進植物園後門的霎那,腳上不自覺地變慢了,心情也突然澄靜了,彷彿這是一個可以深深呼吸,讓情緒放鬆的地方,不管這一趟來的目的為何,都有一種可以順道造訪園內植物的竊喜。 還蠻喜歡植物園的,不僅是因為它占地八公頃,裡面的植物多達一千五百種,堪稱一座豐富的植物教室,園內依植物分類系統與習性分區,每個區域以不同的主題呈現,並且設有解說牌,以介紹琳瑯滿目的奇花異卉,例如荷花池、十二生肖區、多肉植物區、蕨類植物區、詩經植物區、民俗植物區、棕櫚科區等。園內由於植物豐富,相對也吸引不少鳥類棲息,白頭翁、翠鳥、喜鵲、八哥、白鷺鷥等等,還有為數甚多的松鼠、蝴蝶、昆蟲等等,如果帶小朋友來寫生拍照,這倒是一個很乾淨的自然教室。 我喜歡獨自一人來植物園,這裡的澄靜氛圍,很適合整理自己的情緒和思維,那種獨處於自然環境裡的快樂,是隨處可見的細微之處,可以靜觀內在,又可以外觀其相,在內觀與外觀之間尋求自己的平衡,這種平衡,就是我可以在這放下匆忙的腳步,停佇急切的心的一種力量,雖然許多事物過目即忘,但在感動的片刻,在觸目所及的事事物物,都讓我的心裡滿溢靜觀所得的幸福,這莫名的幸福,也許是活著真好的感覺,也許是偷得浮生半日閒的快樂。也許是與花朵對話的契合,也許是發現新奇的驚喜,總之,來到植物園裡的每一次,都有充電滿滿的感覺。雖然每次來植物園的目的都是為了看展覽,順道經過時進去停留一時半刻,但這一時半刻可長可短,看到美麗的景,可以速寫幾張,也可以拍照就好。像年初來的時候,和同學約好去國立歷史博物館看郭雪湖老前輩的畫展,他與陳進、林玉山被稱為當時的台展三少年,現雖高壽百齡,依然創作不輟,值得學習。而這一趟經過植物園,卻是為了米勒的「田園之美」特展而來,在看畫展之前。先逛逛植物園,拜訪久違的植物,似乎已成了我的習慣,像春天來的時候,那棚架上開的是夢幻的紫藤,曲折如龍的老藤幹,在重重疊疊的嫩葉之中,冒出了數以百計的紫色花串,真是美麗,而隔了幾個月,這回開的是橘中帶黃的凌霄花,婀娜多姿的喇叭型花串,藏在掩映的綠葉中,垂在枝梢間,叫人迷惑,一旁的射手花,也是橘色系,遍佈池塘邊,與中國鳶尾和蝴蝶花連成一片,所謂數大就是美,果然非常壯觀。可惜今年的荷花池,到現在還沒有冒出葉來,聽說根部被池塘裡大量衍生的龜類給啃傷了,今年夏天,恐怕看不到荷花,也辦不成一年一度的水殿薰風荷花節了吧!幸好,另外的小池子,倒是開了不少的睡蓮,黃色、紫色、紅色、白色,小小巧巧的花瓣,精精緻緻的嬌態,格外惹人憐惜,沿著木棧道,還可以深入園區,去探訪不經意的驚奇,但這回,和人約好看展覽的時間已迫在眉睫,只得留待下次再來了。 也許下一次,我應該安排自己來探訪植物園,順便看展覽,這或許才是我內心真正想要的吧?米勒「田園之美」裡的「拾穗」等等作品,無不是他觀察田園實景,結合他的生長環境所留下的深刻印象而完成的偉大傑作,所以,觀察、寫生、思想、創作都是藝術品完成的要件,而靈感呢?靈感來自平常的累積,以及聯想,以及……… 探訪植物園,我也多了許多思想和靈感,也許這就是獨處靜觀的收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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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岸輕騎
被河裡突然躍出水面的游魚嚇了一跳,雨後的新店溪水流湍急,回過神來仔細端看才發覺原來不只是一條魚而已,水勢急湧的河面上,竟然是此起彼落的飛魚競舞的場面,許多人都駐足觀看,忘了原本的行程。應當是雨後河水活絡,魚們也樂得奮起跳躍,為進入夏天的燠熱起舞一番。這是城市邊緣的黃昏奇景,那時,我正輕車單騎,沿著新店溪河堤岸的自行車步道自在漫遊,獨自享受夏日黃昏的悠閒。 夏日午後雷雨持續一整週,正好為黃昏的氣候憑添些許涼快。輕騎簡行,倒也不是趕著這一陣子因為原油持續高漲而引發的單車熱潮,實在是到了這把年紀,鎮日守著電腦工作,已經到了無可分身的境地。既抽不出時間來運動活絡身子,就算有心想要找個運動,也不知道該上哪兒或者什麼樣的運動才合適。從前還可以就附近的學園裡繞操場慢跑十圈八圈的,後來感覺膝蓋也不行了,勉強跑到第四圈,膝蓋關節就隱隱痛楚。不清楚是真的衰老了,還是像我們這樣終日坐在工作室裡的電腦一族終究難抵歲月的現實悲況。 忍不住回想起年輕時代的健碩與輕快,呵呵!…… 在綠意盎然、視野開闊的河岸邊輕踩單車確實是愉快。就在都會的邊緣遊盪,左側有野花水草,再過去是潺潺水流,放眼遠望,河面上水影翩翩,河的對岸一樣是黃昏戲耍、溜狗、騎單車的人們。河的兩端各有群樓矗立,但是因為距離以及角度的不同,在河堤沿岸遠眺城市景觀,竟然有著全然不同的視野。彷彿來到陌生的城市,有著新鮮且異樣的興奮。河畔車道場地超乎想像的遼闊,我只能選擇就近的路段試探,沿途不乏週末專程前來飆車的選手級車手,光是裝備道具就讓人眼光一亮。更多的是親子同騎的熱鬧場景,把一座漫長的車道點綴得熱鬧活潑。 河岸自行車道平坦舒適,少了機動車的喧囂與廢氣。儘管仍有些河段傳來陣陣水臭味,但環境大致都還算舒坦,可以大口呼吸、賣力踩踏,享受風裡的速度與快意,讓心肺在急遽的喘息之間奮力脈動。沿著新店溪畔行走,從景美起始,過了公館、福和橋、永福橋、中正橋、華中橋、光復橋、華翠橋、萬板橋、華江橋………。從低窪的河畔角度一路觀賞熟悉的台北城市景觀,有意想不到的新視野。能夠找著這一處寬闊的河岸,還得感謝我的老同學小邱善意的刺激。 小邱新近添購了兩台高檔的折疊式變速單車,下了訂單,整整等待一個多月才取到新車。他在網路上散發消息,鼓勵大夥加入騎單車的行列,既可散心行遊也達到運動健身的效果,實在是不錯的提議。為了激發大夥的興致,他還在車行中不時定點留下風景寫真,鋪上網路傳閱,見證他的行程。兩個月下來,他說不僅瘦了四公斤,連血壓也恢復正常數值,真是這個階段的城市人頗為合宜的休閒方式。 新近手上正好替家鄉的觀光公車執行一系列的文宣品設計,今年夏天新開闢的兩條路線,特別規劃出全新的自行車行程。向來以空氣清新潔淨無污染為傲的家鄉,如今結合自行車之旅,最是恰當不過了,況且提供的還是免費租借的自行車。在綠蔭濃密的木麻黃路道上徐徐踩踏,聽風聲穿越路樹、鐵馬輾過柏油路面的清閒,比起倉促趕場的套裝旅程,我猜想這是一個理想的漫遊方式,貼近金門,用心用感覺細細認識我們這一座古典、靜謐的島嶼。於是替文宣構想了「鐵馬、輕騎,慢遊一座悠閒島嶼之必要」為標語。 想起年少時在島上的日子,不也是天天踩著單車,上學放學、進城返家、到田裡幹活或載貨購物,單車向來就是唯一、也離不開的交通工具。只是從來不曾料到,經歷過如此久遠漫長的歲月之後,突然就羨慕起家鄉的柏油路面。什麼時候還能夠輕踩單騎,慢慢地行走在悠閒的田間小徑,細細惦想或者思量:匆忙行走這半生,遠離故地,他鄉為居,究竟為的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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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12序曲
之前曾提到「文以載道」是個人寫作的動力,引來不少解讀;雖然已說得非常清晰:道就是真、善、美;真情、悲憫、感動的廣義美! 當然在這個追求時尚的時代,僅文以載道這頂帽子,就足以令人有不合時宜的聯想,甚而誤解為歐洲中古黑暗時代文藝觀的復辟;或是那些絕情去欲,只有政治觀的道學家們捲土重來!但、就因為情馳於謳歌感情,詠嘆生命的美,更覺有必要說明之!因為,這已不是未逢知己的遺憾而已,而是涉及到「蓋文章,經國之大業,不朽之盛事」的縈懷! 文學是藝術的一種,在意的是生命與感情的呈現;一種廣義美的感動。透過文字之美、情節之美、意象之美,在流寂時空中,與讀者產生一種宿世巧遇的共鳴,激盪出真情悲憫的感動,這就是文學之道! 所以真不是科學上的真,也不是對與錯的論述,而是有血有肉的真情流露!感人的文學固然與作者筆花傳神有關,但靈犀在於「不隔」!也就是作者的意境要真;親情、友情、愛情,乃至感時憂民的情要自然流溢。因此不僅僅是文字的傳神,更要有一種輒為題詠,以致其意,表現出澄澈的純真。所以「葉上初陽乾宿雨,水面清圓,一一風荷舉」,《人間詞話》認為最得荷之神理,就因為它們充分展現了荷花在朝陽下的自然神情,這就是真性情! 「夜夜除非,好夢留人睡。明月樓高休獨倚,酒入愁腸,化作相思淚。」非但無礙於「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的胸襟,更流露出范仲淹的真情流露;因此,「境非獨謂景物也,喜怒哀樂亦人心中之一境界,故能寫真感情者,謂之有境界,否則謂之無境界!」這就是真性情!反之,若欠缺了這種自然的情,即使外形描摹細緻,也僅是切近得當,終究無法動人,頂多也僅能是篇精心雕琢的「文案」而已! 而善非但不是道德上的善;更不是為政治服務的文宣,而是一種普世價值的悲憫;一股感時憂民的悲憫承擔!如同其他藝術一樣,文學也在不知不覺中傳達作者的意念,使讀者在閱讀後產生一種「吾亦若是」的共鳴。就如同米勒的名畫「拾穗」一樣,畫中那種「不可摘盡葡萄園的果子,也不可拾取葡萄園所掉的果子,要留給窮人」的悲憫意象,誰能否認不是它最感人的意象?其實遠在春秋時,伍舉就認為美應以善為前提:「夫美也者,上下、內外、大小、遠近皆無害焉,故曰美。」其後孔子兼持這種意念,高度肯定詩經「關睢」之美,就因為它「樂而不淫,哀而不傷。」可見美必須以悲憫為平台,方能悲憫蒼生,筆寫天地,這就是悲憫的承擔! 此種悲憫的承擔就如同Richard Hofstadter所說的:知識人必須具備超越一己利害得失的精神,發展出一種對國家、社會、文化的關切感;也就是以天下為己任的傳統說法。也因此,我們不難發現從詩經以降,乃至現代文學,其文類意旨雖有出入,但令人動容者乃在於彼等反映社會現實的關懷,呈現一種抒發情感、關懷生命的悲憫,這才是有思想的偉大文學,更是文學應有的時序百年心,這就是文學之善;反之,若缺乏了這種悲憫承擔,既使操作各種意識流,乃至各種寫作主義,但就其毫無思想內涵言,終究不免淪為無病呻吟,不知所云的「吟文」! 當然美也不是外觀上的美;更不是色相上的美,而是那縷飄逸於文中的感動美;透過謀篇立意之美、美文雅詞之美、音韻律動之美,跨越時空,牽動內心深處那股宿世相逢的意境美:「惟江上之清風,與山間之明月,耳得之而為聲;目遇之而成色。」這股天地與我為知己的感動,才是美!所以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有寧靜愉悅之美;而烈風雷雨展書讀,則有氣勢澎湃的悲壯美! 文學之美,可舞可頌,如逢故人;可歌可泣,如憶前塵,凡此莫不以音韻為律動,以美文為形象,鴻文散筆間,繫纜月華,共同誘發深潛的感動;一種觀之悅目;聞之樂耳;思之動心;撫之動容的詠嘆,這才是文學之美!就此而論,那些以現代通俗文學為藉口,漠視乃至故意以口語雜說為文,毫無華韻意象,卻自命流俗通暢等「文學」,即使是躍居排行榜,頂多也只是一堆雜蕪不華的「筆墨」! 「偶開天眼覷紅塵,可憐身是眼中人。」文學之動人,貴在以真情筆寫世事滄桑;以悲憫承擔悲歡歲月;以感動呼應眾緣聚散!且以此次馬英九就職慶典煙火為例,在愛河畔仿波士頓美國國慶作法,現場演奏樂曲,其中最扣人心弦的,當屬柴可夫斯基的「1812序曲」;在隆隆砲聲與煙火中,交織成壯闊的聲光史詩,情不自禁拉回到歷史的悲歡歲月:戰前與戰時的天上人間,血流長河的民族奮戰,以及最後擊潰法軍,俄人慶祝勝利的忘情狂歡。且低問:此情此境,若無真、善、美的史詩情懷,聆後又豈能感動?如是我聞正是文學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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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強指標
一個國家的興盛與衰敗,一定有它的原因的,只是大家習於故常,沒有發覺,缺乏深刻的思考,以為天下都沒事,這就是一種因襲。 中國的封建社會,因襲了三千多年,大家關起門來,自己作皇帝,自尊自大,它缺乏文化交流,缺少新的刺激,不知道世界的變化,物質的發舒,產業的革命,科技的進步,這個苦我們已經受過了,可是好像還沒有完全脫離。 中國的社會還只存在片面的發展,它仍未從文化的新生中,找到富強的力量,有無成為領袖群倫一流的國家,我覺得有四方面的問題值得探討: 第一知識力:中國古時的文化自從定於一尊之後,雖然方便帝王統治,但是從此也失去活潑性與創造性,所有的學術著作都在儒家的圈圈裡打轉,缺乏新意;如今中國大陸實施共產主義,掉入另一種陷阱,同樣錮蔽了個人才智的發展,影響所及,使中國缺少引導世界學術的創見以及風潮的理論。 第二創造力:中國人以前是不鼓勵創造力的,以為那是奇技淫巧,是不值得重視的,他們都希望子弟讀書做官,光宗耀祖,顯親揚名,才是一條人生的正路;可是我每次看古物展覽,都覺得歷代這些默默無聞的藝師,沒有學歷,沒有文憑,甚至於沒進過學堂,以他們的聰明才智,使中國的文化更加璀璨,而在世界舞台上站有一席之地。 反關中國歷史上不知出了多少狀元,這些聰明才智特高的人士,到底有多少貢獻與作為,至今有幾人讓人記得他。可見一個沒有創造力的狀元,還不如一個有創造力的藝匠,然而在當世他們的社會地位卻有天差地別。 第三領導力:要有高度、強度、深度與厚度,也就是一種超越的能力。中國一向是守勢文化,人民也是守勢思考。因此,守勢文化,我們只被動接受四夷文化較低民族的款服,沒有主動出擊征服的領土野心;守勢的人民,所有出外的華人,只想融入當地社會,努力賺錢,從未考慮殖民,當家作主,領袖一方。 這種守勢思想與文化,碰到強烈進取的民族與文化,除非我們的文化比較深厚、文明比較昌盛,否則是無法匹敵,更不必談甚麼領導了。 第四文化力:文化是一個民族的生命力,也是國力綜合的表現,文化是生生不息的能力,考慮一個國家的文化程度,不是它有幾千年的歷史,而是它有無肆應變局再生的能力,創造與發明的能力,而不是櫥窗裡的陳列品。 因此,一個國家有知識力,學術發達,有很多大師級的領袖人物,成為人家追隨景從的對象;一個國家有創造力,國民貢獻聰明才智,不斷研究發明,產品日新月異;一個國家有領導力,有立國的理想,以民為本,實踐公平、正義、法治的決心,蔚為普世的價值;一個國家有文化力,國民有藝術、文化、涵養以及知見,可以從事國際交流活動。 有了上述四種力之後,就是文明度。我們對於一個國家素質的判斷,那就看它是否文明。文明是一種思考的模式,行為的態度,生活的方式,政治的信守,社會的規範以及待人處事的方法,它可以讓人清楚看到或感受得到的。只有文明,人民才會感到幸福,而且是有尊嚴的幸福。 今天有人不免對於中國大陸的和平崛起寄予厚望,希望開創中國人的新世紀,但是只要用上面四力的標準以及文明度衡量,就可以正確找到它的座標以及幸福指數,對於整個國家民族未來的發展,心中清楚明白,不會有無謂的寄望與無謂的失望了。 (王士朝先生稿子未到,權由顏不二代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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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前教育的省思
又是驪歌初唱的時節,在為學生慶賀之餘,心中卻有很多問號。個人因緣際會,二十餘年間,先後教過國中、高中、大專,在服務工作上,全國近一百七十所大專中,拜訪過一百所以上學校,近十年來,對於高等教育上反省,特別是所謂的「技術學院」,更是一「慘」字。 現象一:個人曾經在某校兼課,一班當過十位學生,學校當局即出面警告:「不能當太多學生」,因為當不起,學生是學校與老師的衣食父母,當多了,學生了不起轉個學校就讀,而該校就要減班而減少收入。 現象二:上個月個人協助某校監考「四技聯招」,因多年未監考過,監考過程當下掉了好幾副眼鏡,不是學生作弊;而是四十位應考學生中,有一半考不到二十分鐘即夢周公去了,其中約有五名更是連看都不看,將試卷放一邊,就答案卡劃起來,你說這些學生會不會被錄取?答案是肯定的,因為招生不足。聯招?其實不用十八分,連0分都可被錄取,聯招考試不過是一場形式而已。嗚呼哀哉! 現象三:每學期第一週,個人常會以國中升高中試題,測試大學學生程度,再以該班程度作教學規劃或補強。每試結果,四十五位學生只有約五位六、七十分,其餘均不及格,更有十分以內。每當考試,就要重點提示(放水),否則保證十之八九被當掉。近十年來水越放越多,越教越無成就感。 現象四:個人每學期一開學即與學生約法三章:準時交報告、抽點出席三次,無正當理由者扣考、上課禮儀(不准講手機、不准穿拖鞋上課,不得於上課時逛進逛出等等)。學生一開始視我為老古板,個人是兼任老師還敢要求學生相關報告、作業、準時上課,上課規矩與態度等等;如換成專任老師,部分老師可能怕學生上網向教育部等單位亂告而採消極態度,其上課品質就是呈現學生講手機、穿拖鞋上課、上課時逛進逛出。 大學生程度如此,我想如何提升學生競爭力?何止要「國民英檢」,更要要求政府相關單位開出更多「國民程度檢測」,如:「國民國文檢」、「國民法律檢」、「國民邏輯檢」、「國民數學檢」、「國民自然檢」、「國民資訊檢」、「國民理財檢」等,「國民道德檢」還是要排第一。 大學生程度不只是課業程度而已,還有為人處事的人文教化程度。國內企業主最歡迎的新鮮人排名第一者是「成功大學」,為何不是台大或清華?相信成大人有勝於其他學校者,無非是多一份誠樸敦厚的特性。 面對當前教育的檢討,從幼稚園到研究所,無不以「利」為導向的教育,若不輔以「義」的人格教育,求利的社會,是一種「優勝劣敗」的動物競爭廝殺的局面,人類接受教育的結果,如只是為了求生存而已,根本失去人文化成的理想可言。 中國傳統教育目的是「成大人」的理想與步驟:因此小孩在八歲入小學,除了學些「小學」的功課之外,就是得從灑掃應對生活實踐中學起。大學之後,就得學成大人之道的學問 。故「大學」章首:「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於至善。」一切從「明明德」的內聖修身開始:格物、致知、誠意、正心。再往外王親民:齊家、治國、平天下。 科技文藝與典章制度,並不是不重要,但這些經驗知識的學問都必須建立在「人」的道德自覺基礎上;否則人無法保證不成惡徒或虛無的機會主義者。 在大學流行一陣子的「後設倫理學」,以西方知識基礎的邏輯為背景,開展一套純知識的倫理學術,以邏輯析理的精緻博得學生滿堂彩。我們不能不承認「後設倫理學」有其可取之處,但它並不是唯一的,也可能不具普遍客觀的知識。其結果是在某一特定的時空下,它可以成立;在另一時空條件下,不必一定成立。如果「後設倫理學」是一套邏輯推演的學問,它是否有「倫理」的標準可言,不必訴諸先天的認知,只能邏輯的證成即可。 以「孝順父母」為例,不必訴諸儒家的天人之德,也不待耶教「十誡」的提示,只論後天的經驗條件是否符合邏輯的有效性。因此,「為何要孝順父母」、「父母給我什麼,我就回敬他什麼」在論證中,成為「反權威」、「反傳統」的最大理由,因為父母辯不過子女。 在認同科技的有利之下,也不應忘掉人性的重要,才能發揮教育的功能與正面價值。「後設學」的邏輯析理有其精采之處,但也必須掌握一些不可析理的人性,以作為教育的終極努力,康得說:「把人當目的,不要當手段」,同理「把教育當目的,不要當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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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花夢露
美國劇作家米勒(Arthur Miller,1915-2005)死後被爆料家有喜憨兒,卻羞於承認,大大減損了他人道主義者的形象。我在美國念書時讀過他的劇本《推銷員之死》,此公對美國商業社會講求門面關係、偽善功利的批判讓我印象深刻,《推銷員之死》當然也刻劃了資本主義將人工具化的冷漠無情。 米勒出生在紐約哈林區的猶太家庭,父親的衣服工廠在三十年代經濟蕭條中關門,讓他無錢可上大學,後來半工半讀念完密西根大學,畢業後和一名保險推銷員之女結婚,一九四九年,《推銷員之死》在百老匯首演。一九五六年六月,他和妻子離婚,另娶好萊塢明星瑪麗蓮夢露(Marilyn Monroe, 1926-62)。夢露生於美國洛杉磯,父母在她出生前就已離婚,她在寄養家庭生活到七歲,母親才帶她回家,但母親不久即因精神病入院,夢露輾轉於孤兒院和寄養家庭之間。十六歲那年,她的監護人將她嫁給詹姆士.道堤(James Dougherty)。婚後,她進入飛機工廠當女工,被一位攝影師發掘,成了模特兒。一九四六年,夢露轉為二十世紀福斯電影公司的合約演員,從此走上演藝之路,曾獲金球獎最佳女主角。一九五九年,米勒為夢露寫了一齣電影劇本《亂點鴛鴦譜》(The Misfits),由夢露和克拉克.蓋博主演,影片完工後,蓋博因心臟病去逝,許多小報責怪夢露拍片時對蓋博過於苛求,導致他過勞死。夢露和第一任丈夫婚姻維繫不到三年即告仳離,一九五四年,她和芝加哥白襪職棒隊球員狄馬喬(Joe Dimaggio)再婚,婚後拍攝《七年之癢》,她裙子被下水道風吹起的一幕讓觀眾瘋狂,卻讓做丈夫的發狂,兩人大吵一架後離婚,婚姻只維繫了二百七十四天,但他們的友誼維持了一生。一九六一年,夢露被送進精神病院重症病房,醫生不許她出院,夢露請來狄馬喬保釋出院,兩人同往佛羅里達,再婚之說甚囂塵上。狄馬喬甚至辭去工作照顧夢露,以免她接近一些他眼中的損友如歌星法蘭克.辛那屈(Frank Sinatra)。兩人結識二十年來,狄馬喬固定每週三次送一打紅玫瑰給夢露,離婚後也終身未再娶。 米勒一九五六年和夢露結婚,夢露婚前就已改信猶太教,兩人在紐約秘密結婚,夢露不久懷孕,卻因子宮內膜硬化症(endometriosis)造成子宮外孕,再次懷孕也還是流產。一九六一年,兩人在夢露拍完《亂點鴛鴦譜》後離婚,隔年,米勒和《亂點鴛鴦譜》拍攝時的攝影師英恩.莫芮斯(Inge Morath)結婚。一九六二年八月五日,夢露被管家發現死在床上。死後,她的第二任丈夫狄馬喬安排了她的葬禮。夢露的死因是安眠藥過量,很可能是自殺,但因為她和約翰.甘迺迪總統(1917-1963)之間的情史,以及和他弟弟美國司法部長羅伯.甘迺迪(1925-1968)之間的複雜關係,許多人推測她的死是政治謀殺。但我們看看,夢露家族早有自殺的傾向,她的母親因精神病住院,舅舅從精神病院出院後上吊自殺,她曾外祖父也因憂鬱症上吊身亡,夢露死前,精神狀態已極不穩定,依賴安眠藥入睡,甚至被心理醫師送入病院。有人說米勒和夢露結婚是為了她的大名和性感偶像的地位,對照他將唐氏症兒子送走的事實,不無可能。名利的背後,犧牲的是善良的人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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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翁翁散文集《柴門輕扣》
忘了何時初見翁翁,但未見面時,已知大名。翁翁以設計聞名,已近三十年,書籍、雜誌、海報、卡片、名片等文宣品,一入他手,即見新裁。二○○五年,更出版《書的容顏》(黎明文化),蒐列他設計的各式作品,可一觀翁翁以新、變立穩根基,才能在風起雲湧的設計市場佔有重要席位。比較翁翁設計的種種奇特想像跟作品,翁翁本人卻靜默得多。餐宴時,他多聽、少說,沉默、敦厚的特質,一如多數金門鄉親。翁翁的打扮也規矩得很,沒留馬尾巴、沒剔光頭、沒有染髮,十足是一個讀書人,而不像創意人。 但翁翁,卻以他的靜、駕馭外界的動,他的設計作品可作證明,他的新書《柴門輕扣》也是佐證。第二章、第三章,可見得他對網路世界、設計出版等看法,可見得一個靜的人,當他靜得有自己主張、靜得有自己個性的時候,儘管外界喧囂,卻自有定見。對鄉親來說,《柴門輕扣》的第一個單元「一些愁鄉舊事」是非讀不可的精緻散文。該單元十七篇、三萬字,但用詞之典雅、考證之細膩、用情之深刻,實讓我輩以文字營生者感到汗顏。 十七篇散文的範疇不脫傳統抒情,但翁翁以歸鄉遊子的姿態一次一次兜攏他的童年、情感跟遺憾,翁翁化身吟愁詩人,唱出故鄉輓歌。翁翁的散文特色來自敘述的自然熟練,文字就像流暢的線條,毫無拘泥跟掛礙,任性揮灑,卻圓熟天成(很難相信,一位美術從業者能有如此文字功力)。他的文字除了熟練,還很「漂亮」,只是適當地著以灰階色彩,竟爾有了低調、抑鬱的滄桑美感。如:「一水之隔,卻經歷過一程仿如隔世的記憶,熟稔卻遙不可及,像懸在遠天的風箏,有一些童稚的記憶;稍一恍神,便漫無方向飄搖得無影無蹤」、「來自那塊赭紅乾旱土地上釀製出的酒,但收藏是必要的,成為一道懷鄉的遙迢路、成為一種幻覺,沉浸於澄澈清冽、永不孤寂的愁鄉夢境」。從這兩例,可以看出翁翁以景抒情的能力,以及用詞慎選,字字斟酌的工夫,而凌駕在修辭之上的,是翁翁的情感跟性格。 散文這文類,寓居了作者的生活、思想、價值觀,以及處世態度等,翁翁也在此書表達他的人生態度。他說,「對於酒,我的看法是:宜境、怡情……重要的是飲心、飲情」。對於酒他還說,「直到中年,才體悟到:酒,除了能飲,還能稍稍紓解鄉愁」。提到故鄉情感,他直言這是生命消逝的感嘆,「懷鄉不僅僅是懷念家園,更多的不捨是那些消逝無蹤的童歲情懷啊」;對於家鄉的建設跟破壞,翁翁直言,「在建設與維護之間、在破壞與重整之際,能不能有更審慎的顧慮與思考」。翁翁的性格還寄寓在木麻黃上,「我始終深愛著木麻黃溫文靜謐、怡然自適的特質。伊挺拔剛直、不卑不亢的筆直枝幹如謙謙君子」。 最能形容翁翁絕決、孤憤但深情的,來自以下這段讓人動容的話,寫於祖母過世,返鄉奔喪後:「一九八二,一個難以承受的哀傷年份,失去親人、也失去關於童夢、關於美好年歲的一切記憶,不復重返,此後將近二十年,我不曾踏上返鄉之途」。這段話除了告解翁翁的哀傷,並道出他的金門書寫就是一趟自我療癒的過程,舊事、舊物儘管美好,但總有消逝的時候,翁翁同意消逝,但不茍同這些美好被粗魯對待、粗糙遺落,任何一件美好的事物,都理當被記憶供養,被現世款待。翁翁的柔情,透過貼切的敘述跟漂亮但低調的文字,使得他的金門抒情,字字都在讀者心裡。 要說翁翁有什麼缺點?其實,答案就在他的設計作品中。他的設計作品能放、能收,表現在文字卻是放的少,也許,這正也是「文如其人」。值得一說的是本書翁翁親自設計,且搭以大量攝影作品,圖說的書寫亦成一則則精采的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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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在分享》自序
有句流行話說:「好東西,要跟好朋友分享」。我喜歡將經驗、心情與人分享,在公職如此,退休也如是!也許是「野人獻曝」,會貽笑大方,我也欣然。我只知是很誠意地請你分享我的喜悅,自認為寶貴的經驗,希望給你快樂,希望你給我指教。 民國九十一年八月城中校長退休,九月加入國際佛光會金門協會,十一月當選金門協會會長,因緣俱足,開始學佛,佛光山「教育、文化、慈善、共修」四大宗旨,遂成為我努力奮鬥的第二春,以後曾追隨國際佛光會中華總會,分別到美國西來寺、日本本栖寺、臺灣的高雄佛光山寺、台北道場、三峽金光明寺、左營南屏別院等寺院參與活動以及主持金門金蓮淨苑道場,參加各種法會與做起義工。事後我常將學佛心得,撰文發表,跟大家分享。譬如:我曾同前任馬祖高中校長曹金平,到日本本栖寺,參加國際佛光會世界總會金剛會議,返金撰寫「善緣好運」一文,除在《金門日報》發表,並在金門協會會員大會中向大眾做心得報告經驗分享,感到很歡喜。意外的,曹校長也把該文寄回《馬祖日報》轉載刊登,擴大傳佈影響,也讓我很歡喜。 九十三年十月當選金門縣佛教會常務理事,常陪同該會理事長性海法師,赴桃園圓光佛學院、廈門市南普陀寺院、河南省南海禪寺、湖南省炎帝陵等參加法會與活動,返金同樣撰文分享。我在福建省更生保護會、金門高分院、金門地方法院、金門監獄做義工,如有單位派我參加研習會,會後,我也必撰心得報告分享各位長官。 九十四年五月當選金門縣寫作協會理事長,除了在金門地區舉辦讀書會等活動要報導,還利用「小三通」進行與大陸廈門、翔安、同安、泉州、漳州、福州、福建等大陸金門同胞會、廈門市作家協會、廈門市老人大學,集美大學、大嶝中學、舉辦藝文、讀書、書法聯誼交流,訪問鄉賢前同安文化局長顏立水、福建省師大文學院陳慶元院長、廈門市閩南文化研究會張再勇,實勘金籍名人蔡復一、陳健,金門人的崇拜鄭成功、大道公(吳真人)、林則徐等鄉賢、神像、古文物遺跡等鄉土文化,都是撰文分享家鄉鄉親的內容。拙作:<金廈台澎一脈相傳>,《台北金門鄉訊》、《廈門鄉訊》都分別轉載;<讀書、讀人、讀地域>、<鄉情飄香>等文章,都在福建省金門同胞聯誼會的刊物《金門鄉誼》轉載過,<話金門楊氏族譜>,也在《集美報》節錄登載,都是「樂在分享」兩岸金門同胞,讓他們多認識家鄉金門,也讓我感覺得到「樂在分享」其實很是溫馨,也常令我感動的。參加金門縣文化局所組成的「金僑口述歷史訪問團」,赴馬來西亞,作口述歷史以及參加新加坡「金門浯江公會暨恩主公」、「湖峰楊氏宗親會暨三尊王」等慶典、參加馬來西亞舉辦的「世界金門日」,我都懷抱強烈的使命感,要撰文詳細把所見、所聞、所讀、所思的文物、資訊報導出來,作經驗分享,我才會快樂,才會感覺我不辜負重用我的長官、宗長。 今年三月得知金門縣文化局有贊助地方文獻出版申請計劃,我趕快著手整理,退休五年來所寫的文稿,當自己再閱讀以前的文章,諸如<銘傳,名不虛傳>、<春日窗前閱讀人生>、<走自己的路,做自己的英雄>,體會當時的心境,還會讓我感動不已!退休生活中的各地旅行、參加各種佛事活動、寫文章、寫書法,充實了我生活的內涵,提供了我生活的朝氣與激發活力的來源,我能夠有機緣走出去,往外觀察,力求能實踐李炷烽縣長:「讓世界認識金門,讓金門走向世界」的施政理念於萬一,我的確隨機在行銷我熱愛的金門;也樂在向鄉親分享經驗,分享我對建設家鄉的心得建言;寫文章還能給我往裡反省,自我探索,啟發心靈的潛能,改變自己不正確、不成熟的觀念,可謂一舉多得。我認為旅行、讀書、寫作同樣重要,我發心要三者齊頭並進,不可缺一,否則會感到似乎不很圓滿。 筆者因擔任金門日報副刊「浯江夜話」專欄筆陣,與知名報導文學作家楊樹清、設計家翁國鈞(翁翁)、知名作家黃克全結善緣,進而互動切磋,且常蒙他們不吝指教,獲益良多。該書出版才能承他們的協助,楊樹清、黃克全幫我寫序,翁翁幫設計編排插圖,非常感激。尤其是黃大師佛學造詣高,是我學佛的先進,很值得我學習。他在序文<亦儒亦佛一文士---序楊清國校長《樂在分享》>一文中寫道:「佛教是教育,不全然是哲學」。他說我學佛「仍固守教育的本位」,啊!知我者黃大師也,當可解釋我入佛門令人的疑惑的簡要說明。九十四年十二月我們還同榜榮獲《人間福報》所舉辦的<第一屆福報文學獎>,在台北道場領獎時,承該文學獎評審吳鈞堯大師介紹,才首次見面,只不過我早就久仰大名了。 感謝金門縣文化局贊助該書出版經費,還可藉文化局擴大行銷金門鄉土文化,真是一舉兩得;感謝金門日報社長顏恩威、黃雅芬的邀聘「浯江夜話」專欄筆陣,鞭策我在九十五年每週發表一篇文章;九十六年迄今每二週發表一篇,二年多來,我都非常樂意勉力而為,才能累積這一點點的成果,還要感謝地方文獻出版評審李榮團主任,給我提寶貴修正建言,太座周鳳珠老師協助我作諸多電腦處理,感謝以前寄照片送我,幫我拍照的各位好朋友,真感謝眾緣的成就,《樂在分享》一書,因篇幅太多,經設計家翁翁意見要分二冊較適當,與各位見面。這個建議,激發我將來還能陸續集結出版,與您分享,向您請教。 「樂在分享」就是我主要的寫作動力,多少個清晨,當人們還在睡夢中,我已在努力筆耕了,甘之如飴,無怨無悔。集結出版也是「樂在分享」,故系列書名就直取《樂在分享》,第一集所寫大般是大陸各地的金門鄉土文化;第二集所寫大半是世界各地的學佛心得與探討。因為分成兩冊,作家楊樹清建議再從文中取一篇名為書名,所以第一集書名為《兩門幾多相思苦》。第二集書名為《未來島嶼未來佛》,最後出版頁「版權所有、翻印必究」,因我「樂在分享」,經研究把它改為「歡迎轉載,請註明出處」,是以為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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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號教室的奇蹟
一本好書,一本教你一口氣想要把它讀完的好書。
大女兒高醫畢業,七年的就學期間,我只有第一年開學報到時陪她到學校找宿舍,以及第七年畢業時去參加她的畢業典禮,這中間我沒再去過,6月7日這天,我和妻在等待高醫師長為那群天之驕子授證與撥穗的空檔,趁隙到門診部地下室的誠品書店看書,一眼就望見這本暢銷書第一名的《第56號教室的奇蹟》,翻閱幾頁,就一直想把它一口氣讀完。
這是一本不講理論又十分有道理的「老師教學生」的書,作者雷夫·艾斯奎是美國洛杉磯一位公立小學的教師,他所任教的「第56號教室」的學生多為移民或移民之子,且大多家境貧困,缺乏自信,對學習不發生興趣的學生,但通過雷夫老師的「魔法」教育,他把孩子培育成材,最後都讓他們進入高知名度的大學就讀,也因此成為一位知名教師,獲得美國總統和英國女王頒贈獎章的鼓勵,獲得達賴喇嘛的推崇;紐約時報曾譽他:「是個天才、聖人,更是美國教育體系應該全面效法的對象,雷夫老師的努力改變了這些孩童的一生。」。
這本書原來書名是:「Teach like your hair's on fire 」,書名起源是說有一次雷夫老師上化學課時,由於專心一意指導一位困窘的小女生點燃酒精燈,沒發覺酒精燈的火燒著了老師的頭髮,小女生驚嚇退步大叫,旁邊六七個同學趕緊朝老師的頭猛打滅火,「他們可以一邊用力打老師的頭,還一邊說自己是在解救老師」,雷夫老師說起那次危機,覺得自己很「白痴」,也覺得當老師真好,從此以後他決心要用「像頭髮著了火似的」態度來教學,這段故事能夠傳神勾勒出雷夫老師對教育的投入、熱情、耐心、專心,以及一段濃厚的師生情緣。
這本書共有十七章,內容廣泛,有談帶班的技巧、談閱讀、談寫作、談品格教育,談數學、歷史、地理、自然、音樂、美術、體育等教材與教法,在教改的浪潮中,他一個人的教學內容,幾乎涵蓋了所有領域,許多創意的教法都值得學習,比如透過「週末電影俱樂部」,應用電影教學,要求學生必須與父母或師長一起觀賞討論,「目的在於增進學生對影片的欣賞、知識,並強化寫作、批判性思考、時間管理,以及責任技巧」;他教導學生記帳、花錢、儲蓄等經濟行為;他藉世界棒球大賽教運動家的精神;他帶孩子旅行來認識學習獨立的生活,學習處理「金錢」、「人際關係」、「寂寞」、「失落感」等問題;他藉讓學生服務遊民,增加對於弱勢者的認識,強化他們的同理心,並學得「為人服務」的精神;也藉演出莎士比亞戲劇,學習語言的力量及團隊合作的樂趣,同時理解到努力才能獲得掌聲…等等,可以說是這是一本教學寶鑑。
書中提到雷夫老師盡其所能給學生最寶貴的東西─「時間」,在他教書的二十多年間,他每天早上六點半,天還漆黑就到教室(比正式上課時間整整早了一個小時),他說:「第56號教室最充實的時光,常常就發生在第一堂課之前,或放學後的非正式上課時間。」,他說天亮了以後,正式進入一天的課程,而之前他利用這段晨光時間上了一些問題解決課程,心裡感覺是充實滿足又有詩意,這種不計較的付出實在令人感動。
這本好書有許多雷夫老師思想的精華,我尤其喜歡第二章「尋找第六階段」的品德教育,他以「信任」為地基,以「六階段」作為引導學生學業和人格成長的基礎教材,文中一些珠璣:「我們要孩子們有良好行為表現的最終目的,是要讓他們相信這麼做是對的,不是因為害怕懲罰而已」;「我們要讓孩子知道,行為得宜是應該的,不需給予獎賞」;「許多孩子迫切希望取悅父母,甚至按照家人的期望選擇大學和主修科系。這樣的孩子長大後會成為倍感沮喪、厭惡工作的人,他們無法了解為什麼自己對生活如此不滿。」;「規則固然有其必要性,然而在我們最景仰的英雄當中,有許多人之所以能成就偉業,正是因為他們不守規則」;「你永遠無法真正了解一個人,除非你能從對方的角度來看待事物…除非你能進入他的身體,用他的身體行走。」;「我們對孩子有很高的期望,並且盡力而為。正因為孩子們無法無天,所以我們需要提高期望,不能讓無可救藥的行為迫使我們降低標準」,這些文字在我內心深刻迴響,雷夫老師的教學理念中,他沒有處罰與威嚇,他建立師生之間互信的機制,給予學生成功的機會,對學生無怨無悔的付出,令人感動。
這本書可以作為新進老師帶班教學的參考書,也可以讓資深老師讀罷鼓舞自己,在我未兼行政的後期階段,我很喜歡登上講台,那時我可以天花亂墜講課吸引學生,可以看到學生們張著眼睛望著我,那時心裡很有滿足感,其實在我的觀察中,我的一些老同事(不管是城中或寧中小),他們也有火一般的熱情,也像駱駝一般耐遠征,細心與愛心也一直不落人後,他們也像雷夫老師一樣經驗豐富,是有方法有理想的教育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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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所認識的胡品清老師
喜歡文學的人,甚少不知道「胡品清」這個名字。胡老師寫詩、小說、散文等,更常將法國與英美文學作品翻譯成中文。她曾自豪地說,「誰能像我既能用法文寫作,也能用英文寫作!」 不知是因為太有才氣,還是天生個性使然,她予人一種高傲的感覺。十幾年來,看她進出華岡教師宿舍,年紀雖大,卻步履輕盈,平常幾乎是獨來獨往,常邊走邊想東西的樣子。起先遇到她,我會主動向她致敬與打招呼,算是晚輩對長輩的禮貌,她也會淡然微笑回應,像一朵未完全綻開的水仙花。久而久之,在路上與她碰面,我直覺地採取被動的姿態,理由是她給我一個印象,連走路都保持高度「隱私的」與「自我的」,似乎不喜歡受到外在任何干擾與打岔,彷彿走路也在構思或醞釀一篇作品。 「著作等身」四個字用在她身上,最恰切不過了。直至二零零七年八十多歲辭世止,她出版的書就有二百多本,不可說不多。一九九一年,她知道我是英文系的老師,特別送我她用英文寫的「漫談中國古典詩詞」(Random Talks on Classical Chinese Poetry)一書。拜讀後,深覺其英文不俗,對中國詩歌有相當深厚的研究與見解。直到五年前,有一次在路上我太太和她聊起來,她興致一來又送了一本書「戀曲及其他」(台北:未來書城,2003),她將美國女詩人Sara Teasdale(1884-1933)的數十首小詩中譯,加上頗具見地的導讀,使此書可讀性與價值水漲船高。 胡老師送我兩本她的著作,均與詩有關,不知是她知道我對詩歌感興趣,或是鼓勵我多讀詩歌,還是期許我從事與詩歌有關的創作或評論。如今她已不在人間了,無從得到真正的答案,但可以肯定的是,近十年,我寫了不少詩,也將寫作與研究聚焦在詩歌上。此一志向,或多或少是受胡老師的影響吧!這一點,真要感謝胡老師。 胡老師另一個特性是很愛美。她喜歡把自己裝扮得美麗如一朵花。常見到她跑美容院,為了保有一頭秀髮。這美髮習慣,直到臨終前一年,因病行動不便,還在女傭的攙扶下延續著。可見追求美,是一輩子的事,對她有多麼重要。她常披著一襲在風中飄的白紗,走起路來,多了幾分灑脫的神韻,這多少也反映她的個性和文風吧。 住雙溪新村樓下的丘(丘正歐老師)師母與住二樓的胡老師甚熟。丘師母常說:胡老師是一個有品味的人,但就是不懂得照顧自己,常常三天兩頭跑去他們家吃飯。丘師母還說,胡老師是個十足的書呆子!因為邱師母與胡老師甚熟,所以有此真實的言論,不足為怪。言下之意,胡老師一生奉獻給書本與創作,視著作為終生的事業,不受瑣事雜物牽絆,能心無旁騖地寫作。我想這大概是胡老師一生能有驚人成就的原因之一吧!那種專注與恆心,我們晚輩該學習。 丘師母跟我說了許多胡老師的往事。例如:她常跟胡老師去西門町看電影,胡老師堅持坐計程車,因她不喜歡擠公車,也怕跌倒,丘師母卻要坐公車,後來兩人就甚少一起去看電影了。這則故事,說明了胡老師雖然一向節儉,但在某些方面,還是捨得花用的。丘師母說胡老師對金錢的概念,十分迷糊,更不知理財。有一次被朋友借了數萬元,要不回來,她也毫不在乎。 某日,丘師母還把胡老師臨終前幾個月留給她的幾張字條給我看。胡老師的字跡依然瀟灑俊秀,坦承病痛之苦,難掩生不如死之實情,人生的無奈與痛楚,表露無遺,令人鼻酸。 胡老師走了一年多了,往常在路上可以遇見她那詩情畫意的身影,今後,只能去夢中尋覓了!但願我能學得胡老師「活到老寫到老」的精神,有生之年寫出一些像樣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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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見太陽
「剛到台灣,給我最大心理壓力是和大我十九歲的乃輝走在一起時,常被人指指點點,哎呀,長得漂漂亮亮的女生,怎會嫁給搖搖晃晃的腦性痲痺患者?一定是來台灣騙錢的!我聽了很難過。我媽常說,別人可以為你勞力,但無法幫你勞心;我,只能自行承受這種心理上的壓力。每次打電話回家,都強忍著情緒告訴家人,我在台灣過得很好。來台灣半年,我回柬埔寨探親後,因仲介把護照扣住,讓我一時沒辦法再到台灣,結果台灣媒體一窩蜂一連數天守在我們台灣的家、堵住黃乃輝,柬埔寨新娘落跑了!現在,嫁來台灣八年,我不但沒有落跑,女兒靜慈也上小學一年級了,我和乃輝的爭吵仍然不斷,但我們仍然堅定守住這個家!」 ——強娜威(2008) 「我所以想結婚,跟大部份人的單純的想法一樣,想擁有一個家。但我娶了娜威以後就後悔了。後悔的原因是我們每年都必須分離大約半個月到一個月;娜威在台灣的時候會想念她的家,期待每年的潑水節,也只有這個時候她才能回家,可是她回柬埔寨後又會想念台灣的家;最可憐的是我們的孩子,每年總得跟爸爸媽媽分開一陣子。能夠回家的娜威是幸福的;不少台灣家庭的公婆都視外籍媳婦是用錢買來的,怎能放她們回去?我可以容忍娜威每年都回去、把女兒也帶回家,但我們的爭執、婚姻危機也是這樣產生的。娜威大概是每次預備回家前半年就開始採購,用採購來思念鄉情,發洩鄉愁,採購完畢就一次把它帶走!每次娜威回去前,我們會有超過一個月的爭吵。吵完了,還得幫她打包。」 ——黃乃輝(2008) 「楊大哥,你上篇文章〈黑色之書〉裡提到正在為一個很難相處的人寫一本《又見太陽》的書,現在進行得怎麼樣了?」正要提筆時,宋夢琪自金門來電,「很難相處」一句,我自己不小心寫下的一句觀感,透過別人反轉回來,而且不止夢琪一人,現在竟聽得我有些哀傷了。 糖葫蘆基金會的執行長陳海宇給了我一個不知正確的數據,根據聯合國的統計資料,腦性麻痺患者的平均壽命五十歲。 黃乃輝,現年四十四歲。兒時因發燒過度成為腦性麻痺患者。暢銷書《心向太陽》傳主。全國十大傑出青年得主。 「這本書你如不能在暑假前完成,那我也不出了!」 「太陽天使」黃乃輝口中的這本書,我們暫訂為《又見太陽》。黃乃輝要我來完成它。可感是一本「焦迫之書」。 《又見太陽》前,其實烏雲滿佈、雷電交加。 那一個星期天,黃乃輝以「台灣新移民成長關懷協會」理事長、內政部外籍配偶照顧輔導基金管理委員會委員的身分赴約彰化縣新移民協會的「外籍配偶生活適應輔導進階班」結業式,我貼身採訪。三個小時的過程,有兩個場景令我印象深刻。 一是播出蔡崇隆導演、公共電視製作的《我的強娜威》紀錄片。黃乃輝與強娜威,這支片子被列入「移民新娘首部曲」,圓了婚姻夢的背後,卻「為了經濟問題,兩個人吵架的次數越來越多,強娜威必須幫助貧窮的柬埔寨娘家,黃乃輝想要保護自己的家,這對終身伴侶展開了一場跨國婚姻的激烈戰爭,這場戰役橫跨了性別、年齡、文化與階級的鴻溝。柬埔寨的公主與台灣的王子,甚麼時候才能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 《我的強娜威》我驚異於七十分鐘的紀錄片,從台灣拍到柬埔寨,從柬埔寨拍回台灣,從一個女人拍到柬埔寨的岳母台灣生活兩個月以奇特的、會說話的眼神介入這個家庭,眼睜睜看著女兒與女婿的永無寧日;而那混血、聰慧、漂亮的三歲娃兒靜慈,竟是大人戰爭下最安靜的一個角落,「新移民」的下一代,未知的未來,反而是紀錄片中最可能藏在觀眾心底的強烈未來圖象。 口角衝突到高點,女人自罐罐中取出一把鹽一把味精撒在男人正食用的湯麵裡。嚥不下麵,黃乃輝那個一臉無辜相,為《我的強納威》留下不知該哭該笑的經典畫面。每日例行的戰爭後,夜深了,男人仍然要騎著那輛殘障人士專用的摩托車,出門到燈紅酒綠的林森北路酒店賣花,從景氣好一日可入萬元到景氣差一月賺不到兩萬元,但是,要維持這個家,花仍得繼續賣下去………。 紀錄片拍得比劇情片還戲劇化、還有故事性、還有演出張力。 叫好叫座的《我的強娜威》,公視一再重播;接著有二十多集的《不要叫我外籍新娘》,黃乃輝也是戲中一角;觀眾意猶未盡,《我的強娜威》的紀錄腳本再轉成《推開另一扇窗》,九十分鐘的人間劇場,公視即將播映。 「如果再給妳一次機會,妳仍會選擇嫁到台灣。答案是的請舉手!」 沒有人舉手。 「如果再給妳一次機會,妳不會選擇嫁到台灣。答案是的請舉手!」 沒有人舉手。 與男主角面對面、在場的彰化縣新移民協會五、六十位外籍新娘觀賞完《我的強娜威》紀錄片後,黃乃輝刻意用了點語言上的轉換技巧,想要測試「民意」。未敢表態的、沈悶與沈默的結果,其實就隱藏了答案。 這是另一個令我印象深刻的場景。 八卦山繞了半圈。結束了彰化行,與黃乃輝趕搭回台北的自強號第七節車廂內,前座,一對狀極恩愛男女不時回頭悄悄看著黃乃輝,還發出細細的交談聲,黃乃輝一辨聲音即知「越南的,又一個外籍新娘」;待下一次回望時,黃乃輝忍不住地主動寒暄,「怎樣,演得還好吧?果然,是黃乃輝演出紀錄片、劇情片的「粉絲」。一位台灣醫生與北越新娘,他們毫不掩飾說出常交心到半夜的深情跨國婚姻,但這位北越姑娘是來台灣念大學後認識同具知識水平的先生,「這個例子也值得寫,但不算是金錢仲介來的外籍新娘模式!」交談、留影,這對男女在苗栗站下車後,黃乃輝悄聲對我說。 自彰化上車後不久,黃乃輝即撥打電話給外出中的強娜威,表明下午三點半會回到台北中和的家,要她趕回來,接受我的訪談。車抵台北,兩人頂著一場傾盆大雨、淋濕了身子,趕到「水築館」十三樓的黃家。下午到晚間九時許,仍不見歸來的強娜威,但見可愛的靜慈與玩伴樓上樓下穿梭玩耍。「娜威:好好珍惜目前幸福家庭的一切。我真的累了。到時候一無所有。乃輝」,連番電話催促,還是等不到周日許是在外頭玩瘋了的強娜威;出門賣花前,黃乃輝忍不住在餐桌上留了張字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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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號畫作,不幸的遭遇以及排舞
藝術家是終生追求完美境界的,包括創作、生活、情感、遠景莫不朝著極致處尋求,向著最高的標竿前進,而任何一件創作作品的開始、過程與完成,都隱藏無數歡喜與哀愁,這其中還包含突如其來的變數,但就像海浪衝激岩石,越巨大的刺激總是帶來越壯觀絢麗的美,這情況雖然不是創作者自己願意承擔的,但面對既已發生的不幸,也只能學習接受,並且從中翻轉出另一番生命格局;最近我的遭遇在既有的坎坷境遇中,又再被推進另一種傷心情境中,如果依照過去的慣性,我會先選擇藉文字抒發、紀實真相,但因為和上海的畫友一起規畫了一系列雙人聯展的願景,這共築的美夢讓我在黯然神傷的處境中,看見唯一的一線曙光,所以諸多轉折心情遂化成各種顏彩,揮灑到尺幅越來越大的畫布中。 為了在上海和北京的大型展場能得體的亮相,我的新畫作得定位在100號之譜,並計劃推出系列的主題新作,這是一條艱苦的路,精神、體力、財力都得兼顧才能完成,畫友畢竟在上海隻身奮鬥多年,加上擁有自己的藝術中心,長期浸淫、吸收各種最新資訊的管道十分暢通,所以畫友的心門早已打開,正積極努力鍛鍊有力的翅膀,期待可以一飛沖天,擁有自己一生中最美的天空。我們的電腦桌面上都有一隻QQ小企鵝(上海架網連結的MSN),與我共築繪畫王國大夢的畫友,每天在QQ上與我交流各種構思與計畫,也互相傳遞最新完成的畫作,我一直被畫友提醒、灌輸、教育:「得打開國際化視野的窗口,才會有機會………」(只是值得努力的機會而已,成功還是遠山上一支旗幟上有待追尋的神祕標誌符號)但這對我已是大大的吸引,足夠挑動奮戰的雄心,所以在最近的日子裡,儘管生活中仍存在許多傷心事件,我的夢依然亮彩,足以媲美天上的彩虹,可以在夢中不停著色,醒來的時候也有勇氣收拾悲情,銜接上一筆畫布上的色系。 從繪畫到生活的展場,從內在生命到超然的冥思,隱藏在繪畫後的我,思路變得更加鮮活,當我對畫友娓娓述說我的處境、思維、心情時,畫友總是安慰、鼓勵我:「只要我們努力完成更好的作品,一切負面的東西不過就是畫布上堆疊的底色而已,而我們最初的萌動與對最單純的創作本心,則是畫布上最後要完全的藝術之美,這才是我們真正值得追求,也可信任自己的精華所在,至於其他橫逆以及干擾,就讓它自然的流逝吧。」我當然懂得這道理,也明白一個創作者必須好好愛護自己,才有機會完成最好的作品,但煎熬還是血淋淋的存在著,所以我的創作腳步還是減慢了,甚至停擺下來療傷,所以畫友又託QQ小企鵝對我說:「唯有創作能透現我們的內心風景,在其中生死存亡交替一番後,我們的生命就會逆轉出一道光的絕壁,能夠攀岩直上者,最後才有機會成功。」是啊,眼前所擁有的真的只是可以努力的機會而已,成敗還在很遙遠的山頭後面的另一座山後的另一個峰頂上啊,真的只有更謙卑的努力,才有一點機會可以繼續成長與進步,我在創傷中漸漸可以藉著畫布上的顏彩拉升自己,也添購進一批新畫布,很快的一批大尺幅的畫布佔據了居家許多空間,我只能一步步變通生活的方式,因應配合、調整步調,努力找出與100號的和諧相處之道。 100號畫布,何嘗不可視為人生的100分標竿,當周遭的人一再發洩負面情緒,怒潮一波波直襲向我的寧靜海時,我的自畫像系列也可以朝100分的修行邁進,當它一再變體,我也一再與喜愛的圖像對畫,緊接著我又規劃出24節氣的系列畫作,當一批50×150的畫布進駐家中時,那古典的東方尺幅,讓尚未動筆畫的我立即便深深愛上它們,這24幅未來將要完成的畫作,已在對我說私密悄悄話了,面對空白的畫面,我也是自信且充滿期待的,所以在一個夜裡,我走向居家附近的一座小山丘,來到一座廟宇前面的廣場,加入一場排舞練習。 彷彿命定式的加入每晚八點至九點半的排舞練習,在隨音樂起舞的時刻,悲傷消失了、夢的橘月昇起、藝術升起、100號畫布展開、奮鬥決心站起來、夢的色系繽紛鋪開、旋轉的舞步輕盈、音符高高在飛翔、風在吹、樹在搖、草在舞動………當我因為美的悸動而眼裡浮出潮水時,我仰頭看星星、月亮,發現它們完全明白,人生的100分,真的可以用顏彩堆疊在100號畫布上,那裡也堆疊著我的哀傷、不捨、痛苦、歡喜、幸福、微笑、希望,100號畫布,只是繪畫上一個小小的點,人生的路,很長也很短,不幸的遭遇,也許很傷人,也鼓勵人將前路走得更好,而這一切在面對100號畫布時,我對自己說──我將為它完全奉獻、全力追求未來的願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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體驗
哲學家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走在路上,遠遠看見兩扇門,一扇門直接通往愛與天堂,另一扇門通往一個大廳,那裡正在進行一場演講,講題是「愛與天堂」。哲學家沒有猶豫,打開第二扇門,衝進去聽演講。 在人生裡,我們總不停尋找更大的啟示、更多的意義,卻往往忽略了生活中自身的體驗以及內心的感覺。 去年參加慈濟母親節活動,對「尋找母親的手」印象深刻。母親們在布簾後一字排開,把手伸出來,孩子們則在布簾前面尋找自己母親的手。許多孩子果真分不清哪一隻是母親的手,雖然自以為對母親再熟悉不過。尋得了母親的手之後,便請母親坐下,為她擦抹護手膏,這時孩子注意到母親的手上佈滿細紋、斑點,皮膚不再光澤細嫩,指關節也有些肥厚變形;就在尋找、體驗的過程當中,孩子的心變得柔軟,母親也獲得莫大的安慰。 如果把眼、耳、鼻、舌、身、意作為體驗與感覺的工具,那麼,當我們用眼睛去看的時候,能記憶10%;當我們用耳朵去聽的時候,能記憶30%;當我們用身體去經歷時,能記憶80%;如果經歷後再與人分享,就能記憶90%;而當我們用「心」去感受的時候,便能將無限內化於心了。 我想起蔣勳描述他四、五歲時,提著菜籃跟母親一起上市場,母親總要他閉起眼睛,聞一聞菜的的香味,體會菜剛從田裡摘下的氣息,或是香菜、九層塔的特殊味道。屬於嗅覺的記憶中,總又伴隨著母親細細剁菜、慢慢烹煮的畫面,嗅覺的快樂因此延伸至美的視覺,乃至內心溫暖的感受。原來,美的覺醒,不必來自藝術的殿堂,蔣勳說:「『美』非知識,生活中俯拾皆是」。 但人卻往往喜歡盲目追求第二手學識和第二手快樂,所以張愛玲才說:「生活的戲劇化是不健康的,像我們這樣生長在都市文化中的人,總是先看到海的圖畫,後看見海,先讀到愛情小說,後知道愛。」是的,「海」與「愛」原本存在,只是人們觀察和感受的能力退步了。尤其現代人缺少「深思」訓練,一味追趕流行,耽溺速食文化,無暇欣賞大地萬物,也不了解自然界的信息,如何能夠培養全境的視野以及廣博的胸懷?歐洲人喜歡強調「subway culture」(地下鐵文化),試圖與在他們眼中屬於淺碟式的美國文化作區隔,想來也是向膚淺的好來塢文化示威。 所謂「一粒細沙想見世界,一朵小花想見天堂」,金門得天獨厚,不缺細沙,不缺小花,不缺海,是否我們的孩子擁有更多機會,從大自然汲取養分,從生活中培養深度?答案可能要令人失望了。 一位外地來的母親不久前為兩位就讀小學的孩子,分別報名了數學班及舞蹈班,原本以為移民來金至少可以省下可觀補習費的想法,證明只是一廂情願,補教業正逐步侵襲金門,從連鎖店的開始進駐或可看出端倪。 其實,近十年來,國內的「體驗教育」(Adventure Education,簡稱AE)已有顯著發展,有別於傳統教育模式中知識與生活、知與行的分離,它強調深度引導、行動學習,以及反思內省的價值。金門也許不敢進行一場教育革命,但片面移植台灣經驗的同時,我們是否了解本身所具備的優勢呢? 我開始擔心,「人往高處爬」的同時,是否將喪失「人往深處走」的可能?金門孩子長大後,還能留下哪些「看滿天星斗,聽蟲叫蛙鳴」的成長故事,說給他的孩子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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擴大小三通金門向前行
李炷烽縣長欲率團登陸,參加六月五日在北京舉辦的「兩岸同心,重建家園」四川震災募款晚會,一度受陸委會所阻;在民意壓力、立委質詢、劉兆玄院長關切下,終於決策急轉彎,同意他以「金酒公司顧問」身分前往大陸。李縣長臨行前,面對媒體時痛批陸委會「百般作梗、敬酒不吃吃罰酒」;同時批判新政府對馬英九承諾五二○之後擴大小三通的支票,至今毫無動靜,讓金門鄉親認為馬總統這張競選支票已經跳票了。這些充滿金門本土性格且隱含金門人滿腔不滿的發言,雖然有點火氣,但是擲地有聲,令人激賞。君不見,陸委會賴幸媛主委馬上將這張被「遺忘」的支票列為「緊急議題」處理;李縣長之怒,得其時也! 本專欄自九十五年三月復出,筆者忝為筆陣之一員,迄今拙作已見五十七篇,其中以政治(時事)評論篇目居多,由於當初要求以本名刊登,心理壓力甚大。兩年多來,蒙鄉親、前輩、同學、老友不棄,褒多貶少的評價或鼓勵,繆承厚愛,愧不敢當。但是,由於針砭時政,亦曾於縣府留言板見讀者指陳「以諷刺、挖苦、醜化民進黨為樂………」等批評意見,深表感激,也深感抱歉,理當自省並予尊重。惟筆者自認,凡所述評係以事實做基礎,絕非刻意醜化;手邊上還有些未曾浮上檯面且不堪聞問之事例,如今這些人都下台了,已不值一評。權引那位自焚的台籍老兵許昭榮先生的話,做為民進黨八年執政總結,許曾說:「民進黨一再違悖『天佑台灣』之旨意,執政上又犯了『無能、無仁、無義、無德』等作風,連鬼神都敬而遠之。」 台灣媒體受政治影響至深且鉅,媒體各有其立場,藍綠傾向從其對不同政黨的褒貶尺度即可分辨,所以要求媒體要有公正、客觀、超然的立場,大概是「僅供參考」。但是,不論媒體立場如何,基本上,政黨輪替就是換另一批人被罵;民進黨執政時被罵得臭頭;如今國民黨才剛上台,也已被罵得灰頭土臉。日前,某鄉親說希望再看「批扁」、「批民進黨」文章,我說,政治戲台主角換人,將會以對前朝政府的同樣標準、同樣的批判角度,來檢視現在執政者的人或事,絕對不會拍「馬」屁,該褒不貶,該罵不捧,所以,政治評論是對事不對人為原則,才不致偏頗。 回頭看看陸委會以「緊急議題」處理擴大小三通之議。媒體報導,陸委會「相關官員」表示,小三通不能全開,問題之一出在金、馬機場運量不足,目前也看不到地方政府有任何獎勵興建旅館的政策,所以「無法全面開放的原因,責任並不是都在陸委會。」這是四平八穩的標準「官話」,卻是敷衍塞責的屁話。試問,金門機場運量不足是誰的責任?應該怎麼改善?而且依現有條件,可以開放到什麼程度,陸委會評估過嗎?尤其是,把興建旅館的責任推給地方,更是狗屁不通,政策是中央在主導,政策不明朗,政策不放行,地方政府獎勵興建旅館會有人來投資嗎?這些都是決策部門該思、該想、該拿出辦法來解決的,不能推給地方政府為自己卸責。 所謂事在人為,就看做與不做,若要做就不要做些小鼻子小眼睛的事來,例如,現行小三通,在台眷屬可隨持有金馬證者辦一次往返簽證,但卻限制眷屬如果是公務員不能簽證、隨行,因此,假設一家三口人要去大陸,兩人走小三通,另一人得從港、澳中轉,這種為德不卒的事,決策的官員該不該打屁股? 臨停筆前,從網路新聞看到一則好消息,劉兆玄院長在答覆陳福海立委質詢時,明確承諾兩週內全面實施小三通。這則消息令人喜憂參半,喜的是政策終於開放了;憂的是劉揆如此率然承諾,中央政府及地方政府都準備好了嗎?因此,希望行政院即組跨部會協調機制,妥為規畫短、中、長期之相關配套措施,地方政府也應即籌謀因應作為,以完善政策之美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