浯江夜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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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日記:之十二 夢.夢的村莊.新生.遠方、旅行.殘缺的小說.名字.挽救
■ 夢 為什麼人有夢?調節生活韻律?使思考獲得自由?或許都是。還有一項遭我們忽略的是夢的平衡作用,換句話說,夢和現實是互為消長的關係。我,在昨夜連續的三四個夢其中的一個夢知道了這項關係。而在其他另外幾個夢裡,我分別夢見愛上了某人;在路上看到一座尖塔;打死一條蛇。這表示,現實世界裡,有人被憎恨,有座塔消失,以及有條蛇死掉。 ■ 夢的村莊 他常夢見自己來到家鄉一座屋宇巍峨嚴整的厝落(幾乎每棟厝宅都是傳統式建築的極品),醒過來後,他感到十分納悶:單獨的每一棟房子他都可以在現實界找到對應。可是,整座村莊呢──島鄉並沒有這座整體的村子呀!日後他回到家鄉作一項民俗調查(風獅爺),跑遍島上每一座村莊,他在各地看到一棟棟熟悉的屋宇,終於恍然大悟:原來他的夢作了自動的挑撿,最後組合了那座壯美絕倫的夢中村落。 ■ 新生 你躺在戰壕裡(近半個世紀前,在華中地區,某座叫雙集堆的小村莊外),兩次的睜眼閉眼之間,突然你發現天空成了一艘搖盪的船身,身邊一株馬齒莧每片葉子的排列唱起了一條家鄉小調。池塘的水淺笑著:甚至連一撮撮的土堆都伸出手來想安慰你幾句什麼。你覺得自己應該感激地回報些什麼,於是舉槍朝天空放了一槍(半世紀後這個動作成就了某篇詩文中的一小段,只是,他誤會你心中充滿了對命運的忿恨,不,不是的),不多久,更大的歡喜(悲傷還被摒在門外),鮮血,和死亡,一起輕輕閤上你的雙眼。 ■ 遠方、旅行 從七八歲稍稍懂得遠方開始(從雲,月,蝴蝶和排成人字橫過的雁行),你就告訴自己,有一天,你要到世界上各個景色奇美的地方旅行(而這盼願每每又被諸如「浪跡天涯」這類的淒美意象塑型,且強化;也被圖片、電影,及文字報導引誘著;譬如某某地有北極光的幻麗奇景,某某地有個地下小洞,聲音會迂迴繞行等等),無奈,由於現實生活的束縛,你始終不能成行。但這一天,機會來了,你張開雙臂,迎接著死亡的到來,像是有點怕生地忖想:「到底,那是一個更遠,景色更奇幻的地方。」 ■ 殘缺的小說 你寫小說,故事向來不交代得一清二楚,總是留著許多撲朔迷離的空白,吊足了讀者胃口。問你為什麼這樣子寫?分明又不是寫偵探小說。 今天你回答:「因為人生就是這樣子嘛?」 今天你又回答:「啊,因為人生不是這樣子嘛?」 ■ 名字 忘了從那一天開始,自己的名字的重量超過了自己的體重,這還不算什麼,他更發覺到,光憑名字,居然可以跟別人交換十個雞蛋,兩盤滷肉,一支古董煙斗,半輛汽車烤漆,一張澳洲來回程機票,咳,以及愛情──或者說是婚姻。 除了最後一樣,他心想:「我樣樣感到光榮。」 ■ 挽救 在半路望見一隻遭車輛撞死壓死的貓狗屍體;在草叢瞅見一隻受傷的蚱蜢;在池塘、溪邊,瞥見一尾掙扎翻肚的浮魚;在街道遇見一個迷路哭泣的小女孩;在市場碰見一個拖地而走的殘廢乞丐;在報上在雜誌上讀到一則悲慘的消息新聞……等等。凡是有上述這種場面,他內心那個良善不忍的聲音都催促著他,說:「停下來,過去看看,把牠移走,安葬好牠,看能不能救活,給他一點錢,給他一個微笑,給他一點溫暖……。」十有八九,他依從了良善慈心的呼求。事後,不管有沒有去做,他的心情總是惦念著當時的景狀而鬱鬱寡歡。 四十三歲那年,醫生來到病重的他床榻旁,默默地看著,他的臉孔和診斷書。離開後,他低聲對另外一名醫生說:「以他的病歷看來,他能夠活到今天,算是奇蹟。」 那天下午,他撐起身子,眺望窗外一株苦蘵,嘆了一口氣,喃喃自語地說:「到底,這世界不是我一個人挽救得了的。」 (當天傍晚,有群美麗的文珠蝴蝶在他的病房窗口翔舞著,為了他慈悲的眼睛,儘管他那雙眼睛已經閤起。不過,這是另外一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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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
她今年已經返鄉兩次,過年前還要再回來。她每次回來都為拜拜。 第一次是農曆七月,第二次是冬至,每次回鄉都待十天半個月,前幾天我送她去搭機,攜帶四個行李,兩只托運,過磅時約莫二十幾公斤,都是帶回去的祭品,以一個四口之家,吃一個月恐怕都吃不完,因為兒子媳婦都上班,小孫女上學,中午不回家吃飯。 她打算過年前再回來,能預約的機票都已先預約了,準備一個人過節,大年初三再回台灣。我可以想像她一個老人家,忙著打掃,忙著煮菜,忙著拜拜,除夕夜一個人守著一台舊電視機,看著過年的喜慶節目,滿室空蕩蕩的,見不到兒孫,享受不到人世的溫馨,只有震天價響的鞭炮聲,夾雜著寒風在屋外呼嘯。這樣的年節,這樣的人生,不曉得她心裡作何感想? 除夕團圓夜,不是應該全家圍爐,發發壓歲錢,享受兒孫繞膝的喜悅嗎?為了拜拜,幾年來她都犧牲這種天倫之樂了,這種損失在她的人生是無法補償的,因為今年,她已高齡八十五了,她還能有幾個年好過,可以跟兒孫好好的聚在一起、給他們快樂的回憶呢? 但是,她犧牲了現世的幸福,只為了對往生者的祭祀。 她有百般的無奈,無法割捨感情的臍帶,習俗的牽絆,幾十年來她都這樣拜這樣活;今天要她改變,幾乎要她的老命,所以她只有千里迢迢回來,忍著寒夜孤燈,回味著無可如何的人生。這不是她所願。 她也曾想到解決的辦法,想把祖先的木主供奉在廟裡,然而擲不到杯筊;想請大兒子帶回台北祭拜,他說住在十一樓,如果燒金紙要先備案,否則人家會以為發生火警;二兒子夫妻都是上班族,早出晚歸;三兒子人在國外打拚,好像都有困難,她的仔肩一時無法卸下,只好年復一年回家,拖著老命,只為了完成祭祀的心願。 每次回來,她隻身守著偌大的一棟老舊房子,樓梯設計陡而險,以她的年歲,端著祭品上下樓梯,萬一有個閃失怎麼辦?倘非如此,夜半若有疾痛,她又耳背,緊急時到那裡去找人?她像候鳥一樣,定時歸來,舉行定型的儀式──祖宗尚饗。她還能回來幾年呢?這個事情總應有個了局吧!難道要等到閉了眼、兩腿一伸,無法理會之時才放手? 拜拜,成為她生命不可承受之重。 慎終追遠,應該是一種摯誠感念的心意,而不是一種形式,不能成為負擔,更不能成為壓力。假如生者不快樂──一個孤單老婦回來祭拜,沒有兒孫的追思,人倫的美滿,點燃三炷馨香,往生者即使地下有知,這樣荒涼的場面,怎能含笑九泉呢?假如拜拜成為綑縛,一代綁過一代,不僅自己痛苦,也會強加給下一代痛苦,以一個痛苦的心靈去追念先人,沒有子孫團聚與懷恩,即使行禮如儀,對於生者與死者還有甚麼意義? 一個八十五歲的老婦人,身、心、靈都得不到自由,她甚麼時候才會得到自由呢? 這使我想起魯迅的墳:「中國覺醒的人,為想隨順長者解於幼者,便須一面清結舊賬,一面開闢新路。就是開首所說的『自己背著因襲的重擔,肩住了黑暗的閘門,放他們到寬闊光明的地方去;此後幸福的度日,合理的做人。』這是一件極偉大的要緊的事,也是一件極困苦艱難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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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令夫人的股票
台灣各地花掉近億元的新台幣辦理跨年晚會,送走了以第一家庭貪腐弊案為主戲的2006年,迎向的是阿扁「權力下放」的宣示又變成屁話的一年。一個弊案纏身、無品失格、沒有誠信、言行乖張的人,又發表了讓人聽了就錯愕的談話,所以,希望這一年會比去年好的人,大概又要失望了!更令人扼腕又感痛心的,是七、八個憲兵架著那位婦人,並以毛巾摀住她嘴巴的那一幕;歷史將記載,軍方這種曲意阿諛當今的醜陋心態,做出了踐踏台灣的民主價值,也傷害了自由、人權的暴行。現在所採對這個事件的調查及行政處分一些執行階層的人員,是為了平息社會不滿的聲音。其實,最重要的是這些軍方高層,能否深切的體會並去檢討,國軍在這樣備受爭議的領導人領導下,應該要扮演什麼樣的角色,才能符合憲法對國軍的規範和社會對國軍的期待。 去年年中,我那篇「上將夫人的兩道拿手菜」在本欄刊出後,引發了不少的迴響。在一些婚喪喜慶或交際應酬的場合,遇到目前在職或已退伍的軍中舊識,有長官、有舊屬、有學長學弟,大都基於對國軍聲譽的愛護,善意的建議我這個也曾是軍人出身者,為文評論軍方事物的分寸拿捏問題,因此,在「護短」心態下,原來有一系列「軍中馬屁文化」的文稿,只好藏諸箱底,不便推出。但是,看到國軍最近在媒體「冒頭」的幾樁事件,不得不以過來人「愛之深,責之切」的用心,找出他們的病灶,並善意的給他們一、二帖方子。 在我參與國軍的那三十個年頭裡,雖曾見識到軍中醬缸文化中之一的馬屁文化,看過有些個不學無術的鑽營之徒,靠著攀關係,套文情、走後門(送禮)或胡亂吹捧逗樂長官者得以倖進,當時大體上是在黨、政、軍體系內運作,基本上有軌道可循,不至於太離譜。綠朝以降,國軍也隨著貪腐政權與時俱進,大攀政商關係以求進的不乏其人。阿扁執政迄今,軍中人事(尤其是將官階層)可以說是「亂了套」、「離了譜」,所以有「註銷退伍把官升、資歷不符照樣升、籍貫對了更好升」的說法,六年多來,將級人員晉升爭議雖大,但主其事者大都只能配合「上面」文下來或硬塞進來的人,你要引法據令以爭,包你第二天捲舖蓋走路。 阿扁執政以後的國軍人事,非但沒有掃除過去國民黨時期的陋習,反而變本加厲,把黑手伸進高層人事的陋規更甚以往,跳脫正常管道,破格拔擢案件屢見不鮮,造成軍中送禮,拍馬屁事件有增無減,甚至搞政商關係以求進者亦有所聞,誰有本事直達天聽,就會有人攀附。所以,少部分善於鑽營的不肖之徒,就各顯神通,向官邸送菜、找國舅送禮,託王子說情,請憨推薦,還有找上某民進黨「烈士」的遺孀,以族群因素取勝,聽說也很管用。試想,如果這些不幹正事,天天只會送禮做公關,逢迎拍馬屁,卻又官運亨通的人變多了,對國軍傳統優良軍風的傷害至深且鉅;上焉者逢迎拍馬以求官,下焉者開設錢莊以逐利也就不足為奇了。 以阿扁為三軍統帥的國軍,高層官員的素質,尤其是人品操守是否足堪大任,可列舉一、二以觀之。有一個說二五○○年中共空軍軍力趕不上台灣而鬧笑話的參謀總長;有一個為了權位,說出可以讓弟弟死在敵區而不予救援的特務頭子;有一個在國會殿堂上嘴吐三字經表示不想幹的國防部長;還有一個太太買了數十萬股票,涉弊與否不明不白,還能穩坐軍種司令職務的上將。看看這次憲兵抬人的粗暴行為,如果以阿扁當年幹立委時對軍人要求的尺度,以及質詢軍方「五腐三貪」的標準,這些不入流的將領早就該下台,如今卻仍安之若素,莫非已與貪腐政權形成牢不可破的共犯結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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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的金氏紀錄?
世界金門日第一屆在金門金城文化局演藝廳舉辦,第二屆在馬來西亞吉隆坡舉辦,第三屆旅臺鄉賢張邦育君,建議由臺灣各縣市聯合承辦,我們欣喜世界金門日能夠繼續辦下去,號召世界金門鄉親團結在一起,共謀世界和諧共生之發展。 第二屆世界金門日於民國95年(西元2006年)十二月十五日,在馬來西亞吉隆坡舉辦,臺大終身特聘教授楊永斌博士,應主辦單位主持人馬來西亞僑領丹斯里拿督楊忠禮博士的邀請,在他經營的五星級萬華大洒店作演講,講題:「金門人未來的道路」,記得當時主辦單位把世界各地的金門鄉親,安排來聽他的演講,而我們組團前去的臺金鄉親,都安排在另一場次聽馬來西亞的投資計劃方案,令楊永斌教授大為驚訝與不認同,他表示他主要的是講給金門鄉親聽的,特別是對金門縣政府的官員與縣議會的議員作建言:諸如他將談推動國際觀光;金門對外交通核心問題;設立金酒產銷研究所;設立華僑歷史博物館等問題,他們聽了才能更發揮其談論的功能,才能落實問題的作法。因限於篇幅,恕本文無法記述一一的問題。 當天講堂在座的有楊忠禮僑領、新加坡僑領楊清芳、雪蘭莪金門會館王豪傑會長、馬六甲金門會館張成佳會長、柔佛州金同廈會館陳成龍會長等百餘位世界各地的金門鄉親,前來聆聽,李金振校長報告金門技術學院招生情形和楊教授演講,會場非常熱絡。後來金門縣長李炷烽、前國代楊肅元、前議長王水彰、報導文學作家楊樹清、金門觀光發展協會總幹事楊再平等都前來聆聽楊教授的演講。 今我只就聆聽心得發表一些感言而已。也許是過去金門曾經大力向中央爭取硬、軟體的諸多建設,而中央累有跳票情事,讓金門人很不滿,感到中央對我們金門離島的漠視,感到金門人是二等公民?不知不覺中而自貶身價,自我否定。在甚具國際觀的楊教授看來:「金門正處於有史以來最有尊嚴的時刻,因地理位置之便,我們可以東去臺灣,也可以西去神州,不管是臺灣人或大陸人,他們可都沒有這個權利。今日的金門,已不再是臺灣的離島,也不是大陸的邊陲,金門正處於海陸交會處,如果說亞太是二十一世紀世界的中心,那麼金門正位在舞臺的中間」。楊教授要金門人以此方位,重新定位自己,重新審視金門未來的道路。誠然,金門人要好自為之,自己認為自己棒,才能贏得他人肯定,而讓別人不敢輕視我們。 在這次的講演中楊教授還建議金門縣政府:「申列金門博士與將軍人數為金氏紀錄?」回想91年7月8日第四十期,「促進電源開發基金委員會」發行的《源》一書,由臺灣綜合研究院編輯企劃的【金馬專輯:和平之門】。我應邀撰稿:〔進士牆、博士壁與將軍榜〕一文(刊在該書37-38頁),我開頭就寫「金門不僅有四十四位進士與一百八十七位博士,明清兩朝還有揚名於臺灣的十二位金門籍武將,以及今在軍中發展的二十位將軍(中將一人,少將十九人),進士、博士已在金城石雕公園內的伯玉亭四周,樹立『進士牆、博士壁』,以頌先賢,以彰顯文化立縣,並啟文風。我們再建議樹立『將軍榜』以相互輝映」。楊教授也認為金門廣產博士與將軍是難能可貴的,值得自傲傲人。他說:「近半個世紀來,在戰火的蹂躪之下,金門猶能培養出兩百多位的博士和為數三十餘名的將官,以金門縣單一行政區的人口規模和島嶼面積而論,其單位密度﹝每五萬人﹞之博士人數和將官人數(僅限出生地為金門者),相信俱屬世界第一」。所以他建議縣府如能將相關資料統計確實,申請登錄此二項金氏紀錄,相信可為金門的人文特質立下歷史的佐證。從91年到95年博士人數已從一百多增到二百多,將官人數也從二十人增到三十餘名。聽說金門縣政府去年底接受碩、博士生的獎助學金申請碩士生有七十一人,博士生也有十七人(尚不包括在職進修班碩、博士生),可謂金門人才輩出,碩、博士正在快速增長。 三十八年「古寧頭」大捷,國軍進駐金門,當年金門因貧窮落後,住民不能讀書受教育,沒有知識,人土土的,就像金門土產地瓜一樣不耀眼,所以許多外來人戲稱金門姑娘為地瓜小姐。防區司令官胡璉將軍有鑑於此,立即加強地方建設,普及地方教育,培植地方人才。六十一年當他重返金門旅遊時,有感金門地方建設進步,知識水準提昇,金門人才濟濟,很高興的吟起詩來:「碧疇萬頃不飛沙,把酒臨風論桑麻;吳鉤越溪小兒女,誰說金門是地瓜」。同車的當年總政戰部主任王昇上將,也吟詩相和:「正氣擎天誅赤燄,古寧頭畔溉鮮花;黃沙帳變青沙帳,從此金門不地瓜」。金門是福地,金門是貴地。金門因戰爭聞名,金門人又因戰禍而得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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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火戲影舞年少
隆隆乍響的炮擊聲不絕於耳,璀燦繽紛的花火把城市的夜空點燃得輝煌艷麗。 101大樓在數以萬計的人潮讚嘆聲中屏息、爆發,逐層點亮樓裙燈火,然後彷如花開般的焰火八方飛射綻放──跨年夜的台北夜空持續著沸騰的熱鬧氣息,順著風向,我在三、四公里之外的二十五層樓頂上,觀看這盞號稱最巨大的仙女棒流瀉花火的瞬間美麗景緻。101大樓像一柱巨擎,矗立在台北城的大東區,無論置身何處,都難以擺脫摩天大樓的高聳英姿。這幾年歲末跨年煙火秀便成為台北人的一份寄望與等待,無論時局如何變化,生活如何苦甘順逆,期盼一個更美好年代的來臨,花火的美麗與艷璨無形中燃燒著一顆顆炙熱的心與每一盞期盼的目光。「五、四、三、二、一!Happy New Year!」震天嘎響的倒數聲中,告別一個舊年歲、新年伊始。 寒流逐波逼近,儼然已進入冷冬,除了必要的邀約,大部分時間幾乎都耗在工作室裡。氣溫驟降人也跟著懶散,連出門的欲望都沒了。想起守在家鄉的老爸老媽,怕他們冬天無聊,我選購了一些市售的歌仔戲、黃梅調以及兩老都喜歡觀看的Discover世界動物奇觀DVD影片,趁著冬天來臨之前,快遞寄回家鄉。母親收到新寄的片子,開心的來電致謝,說這樣子晚上就有好看的戲,也不怕冷了。 每次都勸老人家裝設有線電視,可以收看更多的新聞或戲劇節目,一向節儉慣了的母親從不答應。伊說哪有那麼多美國時間看電視,白天四處走走,下午和鄰居老友打打四色牌,只是晚上睡前打發時間,有四、五台無線電視可以選著看就夠了,何必浪費?我知道老母親的個性,也就不違逆伊的意見。後來試著以老人家最喜愛的歌仔戲影集為誘因,添置了簡便的DVD機器,教他們學會使用。可以隨時想看就看,可以一再重複觀賞兩老喜歡的節目,不必再每天定時守候著電視台的歌仔戲時間,老母親不再堅持浪費的說法,也就欣然接受了。 戲劇的魔力毋庸置疑,只要拍攝編劇夠好,鮮少人能抗拒誘惑吧。藉由螢幕進入精心編織的情境裡,是除了文字之外更貼近真實生活的表演藝術,更何況除了畫面還有音聲光影的陪襯。所有現實生活裡的鬱悶窘困與寂寞無聊在戲劇裡忘情、甚至入戲,電影工業無疑是近現代最偉大而全面擄掠人心的藝術形式吧。 就算時間回到風聲戰慄的民國六十年代,置身於一切都極其貧乏緊峙的戰地家鄉。每日傍晚放學,只能到民眾服務社重複閱讀常因氣候不佳而遲遲未見更新的舊報紙;中央日報、中國時報、聯合報、青年戰士報、台灣新生報……從時事新聞到文學副刊、影劇版、家庭生活版,然後連廣告也重複細讀,一條也不捨疏漏。稍感欣慰的是村子裡的「金西戲院」--就整個清貧的少年時期,電影確實開啟了我許多的想像與夢幻。算起起來居住在島上的十五、六年裡,在戲院看過的電影數量應當不下於後來三十年的總量吧,特別是最近的十幾年間,專程去戲院看一場電影,竟成為何等奢侈的大夢;除了片子夠吸引,還得時間、心情都適宜。 唸小學時,一張票券是一元五毛錢,可以一位大人攜帶一位小孩,如果多花些口舌,夾帶兩位小孩通常也可以入場。畢竟彼時經營戲院的是軍方,主要是提供阿兵哥休閒娛樂,並非只著眼於營利。如果在白天,大人們不可能有空進戲院看戲,大都小朋友就守在戲院門口,等著持票入場的阿兵哥,央求他們夾帶進場看戲。那時還有「軍民一家親」的口號文宣,單就展現在看電影這一件事,我深深感謝偉大的阿兵哥們;就算有時候難免會遭遇一些阿兵哥有的沒的調戲或為難。後來,進了國中結交新的同學,也擁有了單車,看電影的欲望更行強烈,文藝愛情、笑鬧喜劇、功夫武俠、戰爭史詩、神奇鬼怪都好。最瘋狂的時候,我們常常在週日一早騎車到金城,從早場、午場、下午到晚場,從金門戲院、育樂中心到金聲戲院,一天下來連趕四場電影,痛快了眼睛,卻乾了口袋,那時票價也由五元、然後十元出頭。其實唸書時候零用金少得可憐,通常靠家境較好的同學支援,有時連中餐也省了,為的只是貪圖沈溺在那些快慰人心的戲影片段。 最盛況的時候,記得島上的戲院曾多達二十餘家,每天更換新的片子,如果錯過想看的電影,就得趕場到另一家戲院,看電影成為青春時期的最愛。到現在我仍懷念「長弓影業」的工夫武打片系列,狄龍、姜大衛、李小龍、傅聲、成龍,還有更早的王羽和獨臂刀……等等,讓年少那年代,滿心皆是民族尊嚴與正義俠情。現在回想,電影工業正隨著新世代價值觀的改變,日新月異,滿足各個族群的夢想。我只是想起在島嶼上的那段無憂的戲影人生,它也許從沒有改變過我後來的發展或任何成就,戲影般的年少情懷卻讓我常常懷念起那些時代,那些失聯的少年朋友們;蔡發正、蔡遠福、李金台、李錫棉、翁永樹、許麗鴻、楊彩燕、蔡光境、阿標、高山、馬義、楊媽、莊厥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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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衡立憲
喧騰一時,充滿波詭雲譎,有關第一親家台開案,在舉世關切下,總算一審重刑宣判;雖然定讞須待三審,但終是給了世人一個交代。令人注目的是判決書內容,法官除了痛批趙建銘犯罪後毫無悔意,疾斥本案是典型權貴犯罪,造成社、經等難以估量之破壞,自應從重量刑;更破例以社會學面向引用莊子「胠篋」篇:「彼竊鉤者誅,竊國者為諸侯,諸侯之門,而仁義存焉。」道出不同社會階級犯罪,卻有天高地卑的不平之痛,引人深思:何以晉身諸侯之門即可仁義存焉?意以為:全係極權主義的作祟,誘發世人攀權附貴的本性,形塑成王敗寇的價值觀所致!因此,唯有藉助制衡分權的憲政制度,避免極權主義的還魂,瓦解攀高結貴的誘因,民主法治方能長治久安! 成王敗寇的價值觀,在胠篋篇中闡述清明:偷鉤子的小賊,因無權勢,誘不起世人攀權的動機,自然按公義原則予以處死;但篡奪政權的人,挾極權主義之威,權勢深入各領域,在畏權貪利下,世人附貴求生的本性自然凌駕公義原則,不但不敢稱他是大盜,更希冀從中獵利避害,自然極盡所能曲學阿世,諂媚稱揚竊國者是仁義之人。對照今日諸多罄竹難書;甚被美國時代雜誌引為醜聞之貪腐案,在此間卻能厚顏無恥,倒曲為直:且看諸多飽學之士,竟以各種遁辭邪說,為當權者厚顏詭辯而不忝,不得不深佩莊子對人性之了然;即使是亟於去中國化之人亦不例外。 此無他,攀權附貴仍人類求生之本能。所謂清貧自得者當然有之,但更多的是因為無機會接觸到權貴,起不了這個誘因,尚能保有人性之初善;聖賢之抱負。然一旦有機會碰觸到這個人性不可觸之誘因時,能參透世間名利者總是廖若晨星;尤其是身處在政治力量無所不滲之極權主義下。也因此,西方政治思想先趨者,就因看透人性的不可誘,改採事先防範的制衡立憲,避免極權主義的出現。消極上,即使不慎犯罪,也因制衡之故,較能掌握控損。尤者,因制衡立憲,先天上限制了政治資源,從根枯竭了竊鉤竊國的溫床,這正是制衡立憲之思想動機! 一個制衡立憲的社會,所謂的政黨,都只不過是人民意識的代理平台:藉由各種選舉制度的委託,行使政治管理之經紀公司而已。更可以說,僅是社會上諸經紀公司之一而已。也因此可以理解何以西方先進國家,不但對政客漠然以對;對政治淡薄以觀,展現於行動上的是低投票率。因為,真正現代制衡立憲國家,社會是由各種受到制約,以不同型態出現的經紀公司來服務眾人。也因此,像台灣如此不分朝野熱衷政治,投票率如此之高;統獨對決如此之顯,坦言之,均非現代國家之常態。歸咎其因,在於缺乏制衡制度的落實,進而使封建極權主義借屍還魂,以致所有資源幾乎集中於政治;導致極權主義的還魂;各種人性求生之弊端也就推衍而下:從只論立場不問是非,到非我族者則論黃數黑,至毫不廉恥為貪腐幫腔詭辯等等匪夷之行徑,莫不拜此之賜。 更進一步言,今日政壇上對政客之無理性崇拜,乃至近乎封建時期才有的諂詞,到重大政策完全寄託於人治之牧民心態。對號稱已進入民主法治的台灣來說,實是莫大諷刺,這些當然是拜制衡分不足,以致極權主義還魂所致。 權力若受到限制,週遭利益自然也受到制約,極權主義也就不易產生,政治魔咒就不會深入各領域,想攀高結貴的動機也就自然減少,人性之初善也就較少受到挑逗,各種竊國而仁義存焉之不義事自然不易形成。因此,欲突破莊子符咒,唯有落實制衡立憲制度,如此,才是我們關注台開案後應有的啟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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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雲遊子意
「……冬夜走過城裡的街道,我總會透過淺橙色的燈火凝望別戶人家,幻想和樂的家庭過著和樂的生活。而後我想到另一個奧罕可能住在其中一戶人家,便不寒而慄。隨著我逐漸長大,幽魂成為幻想,而幻想成為反覆出現的惡夢。在某些夢裡,我問候這位奧罕──總是在另一棟房子裡──的方式總是驚恐的尖叫;在別的夢裡,我倆在可怕無情的沈寂中逼視彼此。之後,在睡夢間飄進飄出的同時,我越發猛烈地抓牢我的枕頭、我的家、我的街道、我在世界的位置。」…… ──奧罕.帕慕克《伊斯坦堡:一座城市的記憶》 I.I,焰火秀跨年之後,我在台北西藏路頂樓的舊居整理過去的記憶。深巷中傳來不知是嬰兒、貓咪,或者聲響混合的啜泣。這座七彩的城市竟感染了一絲哀傷,我的腦海也未能塗染一把彩色,反倒有些人事風景褪色後的蒼白。S.Y與阿國剛離開,「最近對時間有焦慮感,看到那屋子,就像看到生命無常,有一點悲傷,似乎也受到你的影響,說不出的感傷,今晚你又獨自面對自己和整理東西」……,S.Y在離去後傳來一通心情的即時簡訊。一室凌亂,我隨手抓了一本書,《我的名字叫紅》作者奧罕.帕慕克的《伊斯坦堡:一座城市的記憶》;與普羅斯特《追憶似水年華》同樣因時間流動帶來的華美與哀傷。帕慕克說的,「我們一生當中至少都有一次反思,帶領我們檢視自己出生的環境。我們何以在特定的這一天出生在特定的世界這一角?……基本上,我不願抱怨:我接受我的出生城市猶如我接受我的身體和性別。這是我的命運,爭論毫無意義。這本書的內容是關於命運」……。 關於命運。非關命運。 I.I,命運的話題,我們交換、談論過許多回了。最後我得到的結論是:不能改變的是命運,能夠改變的是功課。你無法改變你出生在一座島嶼、城市的事實,這是你的命運;你必須面對、處理身處在一座島嶼、城市的情情事事,這是你的功課。 我在這座城市生活了二十八年了──應該說,也曾經短暫的走離過,包括風島征塵二載、浪遊異國三載、八卦山下三載;浪遊之後的洄游,終究還是走回她。我在異鄉超出在原鄉的歲月了。我的同鄉友人翁翁送給我一幅<浮影游移>的視覺海報,「終不抵歲月的啃噬,我和我寂寞的風沙,凝視著磚牆逐一崩塌成那一段無言的飛絮,黃昏吹過一聲輕輕的嘆息,老厝東隅,整條飄散著蔥花爆香的青石小巷,降下初冬以來的第一場微寒的細雨,怎樣才能牢牢記,歲月刻在伊臉顏的皺紋,滄桑而華麗,紅簷樓頭燕尾,白髮絲絲如霜,只能哼給自己聆聽的感傷,還是深藏在隱密的角度,我猜想,伊仍無時無刻溫濡著我逐漸沈重的步履,我那回也回不去的遙遠小路」,喜歡翁翁這種想召喚而又隱身未明的詩與視覺鄉景,特別是那句「我那回也回不去的遙遠小路」,美在於那份「浮雲遊子意,落日故園情」的只能會意、不可觸摸吧。在我的心田深處,同時交織、交戰著城市、島鄉的遠離、回歸,「我那回也回不去的遙遠小路」,卻始終是隱藏在心底的最大圖象與聲音。 I.I,二○○六年的最後一個月,我有一半的時間不在這座城市。我回到了原鄉,又從原鄉飛渡南洋。我嘗試在這一段旅途中,找回一些失落的記憶、尋找「離開或者回來」。<離開或者回來>,出自詩人洪進業的一首詩,詩最動人的在於那句「但縱使回來/你我的夢還是要離開?」、「縱使離開/你我的夢還是要回來!」這一趟旅程,我發覺我的夢回來了,我的人卻回不來了。我又懷想起我的小說家朋友、寫《鹽田女兒》的蔡素芬,十八年前寫給我的一段話:「從來,異鄉遊子,在心靈深處,總隱約蟄伏著一種漂泊的落寞,這種蘊含在生命流脈裡的輕微愁緒,因著他鄉際遇的殊異,而撩化成不同程度的認知情境」……,原來,我們對城市複合式生活的躁鬱與不安、逃避與悔懺,我們緬懷、追戀著故鄉的純樸與靜好,但又懸念著城市似有若無的尊貴與華麗,以及永無邊境的都會大夢,我們並不願且真正的歸去。 離開一座島鄉的緣由。李福井在《浯江夜話》那篇<金門人>有著近似悲壯的說法,「金門由於地理環境的限制,不同世代,不同的金門人,都走著同樣的道路──出外打拚。金門人,有漂泊的命運,奮鬥的性格,背負著祖先的包袱,突破島嶼的宿命,遠渡重洋,魚游大海,開展了不同的人生風貌。」 離不開一座城市的理由。我又試著從帕慕克的《伊斯坦堡:一座城市的記憶》尋找線索,「伊斯坦堡的命運就是我的命運:我依附於這個城市,只因她造就了今天的我」,「每當我不快樂,便想像去到另一棟房子、另一個生活、另一個奧罕的居處,而終究我會半說服自己或許我就是他,樂趣無窮地想像他是多麼幸福,其樂趣一度使我覺得無須到另一個想像中的城區尋找另一棟房子」,「彷彿我的人生發生在他人身上,彷彿人生即夢,夢中的我感覺自己聲音消逝,意志恍惚無法自持」。 離開一座城市、回來一座島鄉有那麼困難? 島鄉的命運與城市的功課,是一場永難圓的內心大戲? 時間的焦慮,跨年的焰火在城市高樓激越地揚起,「想回家就回家呀!」I.I,依然是妳的聲音,在浮雲遊子的島鄉的海潮處沈重地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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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日記:之十一 豹之悲憫.陌生人.楓橋鐘聲.背叛.文明.音樂之夢
■豹之悲憫 動物園裡。隔著欄柵,一群嬉笑的年輕人把吃剩的雞骨頭往裡頭丟。「畜生嘛,有睡有吃。」 蹲在原地的花豹理也不理那堆雞骨頭,牠低頭,半憐憫半輕蔑地想:「關在那更大更深的牢寵裡的……。」 ■陌生人 別人是酒後吐真言,然而他不喝酒,他吃桃子。每年,總有三兩個月,我可以聽到他那些水草般新鮮的話。「往往,我在路上看到某個女人,總覺得她就是我太太。」他說。把吃剩的桃核子排在手心裡。 「你說往往,到底多久一次呢?」 「事實上,是每一個我見到的女人。」他說,把桃核子排在手心:「就像我總認為,我吃的是同一個桃子。」 ■楓橋鐘聲 儘管橋本龍太郎並非風雅的文人墨客(他是名退休的醫學院教授),每年除夕,他都像今年一樣,不遠千里,來到寒山寺邊蘇州河畔的楓橋上,伴著霜寒,細聽除夕夜那蒼老幽清的鐘聲。只是生性一板一眼的他,至今還沒意會到,經過時空神妙的流淌、梳爬,及發酵,如今他正是當年唐朝詩人張繼,以及清朝詩人王漁洋筆下的那句鐘聲。因此,事實上他是聆聽著鐘聲的一句鐘聲。 ■背叛 夜裡,小說家傑華慶跟幾個友人密商某事,顯然的,有了豐碩成果,他一路踩著歡快的腳步回家。然而在下一個竹林的轉角暗處,他遭人活活給掐死了。傑華慶算是知名人士,他的小說充滿陽光般的明亮,鼓舞了不少人。警方很重視這件案子,卻苦無頭緒。 「好人沒好報。」人們歎息著。他們以為他遭正義之神背叛了,卻完全不知道,他是被自己小說裡的人物給憤怒擊殺的──因為當晚,他們自覺被他給背叛了。 ■文明 禱告完後再進餐的傳教士阿多亞對睜大眼睛的奈及利亞某土著酋長說:「從用餐習慣就可以看出一個人的文明程度,用餐時間越短,抓了就吃,就表示越野蠻,越不文明。」 酋長同意地點點頭,這一餐,從一旁服侍的專人大聲宣告,陪吃者搥鼓般各拍十二下自己的大腿開始,一直吃到完,整個儀式足足花去兩個鐘頭。 ■音樂之夢 我要告訴你這個夢(以前總會怕別人說是抄襲波赫士的夢),在波赫士的夢裡,他看到一排排代表生命情狀及生滅的數字,而我的夢境裡,數字代替以充塞滿時空的音樂。在那裡,聽到某種音樂表示你會得到愛情,某種音樂則會失戀,依此類推,你的人生所可能發生的一切,都有一組音樂包含其中。自從做了那個夢,我對「音樂是情感的發抒」的這種膚淺之論就不免嗤之以鼻,事實上,此後我有點害怕聽到音樂,因為我知道那陣音樂可能代表一件殘酷正在生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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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等的對待
有一隻老鷹,抓到了一隻鴿子,正想大塊朵頤一番,路過的一位高僧看到,心生不忍,於是同老鷹商量,如何才願意放掉牠的獵物。老鷹想了想,說:「如果你能從身上割下和鴿子一樣重的肉,作為我的晚餐,我便放過這隻鴿子。」 高僧立即割下一塊腿肉,放在天平一邊,另一邊是鴿子,結果天平一高一低,動也不動;高僧再切下臂肉加上,天平仍未見動靜;高僧陸續把身上所有的肉都剮了放上去,天平始終不動如山;高僧提起最後一口氣,將僅存的頭及骨架縱身翻上天平,終於與鴿子齊重,天平達到了平衡。 原來,鴿子的生命與人的生命是完全平等的。 這讓我想到Jessica,一位剛嫁到加拿大不久的菲律賓女子。有一回她駕車經高速公路,不小心撞死了一隻大灰熊,車也近乎全毀。事後她打電話向我抱怨:「脖子扭到不說,還賠掉一部車,原想那隻熊賠給我也不錯,可以彌補一些損失,沒想到警察先生不這麼想,說我把熊給撞死了,我還得賠那隻熊呢!」 能以平等心看待人與熊,警察先生的智慧令人讚歎! Eric是我們住在溫哥華島Nanaimo時的朋友,十足的環保達人,捍衛環境一如捍衛自己。一部老爺車長年放在我家,只在返回家鄉亞伯達省時才用,他說開車會污染空氣,這點令他產生罪惡感,渾身不自在。他就讀的學校在城內,卻賃屋居住在約二十分鐘船程的Production Island小島上,因為該島沒有汽車,沒有商店,只有寧靜的海洋、蒼鬱的森林,以及不受打擾的野生動物。Eric捨交通船不坐,寧願每天划獨木舟往返,上了岸再以腳踏車接駁,騎至近郊山上的學校。他的飲食簡單自然,視過度包裝為恥辱,最常從事的休閒活動是露營,背著極度精簡的行囊,走入高山縱谷,藍天為帳、大地為床。對於大自然,他選擇與之平起平坐,不消耗、不掠奪,唯一的志願是去聯合國環保部門工作。 遇到喜歡欺虐小動物的兒童時,我總要講講這位德國小男孩的故事。 故事發生在一個德國家庭。有一天,家中突然出現果蠅,而且繁衍迅速,驅之不去,父母親相當頭痛,最後不得不決定買支果蠅拍,大開殺戒。男孩請求父母給他一天的時間,他開始認真的寫一封給果蠅的信,他這樣寫著: 「親愛的果蠅,我敬重你們以及你們的家人,我知道你們和我一樣,喜歡我的家,想住在我們家,但這幾天來,你們的確給我,尤其是我的爸爸媽媽,帶來許多困擾,能不能請你們明天早晨快快離開我們的家,謝謝你們。」男孩特別在屋子裡大聲朗誦,因為他擔心果蠅不識字。 果蠅是否聽懂而離開自不可考,但孩子天真展現出眾生平等的慈悲心,著實令人感動。 人與自然萬物的對話尚且如此,人與人之間的對話,是否更應平等無二、愍念有情呢? 朋友捎來一篇母親給未來女婿的真情告白:「我不要任何聘金,只要你承諾,用對待一個人該有的態度對待我的女兒,你會難過的事情,她也會難過;你會感到疲憊的事情,她也會感到疲憊;請以體貼你自己的方式來體貼她。我仔細想了想,我還是想要一樣聘金,那就是你的心──願意用良善、同理心、無限的愛,來對待我女兒的心。請你準備好這份聘禮──你的心。」 心靈空間越益寬廣,越能體會平等及尊重的內涵和意義,這顆心,可以用在夫妻之間、婆媳之間、親子之間、朋友之間、老板與屬下之間………… 一位金門單親媽媽與我分享她的心路歷程:「逃離那個家的時候,我的內心既恐懼又羞愧,為婚姻失敗而產生罪惡感,無地自容。擔心異樣的眼光,擔心父母蒙羞,擔心兒子不諒解,只想找個地方躲起來。爸爸安慰我:『把房子賣了吧!我陪妳到台灣去重新開始。』媽媽摟著我說:『我們每一個人都愛妳,妳並沒有錯,妳只是運氣不好,嫁到一個不適合的人。』兒子也為我打氣:『媽媽,我支持妳的決定。』」 這便是有情人間,將心比心、真心接納。我們是否也應時刻不忘鍛鍊這顆心── 一顆善良、寬容、平等與悲憫的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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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楊樹清
跟楊樹清第一次見面,是民國七十幾年紗帽山上號角出版社的尾牙上。陳銘磻設宴,款待員工。我當時的女友、後來的妻子顏艾琳時職出版社編輯,我則是出版社作者,都應邀參加。來賓有王榮文跟楊樹清。王榮文雖為出版名人,但對我來說,認識楊樹清更是大事。 楊樹清時正主導《金門報導》編務。就讀大學時,一日,某同鄉拿了一份報紙,喜沖沖說,「沒料到在台灣竟看得到金門消息。」民國七十幾年,電話跟觀光都開放不久。束縛雖釋放,桎梏在心靈,金門人尚未完全接受這樣的改變,金門、台北始終是一程遙遠。正因為故鄉訊息得之不易,偶一得聞已感興奮,何況是洋洋灑灑幾大張?而今,主事者卻參加尾牙。 跟楊樹清認識時,我只是一個同鄉。楊樹清的一個出色本領是,不管你出身多麼平凡、見解多麼尋常,他都會找到你能夠加入的話題,並在那樣的言談裡跟你發生共鳴。楊樹清時約二十五、六,稱不上英俊瀟灑,卻絕對英姿勃發。而今回想起來,那段歲月,似是楊樹清生涯最重要的時候。他複雜的政治關係,錯綜的人脈網絡,深厚的金門史學、金門人際淵源,或者金門命運的未來牽扯等,都應該在這個階段獲得深挖、廣闊的機會。 尾牙結束,握手告別,沒料到一去就是數年。期間,《金門報導》停刊,他遠赴加拿大,再回國主持《金門學》出版等。我直到民國八十幾年,在散文、小說慢慢成長,才能以「作家」的身分再一次認識楊樹清。 九二一大地震過後,我跟楊樹清的來往比較頻繁。他邀我參加金門詩酒節,我參加新聞局邀訪未能參與,後來,倒因緣際會,一道暢遊宜蘭頭城農場、客家委員會桐花祭活動、兩岸海中會、白酒美食之旅等。九十三年,楊樹清也應邀,寫了一篇近萬字報導,回顧《幼獅文藝》。除了官方活動,楊樹清平時亦多設宴款待旅台作家、藝術家。 我還記得有一次是到前輩藝術家李錫奇工作室,當晚喝得大醉,我對那晚的最後記憶是跟王士朝等人,在人行道告別,不知怎麼地,我還能坐上公車,搖晃到站,朦朧間回家,然後倒睡不起。跟同鄉喝酒特別容易醉。我話少,跟楊樹清熱力四射的個性南轅北轍,但其實,每次跟同鄉聚會我心底總是感動的。有一次是李錫隆因公到聯經出版社,總編輯林載爵設宴,方清河、楊樹清跟我與會。宴罷,我跟楊樹清走出忠孝東路,兩人一陣沉默。突然間我說,跟同鄉喝酒,心情總是高昂。楊反問說,「你也這麼覺得嗎?」 跟楊樹清喝酒,讓人覺得賓至如歸。他還特別喜愛拍照,拍了還不算什麼,還常常加洗,事後加贈。他的腦袋裡似是個蜂巢似的圖書館,人、事比對,很少出錯。而要有多強的能力、以及多大的尊重跟關心,才能把記憶體切分又切分,把人跟事塞了又塞,就是不想錯過任何一個細節。 「據說」,楊樹清是個複雜、聰明、世故且狡獪的人,但這樣的楊樹清卻也天真、率直、熱情、豪爽,加以心思敏捷、博學強記。這個混合,真是奇妙。我始終是接受全部的楊樹清的,注視他的迷人才華。 「來金門作客」徵文評審後,我們寒喧,走到西門捷運站,聊了聊近況。道別時,我突然觸念,像祈福似地,希望這個朋友,能過得好。他進捷運站,我轉身離去,不知為何,無限感慨。 楊樹清的輻射能力可謂無遠弗屆。年輕的,受他提拔,年長的,也受他鼓勵,他的熱情跟感性,已是一個巨大的投影。不過,我卻掠過這個不談,常常提他愛忙應酬、愛搞活動,有時候,都忘了提筆寫作,才真正是楊樹清本色。這就像搔癢吧。當一個巨人雄赳赳、氣昂昂,看似無敵時,也許不能以力量抗衡,但是呢,卻可以搔癢。 「浯江夜話」專欄開始時,楊樹清開玩笑說,何時來寫他? 我說,肯定要寫,而像他這樣的人,一篇總還寫不夠的。 於是,我就來寫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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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佛陀──您的愛
中華民國九十五年全國好人好事代表──「八德獎」頒獎典禮中,張玉霞小姐演唱台語歌曲:〈感謝你的愛〉,聽來讓我甚為感動,一為張小姐是盲人,唱得很投入,充滿感情;一為它的歌詞唱出我對佛陀的愛,對各法師的感謝。我心中的你象徵了佛陀,象徵了各位法師。退休後感謝滿慈法師指引,進入佛光會開始學佛,冥冥中常感到有佛陀的陪伴與引導,唱這首歌似乎也表達我對佛陀、對覺培法師、妙柱法師等各法師的感恩與感謝,歌詞我明碓地加上了佛陀:「感謝佛陀你的愛 你總是置阮身邊,因為知影你的好, 阮希望陪你行人生的路;感謝佛陀你的愛, 千言萬語放底心內,無論是風還是雨 阮總是跟著你的腳步」。感謝國際佛光會中華總會總會長心定和尚,推薦我接受全國好人好事代表──「八德獎」的表揚,更讓我感到身為佛光人的榮耀,更堅定我一日佛光人,終身佛光人不退轉的信心。 人生之旅我一路走來,常常會感覺到,任何一件事情的發生,當初也許認為是不如意,是失落的,其實他隱藏了更好的因緣,是適得其反的好預兆。如今讀了諸多禪門公案,常會不明白,禪師為什麼會這樣回答,「房子建起來了」,禪師答:「好!」;「房子倒塌了」,禪師也答:「好!」。我們常會感到一頭霧水,莫名其妙,玄機禪理,也許就在告訢我們,世間事沒有絕對的好與壞,得與失。任何事情的發生,相信必有其原因,而且必定對我是有利的,是故順境時要戒慎恐懼,逆境時更要堅忍奮發。 我原先計劃十二月十一日至十八日,參加金門─新加坡首航包機,前往新加坡轉馬來西亞,參加新加坡金門會館擴建竣工典禮,暨馬來西亞巴生雪蘭莪金門會館創立六十週年,與他們所舉辦的世界金門日慶典,十八日上午專機返金,下午搭復興三點半赴臺,十九日八時報到參加全國好人好事代表──「八德獎」頒獎的一系列活動,正在高興行程聯接得真棒。奈何新加坡飛金門的飛機故障,延誤到晚上七點四十分才抵金,我又電知愛妻開車到機場,載我不必要的行李回家,順便把我表揚的証件,報名表帶來,我要搭原機赴臺,結果那知我放西裝的行李箱,因飛機超重,不能上機,還留在新加坡沒隨機運回來,我只好回家更衣再趕來,但到機場,已機去人空了。因此決定翌日搭早班機赴臺,驚奇的是當夜發生了諸多美妙的事情,讓我感到在家停一晚,再赴臺更周全、更圓滿、更快樂,感謝佛陀安排得真好! 從松山機場搭計程車,到台北市青少年育樂中心五樓流行廣場,已九點卅分,好人好事代表們,已經出發拜會中國國民黨中央黨部去了,我趕不上報到,聯誼活動,披掛綵帶與頒發當選證書等三項行程。好人好事運動協會秘書張永振,趕快叫計程車,送我到中央黨部跟他們會合,到場時,吳伯雄副主席還在致詞,服務人員帶我入席就坐,聽吳副主席說:「社會大亂了,好人要團結起來,為社會多做好事。」吳副主席也是國際佛光會中華總會榮譽總會長,見到他甚感高興。他贈送每人一份紀念品並與每人合照,當我們握手時,我自我介紹,是金門縣黨部委員、國際佛光會金門協會會長。他說:「我們似曾相識?」對答:「是!當年您巡視烈嶼國中時,我是校長,我們曾歡聚合照。」後來我們又拜會總統府,總統府戒備森嚴,好像跟我以前參觀總統府感受大不相同, 陳總統親切地一一與我們握手,我看見總統龍顏憔悴,想起他為國事、家事兩頭困境,也實在辛苦,所以在與我們寒喧時,有代表說,祝 總統政躬康泰,也有代表說,祝總統夫人早日康復,總統一直點頭微笑,不斷地說謝謝!謝謝! 中華民國九十五年全國好人好事代表──「八德獎」頒獎典禮,十九日下午三時正至五時,假台北市青少年育樂中心三樓演藝廳舉行,分別由全國好人好事運動協會李理事長本仁、內政部林常務次長中森、國防部總政戰局執行官陳中將、以及中國國民黨中央黨部廖主委風德等人輪流頒獎。么女書響於會場上代表哥姊、大嫂、姊夫為我獻花祝賀。中華總會推薦的好人好事代表蕭麗歡師姊代表我們致謝詞,她呼籲大家一齊來推行星雲大師的「三好運動─說好話,做好事,做好人」,贏得全場熱烈的認同掌聲。根據《中華民國九十五年全國好人好事代表表揚大會專輯》記載:「當選九十五年全國好人好事代表:八德獎共三十五位,獲選致贈榮譽狀名單計九十八位,獲選致函嘉勉名單計二十六位。也就是說這次推薦參選一五九人,評審當選三十五人。」頒獎典禮結束,當晚我在永和女婿家歡宴圍爐,我披掛綵帶,手捧鮮花與子女、兒媳、女婿、內外孫大合照,令我感到很歡喜。 回想六十五年十二月二十一日,我也曾獲選致贈榮譽狀:「楊清國先生急公好義,排難解紛,經全國各界決定,敬致榮譽狀乙紙,用彰德行,此狀」中華民國各界表揚好人好事運動推行委員會主任委員邱創煥。其實它相當於落選,但我卻很高興得到它,當年它讓我身心更自在,工作上不必承擔好人好事的壓力了!不過榮譽狀上的四句話,從此成了我的座右銘:「人人做好人,時時做好事,永遠做好人,永遠做好事。」三十年前我任職金門縣政府民政科長〈現改制民政局長〉時,當年金門縣長譚紹彬將軍,非常有學問,可謂儒將,每天早餐後,必定為我們科室主管官講《論語別裁》,闡釋孔子為政之道,要大家推行德政。他是智多星,很有創意,很有施政理念。每次指示我許多開創性便民利民的服務工作,要我加緊推行嘉惠民眾;他「無緣大慈,同體大悲」的慈悲胸懷,常對我說「人在公門好修行,乘機趕快多做好事!」他要我多多照顧關心育幼院的院童,加強他們的教育,他常說如能把這些不幸幼院的院童教育成功,那才功德無量啊!他要我多多幫助貧病苦難的民眾,讓他們過好生活,離苦得樂,民眾如於親民日見縣長,有土地等糾紛問題,縣府礙於法令,不一定能解決,但他總會指示我以彌補方案處理,讓民眾雖不滿意,還勉強可以接受,他時時處處站在民眾立場思考問題,讓我深受感動,我也從他身上學到許多做人處世的方法。我努力遵照指示去做這些好事,其實都是我份內應做的工作,職責內的事,如有成效要表揚,應該表揚譚縣長,我何德何能接受表揚?不過同六十五年六月五日,我因工作認真,績效卓著,服務優良,當選金門地區六十四年優秀幹部。榮獲金門戰地政務委員會兼主任委員〈金防部司令官〉頒獎激勵,讓我更肯定自己。 最後感謝曾經榮獲全國好人好事代表的退休教師胡溫娟師姊,為我撰文表揚刊登於《八德獎表揚大會專輯》中,她寫出我的心聲:「有首偈語:『手把青秧插滿田,低頭便見水中天,六根清淨方為道,退步原來是向前。』邁向嶄新的人生第二春,楊校長現為佛光會金門協會會長。走入佛光會的康莊大道,嘗試學佛行佛才使猛然體會到,回饋社會,服務人群才是真正的終身的志業」。感謝作家陳臻超從媒體獲知我當選好人好事代表,特撰聯對:「信佛、悟佛、有佛緣;行善、為善、在善念。」勉勵我。感謝二十一日福建更生保護會召開董監事會,董事長林玲玉檢查長,與二十四日金門協會會員大會,李炷烽縣長、省府翁秘書長均於會中向我道賀。感謝金門佛教會理事長性海法師來電祝賀。感謝〈人間福報〉記者黃映禎小姐以及〈金門日報〉採訪主任陳榮昌為我所作的新聞報導。感謝金門佛光會的師兄師姊,以及曾跟我共同打拚的諸多同好,有你們的支持協助,才能獲獎,這份榮譽是大家的,讓我們共同分享 ,感謝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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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實的與虛擬的
每日清晨開啟電腦,展開冗長的工作之前,循例的先點選信箱,然後逐一清除那些永遠也清除不盡的垃圾信件。日復一日的重複著這樣的動作,久了竟也成為一種習慣與流程,熟知的客戶信件保留;未知的廣告信函一律先丟進垃圾桶,雖然系統軟體看似貼心的設置了你認為應該歸類為垃圾信件而專設的欄目,但是廣告信件依然如飛雪般,每日準時光臨信箱。你當然知道垃圾信箱的設置毫無效果,卻仍習以為常的點選、設定、清除、點選、設定、清除……。有時甚至懷疑,這樣的行為究竟有沒有任何存在意義,我們馬不停蹄在一個虛擬世界裡莫名虛耗時光,為的僅止於不讓電腦中毒或者硬碟塞爆。 每在結束一個案件的空檔之餘,隨意開啟幾封垃圾信件──大多是流傳在網路世界的廣告信函──販售盜版遊戲軟體、一片就搞定的商業程式光碟、套裝情色影片、真人對談的視訊廣告、新型電子產品推介、行銷應景商產品、威而剛、保養品、新鮮的沙西米宅配、職場徵人、直銷系統找尋下線、保險行銷、房地產廣告、商展、觀光活動、新書發表會、尋找遺失的愛犬、推薦某條暗巷裡的修補鞋匠師父、新開幕的優質料理店、不能錯失的跳樓大折扣……所有能想像與無從想像的都出現在這一框方寸的螢幕裡。 現實世界裡,人們精心研發出的網路世界究竟是虛擬的還是真實的? 廣告是假的;一但刷了卡,按下確認鍵,一週之內貨品宅配到府,商家同時完成銀行戶頭裡的款項流程,交易行為成真。鍵盤輕敲便有文字源源而出,銀幕上的文字看來虛弱細微,一但書寫完成,轉變成活生生的書報雜誌,思想言論就成為真實的出版品。留言板裡此起彼落的意見、批判或唱和,所有的匿名、代號都是假的,如果約好見面地點,無論約會或交易,見了面成了事,一切又演變成真實事件。我每日面對著電腦螢幕工作,構想設計風格、研究色彩成份比例、編排文字大小位置、修改影像特效、在虛擬的環境裡完成一件件設計案件,然後幾經溝通、爭執與妥協,最後完稿交差,並且領到酬勞,才能在真實的世界裡安穩存活。虛實與真假,正在我們身處的時代裡循序演進。工作桌抽屜裡,被冷落一角的針筆、美工刀、寫真膠、曲線尺,無辜的蒙上塵埃,他們曾經是最貼身的工作夥伴,和我一起經歷過風光而忙碌的一段時光,那時,他們踏踏實實地存在著。 一向不習慣在部落格上發表意見,總覺得誠意與勇氣都不足取,無論匿名或代號,誰能確定言論的本意與真實性?如同披掛著面具的演說家;沒有勇氣直面群眾時,如何能對你的言論負起責任?如果只單純的發表看法與感想,或是抒發創意性的文字或影像,網路不失為一片無極的創意花園,可以盡興盡情的放肆發表,沒人會干涉阻擾,讓有閒、有興趣的瀏覽者觀賞或認同;如果覺得不屑,那也不過是滑動電腦鼠,換個場景另覓天地。 虛擬的舞台,虛擬的觀眾,掌聲與噓聲,在虛擬的空間裡此起彼落著。 特別不屑於網路世界裡藏匿著一群隱藏身分、刻意在言論廣場上大放厥辭的蛇狼一族。善於隱匿在虛擬的名號下,鉅細靡遺的針對人身攻擊或時事發表情緒性的批判,泰半這一類案例,蛇狼們還會刻意擺低身姿,表示無關自身利益只單純的路見不平,為普羅大眾發聲、揭竿起義……。評論,原本是一種認知的態度之延伸,是讓人以客觀或主觀的角度,認真負責的發表論見。一但淪為漫罵、攻擊、羞辱的字眼,我只覺得最該羞愧的應是躲在暗處的發言者──否則,為何不能光明坦蕩的顯身發表評論呢?無論批評或意見,只要是出於真實、客觀與理性,就該被尊重。至於認同與否,人各有志,不必勉強,本來這就是一個百花齊放的自由世界啊。 網路世界成就了無數不平凡的現代英雄與新興企業,虛擬空間的擴展與影響不容輕視,我們真實的游移在現實與網路間,這個獨特的時代值得我們以獨特的視野去體驗、經營。唯一不該取代的是人性本質;真實存活的人,就該真實的面對世界。法國導演布列松Robert Bresson的作品:〈上天堂之前,先死去〉(To Getto Heaven Frist You Have to Die)雖然拍攝時間已經久遠,我覺得電影情境、甚至連片名都深富意境,活在當下,當有勇氣迎面現實世界的榮辱與成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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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生物技術與知識探勘
先把網際網路想像成一片無邊際的蠻荒叢林,無數的探險家、採礦工程師和科學家們正前往探勘地下的豐富礦床,而你以徒步的漫遊、肉眼的搜尋,加上挖掘用的榔頭、圓鍬,想要來此鑽探一口日產50萬桶的油井,就算有可能,但你也會承認:這個機會將不會留給你。因為身旁的人都攜帶著詳細的地質圖、精密昂貴的探勘儀器和經驗豐富的鑽探工人。現在,你有另一個機會。因為大自然創造了各種不遜於人類儀器的精巧聰明的生物,如果善用這些生物賴以生存和競爭的機制來探勘大自然所隱藏的規則,其效果可能更勝於昂貴的儀器和個別的鑽探專家。 假想我們可以派遣數萬隻虛擬螞蟻同時在雜蕪的叢林中搜尋有用的資源,牠們以分散的、隨機的卻同時是最佳效率的方式將資源搬回蟻窩;各種毫無組織的資源經由虛擬大腦神奇的自動組織和歸納式學習後產生了寶貴的知識,這些知識不但可以指示礦床的種類、可能位置、蘊藏量,而且還會隨著環境的變遷進行演化以適應新環境。一旦環境中出現有害的病毒入侵,則有虛擬的免疫神經系統自發性的群起對抗。這個場景並非純粹虛擬,事實上,類似的仿生物技術的研發在許多先進的實驗室裡正積極的進行著。 另一方面,近年來以網際網路為基礎的資訊應用正風起雲湧般地席捲了整個商務領域。蓬勃的網路活動也產生大量的資料和資訊。由於知識將是未來企業最重要資產和致勝利器,所有具前瞻視野的公司無不將這些資料和資訊視為一個潛在豐富資源的超級資料庫,而希望從中擷取出隱藏在這個盤根錯節的資料庫底層的寶貴的知識礦床,以利公司在訊息萬變的競爭市場上總是能夠迅速、聰明地作出適切的決策。 知識探勘(knowledge discovery)是一種「從大量資料中自動擷取重要的、潛在有用的資訊類型或知識」的過程。簡單的說,就是藉由一個電腦程式,可以日以繼夜地在數量龐大的資料中找出有用的資料類型或知識模型。未來的電腦將不再只是被動地蒐集、儲存資料的工具,它應該主動地幫助人們在龐大網際網路中找出知識寶藏。但是,想從網際網路這個高度異質性的超級資料庫獲取有用的決策知識並非總是那麼容易,它們的資料屬性常呈現不同的時空背景、不同的資料型態──符號的、數值的或是語言評估性的,它們總是不完整的、不精確的,甚至常常是填塞了雜訊或是許多錯誤的資料。所以大多數傳統的資料分析和統計方法都不再適用。目前有眾多的資訊科學家正潛心的研究一些先進的方法來解決此一問題。 仿生物技術正逐漸在這個領域展露它雄厚的潛能。大家都了解,大自然運用演化的機制創造了無數精巧、聰明的生物,牠們以多樣的型態和功能存活在我們的地球上,牠們以各種獨特的方式為自己的生存和適應而運作著。長久以來,科學家們就一直希望模仿大自然解決問題的方法來解決科學的或技術的問題,這個努力在近年來獲得了重大的進展,各種仿生物的智慧型技術紛紛在不同應用領域取得豐碩成果。例如模仿大腦學習機制的類神經網路、模仿生物演化程序的遺傳演算法、模仿人類語言對不確定性資訊處理的模糊邏輯,以及模仿社會性昆蟲的群體行為的螞蟻演算法等都是相當受重視的仿生物的智慧型技術。 不同於傳統的資訊技術,仿生物技術的目標是建立一個具有自我學習、自我組織、自我調節、自我改善的高度自主性的智慧型系統。在面對複雜的、異質性的、變動的網際網路的資料世界中、這種智慧型系統正好展現出高度適應性的解決問題的能力。其中,模糊邏輯得以讓我們表達、操作複雜和非精確的複雜資訊;類神經網路讓電腦具有從大量沒有組織的資料中進行歸納學習和類比推理的能力;遺傳演算則利用物競天擇的人工演化原理從事知識探勘系統的自動化設計和適應性解題。 在變動、不明確的環境中,組織決策的智慧來自於對環境變遷的適應性。這些決策常涉及多個同時要達成的目標,而目標之間也許是相衝突的,例如希望成本最低同時產能最高。仿生物技術一方面提供從混亂無序的資料產生最佳化知識規則的方法,一方面也提供了具有高度適應性的生物解決問題的策略。 電腦科技發展過程的前期重心在於資料處理,中期則在於資訊處理,21世紀資訊年代的重心必然要走向知識的生產、加工和應用。仿生物技術正是在下一波知識探勘的資訊潮流中,具有高附加價值知識的耀眼明星。 我們很難想像,在金門這個小島可以或適合創辦一家石油探勘公司或者一個12吋晶圓廠。但是如果是在某個港邊或是太武山裏創辦一個知識探勘公司,以超高頻寬連結到台灣、大陸、新加坡,更連結到美國、日本、歐洲等重要節點城市,再邀請國際頂尖人才前來主持大型跨國的數位知識計畫,也許金門從邊陲走向世界核心的夢想,不見得那麼遙不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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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鄉的情是一滴番薯奶──閩風南渡:巴生坡的番薯情
小漢的夢是一區番薯園,有春天啊有風霜 番薯的心是這樣軟,愈艱苦愈能生存 故鄉的情是一滴番薯奶,尚歹洗啊尚久長 番薯的根是這爾深,愈掘愈大摜尚好種 感情埋土腳,孤單青春無人問 夢鄉穿砲彈,滿山的番薯藤切 斷 阮是吃番薯大漢的金門子,黃種白仁心赤赤 咱是靠番薯生活來疼惜生命 著愛一代一代傳過一代聽 ──李子恆《番薯情》 「故鄉的情是一滴番薯奶」……,新加坡金門會館在京華酒店的晚宴,台上傳來會館同鄉《番薯情》的大合唱。 「感情埋土腳,孤單青春無人問」……,吉隆坡JW萬豪大酒店的世界金門日開幕序章,吉隆坡州立華文小學的樂隊演奏出《番薯情》。 「阮是吃番薯大漢的金門子,黃種白仁心赤赤」……,巴生雪蘭莪金門會館藉福建會館大禮堂舉行的六十週年慶晚會,李佳黛、李沁黛姊妹搭配兩位男音,唱出《番薯情》,兩千位馬來西亞在地及來自世界各地的金門鄉親,聽得如醉如痴,之前,大家才觀賞了唐振瑜導演的《出洋客的故事》紀錄片首映,落番的畫面與《番薯情》的歌聲,迴盪在出洋客的異鄉。 無疑的,《番薯情》成了世界金門日的「會歌」。二○○四年三月,金門縣政府的東南亞訪問團,行囊中有高粱酒、有特產、有文史書,另也帶來了《番薯情》的專輯;我記得在印尼泗水金門互助基金會的迎賓晚宴裡,老僑們聽到這首歌時,有人頻頻拭淚。兩年後,《番薯情》的歌迅即在南洋的僑社散播,一如當年鄉人落番到呂宋攜回番薯藤蔓在故里快速繁衍。 好聽、但不易唱的一曲《番薯情》,鄉僑們聆聽後的感動,接續是辛苦的練唱,「咱是靠番薯生活來疼惜生命,著愛一代一代傳過一代聽」……。 這一次,自金門乘國際包機首航新加坡,再轉往馬來西亞吉隆坡參加「二○○六世界金門日」,一路上太多動人的故事。《番薯情》歌聲牽引而出的,是世界金門日打出「金門.世界.宏觀」,聯繫金門人的鄉情、凝聚金門人力量的歷史盛會。 二○○五年元旦,建縣九十週年,第一屆世界金門日在母島、母鄉開展,號召了千位海內外鄉親返鄉,世界金門日屬大型活動,且因鄉僑分佈各域,集合不易。有了第一回合,沒有人敢期待第二回合。巴生地帶的金門人,接受了史無前例的挑戰,藉巴生雪蘭莪金門會館建館六十週年,結合大馬企業家丹斯里拿督斯里楊忠禮的力量,成功的舉辦了第二屆世界金門日,有力地向全球發聲。 巴生是一則金門移民的傳奇。 以「肉骨茶」聞名的巴生,是雪蘭莪州一個濱海小城。這裡是金門移民客的大本營,有「小金門」之稱。文獻載,最早來到巴生的金門人是清道光年間的古寧頭人李煌,操舟為業,碰上土番作亂,他購得軍需品供應蘇丹協助平亂,蘇丹因此授予勳章,並以禮相待,使金門移民在華夷雜處的混沌社會,得以相安無事。李煌又將金門民間的邱王爺信仰帶到巴生坡,分爐創設了「金浯江伍德宮」,由宗教信仰中心再發展出同鄉聯誼會所,包括「巴生金浯江公會」的組織。 一九三七年,金門掀起一波「走日本」狂潮,避居新加坡者最多,其次馬來西亞巴生坡。為安定鄉心,巴生坡乃有金門會館的倡建,後因馬來西亞也淪入日軍控制,中止了鄉社活動,直到一九四六年十二月二十日,巴生的「雪蘭莪金門會館」才正式成立;二○○一年,雪蘭莪金門會館成立五十五週年慶時,保留舊館,建樓高四層的新廈,展現了金門會館旺盛的生命力。 二○○六世界金門日的推動,來自雪蘭莪金門會館的一群「夢幻組合」:祖籍尚義村的主席王豪杰、西園村的副主席黃清河,都不是第一代移民,十二年前,黃清河必須透過兩次回金門尋根才找到自己的身世,他們都有著強烈的金門情結,第二屆世界金門日即出自他們的提議、積極奔走;后湖籍的金門會館總務許晉福是世界金門日的總策劃,「把年長的一代年輕化,把年輕的一代成熟化」,與會館理事們取得的共識,許晉福努力帶動年輕代回到金門尋根、探親,「讓他們尋獲對金門的歸屬感及對自己故鄉認同的最佳途徑」;雪蘭莪金門會館教育主任劉志山、金門會館青年團團長李勁 及金門會館青年團理事李建明,都因尋根團,對金門產生認同,劉志山回金門時找到祖父的家,激動之餘又參加了二○○五世界金門日,接觸到一群與自己同樣血脈的同鄉,也讓他發現「願意付出,不計回報」的金門人精神;李勁 是在搬到新居後,一位金門籍鄰居聽出他的口音揭開了他金門及古寧頭人身份,明年,他將與金門會館婦女組共同合作帶隊到金門進行尋根之旅;李建明也是在參與金門的尋根之旅後,再加入金門會館青年團,又在巴生雪蘭莪金門會館六十週年慶盛會擔任主持人,《傳燈》開場,他極感性、富磁性的聲音唸出「每一條河是一則神話,每一盞燈是一脈香火;每一條河都要流下去,每一盞燈都要燃燒自己」……。 從《傳燈》到《番薯情》,「阮是吃番薯大漢的金門子,黃種白仁心赤赤,咱是靠番薯生活來疼惜生命,著愛一代一代傳過一代聽」……,二○○六世界金門日在吉隆坡,來自《番薯情》、來自巴生坡,原鄉與異鄉遇合、交會時互放光熱的動感與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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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日記:之十 親戚.某葬禮.迷宮.丟錢幣.賭注.修辭學.某弔詭
■親戚 你痛苦地蹲在牆角,望著那株紫色的馬櫻丹,好半晌,他才能從痛苦的意識中稍稍回過頭來。「我寧願自己是棵馬櫻丹,事實上,能夠做棵馬櫻丹是我的榮幸。」你喃喃自語。 有個戴著帽子的人從路的那頭過來。你跳了起來,你忘了跟一秒鐘之前還是你親戚的馬櫻丹告別。你在兩個痛苦之間擺脫了跟它之間的關係。 ■某葬禮 看透人生的他前往某親戚的葬禮,他原以為自己不會哭的,但不知怎麼,一瞥見那位親戚躺在棺木中的臉,淚水泛上了他眼眶。「這無益的哭泣究竟躲在什麼地方呢?」他驚奇的忖想在某些靠近沙漠的地帶,有一種螞蟻會收集樹葉(通常是含有樹脂的木焦油叢樹葉),這些樹葉不能吃,卻能產生食物──腐化後的葉子會被一種白色黴菌穿過,螞蟻就吃這些。不可思議螞蟻居然知道哭泣躲在哪裡。 ■迷宮 格尼富山有座令人心悸的迷宮,凡是踏進其中的人幾乎都走不出來。 某個夜裡,我做了個夢,格尼富山迷宮用人的口吻告訴我:「二十年來,總共有一百七十三個人走進來。一百七十三座迷宮,每次叫我目眩神迷地心悸不已,完全找不著出路。」 ■丟錢幣 他讀遍古代命理典籍,譬如珞琭子、相掌金龜卦、零綦徑、易衍等等。得到一個結論:其實,丟錢幣到目前為止,最好的一種算命方法。 我心中默念著待解的謎題,連續丟出三次錢幣。他在一旁看出了我眼中的懷疑。 「還有一種更好的方法。」他說,臉上並沒有特別的表情。「就是把所有算出的結果──即使是錯的,也完全接受。那麼,就不會有任何算錯的遺憾了。」 ■賭注 許多小說和戲劇都出現了這樣的一幕幕情節:主角必須挑兩扇門,門的後面,一是美女(生路),二是野獸(死路),或者還有第三扇門,門外是什麼也沒有的陷阱,跌進去,是另外一個難測命運的開始。我們站在門前,感到無比的緊張。但究其實,那恐懼的成份少,興奮的成份大;我們跟命運豪賭,門後的賭注越大(我們這方的賭注:生命)我們也就越興奮。 ■修辭學 形式就是內容,他說,某個藝術家說得沒錯。那麼,我認為有一種修辭格能夠拋露出人生本質的真象:頂真。舉個頂真的例子:天的陰影,在雲裡,雲的陰影,在山裡,山的陰影,在澗裡,澗的陰影,在那人深陷的眉窟裡。 他就快嚥氣了,但此刻,他眼眸發亮地箍住我的手:「永遠有樣東西包容著我,我也包容著某樣東西。即使死也一樣。」 ■某弔詭 據說世尊釋迦牟尼佛誕生時,胸前現出一「卍」字,禮崇讚歎之餘,我忖想:當然嘛,舉凡超偉之士降生,少不了異秉隨身。 可是,今天讀到《客齋隨筆》裡引《夷堅丁志》記載,提到宋朝奸佞蔡京死後四十二年遷葬,皮肉消化殆盡,唯有胸口隱隱然凸起一「卍」字,高二分許,頓時,我腦中轟然一聲巨響,半晌才回過神來。「以大奸誤國之人,而有此祥,誠不可曉也。」身為芸芸眾生之一的我,恐怕無法明瞭此事真象,然而,我不禁要作這般推測:即莫非大善和大惡二者會在時空,或說意義的某一點交會? 至於在這交會點上,我們該歡喜或悲傷?我不知道,我還得想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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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人
金門人,因出外而偉大。 金門由於地理環境的限制,不同的世代,不同的金門人,都走著同樣的道路──出外打拚。金門人,有漂泊的命運,奮鬥的性格,背負著祖先的包袱,突破島嶼的宿命,遠渡重洋,魚游大海,開展了不同的人生風貌。 金門人,走出金門,走向世界,發揮了強韌的生命力,證明了金門人有不可侷限性,有成功的特質。世界金門日,在鄉人擁抱了出外人,金門人的情感昇華了,團結密度昇高了,金門人在宣示上獲得一種滿足。 可是我們再回頭環視這座島嶼,以及與這個島嶼連結的社會、人群、政經結構,仍然有它潛在的問題值得探討。金門相對來講,依舊是一個封閉的島嶼,封閉的社會,封閉的心靈,信守著傳統的禋祀文化,邁著泛神信仰的步伐,形成綿密的人際網絡,互相慰藉,互相取暖,又互相排斥。 金門人被島嶼綑縛住了,綑縛在傳統習俗,綑縛在故步自封,綑縛在沒有文化刺激,綑縛在資訊不足,綑縛在沒有挑戰,綑縛在沒有競爭壓力,綑縛在因為被綑縛。這是島嶼人的命運,所有的綑縛都是一種拘限,但是有人身陷綑縛之中而不知綑縛,無法突破命運的枷鎖,產生綑縛的循環,不僅綑縛自己,也綑縛下一代。 造成今天金門這樣的結果,是由時代建構所形成的,金門處在兩岸的夾縫之中,被兩岸的對抗所綑縛,綑縛在金廈海峽的淺灘,侷限了金門的空間與發展,深化了島嶼人的命運。因此,金門邊陲化了,金門人也成為兩岸的零餘者,失去歸屬與目標,只有從傳統文化與習俗之中得到慰安,從綿密的人際網絡得到慰藉,以固守自己存在的意義與價值。 金門島嶼有被挾持的侷限性,造成缺少開展性,以至社會沉滯,人民因循度日。金門人,失落了,失落在兩岸夾鬥之間;金門人,沉湎了,沉湎在杜康與樗蒲之中,在失落與沉湎之中載浮載沉,無形中形塑了島嶼人的性格──「金門人合作性很低,忍耐性很強。」這是一名計程車司機的智慧語錄。合作性很低就鬥,忍耐性很強就奴,以綑縛的心態,鬥與奴的性格,蜚短流長,如何追求進步與發展呢? 金門不該是邊陲,而應是大陸與海洋的中心,金門人有海洋的性格,冒險家的精神,金門人是刻苦與進取的;金門文化底蘊深厚,人文薈萃,代有才人,是讀書的種子,金門人是有涵養與素質的。金門人是走出了金門,才爭脫了綑縛,發揮了金門人的智慧、才能以及強韌特性,建功立業,金門人因為出外而偉大。 金門人走出島嶼,不論用生命寫下僑歌的辛酸或閩風南渡的傳奇,他們都是用血與淚寫下金門人奮鬥的經書,成功的典範,值得居住在島嶼人景崇與師法的。在馬來西亞吉隆坡「世界金門日」的頂禮與謳歌之中,各地僑社菁英薈萃,我們在感受光榮之餘,應汲取出外人成功的精神,回頭再來滋養這塊土地,開拓我們的眼界,提昇我們的性靈,走出綑縛的島嶼心靈,迎向海洋,迎向世界,再譜下另一頁金門人的驚世傳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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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英九的幾門功課
北、高市長及市議員選舉落幕。從市長選舉結果來看,仍然是北藍南綠的格局,雙方算是平盤之勢。只是陳菊在高雄險勝,有人單純地解讀為阿扁牌的效應,卻忽略了民進黨人大團結的因素。而國民黨黃俊英落敗,馬英九個人及黃俊英陣營成為眾矢之的;小馬哥更受到黨內一些所謂「本土」勢力的責難,以及愛之深的一些泛藍民眾對他怯懦的個性及領導風格表示不滿。沒有人因為他以一己之力與候選人單打獨鬥,面對的是民進黨人以打群架之姿在打選戰而給予掌聲,一場選戰打下來,馬英九傷得不輕,民調支持度也呈下滑之勢。 這次北、高兩市的選戰,馬英九犯了明顯的戰略錯誤,在其不能從南北選民結構的差異去區隔選戰主軸,將選戰定位在「對陳水扁的不信任投票」或「對馬英九的信任投票」,根本是不瞭解高雄市泛綠選民心理。即使阿扁執政多麼無能,貪腐無狀,國家沉淪到如此不堪的地步,但是只要提到要捍衛「本土政權」,這些綠色的票就會力挺到底。其次,馬、黃二人隨機應變及危機處理能力不足,也是敗選的重要因素,在選舉活動停止後、投票日的前一夜,敵對陣營操弄走路工的賤招,地下電台、親綠電視台一再重複的播出,投票日阿扁還放話企圖影響選情,馬英九則以文謅謅的語氣回應,毫無強烈的反擊力道,所以,千餘票飲恨,一點都不冤枉;事後再要求法院封存選票、打選舉官司,只是「狗吠火車」,無濟於事。 面對2008年總統大選,馬英九還有很多功課要做。如果他不能從歷年來民進黨打選戰的手法,尤其是1998年高雄市吳敦義與謝長廷之戰、2004年「三一九事件」及這次黃俊英敗選的慘痛經驗中學到教訓;如果他不能認清民進黨打選戰,在極度不利的情況下,如何以詭詐的「奧步數」,不擇手段的求得勝選;如果他仍然存著要打高格調選戰的君子之爭,不知道選舉如同作戰,戰略目標要明確、政見政策要具體、戰術手段要靈活,並運用兵法上的奇正之變,擬訂完善的作戰計畫及緊急應變措施,則將難以取勝。尤其民進黨執政在手,這幾年在黨、政、軍、特各系統,必然蒐集了政敵的一些「黑資料」,大選一到,拿來抹紅、抹黑、不實爆料,弄得對手難以招架,防不勝防。例如這次國務機要費承審法官之一的張熙懷,被民進黨立委林國慶抹紅,所爆資料從何而來?明眼人一看便知。 馬英九的困境與危機來自兩個方面。首先,他從政以來,自政務官到民選首都市長,一路走來,高人氣維持不墜,2005年底「三合一」選舉,為國民黨帶來亮麗的成績單,人氣指數達到巔峰。但是,今年五月國會「罷扁」或「倒扁」遲疑不前,及面對九月「紅衫軍」倒扁以來的「法匠」作為,又因市長特別費風波,以及北高市長選舉結果不如預期,政治光環日漸消褪。尤其是,少了市長的行政資源,專任黨主席之後,馬英九如何在民進黨執政成績不彰的情況下,積極地為國民黨的改革進步拿出具體行動,並為台灣的未來提出讓民眾可以信服的政策與前景,讓選民認同其治國能力,取得選民的支持與信任,才能維持高人氣不墜,為2008年進軍總統府奠基。 最主要的難題,是馬英九將如何統整泛藍的力量,讓自己成為泛藍的共主。他必須妥慎因應來自連戰、宋楚瑜、王金平等三股力量的挑戰;說穿了,就是安內攘外,面對黨內舊勢力虎視眈眈、伺機奪權,外有敗選後的宋楚瑜動向不明,國親聯盟能否成真?做到外界所謂「尊連、撫宋、拉王」的期望,這些都考驗著馬英九的政治智慧與能力。而在處理內部問題的同時,也考驗著馬英九如何調整其人格特質及重塑其領導威望與危機處理的能力。為了適應台灣特殊的政治環境,要進取大位,馬英九應該思考,怎麼讓自己深化「在地」的「本土味」;同時在溫良恭儉讓的個性中,加入一些「有魄力」的領袖特質,以達政通人和之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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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世界‧宏觀
十二月十一日,我以口述歷史工作者的身分,參加金門─新加坡國際包機首航暨慶祝世界金門日活動。誠如吳立委所說的,身為金門人能參加這次活動是很有意義的,我能躬逢其盛,當然甚感榮幸。我們搭乘晚上八點復興專機,經過四個半小時的飛行,約凌晨一時安抵新加坡,雖然是深夜,新加坡的金門鄉親楊清芳、楊肅正等宗長鄉賢幾十人,仍然聚集在星洲樟宜機場出口,熱烈歡迎我們,熱情鄉情親情充分洋溢,令人感動不已。 「讓兩岸認識金門,讓金門走向世界」這是李炷烽縣長施政的理念,是一種宏觀的理想,包括首航新加坡,這是實踐國內航線走向國外航線的宏觀做法。讓金門做為「一國兩制」實驗區,以及搭建「金嶝大橋」,也是目前無法實現的李縣長施政的宏觀想法,就如以前金門怎可直飛新加坡呢?那麼又豈知這兩項宏觀做法,將來不能實現呢?國立金門技術學院校長李金振博士,前台大工學院院長楊永斌教授,這次在馬來西亞金門世界日做專題演講呼籲:「要金門技術學院,改制成為國際性的金門大學,優惠僑鄉優秀子弟就讀,培養世界各地的金門鄉親的傑出人才」;楊永斌博士「要成立金門高粱酒博物館,要金酒更有前瞻性的企業經營,讓金門人享受更多福利」等建議,都是一個宏觀的想法,希望能慢慢促其實現。 這趟一百九十位參與者,口述歷史成員還有楊樹清、董群廉、陳延宗等三人參加,在新加坡的京華大酒店和在馬來西亞楊宗禮所經營的五星級萬華大酒店,我都與報導文學作家楊樹清同房共宿,這是一段美麗而值得回憶的善緣,因為經常可以聽他說我的許多令人莞爾的笑話,這些玩笑有點性聯想,但無傷大雅,才會有笑話的趣味。 十二日,我們搭遊艇旅遊風景優美的新加坡母親之河─新加坡河,看見了改建得美輪美奐的紅燈碼頭,想起先父曾在這個地方做苦力,幫人卸下船上的貨物再把貨物扛上船的辛苦窮困的回憶,勾起我出生的原鄉─新加坡,六歲時的模糊記憶,只記得新加坡天氣熱,我率性不喜歡穿衣褲、不喜歡上學讀書,沒有祖母的陪伴就會逃學,這個叛逆的個性,常被兩位好讀書而不能讀書的姐姐,罵我不知惜福,有福不懂得享受。 新加坡地小人稠,本身沒有任何資源,但卻能創造諸多令人欽佩的科技資源,譬如新加坡路邊所種的棕梠、橡膠等樹都可以做為新加坡的特產原料,像肉骨茶、咖哩粉等特產賣錢。新加坡地小,卻很會利用空間的建築,讓人感到它的寬大,也把盛富商業氣息的新城市,改變得很有人文的景觀與休閒的空間的古早意味,我們赴史得華免稅商店shopping,本是高樓大廈,它卻可以在一樓設計成一條古意盎然的老舊古街,有如北京老街,有我們中國人經營的諸多老店,但當我和楊樹清搭電梯想光顧時,它卻不見了!原來它利用了空間設計的幻覺,讓我們感到像是真正的一條老街。其實新加坡事實生活上,已經看不到這些古蹟了,我出生居住的小坡的危險陳舊租屋,已被拆除改為大樓了,我再也找不到我出生的故居了。搭乘空中纜車赴聖陶沙參觀海底世界,同車的董群廉轉述省府官員楊菱琪的話說:「建金烈大橋不如改為金烈空中纜車,更可吸引觀光客。」這也許又是宏觀的一種看法。 十三日,參加新加坡金門會館慶祝大廈擴建竣工暨第二屆金門商品文化展開幕典禮等活動,熱鬧非凡,新加坡金門會館主席黃祖耀、金門縣長李炷烽、臺北駐新加坡代表胡為真等人的致詞,都很誠懇,都很令人感動,我都全場錄影錄音,有機會再寫點聽後感言,楊樹清、楊再平、福建鄉誼主編方友德搶拍照專業的鏡頭全在我的錄影中,相信他們看了一定會感到很有趣。很高興在這裡約見堂妹美絲來會,如全程參加我們的活動,相信她會更了解金門,我也了解了新加坡親戚的一切情況。在這裡我認識了久仰的新加坡金籍作家寒川、方然、黃美芳等文人,以及認識榮獲新加坡國家文藝獎首位畫家莊心珍美國藝術碩士,她特別求見李縣長、文化局李錫隆局長,表達她願意返故鄉開畫展,回饋鄉親。 十五日,赴馬來西亞參加世界金門日暨巴生雪蘭莪金門會館創立六十週年慶,在馬來西亞承蒙拿督楊宗禮博士、雪蘭莪金門會館的王豪傑會長、柔佛州金同廈會館陳成龍會長等馬來西亞金門鄉親熱情的款待,讓我們深受感動。很遺憾今年七月我們到馬來西亞口述歷史所整理出來的<雲山萬里>,還有楊樹清所撰的<閩風南渡一金門人下南洋>等書,因為通關審查手續之繁瑣,無法及時送到他們的手中,讓大會遜色不少。我也利用機會親自贈送拙作<金門教育史話>以及我在<浯江夜話>專欄的一篇,有關於馬來西亞口述歷史的文章,建請楊宗禮財團返鄉投資,利用「建功嶼」離島的海域,保留「建功嶼」的原貌,再架高興建五星級的大飯店、國際會議廳及海水游泳池、海釣場,讓金門真正成為一個觀光的旅遊聖地。「建功嶼」就是金門人俗稱的「痲瘋島」。從星洲返金機上,從中國時報閱讀了陳榮昌主任的「痲瘋島」徵文,榮獲第二十九屆時報文學獎評審獎(第二名),特藉此致表祝賀之意,「痲瘋島」國軍把它化身為「建功嶼」,為金門立功;希望「建功嶼」由楊宗禮財團把它化身為「觀光島」,為金門子子孫孫長謀福利。 這次星馬之旅,機上一百九十多位的乘客,網羅了金門的精英人物、主官管要人。十七日,我們從馬來西亞要到新加坡通關,遇上大塞車,不得不提早下車走路趕去通關,踩著泥淖積水、凹凸不平的路面,還要人車爭道,險象叢生、狀況不斷,通關的人潮擁擠不堪、爭先恐後,相互推拉,一場紛亂,我們備盡通關之辛苦。楊樹清作家形容為「星馬逃亡潮」,這是對現代民主國家的一個諷刺,結果延誤了我們從新加坡返金的預定飛行時間,後來又發現我們的飛機故障了,不能飛行,這是禍?是福?我很難區分,總之平安就是福,要感恩啊! 最後機場安排我們赴旅館休息,我榮幸與金門族譜撰修專家許嘉立老先生同房休息,許老先生今年已77歲,行動又不便,竟然還提著沉重的手提電腦,在星馬旅遊,旅程中只要有時間,有電源,他就打開電腦,蒐集整理家鄉人族家譜的撰寫,在旅館內他就幫我加上許多有關我家及湖下家族牒譜的資料,他認真為家鄉服務奉獻,不計報酬反而倒貼的精神,令我相當感佩,他告訴我,他在大同之家,早上一起床就開始為金門寫族譜,中午午休一會兒,又繼續努力不斷到晚上十點,他說他花在為家鄉修譜的工作,每天長達12小時,他認為這樣時間很好過、生活又有意義。星馬之旅回家,原定搭乘原專機赴臺北,接受國際佛光會中華總會,推薦我全國好人好事一「八德獎」表揚,又因拿不到行李,必須回家更衣,再赴尚義機場,已機去人空,我的表揚,其實都是人家給我的,感謝眾緣成就了我。金門族譜撰修專家許嘉立老先生,才真的值得縣府推薦接受全國好人好事表揚,他太令人敬佩了。我這次旅行收穫很多,限於篇幅不能一一盡述,留待以後再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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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漫長路
臥室到客廳,二十五步,從公寓七樓下樓梯到一樓約莫一百五十步;走到住家附近的郵局投寄一封信,來回六、七百步。日午,去銀行存提款項順道享用一頓午餐,單程漫步約走了九百多步。如果專程走到附近的捷運站,連同捨棄電梯改爬樓梯,總共花費一千一百多步。至於在辦公室期間,起身到書架選一本參考書、走到影印機複印一張圖稿、去茶水間沖泡一杯熱茶;或者離開電腦到門外伸伸懶腰,零零散散的步履沒有細算,勞勞碌碌的一天裡,總共走了多少步呢? 一週七天,能有多少時間走路?累計下來總共行走了幾步路? 我這樣粗略估算:周日上午,難得秋日陽光乍現,一掃連日陰霾,一定得出去走走,順便為忙碌了一整週的身子鬆鬆筋骨。所以輕身簡從,一瓶礦泉水、一台數位相機,到住家不遠的〈富陽生態公園〉踏青去,位於市區東邊的山區角落,是一處新開發的休閒小山丘,已經報廢的舊步兵彈藥庫,化為繁密茂盛的叢林,正好為都市邊緣的居民們提供了一處絕佳的天然後花園。花了兩個鐘頭在山區裡上坡、下坡,穿梭過每一條步道小徑,耗了七千三百步。至於下午,就守著電視機到傍晚,一步也沒多走。朋友邀約晚餐,驅車前去,找到停車處卻徒行兩千多步才進得餐廳,周日假期,超過一萬步的路程,比正常的日子多走了許多步伐。 週一通常忙碌而緊湊,就在工作室裡跌踱來回,泰半守在電腦螢幕前,編織造境,虛擬悠遊於想像的世界,並且透過話筒和客戶爭辯細節,一整日下來,三千步履都不到。週二、週三尋常作息,工作、外出買午餐、郵局寄郵件,晚上藉著跑步機,讓一天的走路勉強越過五千大關。週四,和客戶約會洽談案件,多了外出走路的機會,搭一程捷運,走一段地下街,在熙熙攘攘的都會裡輕鬆行走。沒有天光照耀的地下世界,空調與日光燈形塑出一條多彩繽紛的街道,無須顧慮現實世界的車喧雜沓、風吹雨淋,這是從前我們想都不曾想像過的場景。有時徒步慢走竟也成為一種享受,一邊行走人生,一邊觀看繁華。一趟行程下來增加了三千多步。 來到了週五,便有心浮氣燥的氛圍湧現,收音機不時傳出主持人有意無意透露著週末假期的種種資訊,彷彿誰要沒有大肆安排週末的狂歡娛樂、盡興揮霍一番,誰就對不起當初極力爭取周休二日的立法諸公。就連E-mail裡的客戶編輯小姐,也大剌剌表明:稿子今天寄出,希望下週一可以見到您的設計初稿……。心情一旦浮動,起身走動的頻率就絕對勝過專注於螢幕前的時間。如此,就算仍置身於工作室,這一天走動的步子明顯的比平常多出近一千步。成為身陷都會叢林的Soho一族,雖說守著足以安穩過活的一方職場,不必奔波勞頓,但稍有空檔,心,早已遠遊他方,想望著行走於山林濱海的曠野與閒逸。 針對都會生活形態而規劃的保健良帖,勸上班族群要多運動、少坐臥,要作息規律別酗酒熬夜,最好每週保持激烈運動三次,每次超過三十分鐘,讓心跳達每分鐘一百三十次以上……。就算做不到,那麼最基本每天保持步行一萬步以上的輕量型運動也好。我總想著:一萬步,何其遙遠的路程啊!一天一萬步;那麼,從少年到青春,壯碩到白髮,攤展開來會是多麼漫長而遙迢的路途啊? 仔細想來,人的一生其實都行走在路途上,從呱呱落地的那一刻、踩出生命的第一步起,沒有人終其一生駐足原地吧。人,註定要一生漂泊流浪,無論精心安排規劃也好,隨心所欲、邊走邊看也罷。偏遠的、困頓的想走進繁華鬧市,都會的、擁塞的想回歸自然田園。白手起家的夢想著飛黃騰達,坐擁一方的想望著雲遊四海,漂泊浪蕩的卻心繫著斯人故土。朝夕相處時嫌隙屢屢,要到勞燕分飛時才不勝唏噓。就算告老還鄉、葉落歸根時,也都已是行遍海角天涯、水月千江的歷程了。 「秋深露重.旅心輕盈.鸕鶿南訪.候鳥過境」,我在為交旅局設計大型的宣傳看板時,細細觀賞那些翱翔於故鄉蒼暮中的候鳥競舞的壯闊圖片時,有感而發寫下如此標題。我猜想,行走的喜憂與輕急緩重,都只在一念之際,像鱟行億載不改行徑;鸕鶿、候鳥年年過境島鄉,有一些行遊的路程越踰了知識之所極,是念由心生、情不自禁的瞬間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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碑文有情
──承託為水頭萬善堂、勇伯宮撰寫碑文記實 之一:萬善堂記 生而有養,死而奉祀,人性之至盼,先民之淳風。奈天下事何能十全,生世之時即常因事參商,故江文通言:黯然消魂者,唯別而已矣。生而活動尚且如此,逝而靜寂更難成全,或因公務客逝他鄉;或因營生而歿異地;或因烽火而阻關山;或因無裔而失奠祭;或因滄海桑田無復能誌,凡此世皆稱以萬善公;概悲憫之淳風也! 白駒過隙,莊園丘墟,無人復記舊時變遷,直待因緣際會,靈骸現世,重啟後人殘憶,幸而認祖歸穴者自然可喜,但無辦者亦是不少,基於安靈佑生之心,每建祠以供祀,無非民德歸厚之遺教也! 月之初,遇昔日同窗黃君,謂台電於民國八十四年間,在水頭塔山經始建廠,掘出諸多無主骨骸,乃集中地下室,安靈公祭。此其間,子不語之說紛起,或有疾言東山參戰之亡靈;或有自稱被遺無法入祠者。凡此雖是聖人不語之事,但慎終厚德不亦聖人之教乎?是以眾推許華玉議員鳩工募資,終在九十四年冬於現址竣工立祠,取名萬善堂。後置骨甕,前供香案,歲時祭拜,靈安人靜,總是民德歸厚之良風,特託余誌記! 堂小而典,麗而不艷。朝北扶梯而下,有一將軍井,黃君謂:井水甘甜,之前駐軍常汲水煮茶,再其下有石鐫字曰汴泉,抬頭則金城市區一衣帶水,彷彿昔日國軍望華燈而興鄉念,飲茗茶而思汴水之情。顧其後則南依金龜山,山岩而木蒼,甕傍其下,座穩而勢安,誠風水佳地也,想必高人指點。左望金烈水道,烈嶼顯然在側,暮靄之下,想像漁舟唱晚之景,庶幾有高士乎?右探則水頭莊園參落眼前,得月樓隱然在望,舊時商賈歸鄉建樓風光,御前清音,猶縈耳際! 佇立堂前,感世事之滄海,慨精魂之桑田,秋風興憫,遊靈不亦吾老乎?唯祈歸真安息,心所願也!顧謂黃君曰:立堂歲祭,雖先民遺風,悲憫至性,不亦正是老吾老以及人之老之遺教乎!黃君莫以答,余笑而偕其趨勇伯宮以續記!黃君者誰?許議員夫婿黃耿駿也;誰人撰記?旅台學人倪振金也! 之二:勇伯宮記 日月得天而能久照!是以國強則民尊,國弱則民辱,況於兵敗割地之秋!且看大唐聖世,九天閶闔開宮殿,萬國衣冠拜冕旒,上國何其繁華,生民何其尊崇。及至安史之亂,帝位不能保,寵妃不能免,更遑論流離溝壑之輩。甚如代宗掩面任回紇屠掠東都,此何其痛也!所謂覆巢之下無完卵,天潢貴胄,市井之徒皆不能倖。然觀古今之鑑,生民為俎為尊,實繫於國政之清濁也。 甲午之戰,日軍數敗腐政之清廷,割臺賠款。雖忠貞之士誓不臣夷,奈大勢已去,未幾日軍席捲全臺,義軍銳勇,終是回天乏力!輾轉或藏匿而待良機;或垂淚而返唐山;或暫辱而為貳民。噫!若非國弱兵敗,怎淪瑣尾流離乎? 是年冬,風急浪高,甫有自臺返唐山之餘戰兵船途經金門水頭,兵荒紊亂之際,橫阻金烈水道,風催船傾,浪促人魂,驚濤駭浪中,或覓木以洇岸;或尋生以跳水;或驚懼以波臣!當是時,娘親不能助,手足無能濟,風催驚魄,浪拍散魂。雖鄉民奮勇洇助,生者不及二!撫生慰孑之餘,遂於岸際掘坑集葬,設奠安魂,既為兵勇,且尊勇伯公也!悲風輓歌,最慟昏政斷魂! 撂荒有時,荒塚無復尋覓,徒留舊日小祠以供弔。或係有感,萬善宮創造之日,託靈改建!且敬鬼神而遠之,遂就原址改建新宮,雖小而備具。觀其座北朝南,訝以何未朝西以歸故里?黃君莫答。余有感而曰:背懸延平郡王祠,莫非有承烈延平靖國忠君之志節?而朝南之意?當係踵武黑旗軍大敗法軍於鎮南關之壯懷!此臆測乎?抑巧合乎?英靈有知,當悔無歿於陣,更疾不功於社,卻因天時人謀之不臧,以致魂斷魄散!唯有重話昔日鎮南風雲,庶幾方能稍慰精魂,堪告父老!黃君問故?余肅答:昔守臺灣兵勇,大係黑旗軍所部,魂歸之際,且話昔日兵威以明志也。屈子言:誠既勇兮又以武,終剛強兮不可凌!正所謂天下有不足任之廟堂;無不可用之兵也!信哉!壯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