浯江夜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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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武山莊憶往
我住過舊的金門新村,也住過即將走入歷史的太武山莊,兩個村莊都有我的少年身影。 民國四十七年八二三炮戰稍歇,我隨家人疏遷到台,坐運補艦在高雄登陸,先在大同國校暫住,之後坐火車北上投靠親友,在台北市晉江街住半載,遷徙到中和積穗金門新村,住了幾年,因家父任縣府公職獲得分配眷舍,又搬到同路(今之民有街)深處的太武山莊。 太武山莊的住戶,都是當時政委會和金門縣政府中上級幹部的眷屬,房舍在五十年前與附近的日新新村或板橋的大庭新村、壽德新村、台貿九村相比,稍顯高大些。然而,太武山莊周遭有股特異的靈氣,因為它與日人建造的海山神社,都位在史前文化員山子遺址附近,但處於不同方位的山腳下。 員山一帶的山勢不高,走向曲折,山上有隸屬國防部的經理學校,軍校兩邊有不少山坡是公墓用地,我曾多次與山莊鄰居到軍校閒逛,去閱覽室看書報,當時管制不嚴,未築牆,國防管理學院尚未遷來。有時我們會走到公墓區練膽,偶見野狗在山上亂竄。有一次,甚至看到乏人祭掃的墳頭塌陷,有疑似女人長髮曳出,大家驚慌奔逃,日後就少去墓地嚇自己。 當時兩村附近甚多稻田,農人秋收後,我們常在田地玩耍。彼時山莊馬路還算寬敞,沒有私家汽車佔道,適合玩躲避球、救國等遊戲,打棒球若有人擊出強棒,高飛球打破人家玻璃門窗,大家就等著挨罵,再由家長領著上門認罪賠償。 金門新村的村尾和太武山莊的大門前,都各有一條水利局的灌溉用河渠,農人經常在河中抓魚蝦、摸毛蟹,每年偶而有人在上游毒魚,我們在下游撿半浮半沈的魚,常抓得不亦樂乎忘了回家,但只要有人通風報信說:「某人啊!你媽媽帶藤條來了!」某人就趕緊將捕獲魚兒央人代為處理,自己則迅速逃奔上岸,迂迴轉進家門。 由太武山莊中段右方出來,沿山邊路向右經過「現代三合院」(以前此地是幾株大榕樹和農舍)前面,向左彎曲前行,過何家大宅,往中山路有巷道,右圍牆內以前是台新紡織廠,荒廢多年後,讓予慈濟,如今建有靜思堂等建築。左圍牆內,五十多年來,始終是交通部的公路局訓練中心。 員山路與民有街接近平行,兩路與中山路略呈垂直狀,中山路與員山路三角形間有一新通道名台新街,由台新街再往山邊走去,即今員山公園與民安里活動中心,此中心以前是圖書館,附近即日據時代的海山神社遺址。對日抗戰勝利,國府來台,神社前土地被江蘇省人士購買設立台北紗廠(後之投資者又改名台新紡織廠),此地日後有部份地被板橋劉家買去,興建元氣大鎮。員山公園有一圓形平台,此為積穗配水池,少年時來此遊玩,常可聽見裡面水聲淙淙。 太武山莊的眷舍分甲、乙、丙三種,甲種眷舍的住戶通常是上校或少將,例如楊師長和宋政務委員都是少將,宋委員跟我們其他眷戶很少往來,眷舍很早就頂讓給別的軍人。楊師長名又曾,原任少將,日後升中將,官拜陸軍副總司令,退役轉任榮民事業單位高層,他跟妻子喜歡在村子裡散步和大家打招呼。 上校眷戶中較知名人物是程如垣老縣長,他大陸原配往生,來台續弦王氏,王氏與家父聯宗,王氏育有一女,與舍妹小學同學,兩家偶有往來,程老縣長國學造詣深,退役後在專科任教國文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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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戰島嶼的影像
2014年7月,我在金門國家公園委託研究計畫的支持下,前往位於美國馬里蘭州學院公園的國家檔案及紀錄局二館。此行之目的,主要是收集歷史影片,並了解版權取得的方式,以便未來作為戰役史蹟解說的影像素材。 除了我之外,一起赴美的研究助理還有王廷頎、張君川。我們也在當地臨時雇用的一位主修國際政治的學生Kristian McGuire,共同投入這項工作。任教於哈佛東亞系的宋怡明(Michael Szonyi)也自波士頓飛來,協助了前期的一些工作。我們幾位在這裡待了3週多,收穫不少。 我們檢索到93份與金門相關的紀錄影片,多半是1951年之後的紀錄片,其中又以1955-58年間(第一次臺海危機之後至第二次臺海危機)最多。1967年6月6日的Universal Newsreel Volume 40, Release 46的新聞節目,則是目前查到最晚的一支片子。 在主題方面,因應不同目的及拍攝單位,有幾種不同類型。簡述於下: 1.戰役紀錄及運補情況 由於美國與中華民國簽訂的《中美共同防禦條約》的具體範圍並不直接包括金門、馬祖(僅視為離島,offshore islands),許多文件檔案顯示,美國對是否直接協防金門、馬祖頗有顧慮,但金馬又是防衛中華民國(臺灣,自由中國)的前線。因此,美國將金馬的補給線視為防禦上的重點,以第七艦隊巡弋臺灣海峽,以確保臺灣與金馬之間的人員、物資等補給線之暢通。是故,有不少畫面是關於第七艦隊、金門料羅灣搶灘(新頭與成功聚落之間)的紀錄。 2.軍事訓練及防務視導 即使《中美共同防禦條約》對臺灣本島(含澎湖)與金門、馬祖的防禦政策有差別待遇,但美軍顧問團在離島的活動仍然相當多,影響也相當大。從目前的紀錄片來看,有直接協助國軍之戰技訓練之畫面,亦有對金門的防務(如太武山雷達站、地下工事、尚義機場、榴彈砲堡等)進行視察與指導之畫面。這一類的紀錄片,基本上以美國軍事將領某某人到訪金門為命名。其中,有一支影片可以看到美軍顧問與年輕時期的郝柏村交談之歷史畫面,彌足珍貴。 3.軍民生活報導 在紀錄片的主題中,有一類是關於當時駐守金門的國軍與當地居民的報導。美方可能是基於希望瞭解金門的戰地社會之樣貌,或者是出自人道主義的關懷,抑或是藉由這些可見的戰爭現場(visible battlefield)在美國的播放以爭取美國民眾支持軍援中華民國臺灣,大量記錄了國軍的演訓、後勤、構工及日常生活畫面,也鉅細靡遺地引介了金門城鎮、聚落受到砲擊所造成的生命財產損失、老百姓的因應之道,日常生活、農漁產業活動等庶民活動。其中,最著名的一支紀錄片由美國資訊情報署(U.S. Information Agency)於1958年所拍攝的《這是金門》(This is Quemoy),從庶民的角度、人道關懷的立場,詳實地記錄了歷經八二三砲戰後的金門社會。 4.電視新聞及節目 另有一類是電視公司為主(如Universal International Inc.)製播的新聞、專題節目,其報導主題直接或間接與金門相關。最著名的電視新聞即是1960年的美國總統大選,甘迺迪與尼克森進行電視辯論會一再提及金門馬祖的戰略地位,以及美國是否應該協防的立場。還有一些主題是冷戰時期美國軍援亞洲其他地方的報導,如越南、韓國等。 在研究的過程中,我仔細檢視這些珍貴的歷史畫面,看到當年美國人眼中的金門軍民生活及地景風貌,也思考未來這些紀錄片如何進一步運用的問題。這些影像史料一點不輸於文獻檔案,值得公部門及各界投注更多的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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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望月月光光
今年的中秋來的早,暑假一結束,白露將至鴻雁來。陽光依然炙熱,疑問:秋意躲哪?中午拜訪朋友的柚子園,自家經營小塊農場的朋友忙的不可開交,說是二週戰鬥時間。一園子四十年老柚子樹,一院子的柚子,有箱箱疊疊將宅配、有置卡車上的、有擺面的、待售的…大部分堆疊在地上,任親朋好友取嚐,那些深綠淺黃,大小葫蘆型、圓凸狀賣像不佳的,朋友說,白露來時,樹上全部的柚子必須淨空,沒出賣的柚子打算全送療養院,我們剝了些不起眼的、外皮糾結的柚子,顆顆居然是驚喜的香甜,柚脈飽滿潤口,這下療養院的院友們有福了,今年的中秋肯定多了分滋味。 夜晚依然悶熱,冷氣一停,電扇聲響更輾轉難眠,起床打開落地窗門,月光毫不猶豫的鑽進來,一道停留在床前的明月光,抬頭一輪明月。此際雲淡風輕午夜三點,憶想故鄉,母親應也起來了,正在灑掃廳堂,輕拂神龕桌面,燃香念經了。我從這窗口望向另一窗口,這邊是鋁門密閉氣窗,另一頭接續古老的西廂房牆上一個小小的水泥木窗口,一個古老的夢。廂房窗口望出去,旁邊三落宅院外井上坐了小小男孩,髒兮兮的黑臉蛋嗚嗚咽咽哭著,然後廚房的敲門聲響起,我打開門是那男孩,說要來當哥哥,我不開說家裡有很多哥哥了,接著一同學開門讓他進來,帶到客廳寫功課。一驚醒,夢滅,我告訴身邊的先生,這胎又是男孩,孩子爹不信,換幾家醫院也不信。我們一直沉醉在有女初長的美夢中,直到孕育七個月產檢,一切都來不及了。母親說那是緣,金門的情分,一生一世的註定,三太子的恩澤。 獨在異鄉為異客,每逢佳節倍思親。這千古名句,糾結我們這批五年級生,年歲半百,事業底定,子女成年獨立,故鄉雙親高齡,得幸可以進出二岸,望這夜空思念另一夜空,高齡父母還多少年歲,佳節往哪邊過才不失得體。一樣的月圓人也團圓,親朋好友招呼著來同樂,海二邊的烤肉香熱熱鬧鬧的傳送,互訴思念。月餅柚香幾天前就開始吃了,烤肉圖個過節氛圍,是孩子們要的童年,我們能給的就是記憶。記憶一個夢境不隨時間淡忘,隨年歲愈來愈清晰,喜歡聽家鄉父老說古老的傳說。 日前與母親整理小菜園。母親說,過些日子三落老宅將鏟除淨空,這些菜園也沒了。母親不捨這些地瓜葉、芥菜、絲瓜矮棚,我不捨這三落佔我童年的時空。這些年回鄉總纏著父親說三百年前先祖三落的由來,幾次鋒火整修傷亡,那些稗官野史事,慢慢接續我年幼與一群三落婆婆們在天井院上、稻埕、水井邊的時光,那些天階夜色涼如水,輕蘿小扇撲流螢的日子。聽古老的故事讓我小小腦袋充滿無限遐想,夜空月光,深宅大院、深藍大褂、奴僕成群、吞吐鴉片的畫面,宛如縮小版的京華煙雲。 一年容易又秋天,是繁華落盡的傷感,也是休養生息潛沉後再出發的期待,大地萬物一樣人也一樣,所有的美好的事,一生的景致在秋天來到高點。那些曾經,苦澀艱辛難過,幸福快樂喜悅,總會慢慢走過。秋天的夜空,星月晶透,風微涼露水輕柔,生命展現風華,一如中秋的月光,可以含蓄思念,可以無保留的愛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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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沒論到金門
讀張作錦的著作《誰與斯人慷慨同》,我常想到寫《火殤世紀》。 當年,為了撰寫小說,常翻閱縣志、訪談與歷史大事記錄等。歷史記錄的筆觸非常客觀。彷彿它們一旦成為事實,就永難翻改。它們呈現的,也常是冰、冷。比如「九三空戰」,我方擊落多少架中共飛機,八二三砲彈,金門島落下多少砲彈。我的職責是從「無情」,找出「有情」;從難以客觀解釋,找到主觀的觀察跟感動。 我在《誰與斯人慷慨同》也看到這樣的跡象。當然,張作錦老師學養之佳與觀察之深,是我遠遠不及,但至少我們都一樣關注歷史,不讓時間走得匆匆。 談張作錦的《誰與斯人慷慨同》是困難的。書籍所載的「時事」,並未成為過去,仍是當今的「時事」,如族群、經濟、窒礙等,這描繪出執政無論藍綠,台灣人依然內鬥,而未向外拚鬥。這讀來愁苦。成書的篇章多千餘言,卻負載史事、國事、國際事,以及萬民所苦。積小篇成大書,使得《誰》包羅萬象、涵蓋古今。這樣讀來,卻是歡暢的。 張作錦的時論有幾個特色。以歷史鑑照當代,遠如柏拉圖、同盟會義士劉道一,近如梁啟超、孫中山、蔣介石、毛澤東、胡適、劉紹唐、齊邦媛與其先生羅裕昌等,文化的、政治的、經濟的各款人物匯聚,猶如側寫台灣近代的發展。張作錦很早投入新聞業,有機會近距離觀察蔣經國、李國鼎、孫運璿、陳水扁等人,關於歷史的詮釋,便有了遠敘史、近寫人的錯落,運文更加靈活。 張作錦從事新聞,對讀史顯得更有心得,他的時論常以史為據,不高談放空,如舉《紐約時報》記者、哈佛大學教授等觀點,抨擊李登輝讓釣魚台給日本;列清代張問陶諷貪詩句,諷刺陳水扁;以北大是否立胡適塑像,寫國共短史;寫陳布雷服安眠藥上諫蔣介石、田家英自殺屍諫毛澤東,問當代政客,能以「死」為官嗎? 時事撞擊史事,且提煉,時論有了依活的要件。什麼是典範?擁權者、與行權的人,該具備什麼樣的人格,國家才不顛覆毀滅?張作錦清楚看見,不以史為師的損失,對於台灣的亂象,更提出「自亡其國者,必先亡其史」的諍言,本書的絃外之音便在提出什麼是知識份子、該如何學做知識份子? 張作錦古今歷史用得靈活,發揮記者找問題、看問題的機智,故能在繁雜的新聞事件,翻轉角度,重新詮釋。援用名人典論是作論特色,張作錦卻愛用詩詞,如李清照、劉道一、梁啟超等,他舉陳寅格詩句「千年故壘英雄盡,萬里長江日夜流」,譏諷中國人內鬥成性,結尾以「這是陳寅格的詩。知識份子的感喟,政客往往不解」作結,巧妙而富詩意。 這是一本難的書。難的不是文字與事件,而是我們看著悲劇發生,而且,悲劇又正在發生了。張作錦集時事、匯歷史,置入一個大觀點,讓我們覓一個廓清的所在,找一個霧裡的未來。 閱讀《誰與斯人慷慨同》,難免期待作家提到金門,可惜沒看到關於金門的時事議論。金門未來的議論,《金門日報》以及巷弄闊談,都多得是。張作錦雖然沒在書裡提到金門,但他批評時事的方式,卻可以作為借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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圍頭能古寧頭也能
最近有一趟圍頭之行,揭開了這一個小漁村的神祕面紗。 原來在八二三砲戰之中,圍頭控扼了料羅灣運補的要道,它的砲火對我們構成嚴重的威脅,然而它的地理區位愈重要,它遭受回敬的砲火就更猛烈。 兩岸在這一場砲戰裡,誰也沒討到便宜,我們的八英吋巨砲,曾經把他們轟得暈頭轉向,小小的一個圍頭村,就遭受五萬發砲彈的猛擊,全村百分之七十毀於砲火,在兩岸對峙、仇殺的年代,圍頭百姓深受其害,一窮二白,幾乎翻不了身。 直到上世紀九○年代,情勢才有所改變。融冰從民間開始,圍頭的漁民與我們的漁民在海上接觸之後,雙方有了善意的互動,從海上小額貿易發端,圍頭的漁民賺到了錢,改善了生活。 其次,金門的漁民不時的登岸,有了進一步的交流與了解,發展出兩岸人民婚配的感情,如今圍頭村的姑娘已有超過一百人嫁到金門來,成為金門媳婦。這樣的歷史看來似乎有些荒謬,然而歷史有時就在荒謬之中形成,不是任何人力可以左右。 這就是歷史之勢。兩岸的對抗與仇殺是勢,兩岸的交流與通婚也是勢,誰能創機握勢,誰就能站在歷史的浪頭上。 圍頭村善用歷史的機勢,過去遭受砲火猛擊,現在卻以戰役史蹟,成為發展觀光的本錢;以前兩岸仇殺,如今卻以海峽第一村,打造出兩岸從冤家變親家的和平意象。 圍頭村的這種觀念,村長洪水平說是得自於金門的靈感。金門發展戰地觀光,他看了之後回去如法炮製,成效卓著,短短六、七年間,幾乎脫胎換骨。村長母親特地帶我們參觀敬老院,這是發展觀光賺到錢所設立的,免費安置老人,供應三餐;此外又建置房舍,免費供低收入戶居住。一個小小的圍頭村長,月薪只有一千二百塊人民幣,團隊多為義工,但是戰鬥力十足,洪水平因此很得居民擁戴,已連任三屆村長。 其實金門的戰役史蹟比圍頭豐富,金門的歷史地位比圍頭重要;圍頭村長從金門的靈感得到轉化,我們可以從圍頭的成功得到啟發。 圍頭是頭,古寧頭也是頭,圍頭村長說兩頭可以結為姊妹村。圍頭憑著幾個砲陣地,成功的發展觀光,古寧頭在現代歷史之中,改變了兩岸的局勢,所謂「大戰古寧頭,兩岸變兩國」,古寧頭的歷史是重中之重,圍頭想跟古寧頭締盟,無疑的可以沾古寧頭的光。 古寧頭應善用自己的歷史優勢,標榜「千年一村古寧頭」,或者以「現代赤壁古寧頭」作為自己的歷史定位。像圍頭的「海峽第一村」一樣,打響自己的名號。 金門發展戰地觀光多年,有了不少建設,若能進一步充實內涵,相信更能吸引世人的目光。譬如可以在林厝的和平公園,興建一座戰爭與和平博物館,以八二三砲戰金門落彈四十七萬發的砲彈原型,作為構建園區的素材,讓世人感受四十七萬砲彈數量的震撼。 館內可以規劃幾個展室,闢出名人堂,陳展跟金門戰役有關人物包括庶民在內的生平事跡、著作與史料,讓遊客對金門戰史一目了然;其次搜羅世界上有關金門各次戰役的書籍、報導、圖片、影片以及論文、史料,使成為研究金門學的重鎮。 現在兩岸互動往來密切,重新回頭審視古寧頭這一仗,兩岸同胞應哀矜勿喜。因此,可以興建一座悲憫兩岸同胞紀念碑,請詩人寫現代版赤壁賦,請書家題字,呈現一種戰地文化的底蘊。 讓兩岸共同來面對這一段歷史,正如李福井在其著作《1949古寧頭戰紀》,「寫給胡錦濤的一封公開信」中所言──建碑、遷葬、安魂、公祭,兩岸領導人相會金門,一起馨香祭拜,展現中國人不再打中國人,中國人不再自相殘殺的善意,使魂魄有依,無憾往生。 圍頭因勢利導,轉禍為福,完全在村長洪水平的一念之間。小小的一個圍頭村,現在人口只有四千五百人,金門長住人口是圍頭的十倍以上,圍頭村能,相信古寧頭村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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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節烤肉之省思
每年吸引6百萬名香客的台北行天宮,已於日前嚴正宣布:為了環保及節約,此後廟埕不設香爐及供桌,信徒雙手合十拜拜即可,不燒香也不要準備供品,「用手敬拜、用心敬神」,也為此撤下使用長達半世紀的供桌與香爐,北市民政局長黃呂錦茹說,過去曾推行「不燒紙錢」,香客也沒有減少,顯然民眾已逐漸接受。此論一出,引來不少震撼,但更多的是禮時為大之時代意義的正面肯定。 行天宮建廟50多年,又稱恩主宮,祭祀關公,是北部知名廟宇,香火鼎盛,不少外國遊客慕名而來。行天宮從建廟一開始就不燒紙錢,11年前將原有的5個大香爐減到兩個,廟內也不賣供品和香,由「效勞生」(廟內義工的稱呼)發香給信眾,一人最多2炷香。執事李楚華說,行天宮一年超過6百萬人次參拜,每人點兩炷香,數量驚人,加上線香多是進口,有化學物質,空氣品質仍受影響。因而決定予以改革。決定革新的另一個關鍵原因,是供品過度浪費。他表示,許多信徒買附近一個10元的小米糕供品,拜拜後就留在供桌上。原本廟方都會捐給弱勢團體,但這2年民眾擔心有防腐劑,廟方也不敢捐贈,平日一天要丟掉上百個,初一、十五大日子,一天更要丟掉上千個,「倒到手軟,真的很浪費!」因而有此次令人稱讚之:撤香爐供桌 用手敬拜、用心敬神的時代壯舉。 其實,不點香,不燒紙錢之時代壯舉,不僅是行天宮而已,佛教之慈濟亦如此,以清水之水煙代替點香,以慈心代供品,以孝心代紙錢,不僅環保,更具有公民教育之意義,怎不令人稱讚乎,禮讚乎? 這兩個令人讚許之案例,告訴了我們一個時代意義,那就是禮時為大,沒有不能改革之陳習,更沒有不能去除之民俗。所謂民俗不能易,舊俗不能改,都是媚俗之藉口,都是懦弱之代名詞。就像行之有年的中秋烤肉一樣,「一家烤肉,萬家香」這本來是十幾年前萬家香烤肉醬公司推出的電視廣告台詞,加上金蘭烤肉醬的互相競爭,甚至變成大家對中秋節的既定印象、變成唯一主角。只是當家家戶戶都不約而同地在中秋節搬出烤肉架、升起木炭時,空氣的災害就開始了,空氣中懸浮微粒、二氧化碳、氮氧化物、一氧化碳濃度逐漸升高;晚上十一點達到最高,多數地區空氣達不良級,且要到隔天才慢慢恢復正常。 職是之故,在歡慶中秋佳節之時,在家家戶戶以烤肉代替月餅之時刻,我們是否以行天宮之例,以慈濟之案,改革行之有年之中秋烤肉之習俗?且以本文與鄉親共慶中秋佳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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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嶼準備好了嗎﹖
日前旅台金門烈嶼公共事務協會舉辦「金門烈嶼開發建設方案論壇」,筆者躬逢其盛,至感榮幸,但在與會過程中,卻一則以喜,一則以憂,喜的是烈嶼這個被稱作是「前線中的前線,離島中的離島」的地方,其未來發展終於開始得到應有的重視,且其重視程度,遠超過筆者的預期;憂的是與會學者與嘉賓所提的建議如果全部獲得實現,那未來烈嶼勢必要翻天覆地,面對如此重大衝擊,烈嶼鄉親準備好了嗎? 一個地區的發展格局,受地理條件之影響至深,烈嶼也不例外。烈嶼優越的地理位置原本擁有極佳的發展機會,只因民國38年後兩岸對立的政治因素,導致兩岸交通中斷,烈嶼的發展機會也隨之阻塞,不過近年來受惠於兩岸關係的緩解及小三通不斷的擴大啟動,政治阻礙方才逐漸消褪,烈嶼的發展機會,也開始嶄露頭角,金門大橋得以順利興建,便是此一背景之下的產物。 可是令人擔心的事也接踵而來,以金門大橋為例,這座大橋預計於3年後完工通車,到時可以想像得到的狀況是,通車後凡來金門旅遊的觀光客,大概都會想到大橋上來走走看看,然後順道訪問烈嶼,結果就會發生一個狀況,那就是經大橋而來的各種車輛塞爆了烈嶼的大街小巷,烈嶼的交通也就整個徹底癱瘓掉,原因是烈嶼現行的道路系統與停車空間,根本不足以應付這樣的車潮,烈嶼的道路系統大都建造於戰地政務時期,20多年來既未拓寬,也無增建,目前甚至還有一大部分的路段是沿用過去戰車的戰備道,這種道路本非為輸運汽車而設計,平時用於行駛機車,已嫌勉強,用於行駛轎車,定然不足,若再加上遊覽車行駛,豈有不塞爆之理?至於停車空間,烈嶼有大型停車場嗎?筆者2009年時便曾投書本報,呼籲注意此一問題,如今,這都還只是一座金門大橋而已,如果再加上倡議中的金廈大橋,烈嶼島上究竟需要什麼樣的交通建設,才能應付如此龐大的交通需求? 「凡事豫則立,不豫則廢。」此乃為政不變之至理,特別是交通建設,寧可走在需求的前端,也絕不臨渴而掘井,面對烈嶼未來千載一時的發展良機,烈嶼各界應該站在一個全新的戰略高度上,做好全盤的規劃與準備,不可再以偏鄉小鎮的規模來自我滿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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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靜的軍中樂園
金城二姑姑家外頭,竹林擁翠。清風來,竹身晃、葉尖搖,陽光以及竹林後的樓屋,都一起晃動。我常坐在姑姑家門外的防空洞上,遙看竹林。到姑姑家作客是大事。雖然車程不過十來分鐘,但鄉下與小鎮,就隔著差距。但是,姑姑與爺爺是沒有差距的,因而,我總是能夠陪伴進城。 安靜。於是竹林,就用它的風跟影子,熱鬧了起來。 比竹林更喧鬧的是姑姑家的菜餚。雞腿、豬肉、海鮮。還有距離門口幾十米遠的住宅。矮牆圍繞,牆上寫著「莊敬自強、慎謀能斷」等警醒標語。我老是不解,軍官與士兵為什麼朝它而進、又不捨而退?直到我搬離故鄉,十來年後再回到金城,禁不住好奇問姑姑,她才說,那是「八三一」,軍中樂園。姑姑脫口說,囝仔人,問這麼多做甚麼?話出口,才想起來爺爺已不在了,我也非當年爬上爬下的小男孩。 圍牆已塌,幾排低矮房舍冷清坐落,又再幾年,它們整個被移除,讓我深深耽溺的竹林,也成了好幾排屋舍。一切,都只能在回憶中,尋找失去地址的回憶。鈕承澤的《軍中樂園》演出了被移除的「樂園」。它們在人們的記憶中,早已荒蕪;或者當它們活生生存在時,早已經崩壞了。父母親稱那些女人做「賺吃查某」。 八月下旬,與夏潮基金會赴湖南交流,隨同的作家鄧相揚曾經協助魏德聖建立《賽德克‧巴萊》史料,沒料到他服役金門時,工作也與「八三一」相關,他說,那些女子都在台灣有了案底,以肉身換取緩刑並賺取金錢。鈕承澤《軍中樂園》織揉了好些線索。士官長老張被國民黨強迫押解當兵,告別老母與未婚妻,這灑狗血般的劇情,卻是許多老兵的共同身世。歷史無稽,盡寫些荒謬劇。飾演老張的士官長,兩岸影迷都不陌生,正是飾演、《甄嬛傳》的陳建斌。當他與阮經天飾演的小寶,在海邊的木麻黃樹下,一個喊「他奶奶的」、一個嚷「幹×娘」,然後學著對方的委屈跟語言,罵著「幹×娘」、「他奶奶的」,我想起許多在金門或台灣,但有鄉歸不得的老兵,熱淚,便在兩岸合奏的罵聲中,流了下來。 老張心儀「八三一」編號八,陳意涵飾演的阿嬌。她遭受家暴,以及父兄性侵,她落到「八三一」或在逃離她苦難的家。老張為她,擋住為她排隊的士官兵,大喊「八號」以後不再營業了。士官兵歸營以後,阿嬌拿出放在音樂盒裡的金飾、玉鐲跟戒指,瞧了又瞧,小寶闖進來,質疑她戲弄老張。阿嬌反過來嗆聲,你敢娶個妓女嗎?你敢嗎?小寶離開後,阿嬌看著飾品,看著自己的淚水。阿嬌的問題,只有老張能答。他敢,但是阿嬌不相信。老張可以忘了妻子當過妓女,但是阿嬌忘不了。老張與阿嬌彼此辜負了。他們的辜負是傷、是烙印,在每一個人的心版上。 資深報人桑品載,曾寫過軍中長官迎娶妓女的事蹟,但不是每一個人都能走通這一關。這是一個走不出困局的故事。時代都已經設了一個大局了,人們又在其中,暗設許多個小局。 我不只一次拜訪金城姑姑家,竹林、八三一皆不見了。鈕承澤《軍中樂園》讓它們再出現。這是一部好電影。沿著一個細節,就能讓觀眾走入電影,同時也走出電影外邊。如同我再也瞧不著的那片竹林。它們總是安靜地,在我心頭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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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真是好地方
退休即將一個月,真正體驗到人生的樂趣,尤其在時間的規劃與執行更為落實,也許三十多年來工作繁忙,有些事就擱置下來,感覺到一直沒有完成,退休後就能按部就班地一一完成。這些日子也常碰到親朋好友的關心,一碰面就問,退休在做什麼?有什麼規劃?會不會很無聊?我笑著回答說,好像更忙!有人說,可能是剛開始,以後就會更無聊,我說,只要好好規劃,有另一個新的舞台,應該不會無聊吧!我又看到很多退休的老師同仁及校長夥伴,都很快樂,而且很忙,例如當志工,參加社團,服務社會,享受田園之樂,可娛樂自己,又能將種的有機食物分享給親朋好友,安排適度且規律的運動,可健身,又能打發時間,延年益壽。也可找一些藝文書畫或人生課程,在沒有壓力的情況下,享受學習之樂。這些日子,雖然感覺到少了工作舞台,卻有更多、更寬闊的舞台等著我去展現。我的興趣是親近自然,探索大地,也可說是我之前工作的延續與擴展。 長期在教育工作的耕耘,似乎感覺到不虛此行,也做了很多有意義的事情,同時也體驗到孟子所說的人生三大樂趣之一: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仰不愧於天,俯不怍於人之境界。也經歷過古人所說人生四大樂事之所有歷程及成果,何樂而不為也!退休這個月以來除了跟內人含飴弄孫外,還作了許多發現金門的好事,長期對這塊土地有深厚感情的我,從小與山海為伍,上山下海,探索金門,對故鄉每一寸土地的喜好,可說已達到無法割捨的情緣,因此退休後,規劃繼續對金門鄉土自然、地質生態、人文史蹟之研究整理及環境科學教育之推廣。一直覺得金門是個好地方的我,這些日子,帶著孫子,每天安排體驗自然課程,一方面引導他們發現問題,一方面由接觸大自然的感受,尤其金門有很多小吃、遊樂設施、海岸岩石、白色沙灘、戰爭遺跡、文化特色…等,幾乎無法一次或短時間可以體驗完成的。還規劃一些戶外遊學課程、接受一些單位的邀約講授環教課程、選擇參加一些有興趣的社團、參加可服務的志工團隊、做各種自己所喜歡的運動…等,似乎沒有一刻空閒過,好像退休生活在金門才是真正的選擇。 在將近一週的祖孫金門遊學課程的洗禮後,有一天突然三個孫子以「蝴蝶蝴蝶生得真美麗」的曲子將歌詞改成「我來自金門是個好地方,我來自金門是個好地方!金門、金門、金門是個好地方!」,讓全家都笑得合不攏嘴,深深覺得連幼小的心靈都感受到金門的好。也跟我一向讚美金門好的理念相符合,但也許大家有一個共同的感覺:金門唯一的不好就是對年輕人的就業前途並不多元!如果我們所有金門人,能在未來的時光裡將一些不好的元素改進消除,營造金門成為能與國際接軌的島嶼,金門未來將會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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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課師」與大學教育之發展
過去兩年來,「大規模開放式線上課程」(massive open online courses, MOOCS),簡稱「魔課師」,在全球高教界蔓延。 自一九九二年網際網路或互聯網(the Internet)之使用,大學教育與教學,也跟著起舞,做出因應,起了一些變化或變革。網際網路為大學教育帶來三部曲,先是校園線上課程;次是開放式課程;三是「魔課師」。到第三階段,除如處教室之臨場感,還多了師生互動與評量方法,算是大躍進,幾乎可以取代傳統之教學。 「魔課師」為大學帶來一些可能的衝擊。一是大學教育的商品化與市場化。許多名校提供線上學習網站和課程,須註冊付費,且有學分與修習證明。知識之商品化或市場化,在某方面來看,無可厚非,反映時代潮流,反有助教育效果。我們應順應潮流,慎重考慮開放學生修習網路課程,承認相當數量的網路課程學分。大學教學應朝多元化發展。 二是「魔課師」可能取代傳統以來之教學。有人甚至預言,果真如此,許多大學教師將失業,或須轉以研究為主。個人以為:「魔課師」只會成為大學選習課程之其中一項,將不會完全或大部分取代現行或師生面對面之教學。個人以為:大學教育目的之一,在於培養與薰陶學生之人格與品德,此點,是「魔課師」或電腦所無法取代的。 三是「魔課師」為大學未來教育帶來的衝擊,應及早列入計算,取其利去其弊。以金門大學為例,透過「魔課師」,學生在金門,將可選修到世界著名大學與教授,在網路上所開設的課程,坐收網際網路的利。史丹佛大學的線上學習網站Coursera、哈佛大學與麻省理工的edX、史丹佛大學與谷哥合建的Udacity平台等,都有「魔課師」課程。我們應及早深入了解這些課程,適作規劃,訂出辦法,嘉惠學子學習。 「魔課師」是時下最進步的網際網路學習模式,最大的功能,在提供學生彈性與多元的學習形式,對教師的職責與角色,可能衝擊仍有限。基本上,大學的理念仍不變,大學不僅是傳授知識的機構,也是培養人性與品德的場所。品行修養,須透過師生與人際互動,才可能實現。電腦科技,再進步,也只是虛擬,無法取代真人實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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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詩篇篇‧金色豐收
愛最堅強的部分是義無反顧的付出,生命最壯闊的河流總奔流向心窩。午後的公車馳騁在高陽路上,我望著兩側平原,一片陽光燦爛,綠意層層疊疊,它通向一座正在打造藝術美夢的園地,也通向我肉身與靈魂的創作空間。我沿途拍照,讚嘆自然之美,心裡想,不斷開發,並且相信真純美善,是生活在一座島上必須具有的信念。我一邊欣賞周邊景色,心裡想著秋天的初航。九月初一群詩友將登上大膽、二膽、東碇、北碇島,展開一系列創作,並進行一場詩與歌對唱。 八二三這天,我把登島資料寄給台北的詩友,我說「初萌」登島意念時,我很輕鬆隨意的網搜了一些資料,但越靠近登島日期,反而陷落「歷史情結」中,無力去收集更多資訊。雖然創作者可以「充分發揮想像力」、再加網搜,輕易架構一個「從未抵達的世界」,但「前線中的前線」、「離島中的離島」顯然不適合如此進入。所以我把提前返鄉進行前置作業、登上快艇「試航」的照片寄給詩友們,並說人在金門的我,雖然失去收集更多離島資料的能力,但這是更純粹的創作情懷,登島後我們可以肉身、詩意靈魂去碰撞一切,轉化成更好的藝術創作。 我暗自追究、反思自己的無力感,發現它與我獨自在家鄉辛苦推動登島活動,一邊想念台北的家人有關。歷史的腳印總是大於人類的腳印,我回頭去看自己寫的「八二三砲戰」一首詩,我寫說:「顯赫的一頁戰史/將一座島推上國際舞台/再沒有人會遺忘/八二三這組數字/無可替代的數字/是血與淚拼出來的/空前絕後的悲壯、慘烈/在四季更迭中/八二三/橫看豎看/永遠醒著、痛著/活著」。 因為活著,所以痛著、醒著,因為家鄉的生活步調較慢,規劃的登島活動需要更多前置作業時間,我返台的時間一延再延。夜裡,游完泳回到租屋的套房,我對台北的千羽說,夜間游泳,可以把夜拉長一些,才好趁勢將創作計畫加速推進。我把彩繪的九個藝術酒瓶圖檔調出來,開始逐一為它們寫詩。這九個藝術酒瓶,在寫意的天空下綻放香氣,它們後來又衍伸出九個環保裝置藝術酒瓶,酒香因此更濃郁了,我默默的想,希望它們有一天能站在家鄉的土地上,孕育更多的詩。 八月,回到家鄉的每一天都忙碌極了,我一邊調整生活步調,一邊努力填補原鄉題材的創作。夜泳之後,我隨意選擇一條路,在靜謐的島上漫步,一條長長的夜路可以走很久、想很多事、分析許多島嶼現象、規劃更遠的未來。白晝,我搭上公車四處走動,常常走向文化園區,在那已工作三年半、致力於金門家鄉人文關注,藉由個人藝術語彙、美學思維,想要突破傳統形式,轉化為獨具現代精神與島嶼情感來創作的友人說,他與文化園區的關係是一種機緣、碰撞,激發出不一樣的思考與未來。秋天,一群詩友躍躍然想要登上大膽、二膽、東碇、北碇島也是一樣,準備以肉身和靈魂迎接各種撞擊,再轉化成最深邃的詩與歌對唱。 秋天,當我與周遭的一切產生感性互動,我沿著金沙溪向前行,深深看見沿路的空曠、寂寥與優美,它和藝術連結在一起,依然是一條孤獨的路,但也只能繼續往前走,因為島嶼的外面是海洋,而人心可以變成一條船。深夜,我還在為「詩與歌對唱」規劃流程細節,凌晨一時,收到詩友從台北傳來的一首詩「解不開的一組密碼──為登大膽、二膽、東碇、北碇島參訪並悼念823」讀完,我心裡感動的想,在歡喜出航、登上大、二膽、金門雙碇之前,我已在儲備、等待秋詩篇篇的金色豐收,而今,那永遠不會被遺忘的島與一組數字,更要堅定的烙印下詩的腳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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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中樂園
參加了電影軍中樂園的首映會,好不好看或因人而異,但電影中反映的金門,卻勾起了許多回憶。 小時候,「八三么」是個禁忌,或許因為住家旁邊就有處八三么,他人一問起住哪裡就會有點小尷尬,好像因為八三么的存在,就會發生一些意想之外的事。事實上,在那個嚴肅管制的時代裡,除了偶見穿著睡衣的侍應生出來採買日用品外,牆裡牆外根本就是兩個世界,真是近在咫尺,卻毫無干係。 看完了《軍中樂園》,與其去探究侍應生的世界,我反倒是對影片中演繹的老兵形象更有感覺;不論是情深意重,還是強橫撒潑,對我而言,都是那麼的活現鮮明,不得不佩服大陸演員陳建斌的表演功力,演活了一個離鄉背井的老兵,更令人們有機會去反芻那段反共歷史。 1960年代國共對峙時期,在台海兩岸之間,一個風光明媚的小島上,不可能相會的一群人,在時代的狂瀾下被席捲、群聚,準備著一場也許永遠不會發生的戰爭。導演鈕承澤賦予了電影這樣的背影,事實上這樣的認知也可能隨著歷史的演繹而有不一樣的結果;在那時節,天南地北齊聚在島上的十萬大軍、三萬七千居民,又有誰真能憑藉耳朵決定彈落方向,並在剎那間分辨生死?「殺朱拔毛,反攻復國」或許是寫在牆上的標語,但「軍民一家,同島一命」絕對是真實生活的點滴;民宅與軍營混在一起,不長眼的砲彈又那分得清誰是軍、誰是民?或許就是因為這樣的歷史機緣,金門民眾的生活很難和軍隊脫得了干係。上大學時,與同儕分享高中時揹著軍訓用步槍去銀行繳學費的經驗,大夥都認為不可思議,孰不知學校的體育器材室就有步槍櫃,家中更常年看得到父親分配的輕機槍,戰地的金門本就不該以承平時期的常理來看待;在一切「軍事為先、戰備第一」的前提下,再荒謬的故事都可能發生。 《軍中樂園》即在省思這般的荒謬世界;不論老兵欺侮新兵、戰地政務時期的女性人權,或是國共時期強制拉伕、骨肉分離的過往,都是嚴肅的歷史事實,我們希望自己有足夠寬大胸懷來解讀這段歷史,更希望那些曾經受苦遭難的靈魂可以得到基本的尊重與慰藉。 《軍中樂園》的開拍,動用了大批的人力、物力,重現了五、六零年代十萬大軍駐紮金門的盛況,或因為軍方終止奧援,並沒有出現大製作慣有的大場面,卻多了留白去詮釋人性。「看到了一個時代的荒謬、命運的無情,並且期盼這樣的情境不要再發生」,或許這才是鈕承澤最希望藉由電影《軍中樂園》傳達的訊息。 摩肩接踵的陽翟街市,門庭若市的洋樓茶室,或只是戰地金門極小的一隅,然其間承載的壓抑與人性,卻是大時代最真實的縮影。 軍中沒有樂園,有的只是對歷史的反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