浯江夜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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閃光累積夢的高度
即使安靜不動,我額頭的汗水仍一滴一滴往下滴,隨身攜帶的兩條花手帕,很快就濕透了。人在高雄,因為行程滿檔,我就近將行李寄放在捷運站附近,頂著火辣的艷陽,分秒必爭的奔忙,一直忙到夜間八點,我才走向前一日定下的旅館去辦住宿登記。 完成「高雄燈塔」謝主任的訪談,我心盈滿豐收的喜悅,離開燈塔時,我帶著他送我的澎湖千人菊毬果。謝主任是澎湖人,千人菊是他家鄉的代表性花卉,而我帶著一個文創發展計畫,興沖沖從家鄉金門飛往高雄,我們的燈塔話題,因為多了一份熟悉的離島氣息,交流更顯得輕鬆、自然,不僅繞著燈塔旋轉,也隨性穿插各種生活經驗與體悟。五個半鐘頭的訪談時間悄悄流逝,屋外的太陽依舊火辣辣。謝主任帶我把燈塔園區走了一遍,我拍下他整修好的步道階梯,走向正在進行維修工程的燈塔建築,他生動介紹的燈塔歷史、交集著自己燈塔家族的故事,聽起來特別豐富、精彩。每一座燈塔都有它地理、歷史、人文獨一無二的特色故事,已經走過好幾座燈塔、進行過多次燈塔訪談的我,站在高雄燈塔,心裡有很不一樣的觸動。我眺望著西子灣,一邊拍照,眼前的風景像一幅畫掛在天地間,靜謐而悠遠。讓我捨不得離開,我對自己說,不久我將會再來。 因為端午將至,我得避開擁擠車潮,趕回台北與家人一起過節,能停留在高雄的時間只有三天。而我想去的地方分散各處,有幾次問路,陌生的路人熱忱的把我載到目的地,甚而熱心的等我連結好事情,再把我載往下一站。這些素昧平生的熱心路人,使我對高雄留下極深刻而美好的印象,也讓我三天做完許多「夢想完成」的事情,那高效率與溫馨人情使我決定要在高雄另闢一個創作園地。 在「橋頭糖廠」已建立「綠光鮮境」園地的好友潘,帶我去看他打造的新農場, 之前我們每次聚會都在台北101高樓的總部基地,這回新增的高雄基地,可以踩踏土地說新計畫,讓我更加歡喜。我拍下結實累累的果樹、翠綠的蔬菜園,在棚架下輕巧跳躍、啄食的小鳥兒紛紛飛入鏡頭,而展翅的白鷺鷥,突然飛過來搶鏡頭,我喀嚓一聲將牠定格,感覺自己也被定格入一片自然風景裡。正在舉辦「海峽兩岸荷花展」巡迴展的潘,帶我繞過農場裡一池又一池的荷花池,天上的雲朵在頭上飄移,輕輕的影子倒映在荷花池,雖然太陽火辣辣,但我的腳印是輕的,悄悄倒映在水中。因為有潘的好友「趙總」支持我們的文創發展計畫,未來,我的夢想園除了畫布的繽紛色彩,也會散發出一陣陣蔬果花香。 為了累積夢的高度,我把「趙總」開放讓我參觀的文創精品一件一件全部拍攝下來,聚光燈投射在美麗的文創精品上,我拍得汗水淋漓,但心裡十分輕鬆愉快,因為夢想一直在閃光。當我搭遊艇遊高雄港時,那燦爛陽光下的水波節奏、速度感,讓人與島嶼外面的海洋,連結更多的希望與美。我拍下一艘又一艘的輪船,一邊聽遊艇老闆解說。之前去「台中港燈塔」參觀、訪談時,我東問西問,對燈塔與國際港的密切關係有了新的認識,遊高雄港時,難免會做一番比較。當我向遊艇老闆請教一些問題時,他說,在台灣你有七座國際商港可以比較,至於全國三十五座燈塔,我想不用特別去做比較,只要順著閃光,聽它說故事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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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花與柳絲
藍藍蒼穹點綴著朵朵白雲,天空像剛被洗過般的清新。這時節是溫哥華氣候最舒爽的時刻了,溫度二十度上下,陽光燦然,與冬日的陰沉蕭索完全兩個樣。清風陣陣,樹葉長得又密又濃又綠,天藍、雲白、樹綠,人的精神跟著抖擻起來,想出外走動或旅行的心跟著飛揚。 已好久沒到社區公園了,經過一戶人家,院子開了數朵碗口大小的艷麗花朵,花瓣繁複重疊花容華貴,猜想莫非是牡丹或芍藥。沿著有松樹的小徑走,樹影掩映,路旁松果掉落一地。過一處繡球花徑,正盛開著淡黃、藍色、紫色、五彩斑斕的繡球花。公園雖不大,不過園內花卉種類繁多,隨著季節綻放,此刻開著紅色、黃色、粉紅玫瑰、粉紅薔薇、白、黃、橙色百合等開遍公園。而松柏類的長青樹郁郁青青,昂然屹立。公園裡最為我稱道的便是人工池中的睡蓮及池旁高碩茂密的柳樹了。 曾讀過荷花與柳樹並提的文章,如:膾炙人口的老殘遊記,遊大明湖的「四面荷花三面柳」、又如「荷花世界柳絲鄉」等,讓我一度還誤以為柳樹與荷花兩者間有些甚麼關係?總是一塊出現。其實,兩者並沒甚麼關係,只是長在水中的荷花與水邊垂柳彼此襯托多了嫵媚美感。因此,柳樹與荷花兩者常同時出現在溪流、水塘、湖邊等有水的地方,當然,有時是造景刻意的安排。而這公園最能滿足我親近柳樹與荷花了,近距離觀賞荷花的妍麗柳絲的柔媚。 池塘雖是個人工池,但設計細膩處處巧思。就以挖出的廢土來說就是個大問題,但公園卻巧妙解決了。先將廢土堆高到一邊角落形成一處高地,並於此築一小池塘引進水來;另一邊挖出一個一大一小類似8字型的池塘,在8字腰部最窄處搭了一座木橋。再將其餘廢土堆到8字型大池塘中間形成一座小島。當高處的小池塘引水進來,與8字型池塘有一地勢上的落差,形成一水聲淙淙的小瀑布,而滾滾水流將幾處池塘注滿盈盈池水。 池塘邊種植多年的楊柳,樹幹粗壯挺拔且各有姿態,不少枝幹附著青苔。翠綠的柳條柳絲串串層層垂掛下來,彷彿綠色瀑布自天而降。池中有一叢睡蓮,正開著黃色花蕊的艷紅蓮花。每當柳絲隨風擺動,野鴨穿花戲水,總讓我一時恍惚,以為身處在中式的園林裡,或許,由於我一直視柳樹荷花屬於中式的造景元素。 夏日荷花盛開的季節,風緩緩地吹著,柔弱柳條輕盪,水面漣漪微微。池中荷花與岸邊柳絲兩相烘托彼此渲染,顯現了這一季最美的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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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會關懷教育推廣
國立台灣師範大學社會教育系60周年系慶,於今(104)年6月7日(星期日),假台北市師大綜合大樓210展覽廳隆重舉辦,會中氣氛熱鬧非凡,系友互動,師生互祝,溫馨滿滿。社會教育系成立於民國44年,是全國唯一以社會教育為名的科系,在培養社會教育專業的人才。綜合世界潮流與社會需求,社會教育系,針對學習型社會及跨族群文化發展所需,進行有關規劃的終身學習活動。 這次慶祝60系慶,是由一群系內學弟妹們籌辦的,他們熱情接待,笑臉招呼,讓回娘家的大學長們,開心快樂。大會期間,精心設計安排了上、下午各一場影片欣賞。影展一、播放社教系現今的概況,以及未來發展的遠景,影展二、播放民國44年創系的艱辛,對舊系址與恩師的懷念。讓我又崇敬起創系主任孫邦正教授,那種諄諄善誘,不厭不倦的教學風範,他上課不必看課本,卻講得和課本內容一模一樣,真令我們敬佩。 慶祝大會由社教系主任張德永教授,與社教系友會前理事長李建興共同主持。李理事長致詞表示,現任系友會理事長王育文(育達學校創辦人王廣亞的公子)因人在國外,不克回國歡迎系友回娘家,特囑他代為致歉意,同時也表示系友對他的支持,致表謝意,他說王理事長期望系友要團結一條心,發揮社會教育的影響力。張系主任致歡迎詞與謝辭後,介紹蒞臨的各位貴賓與師長,接著敬邀請黃光男、鄭貞銘、楊國賜等貴賓師長致詞。 台藝大黃光男前校長致詞,黃校長語帶幽默,贏得現場一陣陣歡笑,他表示以前在社教系兼課,非常喜歡系所的學生,他常期勉同學要引領社會思潮,貼近社會脈動,推動社會教育,發揮改造社會風氣,導正社會運動的能力,為社會國家貢獻所學。 「新聞教父」鄭貞銘教授致詞表示:當年國內新聞系組只有政大、師大與文化大學三校。他商請當年新聞學名教授王洪鈞、歐陽醇、于衡等,務必要輪流來這三所大學任教,共同把中華民國的新聞教育落實,傳承新聞大業。鄭教授說,他最近出版《百年大師》一書,把百位大師一生的風範,用四千字扼要地介紹出來,希望便於青年們閱讀,讓他們有榜樣可效法。 鄭教授表示:他從事教育工作53年,教而不倦,還要為傳承道統繼續努力教學下去,他在「小教室」指導學生看「大世界」,他期勉青年人「立志向上看,生活向下看,生命要向寬廣處看,人生才能美滿」,他也期勉高齡的系友們:「夕陽無限好,就因近黃昏,彩虹上滿天,旭日又東升」,我們要成功老化,活躍老化。 嘉義大學前校長楊國賜勉勵大家,人生中的任何階段都要不斷的進行學習活動,才能適應社會的需要。社會教育也是一門社會運動的學科,社教系要能導正社會風氣,強化民主素養,開展社會生活,促進社會融合,達成發展、創新的成長。 中午聯誼餐會後,系友們就紛紛離席了,像54級洪文向學長,57級宋建成同學,午飯後都向張主任告辭。因此下午系友同歡樂與歷屆系友代表分享,人氣就少了許多。上台分享從社教系第一屆48級開始,然後往下分享,到56級曾怡憲分享,他也是新聞組,曾任聯合報記者,他還攜伴參加,他說他是癌末病人, 醫生說他只能活一年,他如今已過三年了,台下一陣熱烈掌聲, 他說他就靠一套功夫來抗癌保健,說要表演與大家分享,又贏得一陣掌聲。57級只剩下我一人在場,就被請上台分享。我說我是從金門搭機來參加此盛會的,而且是迫不及待第一個到場報到的,學弟妹們一陣歡呼驚叫,我說我校長退休13年了,年逾七十餘,看到學弟妹們的活力、朝氣,非常開心高興,這是我要向各位學習的所在,尼采說:「生活即戰鬥,惟有向前進」,剛剛鄭貞銘教授的話,給我很大的鼓勵,他說:「夕陽無限好,就因近黃昏,彩虹上滿天,旭日又東升」,表示不管在哪個年齡層,我們要「日日新,又日新」,不斷開創自己的前程,才能不負此生。最後祝福社教系60歲生日快樂,各位師長、學弟健康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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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聲音的集體記憶
在1950-80年代,戰爭威脅與嚴格軍管是金門人的戰地生活經驗。其中,廣播、喊話的發送與收聽,更是一種深刻的文化記憶。 軍方為主的金門電臺或光華電臺,即使有對外及對內兩套節目,但由於收音機是管制品,一般居民沒有機會擁有,自然沒有辦法聽到這些廣播,對內影響有限。有鑑於此,1965年軍事當局另外在人口最集中的金城鎮,委由鎮長石炳炎成立了「金城有線電臺」(又稱金城播音站)的社區播放站。金城播音站屬於當時的社會教育館,播音室就在館址所在地朱子祠。一開始,播音範圍限於金城鎮,後來金沙、金湖鎮也設有線播音站。 根據《正氣中華報》1965年4月15日的報導,金城播音站成立的宗旨和目的是「便利政令宣導、配合社會教育、增進民間娛樂」。初期的節目內容,包括轉播中央廣播電臺和金門光華電臺的節目、各級長官訓辭、學術演講、宣導相關政令和一般法令、金城鎮各項工作措施、時事講解、地方新聞報導及音樂播放等;電臺全日播出12小時,計畫分三個時段播出,分別在上午6點到11點,下午13點到16點,晚上18點到20點。但常態播出後,時間略有調整,改為第一階段:5點半至6點開播,播出半小時,第二階段為8點-10點,第三階段為12-15點,第四階段為17點半到18點,共計播出6小時,之後由延長播音至22點,節目內容大項有:社教之聲、政令宣導、國民生活須知、家庭教育、新聞報導、金門之聲、空中英語教學、其他康樂節目等。 金城播音站的組織,設有站長一人,以及編輯組、播音組和機務組。設備方面有放大器1部、電唱機2部、錄音機1部、主放大機5部、家戶收聽器300部、各鄉鎮設公用喇叭8個。 有關播音人員招考,根據1966年7月3日《正氣中華報》所刊登內容是:高中畢業以上、20-25歲、身家清白、健康、無不良嗜好、具備國語及閩南語播音能力,由金城鎮公所招考,委由金門廣播電臺主持考試及短期訓練,初試及複試通過後試用兩個月,試用期間包括伙食費為800元,試用通過後,每月含伙食費1500元。待遇比起當時一般文職工作好很多,因此吸引了許多本地人報考。 在1970-80年代,播音是金門居民除了報紙之外,可以接觸外界的資訊管道,也是娛樂生活的來源。當時的播音節目,包括轉播金門光華電臺的新聞、選讀金門日報社論及地方新聞、提供法律知識等政令宣傳等,此外尚有幸福家庭、國民生活須知、英語教學等節目,以及一些音樂節目;每天早上開始於軍歌及健康操,晚上結束於反共復國歌。明顯地,廣播作為政府反共教育的政治宣傳,也希望以一種現代性論述界定什麼是健康快樂的身體、家庭、日常生活,該學習何種的外語、聽何種音樂、進行何種娛樂等。國家透過提供資訊及娛樂內容,嚴密地控制了私領域及個人身體、意識,使個人、家庭與地方社會符合冷戰時期國家的需要。 昔日,在喇叭放送中,播音幾乎覆蓋了金城鎮大部分的範圍。居民生活的時間節奏受到相當大的影響。一早的起床號軍歌及健康操,以及入睡前的反共復國歌,型塑了戰地生活的共同面貌。收聽飛揚在城鎮上空的聲音,是一兩代金門人關於聲音的集體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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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素中國文化金門人
名翻譯家胡品清女史曾說在當代西方哲學家中,最偏愛羅素。首先,他文筆美、哲理深,風格卓越、風趣超群,使哲學性的論文不再顯得枯燥乏味。次之,他是真理的宣揚者。在人類的世界裡,敢說真話的人太少了;而羅素是勇者,勇者不懼,他總是那麼坦率真誠。我也喜愛羅素,但與胡品清女史的順序及著重點有所不同。我最看重羅素的說真話,勇於指出自己的錯誤和弱點;其次是他對東方文化特別是我們中華文化的深入研究精神,教我十分感佩。 讀羅素比較中西文化之文本,發現他對中華文化的理解,有時甚至比我們還要深入,他的觀點精確犀利,見解獨到,無疑是一位智者,為我們解惑呢!他談「容忍」,是這麼說的:「我認為中國人的容忍,超過歐洲人在國內的經驗中所能想像的任何事情。舉個例子,白種人去到中國的動機有三:打仗、賺錢、傳教,中國人不好兵,認為沒有值得打仗的原因;說從商自由,宗教是多種的,中國人沒有要把我們變成孔教徒的願望,因此樂於讓我們走自己的路。」我反覆讀著羅素這一段話,心裡頭一陣酸、一陣苦,眼眶裡噙著淚,我沉浸在歷史的悲情之中,久久不能自已,我低下頭沉思、沉思、沉思,待滿腔憂戚與憤懣漸漸沉澱、醱酵,最後,竟不期然從喉間湧出一朵清麗的微笑,似羽蝶破繭、又似蟬蛻,霎時舒心放懷,得以清明自由。我被這樣的情境轉化驚呆了,是否這就是羅素所謂的「中國人的容忍」?這也使我聯想起羅素曾建議西方人,向我們學習一點沉思的智慧,他說當世界上其他的古國盡都滅亡之後,中國卻是憑藉著那種睿智,使中國數千年不墜地延續下來了。 我整理一下思緒,將視點移至金門,心想,羅素若認識金門人,想必更要大大褒揚金門人的容忍美德了。金門這一座多災多難的島,若不是靠著金門人強韌的容忍力,怎能熬過苦難,甘之如飴,過渡到今天繁華幸福的榮景來?且看看金門人面對一波波海賊的燒殺擄掠,大夥兒咬咬牙,撐過來了;面對日本人的侵略,金門人忍辱負重,日子容忍著過,照樣挺直腰桿幹活兒,也熬過來了;爾後,兩岸打起仗來,砲火延燒近三十年,其戰況之激烈與綿長,也嚇不倒韌性超強的金門人,金門人仍然以勇者的姿態,不懼危難艱險,在苦難中延續、茁壯,這樣的容忍力,不論質與量都該是史無前例,可歌可敬的吧! 這幾年,金門人揚眉吐氣了。生活品質改善,幸福指數升高,人們的價值觀似乎也改變了。從側面冷靜觀察,金門人原有的樸實與厚道,正在現實主義強勁的衝擊與挑戰下,逐漸消失。金門商家對客人尖苛、不友善的消息,在網路上時有所聞;金門鄉親、朋友之間重利輕義之事,亦經常上演。我們生活在這大時代的轉折點上,是否更需要凝神定氣、靜心沉思呢?誠如羅素所言,中國人的沉思是一種大智慧,靠著這樣的大智慧,民族得以延續。 最後,我以陽翟一位好朋友曾告訴我的一個小故事,作為結語。朋友家曾經營麵店,別人家的店賣麵,客人總要探頭朝碗公之內瞧,才看得到麵,他父親煮麵總是尖過大碗公的邊緣,一座小山似的聳立在熱騰騰的湯碗當中;別人在麵上頭擺一片肉,他父親總要擺上兩片。這表示是甚麼呢?無非是古樸的金門人原有的友善、敦厚、愛。盼願這位金門老大哥可愛的處世風範,能在金門延續,回到羅素說的「中國人的道」,禮記‧大學「物有本末,事有終始,知所先後,則近道矣。」金門人的幸福之道原來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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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第一份兼差
三十多年前,我唸大學時候,大學生打工,遠不如近年普遍。早年大學生打工的管道與形式,也遠不如今日多元與寬闊。當年我的第一份兼差或打工是家教,那時我在唸研究所碩士班一年級。這份兼差,不是我主動找來的,而是有人送上門的。這個人,不是別人,而是今年方辭世、國內美術界赫赫有名的倪再沁教授。 倪教授恰巧與我同年紀,當年在大學,他唸藝術究所碩士班,我唸英美文學研究所碩士班。我們在上家教課之前,素未謀面,彼此也不認識。他求知若渴,自己跑到英文系來尋求家教,一心想學好英文文法。系上推介的不二人選,就是本人。就是這樣的因緣際會,我才結識了倪教授。 記憶裡,我給倪教授做英文文法家教,為期一年左右。他給我的印象是斯文、謙遜、沉默、用心、勤勉。我規定的進度,他都如約預習與複習;我規定的作業,也都認真地完成。毫無疑問的,他是所有老師心目中的好學生。 在某方面,隔行如隔山也說明了,倪教授在國內美術界叱吒風雲的表現,數十年來我並未聞見。直到他逝世的前幾年,我才自媒體獲知。他逝世的消息,也是從《金門日報》王先正老師的一篇文章,才得知的。 自從那年的家教後,倪教授和我即各奔東西,從未聯繫,也從未再見面。以 他沉穩內斂的個性,對學術專心鑽研的紮實態度,一生能有一番作為與成就,我在當年,就可以確切預見與深刻感受到了。 當年,倪教授不多言到給我對他一個近似害羞的印象。跟我談話,也僅限於英文學習的問題。軟土深挖,最能形容倪教授給我的整體印象。倪教授專注投入的學習精神,以及自動自發,勤奮好學,不恥下問等特質,都是做學問的基本功。這些,我回想起來,都是奠立倪教授一生學術成就的根基。值得後進學習與效尤。 人生際遇無常,最能描繪倪教授與我短暫一年的關係。倪教授六十不到之年即離世,英年早逝,令我婉惜、錯愕與無法置信。想到今生今世再也見不到倪教授,難掩的悲傷從心中不斷湧起。 我在大學任教近三十年,教過的學生成千上萬,不乏社會的中堅與精英。我敢斷言:倪教授是我最特別、最得意、最有成就感的一位「學生」了。這些年來,雖一直無緣再見到倪教授,然他一直存在我心,片刻未曾離開過。 忘不了倪教授那樸實無華與淡定的笑容,求學用心與專注的神情,木訥執著與誠摯的氣度。我見過的人無數,很少人像倪教授那樣真那樣善又那樣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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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驪歌響起
時光匆匆,轉眼又到了鳳凰花開的畢業季,當一陣陣驪歌在各學校揚起,師生來來去去,匆匆話別離,學習已告一段落,將各奔東西,找尋自己的方向,繼續走向人生旅途的另一個康莊大道,為前途設想。 今年,大兒子國中畢業、小兒子國小畢業,夫妻倆以家長的身分受邀參與了他們的畢業典禮,分享了他們的喜悅。其間,政府官員與來賓,來也匆匆、去也匆匆,邀請他們參加的學校少說也有好幾所,故而不得不趕場,甚至有些屁股尚未坐熱,又要趕下一攤,真是為學子辛苦為學子忙啊! 在一班數十人、每個年級數百人的大學校,獲獎不是僥倖,而是學子們努力的成果,以及師長的肯定,在湖中與湖小,分別上台與兩個兒子合影,他們在學習的過程中,蒙受師長的諄諄教誨,始能順利地畢業,孩子們無不深烙心中,家長亦感恩在心田。在學校與家庭的相互配合下,孩子們能更上一層樓,這其中,每位用心教導的老師,將是孩子一輩子學習的典範。 不可否認地,在諸多師長中,認真教學的有之,不適任的亦不在少數,尤其是小學的基礎教育,倘若沒有奠定良好的根基,一旦上了國中,在動輒數百位學生的競爭下,如果不用功,讀來勢必分外的辛苦。而在國中階段,倘若能遇到良師益友相互鼓勵,將是人生的一大轉捩點,將來升學,不愁沒有自己滿意的學校和喜歡的科系。 就讀湖小的小兒子,雖然成績不是很頂尖,但總在前半段,即使不該以學業成績來概論,然而在升學掛帥的今天,有了好成績,不怕沒有好學校可讀。可是在我的觀感裡,縱使學業成績重要,但其他學習領域亦不可輕忽,在百般的期待下,孩子終於上台領取「綜合活動表現最優獎」,他在各個領域都有不錯的表現,身為家長非僅與有榮焉,內心也備感安慰。 而國中畢業的大兒子,功課雖然中等,可是在國中會考,其成績則出乎我的意料,甚而在畢業典禮上,亦上台領了一個「服務達人獎」,讓前往觀禮的我,想不感動也難!即使不敢斷定日後是否能依照他的志願,錄取他心目中的學校,但在潛意識裡,身為他的母親,卻也對他充滿著無比的信心。 湖中畢典後,為犒賞孩子們讀書的辛勞,以及感謝其同窗三年來的扶持和鼓勵,特別安排烤肉活動,地點就在瓊林老家,宜瑩與佳蓁一早就來幫忙,當同學到齊,無論生火與燒烤,看到他們不分彼此分工合作,猶如兄弟姐妹般,令我相當安慰。然而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往後縱使台金兩地,求學地點不同,但彼此勢必會相互關懷和激勵,期望學成後,能貢獻所學回饋這塊土地和祂的子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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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悟
即使用一生得到全世界的錢,用全世界的錢也買不回自己的一生。只要你真心想做一件事, 全世界都會幫你。 經常看到有人用一些發人省思的文字來反省或激勵人生,或者,不論是否有資格洞悉人生,但到底還是能學到別人的一些人生經驗,但這樣的經驗值不值「錢」,就因人而異。 在多數時候,失敗的經驗是可以記取的,成功的故事卻很難模仿。例如:再給你一個車庫,幾個志同道合的夥伴,恐怕也很難成就下一個喬布斯和蘋果王國,那麼要學習的究竟又是什麼呢?只能說學習的是一種境界,難以言傳,卻可以自己琢磨。 大家都聽過「見山是山,見山不是山,見山又是山」這句話吧!但基本山第一個「見山是山」和第三個「見山是山」,便存在個境界的不同,這期間會經過「誤」與「悟」的歷程,也代表了對人生通透、悟徹豁達的三種程度。因此,要衡量一個人的成就得失,並不是簡易的用塵世的功名利祿標準就能評斷的,許多時候還要兼顧身為人的身分、心態與感受,而且這樣的認知還會隨著所處境界的不同,有所變異。 許多人都會被比較,也不可避免的會去比較他人,這樣的情境可以發生在人生任何階段,但有時候,我們是不是應該學習去避免?小時候,班上有對雙胞胎兄弟,弟弟竭盡全力的優秀,哥哥則顯得十足的平庸。在各種場域裡,長相一樣的兩個人經常被拿出來做比較,弟弟覺得理所當然,哥哥則離人群愈來愈遠。許多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受獎台上的弟弟,卻較少人瞥見那習慣把頭低下的哥哥;在一個講究平等受教的場域裡,表揚傑出、獎勵優秀是否存在絕對的必要性?這樣的行為,是會讓落後者奮起直追,還是讓更多的人乾脆選擇放棄?所有人都知道,第一名只有一個,其他非第一名者,就一定要承擔被鞭策的結果? 我們看過很多人比人氣死人的例子。天王巨星打個嗝都能上頭版,常人橫死街頭卻不被看待。於是,隨著年齡的增長,我們或許有了些許感悟:不求事的周全,但求心的圓滿。能否對自己交待,成了一個關鍵的指標。人多數時候要曉得自我安慰、自我解脫,太執著於念想,反會讓自己陷入無可救贖的泥淖。有時候,可以嘗試問自己:盡力了嗎?如果沒有,那就沒什麼好計較的;如果盡力了,就無憾了,就更不用計較了。回到前述的例子,如果哥哥天份、努力始終不如弟弟,外界強加再多的刺激,只會讓他更走不出弟弟的陰影,如若不圖謀尋找出口,一輩子恐怕都很難跟幸福、快樂結緣了。 小犬每逢考試前夕,總會先安慰自己說:「考不好,沒關係。」考不好到底有沒有關係,有主客觀的面向;主觀上當然可以「沒關係」,客觀上就看自己能否放得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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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逝的胡同
金門在兩岸交流的前線,關於兩岸的變化,卻未必走在前頭,畢竟,小三通,不過施行十餘年,以前到大陸,還得轉機香港。 一九九三年七月,我與朋友先搭乘班機到香港,再轉機北京。那一回,我們幾乎困在香港了。飛機剛入境香港啟德機場,颱風就來,我們就地而坐,玩牌打發時間,累了便蜷縮身子睡一覺。滿機場都是人。大家都因為一場突來的颱風而亂了風度。絕對不能全部起身而走,必須佔據著難得覓來的一隅,彷彿這是大山,我們都當了大王;好像它是城池,我們是一群守城的人。 飛機在凌晨起飛,到機場已近清晨了,友人驅車來接,經過北京市郊,正見攤販早市買賣,隆重、忙碌,又極有秩序。如今,北京機場規模宏大,當年運輸的泥路近郊,早已成了三環或四環。 九○年代已經走得很遠,始終覺得它近,因為老記著。老記著便記得牢了,像一顆鈕扣,沒事便穿針引線縫它幾針,後來的情景是鈕扣穩健如昔,鈕扣上頭是棉襖、大衣都好,都一併枯朽了。只剩下鈕扣堅硬如新。 我這兒談的,是記憶中的北京城。我在一九九三年七月到過一回,盤桓近兩周,到了現在,胡同都糊了、高架橋都高了、地鐵真的走進地底,一部分的我與老北京一起沉睡,堅持地不想醒來。我的戀舊猶如一粒疙瘩。化不開,很容易變成一種病。 彼時,與大陸朋友見,經常互相探底。聽說台灣同胞餓得只能吃香蕉皮?我說,你們才吃吧,而且還啃樹皮?我每回吃香蕉時,都禁不住想,香蕉皮的味道真這麼糟,兩岸互相抹黑捏造,香蕉總是中招?總說我得試試,嚐嚐這謊言的味道,但持了蕉總是一滑溜吃完。蝕去果肉的皮很快黃了、黑了,正如一個畫謊的人。 北京旅,有幾回難忘的飲食經驗,一次是導遊、司機與朋友共六人,吃水餃數斤、酸辣湯多碗,只花四塊錢。四塊錢,難忘;以斤兩點水餃,難忘。到新疆村吃牛肉麵,麵一碗四元、肉一碗四元,肉與麵成本不同,竟賣一樣的價?大夥拚命吃肉。約莫就是吃肉上火,看見小販推著一牛車西瓜,竟然全都買下。記得十多顆瓜,約莫就是十多塊錢。瓜當然吃不完。送導遊、司機,送飯店服務員。我不是要說自己的大方,而是說七月的北京大西瓜,它的甜度讓人誤以為可以天天啖瓜過日了。 那年也不是初次到大陸,更早幾年,曾經到過廣東省國父故鄉翠亨村。我站在幼稚園牆頭張望,一個五、六歲女孩正巧望向我處。我拿相機拍了她,趕緊悄悄收起。幼稚園區狹隘簡陋,滿滿的小朋友幾無活動空間,園區經營者未必願意曝露他的寒愴,所以我偷拍照,被孩童見著,不禁慌了手腳。 如今,大陸去過更多回了,我卻老是調動記憶中的大西瓜、酸辣湯、水餃以及被我拍下的女孩,用以對比大陸的往昔。我也知道對比不是目的,而在珍惜時間溜逝,它遺痕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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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來沒有離開金門
對於故鄉金門,李福井從未須臾離開。 早在任職中國時報期間,他即百忙偷閑,往返台金收集資料,為出生地古寧頭相繼書寫《古寧頭歲月》、《古寧頭戰紀》兩本書。九年前返鄉,陸續完成九本著作,每一本都是一步一腳印,透過田野調查,實地蒐集、訪談、紀錄,取得第一手原始資料後,再予以彙整呈現。一台相機,一支錄音筆,陪著他一鄉走過一鄉,如同一位行腳僧,四處尋訪耆老,足跡所至,聽故事、寫故事,努力搶救金門近代史的空白。 說搶救一點不為過,他每天打開金門日報,最先看的就是訃聞,最怕見到來不及採訪的耆老離世。他常說搶救歷史必須跟時間賽跑,因此,只要聽聞可能的訪談對象迅即前往,三顧茅廬不以為苦;至於隨機式的田野調查,上窮碧落下黃泉的地毯式搜索,更佔據了他工作之餘的所有時間。就這樣不斷訪談、聽錄、書寫,十多年來絲毫不敢懈怠,甚至不惜賠掉血壓、聽力和視力,惹來兒子不斷抗議:「老爸,下一本書,你又想拿哪一個器官來換?」 此舉自然阻擋不了李福井對紀錄金門歷史的熱情,他以十年時間完成《1949古寧頭戰紀》,五年時間寫就《烽火甘泉-金門高粱酒傳奇》,一年時間出版《金大崛起-魔法校長李金振》,四年時間進行《八二三史記》資料收集。他說:「金門近代發生的最重要四件大事-古寧頭戰役、八二三砲戰、金酒創立和金大建校,我全都做了歷史紀錄,並給予歷史定位,對於我的故鄉金門,我無愧無憾。」 遷台前夕大清倉,家具電器、衣物書籍泰半贈予需要之人,惟獨金門文獻史料、田野調查紀錄,李福井視為珍寶,漂洋過海運到台北。他準備再花三年的時間撰寫《八二三史記》,希望能趕上民國一○七年,八二三砲戰六十周年紀念時出版。 談起一九五八年的這場戰役,向來寡言的他變得滔滔不絕,他說金門在四十四天之中飽受中共四十七萬發砲彈的轟擊,這樣一場事關重大而且影響深遠的戰役,至今金門還缺乏一套比較完整的紀錄。為了不讓青史盡成灰,他計劃以時代切面、人物故事來進行書寫,將點滴記憶匯集成為歷史的長河。期以大視野、大格局,涵蓋兩岸人民的觀點,探討這場戰役的緣起、經過、影響與意義,從而探討美蘇冷戰對抗、國共對峙之際,金門所扮演的角色與地位。 八二三砲戰,兩岸水火不容互相砲擊,留下一道歷史的傷痕,也改變了許多人的命運,儘管兩岸互誇戰果,事實上是一場沒有贏家的戰爭。為了拼出較為完整的歷史圖譜,李福井除了訪談金門和台灣鄉親,多次前往大陸大嶝、小嶝、圍頭,廈門何厝、曾厝垵,傾聽當事人的親身遭遇;甚至遠赴加拿大採訪退伍老兵,企圖從兩岸的史料分析與民眾目擊的口述歷史之中,重新建構歷史現場,還原歷史真相。 現今政治氣氛丕變,一笑泯恩仇、兩岸一家親。透過兩岸交流,李福井以拼圖的方式,把每一個人的敘述,串聯成一組悲壯的生命史詩。他感慨在戰爭的面前,百姓是那樣渺小無助,只能被綁在鬥爭的十字架上奮勇向前,這是戰爭的苦難真相。 帶著近兩百人的訪談資料、超過三百小時的訪談錄音,李福井又要開始他第四部大書的創作了。這位許多人口中的傻子文史工作者,不論走到天涯海角,我知道,他的心從來就沒有離開過金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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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議金門美術館
◎ 邇來籌建金門美術館之議,就如同「重建金門城」一樣,甚囂塵上。基於二十多年來持續關注桑梓之使命,豈可缺席;正如針對重建金門城之案一樣,早在月前即披文正言「不可」;但關於美術館案,卻由衷樂觀其成。承相關單位盛意,曾邀本人參與選址會議,惜不知何故,邀請函日期嚴重誖誤,以致失之交臂。且借此文,就長期以來醞釀之淺議供參考,以續昔日拙著「金門縣政萬言書」。 美術館!顧名思義,是指保存、展示藝術作品的設施;亦可作為舉辦其他類型藝術活動,以兼具推廣與文化相關的教育、研究等功能。其建築至19世紀晚期,在歐美早已成為城市的文化象徵。和博物館及圖書館一樣,在教育政策中扮演著重要的地位。而今美術館建築,已漸漸被風格大膽的現代建築所取代,成為國際觀光旅遊景點之一,諸如紐約古根漢美術館、舊金山當代美術館等。 依此而言,意以為,金門美術館,應從二大面向思考:國際觀光旅遊景點;兼具博物館與圖書館功能。就前者言,館址所在地是否蘊涵美景元素占關鍵地位;湖光山色應為首選。所謂山含瑞氣,水帶恩光,本遊者及墨客流連賞景之要素,因此,蘭湖、莒光湖週遭地點應是首選。不僅在於先天之江南美景,更有其地理交通之便利性。 其次是兼具博物館與圖書館功能;也就是多功能之建築意象。此端賴建築師的專業及美學底蘊以化育,諸如日本(Sendai Mediatheque)仙台媒體中心。這座由日本名建築師伊東豐雄所設計之館,就是一座兼具美術館、圖書館、多媒體服務等多功能之建築。其設計團隊將建築定調在「媒體的便利商店」,讓使用者猶如在公園裡漫步;街上閒逛的那種輕鬆與自在。自2001年開館以來,不僅獲得多個國際建築獎項,更成為仙台市重要的文化觀光景點。 其實宜蘭傳藝中心的多功能建築意念,也可供金門美術館參考。這座位於冬山河畔之園區,佔地24公頃,為統籌傳統藝術的調查、保存、傳習及推廣園區。分為「動態」和「靜態」兩大主軸:動態方面以園區內市街聚落區、水岸露天舞台、田園景觀區等為主,定時舉辦不同的技藝展演活動;靜態部分則以展示館的傳統工藝美術、與音樂戲曲相關的文物展示為核心,另結合特色商店,販售地方特產、工藝品等。而連接冬山河之親水公園,更另闢無污染環保電動船,早成觀光景點。 如何規劃金門美術館之世紀工程?正如我在「縱論金門城之世紀重建」一文所指的:「應禮聘素有聲譽且具實務之國際專業團隊規劃之,而非意見領袖、地方耆老等所能括。方不致再蹈二十多年來,四個各異、非古非今、貽笑大方之城門,以致今日要重建之荒謬事。」也只有如此,則多年來但為君故,我沉吟至今的詩意:「偉大的建築使人感動;悠揚的樂聲令人心動;旖旎的風光催人行動!」方有蓮蒂塵緣之可能,且以此共待金門美術館早日鳳振高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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廈門華僑銀行與金門僑匯
隨著金廈兩地交通頻頻往來,每回走在中山路上,都會在廈門華僑銀行駐足逗留片刻,企圖尋找些與金門有關的歷史脈絡。 1919年福建幫華資創辦新加坡華僑銀行,金門人許允之,曾經任職其公司,他是1890年出生在後浦南門,做過金門教育會委員、金門縣學校校長,題寫了公司代表性的「新加坡華僑銀行有限公司」字體,有「星洲三大書法家」之稱譽。華僑銀行為國際匯兌金融機構,辦理華僑在國內各地解款業務,上個世紀20年代在廈門設立分行,同時成立更多處營業分行,由南洋匯款,在廈門華僑銀行兌付,手續便利付款快速,馬上贏得海外華人的熱烈迴響。據1938年《泉州日報》的反應,華僑銀行與中華郵政聯絡,在各埠收發信款,以不津貼工資的方式,欲轉移民信與中國銀行的生意,幾乎後來居上,民信局更難與之競爭,金門的僑匯多數也通過華僑銀行來轉帳兌款。 多年以前整批的廈門華僑銀行僑匯單據,從設立之初到1950年之間的珍貴內部管理檔案資料,陸續流入到廈門、漳州、泉州等地的文物市場及收藏家的手裡,2011年前往北京,在潘家園文物市場,也看到類似的展示收藏陳列,可見流通數量之龐大及華僑文物受到的重視度。目前就所看到的金門人收款簽押的票據,多數由金門人陳景蘭號召海外僑商籌組的金門輪船有限公司,辦理簽領代轉服務。金門輪船公司在廈門設有辦事處,固定的金星輪航行金門、廈門,會把這些僑匯準時送到受款人家裡。私人部分有黃廷宙、董允耀、董光聽、吳瓢、許慎治、陳清吉、何清如、薛彩賢、王鐘岳、王曉治、周金錠、歐鍾搖、鄭廚、許珠等人。1934年3月金門建設協會成立,鄉親匯款回來金門幫助家鄉各項建設,華僑銀行的匯單說明了史實,多張由林則揚、黃肖岩具名簽章,這也能解決林則揚生前名字的身世之爭,提出一份有利的證據。 抗日事變發生,華僑匯款激增,1937年10月金門淪落日軍手裡,南洋僑胞當下即成立金門難民救濟委員會,由新加坡通過華僑銀行撥款的金門難民救濟捐款,簽署人為洪朝煥(金門建設協會執行委員)及金門難民救濟委員會財務課,成為少數難得的抗日歷史文物。 1938年5月廈門淪陷,民信局幾乎呈現停頓作業狀態,華僑銀行仍然能正常運作,一張1939年5月6日後浦頂街的天生堂中藥店,店主鄭維橋存入12個月5000元的定期存款,印鑑票存單被意外保留下來。而搬遷到鼓浪嶼的華僑銀行,匯到金門的款項,整理出有蔡彩慶、邱松年等人。 除了廈門華僑銀行的資料外,1938年1月1日由日本台灣福大公司,在金門設立出張所,後來改組為金門開發股份有限公司,進行島上瓷土、玻璃砂等物質的掠奪。1940年開發公司營辦大通丸,約40噸,開始航行金門廈門,並與廈門勸業銀行有業務往來,故在廈門也留下不少的票據。 僑匯是僑鄉文化的核心價值及具體表現,廈門華僑銀行的文物連結,正好見證金門華僑歷史的百年人文縮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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閩王祠的故事
閩王祠與總兵署、靈濟古寺、邱良功母節孝坊、吧剎遺址,彼此相去不遠,遊客來金參觀,拜訪了總兵署,也想到閩王祠內一窺堂奧,但因祠堂若非慶典,通常關著,遊客無奈,改看外景,由往吧剎的巷弄,走到閩王祠的廟埕,欣賞正門的彩繪門神與對聯。 友人來金門一遊,未能進入閩王祠,見到拙著〈閩王祠的誌文〉,及臉書所貼祠內碑誌相片,好奇又上網查了些資料,說有不少網站介紹金門閩王祠,有些網站寫著「閩王祠整體建築由王挺之主導興建」,詢我:「此王挺之,你識否?」 我推測「王挺之」殆是有人將王廷植的名字寫錯了,因而以訛傳訛。因為根據祠中秉垣伯之文〈金門開閩王祠創建及重修誌〉所言,金門閩王祠是其父廷恭公倡議興建,其叔廷植公策劃監工。若說是王廷植主導興建,也可算是,王廷植原名王廷基,廷植是他的字(此據《金門王氏族譜》秉壽叔執筆整理〈國宗公裔派譜系〉所寫),民國以來,王廷基曾活躍於金門商場與政壇。讀者若有興趣識他,不妨參閱吳鼎仁於《金門日報.浯江夜話》所寫之文〈金門王──鹽米酒持有證 〉(刊於2009/11/17)、〈金門王山田屋持有證〉(刊於2009/12/18),兩文收錄在吳的《夜雨浯江潮》書中。 吳鼎仁少年時,曾親眼看過王仔基、老基伯(即王廷基),說他「體格偉岸,美髯銀鬚」。我查閱《金門王氏族譜》,附有王廷植相片,的確相貌堂堂,書中〈王廷植宗老先生傳略〉寫他:「出生於光緒五年(1879),歿於民國五十六年,曾隨兄赴同安縣及泉州府應考,並旅遊閩南各地名勝,後僑商日本神戶,以事親至孝,乃返鄉創業,開設協和米鋪及營京貨商,曾榮任金門縣縣商會會長。」由前述吳鼎仁文中所寫推算,民國六年,王廷植二十八歲已在金門縣署任要職(參治),之前,他與其兄廷恭倡議籌建金門王氏總宗祠(即閩王祠),廷恭赴新加坡勸募,廷植在金掌理事務,進行工程,歷時數載,終於落成。 〈王廷植宗老先生傳略〉中又說:「吾金門王氏宗親會,成立於民國五十一年,當年適逢金門軍政首長,均係王姓,堪稱一時之盛,公推王多年中將任名譽理事長,先生之當選為理事長,眾望所歸,至為殊榮。」據說當年盛況是司令官王多年中將,副司令官兼政委會祕書長王和璞中將,縣長王玉白上校。 友人提到:八十八年水彰任理事長,建成整理撰寫的〈金門王氏宗親整修開閩王祖祠暨整建護龍各村里捐款人芳名及金額徵信錄〉:文中寫道:「是祠之造也,北門廷恭、廷植賢昆仲籌建於民初,山后國珍、敬祥賢喬梓聚首資,東沙、榜林、后盤族親致其力,東門朝家公捐一隅地,益順公營建之,肯堂肯構,殿宇璨焉。彰其功之著者,乃約年年祭祖一優山后一桌之資,再尊東一桌予東沙族親,並免朝家公三代進主之費。」說由誌文所寫,可知宗親主事者之篤念舊情,特記於此,垂示後人。 山后族親出巨資助建閩王祠有大功,秉垣伯在世時,撰文或言談間,多次提起。朝家公捐地及東沙族親出力多,做小工沒拿工錢,既有人證,應該屬實。而益順公營建之,似乎也沒問題,因為他是一代大木作宗師,據李乾朗〈王益順匠師在台灣之廟宇建築之研究〉(此文刊在李著《台灣傳統建築匠藝》書中),文中寫說王益順「長子王廷元定居金門,設計金門陳氏、王氏祠堂及中蘭金剛廟等」。又說1924年至1930年,王益順在台主持建築了艋舺龍山寺、南鯤鯓代天府、台北孔廟、新竹城隍廟等四座大廟。 這讓我想到,當年閩王祠能由名聞遐邇的大師王益順、王廷元(《金門王氏族譜》寫其名為王廷源)父子來主持營造,是所有王氏族人的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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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車見聞
雖然免費搭公車已實施好幾年,但因家中有車代步,因此鮮少搭乘,就在這一年多來,才真正享受到縣民的福利。當每天搭乘第一班公車返老家時,卻也在車上見識到敬老尊賢的可貴,與旁若無人地將老人家當空氣的自私心態,這就是現在社會存在的普遍現象,該怪教育的失敗、還是道德的淪喪?相信各人心中自有一把尺。 毋庸置疑地,博愛座是老弱婦孺的專屬座位,然而多少年輕學子和身強力壯之輩則不知禮讓長者,上車不是閉目養神,就是低首啃書的假模樣,或者是滑著手機賴來賴去,如此之行徑,究竟是該褒還是貶? 大部分公車司機均以客為尊、服務態度佳,讓鄉親有受到尊重的感受,但卻也有少部份公車司機,把車上的音響開得太大,似乎沒有考量到乘客耳膜的承受量?終究,不是每個人都有音樂細胞,總而言之、多數鄉親想要的是耳根的清靜。 每天搭公車出門的除了學生外,幾乎都是一些上了年紀的老人,他們或許上市場買菜、抑或是到醫療院所做復健,這種生活中必備的交通工具,亦是政府照顧百姓的德政,一點也不可輕忽。可是隨著新式公車的上路,其中間走道、左右兩側卻高了一階,年輕人想坐上位置尚要出點力氣,對老人家而言可真折騰,那種使不上力的無力感,又有幾人會主動伸手去攙扶他們一把,萬一讓老人家不慎而跌倒,那可不是鬧著玩的,沒有親睹還真不敢想像! 乘客高分貝的談笑風生,也是公車上的一絕,每日透過他們的金口播報地方新聞,東家長、西家短,聽說之聲不絕於耳,究竟哪些是真?哪些是假?有些沒求證過的地方要聞,傳言甚囂,萬一傷到那些無辜的人,那可真是要人命。一旦讓當事人聽到,不知做何感想?寄語那些喜歡播報馬路消息的地方新聞播報者,必須留點口德,千萬別造口業。 說啊說、談啊談,祭祀神明保平安,哪家顯赫最威嚴?或是卜卦找三姑,卜卜子女的前途、問問往生者在何處?亦有好康逗相報的「踅踅唸」,去了之後獎品抱回家,但是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一旦定力不夠的則被耍得團團轉,花錢買了一堆垃圾食物和偽藥,吃了傷身又傷心。更有一些大嘴巴,喜歡說些不上道的八卦,誰家的女兒未婚懷孕,誰家的媳婦與公公亂倫,誰家的老公到大陸找女人,誰家老婆紅杏出牆倒貼小白臉,不管傳聞是真是假,或是真真假假、假假真真,透過人與人之間的傳播、透過心口不一的口業,很快地傳遍整個島嶼。 即使是不負責任的謊言,說多了、傳遠了,亦如真實故事一般,而處在虛偽的社會,的確是八卦有人聽、正事少人理,而今天你講人、明天人講你,不斷地循環,這樣的因果,可別怨天和怪地。而不管是時事要聞或是地方新聞與小道消息,倘若多一些正面思考,互相尊重、相互包容、彼此鼓勵,社會勢必更祥和、更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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巷弄的美
返台讀了一本雜誌,其中推薦介紹台北青田街、溫州街、富錦街等幾處優雅恬靜的巷道。其中青田街、溫州街我較熟稔,昔日就常在這些有著日式瓦房的巷道穿梭走動,富錦街我不熟,在松山機場附近,未曾深入逛過。 那日,我從敦化北路這頭進入富錦街,沒多久,路旁突然見到一畝畝的菜園長著蔥綠的青菜,白色粉蝶翩躚飛舞其間,讓我一時看傻了眼。這可是台北精華區段寸土寸金,那來這般田園風光,心中暗自納悶。待我走進那片菜園,遇見一對年長夫婦在澆水,詢問之下,原來這是一處閒置的軍方用地,社區與軍方商借,暫時用來當作居民休閒農場。聽說每次田地分配抽籤,成了社區熱門的頭等大事。我優閒地漫步在富錦街及其輻射出的靜謐巷弄裡,欣賞店家櫥窗及沿途景觀,一直跨過光復北路,走到新中街。 依我看,一個巷弄要美、能迷人,行走其間怡然自得,賞心悅目。首先,要有綠樹,觀之青田街、溫州街的日式平房住宅戶戶有庭院,院子裡的植樹少則數十年多則上百年,巷道綠意盎然,經常兩旁庭院的高大樹木枝杈樹葉交纏於巷子上空,形成林蔭蔽天的景緻。巷口或轉角常有樹幹壯碩枝繁葉茂的老樹昂然挺立,成了巷弄美麗風景。富錦街雖然老樹不是挺多,不過處處可見高挑的白千層。其次,是整潔,目前亂丟紙屑垃圾的人已少了,遛狗的人也能即時清理,汽機車也遵守停放停車格內。雖然有些巷道狹窄侷促,不過,總讓行人有了自在的行走空間。再來,有一兩家咖啡店及典雅餐廳,可供吃喝歇息。若再有洗滌心靈的書店及思古幽情的骨董店或是可尋寶的跳蚤店家,那便是上等的巷弄了,這幾處巷道或多或少具備了這樣的條件。 當然,台北還有其他不同型態美的巷道,譬如熱鬧的永康街,這裡有書店、咖啡屋、茶館、瓷器店,幾家享盛名的餐館。不過大體上,這裡是屬於觀光客的,你可能不想花太多時間排隊等一盤色感誘人的芒果剉冰,或是一杯彈牙且口感綿密的珍珠奶茶,或是為了吃籠包子,跟一大夥人持著號碼牌在騎樓下苦苦等候。這裡常見香港、南韓、日本遊客,像這樣人潮洶湧的巷弄,逛起來心情昂揚亢奮,想血拚 (shopping) 的意念從沒停過。 再如迪化街及附近的街頭巷尾是另一種美,街巷經過時光的淘洗沉澱又是一種風情;可觀賞老建築物繁複華麗的山牆、美麗的牆面浮雕,雅致的窗櫺 ………。附近也有家偶戲博物館。近來,街坊多了不少咖啡店,幾家店面釋出成為藝文展覽空間。史蹟及民俗是這裡的特色及主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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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塔巨人如是說
忙完幾個企畫案之後,我回頭面對燈塔書寫,開始延伸詩、畫創作,並準備進行「燈塔家族」訪談。它們都在我的「燈塔六部曲」規畫中,除了台灣本島,我還得走向金門、馬祖、澎湖、蘭嶼、綠島,才能完成這計畫。因為忙碌,我有時會過勞而陷入深度疲憊,為了化解緊繃的神經,我常在夜裡走向游泳池,浸泡在攝氏四十三度的精力湯和美人湯中,腦海一樣轉動著待解決的難題。那水溫我浸泡五分鐘就得站起來散熱,再蹲坐下去五分鐘,如此循環數次,心頭的難題便蒸發掉了。 我想起曾經畫過的一本燈塔繪本,書中的小男孩抓著一枚氣球旋轉著,他在找尋一首發光的詩。風呼呼吹,白浪翻湧,小男孩不知道發光的詩在哪裡,燈塔的光暈旋轉著,如歌的旋律隨著海潮一波波湧動。我畫著畫著,感覺一切都在往上飛升,小男孩不知道發光的詩在哪裡,我也不知道,因為追尋有風在推動,所以海堤上的奔跑不會疲倦,純真童心與詩等高,我心裡一直住著一個小孩,他的眼睛裡有一首詩,我畫繪本的時候看見了,記憶一直保存,它將衍生一本詩集,我也不知道它想飛向那一座島嶼,向那一座燈塔致敬。 高樓林立的島,生活充滿緊張氣味,各種新聞散播,撩撥浮動的人心,讓都會氣氛更顯得浮躁。走向燈塔,讓我的身心、思考更加清明。我們生活的島,外面有遼闊的海洋,再大的壓力與疲憊都可以交給海浪捲走。記得在離島的燈塔,充沛的陽光與親切的泥土味,讓人自然湧現創作意念,我在美好的情境裡,很想和一首詩一起飛走,但手邊的事正忙,不容我和一首詩飛向小宇宙。後來在忙碌的空隙,我把寫詩的慾望轉化成一幅拼貼畫,讓燈塔在夜裡放射光芒,而我跟著那光流動。後來每當感覺窒悶時,我都會暫離都市叢林,選擇一座燈塔去進行採訪,也走向燈塔附近的村莊,隨興閒逛並做訪談。我發現接近海洋的生活十分鮮活,而有一座燈塔可以仰望的村民,對人生的看法偏向積極樂觀,因為夜裡凝望一道不滅的閃光,思緒飄向外面的世界,對「海海人生」也就更能坦然面對了。仰頭,望向雲深不知處,低頭,面對土地思考,世界遼闊又實在,往上攀升的生命情境,需要學習更好的釋放技巧,前路才會越走越輕鬆,四野風光明媚。 一邊進行燈塔主題創作,一邊忙著寫新企劃,它們都是勞心勞神的事,企劃有時間壓力,燈塔創作得對接出版事宜。而創作的心嚮往飛翔,不耐繁瑣事務,幸好多元創作讓人思緒靈動,可以飛掠雲霧的天空,再連結一首詩陪伴自己。我又想起曾經畫過的一本燈塔繪本,書中的燈塔巨人,望著正在尋找一首發光的詩的小男孩,他默默轉動他的眼睛,望向遼闊的大海,天上的北極星與地上的石頭也都不說話。跟著燈塔巨人的眼睛望出去,這世界沒有加減乘除,海面上的浪花與陽光,不分愚昧與聰明,月圓月缺,天地間總有希望寄藏。草枯了,明年還綠,花謝了,明年還會盛開。跟著燈塔巨人的眼睛望出去,日月是一盞不滅的燈,給山帶來崇高、給雲帶來變化、給果實帶來熟成、給蝴蝶帶來美麗,而燈塔巨人每一道閃光都是平安祝福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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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氣話浯島怒潮思神州
5月6日,風和日麗,我到金水國小入學,徜徉水頭厝風情,遙想出洋客故事。 「有水頭富,無水頭厝」,俚語點出風情萬種的水頭,造型多元的洋樓古厝即其多情之處,金水國小與得月樓、僑鄉館為三大代表,並可概略瞭解先民落番背景全貌。 金水國小為僑資挹注創建的學校,展現出家鄉自早即對教育非常重視,華僑出錢出力,協助家鄉搭橋舖路,時有所聞。在那「十出,六亡,三在,一回頭」的落番年代,金水國小回字型建築,正也寫下異鄉金僑「衣錦還鄉,回饋鄉里」的自我期許,而一群群活潑學童與朗朗讀書聲,相繼將那精神延續至今。 旅居紐西蘭的遊子,「家鄉的祖厝草在住」是幼年起對故鄉水頭的印象。2003年初春,耳順之年的遊子首度返回金門,回到水頭村4號阿爸住的祖厝,當嬸嬸拿著鑰匙打開大門時,看到祖厝就如同媽媽講的模樣,祇有草在住,也觸動他寫下〈家鄉的祖厝草在住〉等詩作,返金之刻,他分享阿爸曾說,阿嬤早逝,阿公挑著竹籃四處賣菜,前籃即放著襁褓中的阿爸,後籃才放著待售的青菜,後來,阿爸與阿母結婚後,一起到印尼工作。 每次到水頭,我都會想到遊子,如今4號古厝經國家公園整理,煥然一新,並委由專人經營民宿,而一棟棟典雅建築與精美洋樓,相繼寫下變動年代出洋客的故事;金水國小後來相繼成為怒潮學校與正氣中華報的所在,也讓這所歷史建築增添更豐富的元素,古寧頭戰役後,十二兵團進駐金門,水頭一度成為軍事核心位置,怒潮學校與正氣中華報也在金門投下小小漣漪,前者後遷北台灣新埔,但部份學員留住金門,也在公教界貢獻不少心力,後者為則係金門日報前身,如今更是海內外金門鄉親的精神糧食。 國中時,首度到水頭,即到老同學黃發達水頭40號的家,古樸別緻的四合院,描繪著浯島家園的農村生活;而村裡的多少年輕人,踏著前人足跡出外發展,或投考軍校、或升學就業,發達兄等即投入海軍陣營,至今則偶有連絡;今年初春,當年投考中正理工學院,如今也告別軍旅的陳火炎返金,相約在水頭茶敘,再度走過發達兄的家,方驚覺原來我們早已走過四十餘個春秋。 拜訪水頭,常去黃國田學長家坐坐,拜會他老家一對兄弟,熱心服務鄉里的里長伯黃大哥,以及目前退休,偶而撰寫聚落傳奇的黃國龍老師。水頭的故事,始終精彩,由黃啟政老先生的講古、到黃國龍老師的說今,以及黃靜柯老師的水頭社區傳奇,這個聚落的身世相繼精彩呈現在世人眼前。 拜會水頭,再度回顧二十餘年前,應黃里長要求,派遣弟兄協助清理酉堂前日月池的布袋蓮,往事如煙,而古厝依然典雅,洋樓依然亮麗,傳說依然是傳說,老同學的金門情誼也成為彌足珍貴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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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權
最近發生一件駭人聽聞的女童割喉案,引起社會一片譁然,也重啟社會對人權的闡釋及廢死的爭議,因當嫌犯龔重安犯殺人重罪時,卻反過頭來高舉人權旗幟要求隱私權,而台北看守所仍依他的要求,不便透露他在所裡的一些細節。台北看守所解釋說:「所有的收容人,我們都會做資料開放查詢的意願調查,調查表有兩欄,他勾選了不同意這一欄,所以他在所裡的生活情況,我們沒有辦法對外提供。」由此可以看出我們所講的人權是有些偏頗且違反原意的。殊不知「人權」包括有生命權、自由權、財產權、尊嚴權、獲助權、公正權、受教權等(維基百科),其中生命權是最基本、最重要的人權,如果無法充分保障人的生命權,談其他權利都是空中樓閣。無端剝奪他人生命,或者肆意對他人施加恐嚇、虐待和折磨,就是用一種非人權的待人方式。生命權是一個人之所以被當作人所必須享有的權利,龔嫌的行為已不是人應該有的作為,而北所還遵照辦理,顯然已扭曲人權的說法。社會大眾不禁質疑,龔嫌真的那麼懂人權嗎?那被他殺害的女童的人權呢?更有人認為這種人根本不配談人權,因他用一種非人權的方式對待別人。公正人士也發聲,一條無辜生命就此結束,殺人犯會如此猖狂,都是錯誤的人權闡釋給了犯罪者最好的保護傘,而且常在憤怒時才記得這些慘痛的教訓,過不久就被我們的社會所遺忘,甚至用斷章取義的歪論所取代,因而使得悲劇不斷地發生。這時,廢死爭議又浮上檯面,這些主張廢死的團體或人士可曾想到,人權只是一個抽象的框架,一種曖昧不明的理論模式,不同的時期,不同的階級,不同的文明,不同地域的人,描繪出了千變萬化的「人權」,因此應重新思索,現在台灣所需要的人權是什麼? 法國人權專家馬裏旦主張:「人權的哲學基礎是自然法,根據自然法的倫理學說,是支配人類行為的道德規範,它源於人類的自然本性或和諧的宇宙真理;而依照自然法的法學理論,法律準則的權威,至少針對那些準則所具道德優勢的思量所形成。」在中國古代社會裡,不是也有「殺人則死」的鐵律明訓嗎?我們要問,如果要廢死刑,是否已經有完善的配套措施?廢死刑,只會造成更多的悲劇發生,那些犯案後的嘴臉和言語,與層出不窮的歪理,形成社會犯罪的溫床。而人權在此時似乎成了犯罪者的避風港! 人權的更高法律規則,意謂只有當公平、道德和公正原則獲得滿足後,法律才能允許執行。《世界人權宣言》是國際社會最先為人權作出的世界性宣言,對於指導和促進全人類的人權發揮了極其重要的作用,其中所提出的人生而自由及在尊嚴和權利上的平等均應給予尊重,而《公民權利和政治權利國際公約》也只應用在具有高度民主自由國家水準的人民,很遺憾的,我們目前的社會似乎還有些差距,這些都是值得我們思索的問題!不應該一直模糊下去,而讓那些無辜且無法享受人權的人含冤莫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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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朋友碗青
中國茶,有深厚的文化底蘊。品茗,則須以禮規範各個細節,從選茶開始,茶葉、茶水、火侯、茶具、到品茶的環境氛圍、乃至飲者涵養、情緒等等,都要十分講究,方能揉合成一種獨特的意境之美。中國瓷,更是品藝超絕、名揚國際,外國人甚至以「China」作為瓷器的代名詞。特別是青花瓷,最受宮廷貴族們青睞。中國清代青花瓷器曾在2001年法國一場公開拍賣會,創下成交額二千二百四十萬馬克的空前紀錄,這批拍賣物件正是道光二年(1822年1月)南海沉船泰興號,於1999年5月被英國人邁克‧哈徹打撈出水的德化窯青花。 青花瓷的主要釉料是碗青,也稱青料或鈷料,是一種含有氧化鈷、二氧化錳及其他氧化物的複合礦石,高溫燒製瓷器,那青花的藍,主要就是鈷起的作用。 碗青是十分珍貴釉料,金門這一方寶地竟有著豐富又優質的碗青礦藏。《金門縣志》記載:「碗青:生金門地中,平林、後湖等鄉多有之,居民穴地採取,用以染畫瓷器。大如碗,小如彈,佳者百斤值銀數十兩,下者數兩……。」真可謂碗青賽黃金喲! 金門碗青的開採可遠溯及中國明朝,至今已經有將近四百年的歷史了,中國明清時代的三大官窯之中,以燒製青花瓷器著名的江西景德鎮與福建德化窯,即大量採用金門所產的碗青,足見碗青在當時曾經有過一段多麼風光的歷史。 我不懂為甚麼金門碗青的品質特別優秀,連官窯都非得找上金門碗青,以燒製出最優質的御用青花瓷器?為此,我向一位金門籍的地質學家請教,感謝他熱情並專業地為我解說:五十萬年前,中國的九龍江上游蘊含著鈷、鐵、錳、鎳……等豐富礦藏,隨風化雨蝕順流而下,自西北往東南入海,流經當時還在海底下,現在名為金門的地區,因流速減緩,礦物隨著石英砂、高嶺土沉積下來,碗青,便在這孔隙大並富含清淨水質的石英砂層與粘性高、隔水性強的高嶺土夾層當中,緩緩孕育生成。一萬年前,金門島浮出海面,這條隱藏在地底的古河道,默默陪伴著全世界最優質的碗青,譜寫出她們數百年來鮮艷而動人的生命故事。 1940年代,中國對日八年抗戰期間,日軍一佔領金門,隨即派遣地質學家探勘地下礦床,偵察到碗青,這種西方地質學家從未發現過的珍貴礦石,日本地質學家便將之命名為「無須土」,碗青也因此又多了一個新的名字。傳說中,碗青是很有靈性的寶礦,當日本人即將對無須土大肆開挖的消息傳出來的那一晚,碗青家族一致決意不被外來民族俘擄,便相約拚死往更深、更深的地裡頭鑽,更誇張的說,全金門島的碗青就在那一夜之間全數消聲匿跡,讓日本人挖不到他們所覬覦的珍貴礦產。呵!我個人非常喜歡這個傳說,它讓我感覺到碗青不但靈秀,更充滿高度的民族意識呢! 今晚,為表達對碗青的愛慕與敬意,我以一隻歐陸中國風的青花瓷茶盞,沏上一杯清香的花茶,凝視著杯身描繪這一對交叉的西洋劍圖騰,悠悠然泛著碗青飽滿溫潤的藍光,清麗而不媚俗,我靜靜欣賞她內斂的丰采,心中揣想著,碗青曾經何等尊貴地在歐洲宮廷裡,綻放雍容大器的璀璨風華。我輕啜花茶的同時,為碗青獻上深情一吻,揚起臉,吐納芬芳,深深以她為榮。 這是一個奇特又美好的夜晚。我與碗青,就好像雷馬克某一部小說裡的男女主角一樣,各自以自己國度的語言交談,那原是彼此完全陌生的語言啊!然而,我們卻也互相都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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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應該「農地農用」嗎﹖
最近「農地農用」政策在臺灣吵得沸沸揚揚,農委會原定6月要公布新版「農業用地興建農舍辦法」,限制只有農民資格者才能興建農舍,以確立農地農用政策,想不到政策突然喊卡,連日來遭致農業團體的批評。在臺灣,農地是否農用,攸關糧食安全,乃國家戰略問題,無人敢於輕忽,筆者相信臺灣的農地農用政策,最後一定會獲得確立,只是時間早晚而已。 問題是臺灣的農地農用政策能硬套在金門身上嗎?細究可發現大有疑問。我們知道,臺灣一直是一個農業發展得天獨厚的地方,不僅氣候溫和、雨量充沛、土地肥沃,灌溉系統還相當完善,部份地區的稻米收穫,每年竟可高達三次,稱羨全球。明清以來,唐山過臺灣的移民潮,主要就是被臺灣優越的農耕條件所吸引,所謂的「臺灣錢,淹腳目」,更是紮根在此高度農耕文明的基礎之上。 相對於臺灣是移民社會,金門則是外出移民的「僑鄉」,前清以來,金門子弟的「落番」,幾乎是每個家庭的共同牽掛,「6亡3在1回頭」說明了落番的艱辛血淚,金門子弟為何需要落番?主要是因為金門的農耕條件太惡劣了,不僅雨量不足、灌溉系統欠缺,土地還非常貧瘠,筆者高中時曾參訪金門農試所,當時農試所接待官員指出,金門三分之二農地是屬不適耕作的劣等土,至今印象深刻,也就說金門的土地無法養活太多人,金門多餘的勞動力外出謀生,一方面固然為了開創自己前程,另一方面也可減少地區糧食的消耗,這便是落番之背景。假如這個國家一直停留在農業社會的話,金門人大概只能苦哈哈的過著窮日子。 然而戰地政務的解除與小三通的上路,開啟了金門的發展之窗,使得金門得以擺脫土地貧瘠的魔咒,而大步向工商社會邁進,在此過程中,需要大量使用土地,原不利農耕的土地,因其優越的區位價值,完全豬羊變色,此時金門的農地是否應執著於農用?實值商榷,因為金門本地所需的各項農作物,包括高粱與稻米,完全可以外購而得,事實上也早已如此,至於蔬菜,則可使用水耕,就實際面說,金門是可以不需要農地的,自然也就不存在農用的問題。 而界定某一土地是否為農地,這牽涉土地的使用區分和地目變更,這都屬地方政府權責,我們寄望有關部門在審酌金門的土地政策時,能因應此一時代變遷,大幅放寬金門不必要的農地管制,方可做到地盡其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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磨墨人人磨墨墨磨人
身老筆墨四十有奇,寫書法、畫水墨,書畫同源,用筆用墨,消磨了大半的人生,黑手作生涯。如蘇東坡所說:「非人磨墨,實是墨磨人」,被墨折磨了無數的青春歲月,老是「書被催成墨未濃」。磨墨人磨黑了墨,卻磨白了鬚鬢。 沒有書僮可使喚磨墨升斗,自我躬親操磨,可是費時費力,等費勁磨好一盤,早已癱疲在一邊,書畫興致全失。況且,磨一大盤還不夠寫榜書一畫,所幸現在有現成的墨汁可用,非常方便。但是多年來我畫畫,自己還堅持用硯台磨墨,一磨就滿室芳香,松香、麝香提神醒腦,彩墨揮灑活色生香。用墨量與日俱增,所以就在無意中,漸漸改用了墨汁。臺灣雖早已有人發明電動磨墨機,還是沒有使用墨汁的便利,何況墨汁的書畫效果,比美古墨之特點,就是墨蹟光亮,濃淡五彩滋麗,香味濃郁,易乾不燥,耐水不退色。 北京「一得閣」以生產墨汁而聞名,距今已有100多年的歷史。清同治間,湖南湘鄉謝崧岱進京趕考,不幸落第,深感研墨太費時間,耽誤答卷。他想賣墨汁,讓人直接用於書寫,既省時又省力,就磨墨裝瓶,以墨汁兜售學子。尤其在三年一科大比天下,門庭若市,他發明的墨汁,「一藝足供天下用」、「得法多自古人書」,有此一得,而創「一得閣」墨汁,大家引為便利,而作成「黑磨坊」的專業經營。 他經過多次試驗,選用油煙,再加上其他輔料,直接製成墨汁,一經上市,便受到文人墨客的歡迎。同治四年(1865),謝崧岱在北京琉璃廠,開創了中國第一家,生產墨汁的店鋪「一得閣」,並親手書寫牌匾。謝氏身後無子,店鋪傳給學徒,經營規模聲譽日臻,不斷擴展至幾個大城。直到現在「一得閣」墨汁,是採用四川高色素炭黑、骨膠、冰片、麝香、苯酚為原材料,運用傳統工藝精細加工而成。四川高色素炭黑,色深光亮;骨膠具有托浮力,使墨著紙而不湮;冰片、麝香 均為香料,清香四溢;苯酚是防腐劑,使墨汁長期貯存不腐不臭,一年四季都可使用。 墨汁鼻祖一得閣創始人,謝崧岱所研製《雲頭豔墨汁》,任意揮毫,落紙如雲煙。是頂層之煙(即炭黑),最輕最細,含紫玉之光,烏黑而有神韻,如彩雲般豔逸,由此而得名「雲頭豔」。北京「一得閣」墨汁濃稠,須加水調和,是書畫兩用,上好的墨(好墨汁泛紫光,劣墨汁泛綠光),近年是我書桌上,不可或缺的文房重寶。磨墨人,現在成了可以盡興潑墨操盤的黑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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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樣的節日
從氣象播報顯示中度颱風將來襲,但早已與二女兒約定、待她學校加冠時赴台與其會合,無論天候如何,話說出去了就要遵守諾言,除非飛機停飛。 每次出遠門,基於生活方式的不同,以及深恐打擾親友的作息,經常是等盤纏足夠再上飛機,然後下榻旅館,放鬆心情地體驗一下與家裡全然不一樣的環境,另一方面舒展一下勞累的筋骨。 飛機天上飛,倘佯在藍天白雲間,心想再過不久就要與女兒會面,嘴角情不自禁地揚起一絲欣慰的笑容。這孩子,從小就懂事,凡事不必我操心,而在四個孩子之中,我唯一對不住的就是她。 想當年,大女兒出生後不久,接著又懷了二女兒,在傳宗接代的壓力下,從一懷胎,便對腹中胎兒的性別冀望很深,期待這一胎能生個男嬰。可是當超音波掃描為女嬰時,驟然間如晴天霹靂,對自己肚子不爭氣感到懊悔,當她出世後,在嬰兒室待了六天,我頭痛欲裂又重感冒,沒有去看她,而又因為她未出生前,四處求神問卜,明明說是男兒身呀,此刻怎麼不從人願?難道是註生娘娘調換? 第六天辦理出院,從護士手中接過二女兒時,只見一對水汪汪的大眼睛無辜的望著我,頓時淚眼婆娑,孩子沒有選擇母親的權利,而我卻是一個不敢面對現實的失敗母親,因此,對她始終有一份愧疚感。 長大後的二女兒,無論課業與在校的人際關係,不需我煩惱和擔憂,從幼稚園到國中,成績始終名列前茅。而自小,她就立下目標,未來人生第一志願想當一名藥劑師,第二志願則為護理師,然而當國三階段欲填寫志願時,則發覺沒有藥專,於是她退而求其次走上護理之路,並順利地進入馬偕護專就讀,成了她大姐的學妹。 在某次家庭訪問時,她的國文老師建議說,她的語文能力強,應該讓她讀高中、然後再上大學,將來成為國文老師不無可能。當我將此話轉述給二女兒聽時,她斬釘截鐵地說不作任何改變,堅持自己的人生規劃,希望五年的護理教育,能習一技之長,將來提早入社會,服務人群;而身為她的母親,惟有尊重她的人生規劃。 二女兒不僅申請到數項獎學金,甚而學校更給了她工讀的機會,身為父母的我們,並沒花什麼錢在她身上。這個曾經因性別而令我厭惡的女娃,想不到竟這般乖巧懂事,常常,我在她面前懺悔,她則是語帶輕柔的說:「媽媽,我不怪妳,這是傳統觀念造成妳的壓力,不要想太多,我會孝順妳的。」 母親節,我在台灣過,眼睛盯著電視新聞,看颱風動向,就要轉為強颱,擔憂回不了金門,大女兒要上班,又擔心遠在金門的孩子和他爹,三餐怎麼辦?突然蛋糕在眼前,兩個女兒同聲:「母親節快樂!」 這兩個孩子究竟什麼時候出門買蛋糕,我居然沒察覺。撥了電話回金門,我問孩子的爹有沒有什麼話要對我說,他先是一愣,而後回答:「妳吃飽了沒?」男人呀,婚前婚後,真是差很大! 回想在每年數個重要的節日裡,無論雙親與公婆,我總會奉上一份薄禮,以表敬意;而今年的母親節,母親與婆婆均已不在人間,內心的感覺就是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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閩王祠的誌文
今年五月,金大建築系承辦文化部之古蹟管理維謢的教育訓練,每周周末都有相關課程,我報名前往學習,月底學員分三組到城區各古蹟及歷史建築進行實地勘察,我分到第一組,本組負責勘察總兵署、閩王祠、將軍第,蒙曾教授及林老師抬愛,囑我在本組介紹閩王祠。 事後回想:當日介紹太簡,所講並不周全,閩王祠究竟何時興建?由誰主事?至今上百年來,閩王祠有何大事,我當時只作選擇性簡述,因時間有限,仍須趕赴他處勘察,匆忙中請與會學者自行參閱祠內多篇碑誌,請有心人自行將誌文攝影攜回研讀。近日,友人說其中有篇誌文無斷句,囑我標點以便閱讀。玆將〈金門開閩王祠創建及重修誌〉一文加以句讀,附寫於此: 「溯自唐末始祖審潮公、審邽公、審知公兄弟三人,自河南固始,統兵來閩,安定海疆,審潮公被封為福建威武節度使,審邽公受委為泉州刺史,審知公嗣由觀察副使晉封為閩王,勤政愛民,百姓感德,共傳三王七主,閩人奉之如神明。宋、明而後,子孫繁衍,陸續由閩南遷來金門,分布二十八村落,聚族於山后、呂厝、東沙、后盤等地,定居於斯,已三百餘年。每逢二月十二日,始祖開閩王聖誕,闔族老少咸相聚集,循例舉行祭祖,俎豆千秋,以示慎終追遠。 雖山后、東沙、后盤等地宗祠早已興建,而開閩王總祠猶付缺如,至感不便。族長廷恭公暨吾族耆賢,乃倡議興建,並親赴星洲各地廣募基金,幸賴星洲及日本宗僑悉力贊助,遂擇吉地於縣城破土奠基,由廷植公策劃監工,終始其事,歷時兩年有餘始告竣工。落成之日,適值民國肇造,益增吾祠之光輝,美輪美奐,冠於全邑。 詎六十年後,年久失修,風摧蟻蛀,破壞不堪,秉垣繼承父志,爰集在金宗親倡議重修,闔族熱烈響應。遂於民國六十一年二月十二日組織修建委員會,公推秉垣為主任委員、天義為總幹事、金鎗負勸募、媽掌策劃、維鵬監工、清池協助。其經費除由各村募收丁款,並承新加坡濟堂、尚志、秀南、永堯、水添、江秋、朝成、永福,暨印尼仁忠、孫乾諸宗親紛紛撥款相助,便即動工修建,於是傾者扶之,缺者補之,崩塌者翻修之,汙毀者粉刷之。閱半載而工竣,祠宇重光,斐然壯觀,斯乃祖德之所昭,亦裔孫所應盡之厥職也。行見太原世澤永垂久遠,開閩第一萬壽無彊矣,是為誌。」 這篇誌文留名的人,除了前述的秉垣、天義、金鎗、媽掌、清池外,列名參與的修建委員還有炳湖、清泉、世柱、丁全、豪傑、福秋、維田、天九、裕遠、永堂、任璽、致祥、振東、成坵、永泮、水錦、文廣、德木、宇青、禎祥、西東、炳川等人。 看到這篇誌文,令人感觸良多,如今誌中委員甚多已返道山,但幸好還有宗老勇健,殷殷教誨後輩及領導宗親會繼續前進。與此鄰近同為大理石鐫刻的碑誌,尚有曾任中山大學的王秀南教授撰寫之〈開閩王昆仲開閩事蹟〉及〈金門開閩王祠重修捐款芳名勒石紀念〉(此篇有註明時間是中華民國六十六年十二月),前二碑石皆由台灣的南美石材公司王振富刻獻,後一碑石由王德木刻獻。 另外,因閩王祠日後又有修建及辦理奠安、世界王氏宗親聯誼等活動,有多篇碑誌述其事,例如六十七年任宗親會理事長的添富所撰〈金門開閩王祠重修暨奠安誌〉、與〈奠安籌備會編組芳名錄〉、八十八年水彰任理事長時,建成整理撰寫的〈金門王氏宗親整修開閩王祖祠暨整建護龍各村里捐款人芳名及金額徵信錄〉、炳川任理事長總幹事建成寫的〈二○一三世界王氏宗親聯誼懇親大會記〉,這些碑文都有斷句標點,不難理解,都是了解閩王祠及金門王氏宗親會的重要文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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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有歷史眼光﹐誰就是金門歷史的巨人
近日有趟紹興之行,發現他們對地區人文素材之運用,實令人歎為觀止。魯迅旋風從古城賣到市郊,小說裡的情節具形化了,遊客一路追隨魯迅的足跡,說故事聽故事,吃著茴香豆,一起發出「橫眉冷對千夫指,俯首甘為孺子牛」的喟嘆。 王羲之的蘭亭曲水流觴、陸游與唐婉的愛情故事,全都賦予了生命;甚至拉到神話時期,與大禹也接上了關係。至於紹興原是吳越春秋越國之地,勾踐復仇之鄉,許多演繹出來的神話故事自是不在話下。傳說當年勾踐振旅北伐,老百姓以壺酒犒師,所以在柯岩風景區的廣場,便形塑了公共造型藝術,一個是勾踐「投醪勞師」,把黃酒傾倒入河中,軍士臨河汲飲水酒,以勵士氣,以壯軍聲;旁邊再鐫刻「壺酒興邦」四字,整個歷史故事就鮮活起來了。 金門發展觀光亦是千年一遇。因為金門的歷史背景資料豐富,只要能夠好好發揮,就有取之不盡的資源,端視我們站在甚麼高度?採取甚麼視野?付諸甚麼行動? 金門有兩個鄉村發展觀光可以著墨,其一是古寧頭,其二是金門城。這兩個村庄都有它的歷史性與影響性,材料現成儘有,只是要怎麼挖掘出來,怎麼營造呈現而已。 1949年古寧頭之戰,只打了短短三天兩夜、56個小時,卻影響台海兩岸分裂分治至今66寒暑,因此,有人說古寧頭是現代赤壁。 古寧頭以前是陸客觀光的禁地,自從年初開放落地簽以後,古寧頭線變成陸客自由行的最愛,不僅觀光公車搭乘人數暴增,景點更擠滿了人潮。因此,如何掌握歷史機遇,營造古寧頭的觀光內涵,已成為當務之急。 古寧頭的熱門景點有林厝和平紀念園區、古寧頭戰史館、北山播音牆、慈湖三角堡等,這些景點雖然不錯,但不是缺少內容就是缺少故事,不免流於空疏,美中不足。發展觀光首先要能講故事,今天不僅要能鋪陳古寧頭大戰的歷史故事,更可以將歷史的縱深拉至明末鄭成功時代,例如鄭成功和清朝甲板船曾在古寧頭外海烏沙頭有一場極關鍵性的仗,其歷史意義不亞於古寧頭大戰。政府部門可以結合文史工作者來做。 發展古寧頭觀光要植入文化要素、歷史意象,不只文字,還要有圖騰,具體標舉戰爭的歷史意義。兩岸如能在古寧頭安魂、建碑、立廟,建立一個戰爭與和平博物館,凸顯兩岸從戰爭到和平的歷史意義,誰有這個歷史眼光,誰就是金門歷史的巨人。 其次,共軍兵敗北山紅土斷崖,國軍在北海岸火燒戰船,這有如三國時代曹孟德兵敗赤壁,遭火燒戰船一樣,歷史的背景與影響相似,然而蘇東坡的一篇赤壁賦千古傳頌,古寧頭紅土斷崖如能形成賦牆詩壁與雕塑,就可以今古輝映,與歷史永流傳。 再說歷史名區金門城,洪武20年(西元1378年)江夏侯周德興首築守禦千戶所於金門城,這裡面有寓言有風水有傳說,而以五馬拖車的傳奇故事最為雋永,但一直缺少演繹與傳揚,以至於湮沒不彰,實在可惜。 金門城應發揮它的歷史特性,作整體的規劃與開發,金門城人晚近一直希望恢復城牆舊制,這是一個可以考慮的方向。城牆蓋成之後,可在廣場塑造宏偉而具象的五馬拖車公共造形藝術,配合北門明遺老街的整修與活化,成為金門城的歷史圖騰;其次金門城是金酒的發源地,是金門人幸福的泉源,應該導入觀光的元素,成為行銷金門與金酒的張本。 胡璉將軍在反共抗俄的大時代,創立了金門酒廠,意象多麼凸出鮮明,民眾至今仍受其惠。金門人雖然感恩戴德,但一直無法營造其歷史意義,讓胡璉活在寂寞的歷史裡,讓金門城失去了它的歷史地位與文化風華。 如果我們要讓觀光客深切體認,沒有到過古寧頭,沒有飲過金門高粱,就等於沒到過金門,浙江紹興的作法或許可資借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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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岸媽祖文化交流的當代意義
媽祖崇拜在台灣民間信徒甚廣,是區域性的重要信仰之一。我之所以和媽祖信仰結緣,並一頭栽進媽祖文化研究行列,要從負笈福州攻讀博士說起。 當年在軍校學的是社會工作專業;碩士班修的是社會科學,偏重國際政治和美、中、台關係。2008年,得兩岸關係和緩之賜,參加大陸對海外聯合招生,赴福建師範大學文學院博士班就讀,師從陳慶元教授,以中國古代詩文為研究方向。由於跨領域學習,充滿著新鮮感,在學校指定的讀本之外,又購買了中國古代文學相關的書籍來閱讀;同時,經常跑中央圖書館,台灣師大和福建師大圖書館,以及政治大學的社會科學資料中心,索閱相關書刊及學位論文,抄錄、影印所要資料,並分類建檔備用。 雖然自認看了些中國古代文學的工具書,也瀏覽了大量的學術〈位〉論文,但是,開始博士論文選題時還是抓不著頭緒,無所適從;鑒於台灣民間信仰盛行,寺廟林立,幾經探索,決定從寺廟籤詩研究著手。隨後在「福建論壇」和「福建師範大學博士生論壇」,發表台灣媽祖信仰文化為主的數篇學術論文;此外,分別前往台中教育大學、建國大學參加以媽祖文化為論題的學術研討會,與兩岸學者一同探討媽祖文化之要義。 2012年5月,論文「台灣地區媽祖廟籤詩探賾---以淡水河流域為中心」通過答辯,6月獲頒文學博士學位。此後即致力於中國民間文學研究及寫作;並在恩師推薦之下,以台灣媽祖文化研究學者身分,參加莆田學院舉辦的媽祖信仰文化學術研討會。 福建莆田是媽祖的故鄉,湄洲島是媽祖祖廟所在,台灣信眾去湄洲媽祖祖廟謁祖進香者,絡繹於途,媽祖信仰因此受到大陸政府和民間的重視,莆田一躍成為內地媽祖文化研究重鎮,以媽祖文化研究為主的社團組織紛紛成立,每年總有一至二場大型的媽祖文化學術研討會。 2012年6月14-17日,配合「海峽論壇」系列活動,莆田學院辦理「第八屆湄洲媽祖學術研討會」,會議主題是「傳承發展媽祖信俗,增強兩岸本源認同」。我受邀前往發表論文,15日上午七時,由莆田市搭輪船至湄洲島參訪,登岸後,見碼頭至出口沿途的兩旁佈滿了標語,我逐條拍照、抄錄,共十二則,分別是「聖慈皎皎煥湄洲,母德洋洋彌海甸。」、「萬里慈航永渡,千秋香火長存。」、「女中復見皇媧聖,海內重修神禹功。」、「德布乾坤溥萬里,名昭日月亮千秋。」、「湄洲有幸誕天后,洲水無虞濟世人。」、「傳播媽祖文化,弘揚媽祖精神。」、「進心香虔誠無限,圓夙願福氣長存。」、「湄洲媽祖根華夏,環宇炎黃本一家。」、「源溯湄洲同一脈,靈分嘉邑祀千秋。」、「媽祖慈雲敷兩岸,海神宏願繫三通。」、「媽祖和平馨九域,女神文化潤千秋。」、「兩岸人聯媽祖脈,一爐香裊血緣情。」 這些標語點出了媽祖信仰的淵源,也凸顯了「媽祖慈雲敷兩岸」的現代價值,更道出了兩岸媽祖文化交流的當代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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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失的馬隊
從前的金門人普遍養馬,靠獸力勞動及運載交通。1945年4月,日本人強行徵集金門的500餘名民眾當馬伕,運補物資往內地潮州、汕頭一帶集結逃竄,曾遭到華安軍襲擊和盟軍飛機的掃射傷亡過半,途中飽受性命威脅,是金門立馬伕紀念碑的原由,也是浯島居民首次因養馬帶來意外的厄運。1949年兩岸的往來中斷,金門停止與大陸馬匹的交易,繼而國軍轉進,徵集自衛隊人員與馬匹無償調用,並且將馬匹列為軍事作戰運補工具,平日必須由人員攜帶出操演習,造成民眾繼續養馬匹的意願低落。 剛落幕的迎城隍廟會,除了出現城隍爺的坐騎神駒外,民俗陣頭早已經看不到馬隊的蹤影。昔日有步吹及樂師騎在馬上吹奏的隊伍,稱為「馬上吹」,它是由10名樂師組成,包括小嗩吶4人、哨角2人、南鑼1人、鼓1人、鉦1人、鈸1人等。長聲的哨角揚起馬隊拉開序幕,乘坐的馬匹披掛紅彩、銅鈴,眼睛蒙上薄紗,特別隆重時還會有盛裝男童牽拉韁繩徐徐引導前行。隨著養馬人口的減少,加上市街的發展,馬隊繞行狹窄巷弄,沿途燃放的鞭炮及人潮壅塞容易引起馬匹的不安失序,將近20年來都看不到馬上吹的儀隊。 另一類的馬隊是妝扮成戲劇故事人物,坐在馬背上遊行的隊伍,一個馬隊是由馬、馬上人物、馬伕等三部分所組成,馬上人物通常是七、八歲上下的男女幼童擔綱,少數才是大人參與。1937年以前,每逢後浦迎城隍,尤其大迎十三鄉,各個村莊馬戶會自動組織馬隊,為盛會增添熱鬧氣氛。準備遊行的前夕,一般會先讓馬匹休息靜養,洗淨馬兒的身體,再仔細修剪梳理鬃毛,有別於平日搬運勞動的模樣。當日則精心安置裝飾配件,把馬鞍擦得漂漂亮亮,馬臉蒙上自家刺繡帶工的花巾,稱為「遮花」。馬龍頭添加綵結,講究的會用五色絲線編織成紅、黃、綠、藍、白的綵結,同時綁滿圓球狀精巧的伴鈴,跟著馬匹的走動,叮叮噹噹的作響,相當的招搖風光。 通常出馬匹的人,孩子也是坐在上面的主角,父執輩牽著自己飼養的馬,細心呵護照料小孩的安全。如果因為年齡過小或身體出現倦態,就用布巾圍繞腰間,縛綁在馬鞍。遇到上下坡落差時,唯恐顛簸引起馬匹躁動不安,大人也會主動攙扶穩定小孩的座位,讓路程走得順順利利,每一個細節都是親子的真情流露。而整個馬隊人物的扮相,皆依故事人物量身打造,因此憑藉手中的法寶來強化角色的行頭特徵,比方說觀音大士的楊柳淨瓶,孫悟空行者的金箍棒、紅孩兒的乾坤圈、關雲長的青龍偃月刀等等。鄉下孩子聽說可以做馬隊成員四處遊走,更是雀躍不止;尤其對於幼齡的女童,顯然是難得一次接觸外面,大開眼界的好機會。老人家回憶起童年參加馬隊的情形,都會認為那是件全家總動員的事,家人盡心為孩子盛裝打扮,連夜縫製衣裳和加工刺繡,貼補帽花及紮流蘇,以喜悅的心情迎接大日子的到來。 馬隊曾經是金門迎神賽會風光依時的民俗陣頭,隨著社會環境的變遷,已經成為精彩的歷史回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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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天的貴人
很多人不知曉,我曾在佛教機構上過班。那已是二十多年前了,我初入社會,還找不到可以相融的顏色,一個工作拖過一個工作,後來,在心道法師主持的靈鷲山道場,擔任《般若月刊》編輯,終於暫時落腳。我大學主修財務管理,卻從未在本科工作過。出門在外,吉凶難料,尤其進入職場,到道場恰逢貴人法性法師,我們暱稱他「大師兄」。 大師兄經常是精神飽滿。他的飽滿來自臉型、體態,乃至於聲音。初見他,第一個印象就是圓。外在與內在的圓。又後來,道場決定成立出版社,我轉進出版部門籌畫,大師兄出任出版部門顧問,經常與同仁們研究、協調。 大師兄的聲態最讓我印象深刻,語調高,一出聲彷彿有彩虹,鏗鏘俐落而有顏色。道場在換了新的顧問以後,出版社計畫終止,部門結束,無法移轉工作者,只好另謀他職了。我轉職某周刊編輯,正巧孩子出生,為了體驗人父與撫育經驗,辭去工作。大師兄曾於一九九八年初探望,幾個人坐在客廳沙發,幾個月大的孩子忽然餓了,且餓得受不了般,竟然喃喃喊著「help-help-help」,索性高喊一聲「help」,大師兄跟我們夫妻,都嚇壞了,以為孩子是不世出英文天才,三個月大,即能說英文。 孩子的英文並未如預期的好,反而轉向音樂,經常於房中敲敲打打。 人生本就很難預料,歪路、直路,險路、病路,都得走上。後來聽聞大師兄病了,我又難過,又覺得不可思議。幾回約好人,要探望,總未能成行。我大約是不想目睹大師兄的病貌,不想見他的枯槁,不願意看他的聲音失去彩虹,不願意聽他喃喃的、吐不出一句阿彌陀佛。 大師兄善說,而且很能說。 規劃出版社期間,曾經跟隨大師兄參加兩回國際書展。有一次在深夜抵達,熱心的信眾為一行人安排住宿,車子穿梭樓群,越走越暗,終於在老舊的大樓前止步。樓高,外牆剝落,電燈高懸而不亮,彷彿一個人站得久疲,終於喊累。 當晚,每一個人被分派到兩坪不到的房,與客廳隔間裡的十來個陌生人,共用衛浴。第二天,我們撤離,大師兄疲憊,眼睛依然有神,忙著說聯絡時沒處理妥,抱歉抱歉。書展後,我們乘地鐵一站一站逛,走進香港黑幫的火拼地盤,擔心槍響與刀災。什麼也沒發生,只肚子跟背包,越來越撐。其中一晚,大師兄聯繫了當地信眾,招待了我們一餐豐富的素食。 佛法,無所不在。席間,大師兄為信眾釋生活疑難。他的神態圓滿,聲音醒神,信眾專心聆聽,大師兄呵呵一笑,說著,佛法哪佛法,就在一飲一食間。大師兄病了、癱了,再也不能為人釋佛。大師兄移居到佛的國度,我聽到他爽朗的笑聲,那聲音圓圓的,有很飽滿的顏色。 回首來時路,總是晴雨並陳,母親說,若我今天還過得去,不只要感謝自己,更要感謝他人,她特別指出,尤其是得感激佛緣。母親擔任慈濟委員多年,回鄉向村人募款助人,大家都覺得不可思議,因為她對自己、對他人,曾是非常斤斤計較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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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恩
五月二十七日的下午,「浯江副刊」的主編李福井夫婦來到家中,特地轉來文友林俊德先生提供的一帖藥方,那是一帖能治耳鳴的良藥。 曾經,我在浯江夜話專欄書寫過,多年來受耳鳴之苦,那種要死死不得的苦楚,非局外人所能體會。林先生真有心,當他看過後,立即來信報社,附上信箋與藥方,其內容為:「長官好:虔誠寄寒玉小姐有耳鳴症之祕方,這是幾乎會要人命的病症,耳內有像打雷、地震的聲音,進而導致神經衰弱的情況。祈轉交與她。長官您也請影印留存參考。林俊德敬上」。 感謝林先生的來函及藥方,改日將到中藥房抓一帖來試試,倘若有效,將推薦給患有此症的鄉親們試服,並且祈禱人人都健康,遠離病痛都平安。 世界之大,我卻沒什麼朋友,但常常在千鈞一髮之際,遇到貴人來相助,這或許是老天對我的憐憫。而無論此藥方的效果如何,我依然感謝林先生的用心。 六月,驪聲處處,多少畢業歌在耳際迴旋,而回金數年的副刊主編福井前輩就要榮退離開報社。他與英美夫人將離開金門回三芝家,特來辭行。回想他重回報社的這幾年,無論編採,無不費盡心思、全力以赴,甚而夫唱婦隨地走遍島嶼的各個角落,尋找歷史的題材,甚或在兩岸三地尋尋覓覓,其作品《古寧頭歲月》、《古寧頭戰紀》、《與心靈有約》、《他們怎麼說歷史》、《丹心》、《A、T檔案大解碼》、《以狗為師》、《無法解放的島嶼》、《風雨江山》、《金色年代》、《烽火甘泉》等書,佳作一本又一本,為苦難的島嶼做了見證。 敲鍵盤的文字工作者,亦有腸枯思竭的時候,絞盡腦汁的煎熬可真不好受,尤其我是一個學識不豐富的作者,想在文壇佔一席之地,並不容易,編輯選用我的稿,還真需要很大的勇氣。而放眼這塊園地,無論是專欄或副刊,經常投稿的碩士、博士與老師不計其數,自己的幸運,唯有「感恩」二字。 在筆耕的歲月裡,歷經諸多編輯,從之前的陌生到現在的熟識,甚或有些已成為人生難得的知己,猶如亦師亦兄的福井主編,即使捨不得他們夫妻離開,但天下哪有不散的筵席,只有獻上永恆的祝福。在未來的人生歲月裡,我仍然會想著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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裂島青春老書劍少糊塗
5月4日,我跨海前往小金門值勤,特別提前一小時搭船到九宮,再騎著車探訪昔日神獅部隊幾個老單位,當年的老夥伴肯定都不在,路過陽山營區,回想營級主官自始即為重要經歷,這個地方又山高皇帝遠,同學老丁主動爭取,私下要我讓,翌年,晚一期的小謝,抱著在美國參與愛國運動合照向長官表達其忠誠之心,我再讓,三十年後的當下,大家都告別軍旅,時間過得真快,而我繞了一大圈,不知不覺就繞到湖井頭。 5月4日為文藝節,青山依舊,歲月不老,我再度蒞臨老夥伴林世龍的故鄉獻上熱忱的服務,將湖井頭戰史館作個親密的巡禮,由望遠鏡往外瞧,正與廈門會展中心高樓相對,再度回想三十餘年前,常陪同黃秋生等人搭船到大二膽督導,由觀測所那五百倍望遠鏡望向白石砲台,望穿那金廈之間的流水,思緒油然澎湃起伏,而遙想1919年的今天,彼岸興起開創中國文學新時代的五四運動,勾勒著將近一百年的文學思潮,至今竟已奔騰萬里。 湖井頭神聖的一天,我再三思索著這個林媽肴筆觸下的裂島,四十餘年前,同鄉少年偕伴前往陸軍官校報到,因有幾位同學住小金門,腦海中開始烙下烈嶼印象,自此,我對這個島嶼特別好奇的是,小金門同學互動指數總比大金的同學來得高,幾十年這個印象依然不變,甚至2014年採訪旅台鄉訊時,兩相比較,我還是感覺烈嶼鄉親情誼特別濃烈。裂島,一路隱忍別離母體的憂傷,在異鄉常將情誼揮灑得更遼闊又濃郁。 午後,101年導遊訓練金門班同學陳建雄來探班,自三年前結訓後,曾數度帶著朋友走訪小金,連絡建雄時,他卻到大金帶團去,如今,這樣的見面方式真是特別,聊起導遊班同學當下生活,也讓人有歲月如梭之感,並再度想起與小何、小梅等共同努力工作的時光,而離開許多好朋友縱然不捨,看著她們報名考試,我也跟著報名,並一起參與受訓,相繼成為解說班、導遊班與領隊班的同學,世界真是奇妙,最妙的是,年紀有所差別,學習態度依然熱忱。 值勤結束後,我決定到媽肴家坐坐,5、4文藝節,拜訪金門文豪林媽肴老師,也算是這一天最富藝文氣息的行程。書寫至為勤奮的林老師,著作頗豐,獲獎最多,且是當下與旅台縣籍作家群互動最為熱絡的一位,我們邊喝咖啡、邊聊地方文學,也聊著鄉訊,趁著他抽煙空檔,我再三觀賞牆上洪松柏書法「咸亭居」,與唐敏達墨寶「把酒時看劍,焚香須讀書」,那文學人的濃烈氣息直飛而來,這樣的對話,或聊天地,或話文學,輕鬆自在,始終坦然。 告別湖井頭戰史館,告別昔日老單位陽山營,告別文學界前輩林媽肴,告別一座特別的島嶼,感謝您,在5、4文藝節這一天,帶給我無限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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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學挑戰與世代
五年級作家很少聚餐,倒常在評審與座談場合不期而遇。有時候,過年期間會約在鍾文音八里家,都得提前約,彷彿見面、聊天、吃飯是天大的事。每一個世代的崛起環境、條件都不一樣,每回聚會,駱以軍總忍不住提到作為「五年級」世代的辛酸。主要是四年級強將多,許多五年級初段班,又出道快、成名早,似乎是人才的戰國亂世,於此降生,皆不幸。 文學世代的崛起、發展,的確很不同。二十世紀末,曾職國家文學館館長的李瑞騰教授,發表了一篇「新世代」作家觀察,對駱以軍、鍾文音、郝譽翔、顏艾琳、唐捐、鍾怡雯等 「新世代」作家,提出點評、觀察跟期許,我獲得的詞語是「發展多元」。 二十世紀末,駱等都三十出頭了,「新世代」自然不「新」,晚一個世代,二十來歲就冒出來的六年級生,才叫做「新世代」。 六年級生的崛起,剛好逢上藝文環境找新、找變的氣氛,五年級生等,只能感嘆生不逢時。有次觀看一個談話性節目,某六年級名嘴,提及畢業不久適逢房價高漲,薪水遠不及物價漲幅,遺憾自己太遲來到這世界。聽聞名嘴論調,我訝然大笑,每一個人都以為自己是最不幸的那個世代,相信六年級作家,必也能條列諸多「不幸」證據,以為身分證上的備註了。 衡諸環境,六年級作家剛好趕上幾個趨勢,一是八○年代席捲台灣的後現代,到了九○年代以迄二十一世紀,依然維持影響;二是以社區營造為先驅、綠色執政為後盾的本土經營和運作,深刻撼動台灣;三是地方文學獎伸根茁壯,六年級生的參賽征程,大幅擴大;四是網路不僅與平媒並駕齊驅,繼而趕了上來;五是在《魔戒》、《哈利波特》等奇幻文學盛行,帶來對「類型」文學的奇幻美好想像,隱約成為滲透力量;六是兩岸發展關係密切,文學思維慢慢地,要做兩岸思考。 六年級作家恰目睹了後現代主義,在台灣的「破壞」與「建設」。當時,張大春等以「後設」的高明技巧,影響文壇,推翻傳統寫實,更新現代主義,一時之間模仿者眾。卡爾維諾的《如果冬夜,一個旅人》,幾乎年輕作者群,人手一書。八○到九○年代,作品後設與否不再顯得重要,後現代的「解構」思潮,與解嚴結合,開啟八○年代諸如同志、眷村、情色、海洋等邊緣文學的崛起。 社區營造是政府應用地方資源,從人、事、物、歷史等,尋找資源,以免在全球化的影響下,變得均質,失去特色。從產業到硬體,然後進入軟實力的營造,繼而有了廣設的文學獎。六、七年級作家若為了堀起而備戰,除了報刊等全國性比賽,地方文學獎也提供了相當的誘因。張耀仁、許榮哲、楊富閔、楊美紅、賴志穎、徐譽誠、徐嘉澤等,或獲得吳濁流文藝獎、金門浯島文學獎、寶島文學獎、打狗文學獎、桐花文學獎、台北文學獎等。地方文學獎的特質在發揚「在地」精神,作家群的寫作策略必然得更有彈性,這樣的轉機在冒出頭的機會增加了,危機是關心的「地點」太多,難以收束,融合為一。 不同世代的文學挑戰,都不一樣的,在此勾勒一些曾經的風潮,供金門鄉親參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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飲水思源
清明連假返鄉,看著島嶼雲霧太陽風變換莫定,碼頭機場擠滿人潮,兩岸三地歸鄉掃墓遊子心情也不定。清明日太陽高照,掃墓者披荊斬棘揮汗如雨,手足臉龐被陽光肆囓紅成一片。鋒面絕跡,清明節雨未來,雖然少了份思古幽情慎終追遠的感覺,一樣熱熱鬧鬧過清明。連假結束,返台前,金門下起雨,天起寒,仰望天空,雨絲飄飄,北風輕輕,時而斜斜,時而緩緩的連成一線,乾渴的土地坦開胸懷安靜的接受上天的滋潤,島嶼心也隨著風,暫時開朗。 十年大旱,水庫成了淺碟,全台缺水,分區分階段限水,人人一團苦臉,飲水當思源,此時深深體會。金門雖沒限水,也是岌岌可危,同鄉傳了太湖榮湖水庫乾渴身影,一顆心就揪在一起,該準備祈雨文了,要怎麼寫才能讓眾神感動、觀世音灑淨瓶水、海龍王翻浪,蒼天齊落淚。 返鄉一週,節日忙亂中也享受著規律的島嶼慢活,漫步中山林、林務所、社區彩繪,其間穿插同窗返鄉相見歡。都說「尋春需趁早,末待花枝老」櫻花沸沸揚揚的枝頭亂顫,粉紅嫩紫,美到不能自己。二週短短的盛開期,吸引無數尋花者。今年特別不一樣,是風鈴木。前陣子不停有今年最美的花,風鈴木黃艷艷的身影貼上網,官方網站報導、私人旅遊的指引,張張相片引人目光,整片整條路的風鈴木美到不行,數大便是美,簡單平凡不引人注目的風鈴木,竟然可以因為齊開放而充滿魔力,黃豔艷的每一棵樹花都詭異,而如此魔幻的風鈴木,金門也有。原來美不必遠去尋春,浪漫不必捨近求遠,或許幸福就在你的身邊,只是你不去理他。我說趁著高齡健在的雙親在家,我必須返鄉。 不在路人眼中的風鈴木,長久的缺雨水,原本全將枯死,所有風鈴木樹一起說好了,奮力一搏,絕地逢生,齊開花綻放,展現最美的容顏,饗宴世人。聽說只有十多天的花期,之後便謝了,花顏讓人們永遠深藏。樹上的黃花,無論在陽光下或夜晚路燈下,染上一層柔和的嫩粉黃,落下的花瓣,也暈上胭脂淒黃,朵朵黃花多層次姿態,殷殷切切的想要訴說,隱隱約約的想表達,詞意。 清明後的一天雨,不足紓解乾渴的土地,也沒增多少民眾對水資源的危機,只期望能讓島民上心,用水當思無水苦。金門人對水資源、水土保持,仍不太自覺,只是部分人士在憂心,而我也只能在浴廁間放著儲水桶回收再利用。細雨綿綿傳情思,濛濛細雨憶當年,珍惜水資源,攜手作環保,不應只是口號,下雨了也不是浪漫心思,是上天給島嶼的禮物。小時候一口口的井都在身邊,自來水還不普及的年代,我們習慣打桶汲水用於日常生活,井水帶給我們方便也美化了我們童年,井水潔淨溫良,溫潤似酒,春夏秋冬井水源源不絕,幾曾何時,身邊的井一個個消失了,剩餘的井也重新粉妝改頭換面充為觀光。海水漸漸滲透陸地底層,地下水是金酒的百年命脈,在我們對酒當歌,人生幾何時,如何珍惜水資源,是該有的共識。 一天的雨,讓島嶼溫潤起來,大地的乳汁,冰涼涼的,甜蜜蜜的。我站在頂樓看雨聽雨,看太武山尋找引擎聲,仰著臉讓雨打在臉上,身心一吋吋慢慢放鬆甦醒,張開雙手擁抱我的故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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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洋樓的價值論述
作為歷史上的僑鄉,近代金門受到外來文化的影響甚鉅。對於跨境流動的第一代華僑來說,他們絕大多數是「僑居社群」(sojourning communities)的性質,亦即地理上的散居,但經濟上、社會網絡上保持與家鄉聯繫。一旦致富,在地方社會取得發言權及優勢地位成為他們關注之事,重建地方社會網絡是其目標,而捐官(晚清時期)、興修祠廟、肇建樓宇是最常見的實踐。 華僑商紳階層運用了經濟與文化之雙重策略,使得自己從一個不被國家所認可的邊緣社群,逐漸成為家族、宗族、地方社會、國族的關鍵角色。他們對於現代性的文化想像多以東南亞殖民城市或中國租界城市為藍圖。其中,出洋人數眾多的新加坡或南渡必經的廈門租界是閩南人仿效的範型。不論是教育啟蒙、實業發展、公共衛生等公益事業,或者是洋樓建築的移植,均為一種源自殖民現代性(colonial modernity)、進而轉化為「混雜現代性」(hybrid modernity)的過程。 中國學者唐振常在《近代上海繁華錄》一書中,分析上海人對西方現代性的物質形式的接受,提出一個典型步驟:「初則驚,繼則異,再繼則羨,後繼則效」。其實,華僑亦然。它並非「後殖民研究」學者所說的無意識模仿或放棄主體性的依賴,僑鄉的空間實踐是一種主動性的學舌(an active mimicry),是一種新的文化想像與再詮釋的運作。華僑移植、轉化西方殖民建築及閩南在地建築風格所產生的一種文化混雜體,以凸顯其新興社會地位及財富力量、並傳達現代進步的意象。洋樓成為一種文化資本,樹立了權威的社會效果。 就在這樣的歷史過程,僑鄉洋樓歷經了一種早期「全球在地化」(glocalization)實踐,它不是歐西建築的翻版,也不等於南洋殖民建築,而是特定歷史時期閩南僑鄉的重要物質文明;同時,不同僑鄉因其不同的移民經驗、文化傳統而所有差異。是故,廣府開平碉樓、粵東梅縣的廬居、閩南及潮汕的洋樓等,各自做為早期全球化與地方社會文化碰撞後的結果。僑鄉洋樓建構了一種新的空間地域性。 華僑與地方知識份子以殖民現代性為範型,在落葉歸根與衣錦還鄉的願望下,返鄉建業或關心公共事務,期待社會進步與經濟繁榮。不過,他們推動的混雜現代性,雖然有主動性,卻是一種去政治的、去脈絡的殖民現代性之挪用,多數聚焦於西方物質文明的集體想像、仿效及複製,而缺乏了現代性概念在西方社會脈絡的意義之理解,也缺少對於殖民主義的質疑與批判。因此,這種西方物質文明的學舌,隨著僑匯的式微而曇花一現,無法扎根於僑鄉社會。即使如此,透過人員、物質、思想的跨境流動,還是使地方社會擁有一種歷史上少有的開放性,華僑在僑鄉所扮演的公共角色仍然值得高度肯定。 總之,在近代僑鄉社會,華僑商紳階層以一種混雜現代性的想像與實踐,推動了特殊近代化歷程。這種混雜現代性以殖民現代性為範型,經過華僑的再詮釋而於地方社會產生作用,僑鄉洋樓在特定的歷史與文化脈絡下,展現了一種獨特的地域性。金門洋樓的重要性,正是因為再現了上述所談的歷史、美學與文化價值,其保存與活化利用,也將是金門文化產業永續發展之所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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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動的饗宴
海明威說:「如果你夠幸運,在年輕時待過巴黎,那麼巴黎將永遠跟著你,因為巴黎是一席流動的饗宴。」 我說:「如果你夠幸運,在年輕時待過金門,那麼金門將永遠跟著你,因為金門也是一席流動的饗宴。以生命悲喜匯流而成的饗宴!」 那一晚,你在淡水河邊散步,正想像著自己是在故鄉的金沙溪畔夜遊,無意間,遇見一場熟悉的青春悲喜劇,一對年輕男女正要結束他們的戀情。女子跨騎在機車上,男子攔在她車前,哀求著說「不要」「不要這樣」。時代真的不一樣了,那女孩子的表現十分強勢,讓人心裡有些同情那男孩。你快速從他們兩人身邊經過,走進河岸咖啡店,上了樓,臨窗坐下,窗外的默劇仍在繼續進行著,她伸出右手拍他的肩,男子的頭越垂越低,像要從頸子上折斷下來似的,整個人歪歪斜斜地站著。老天!你為他難過極了。你拿起筆,快速畫下這一幕。你衝下樓去,把速寫交給機車上的女子,你和她和他都沒有說話。轉身走回咖啡店,上樓,仍然臨窗坐下,忍不住再將視線拋向窗外,你驚詫,剛才那一幕竟然停格,彷彿時間凍結了,他倆動也不動地變成一幅畫,變成你剛才交在女子手中的那一幅速寫。 你想起某一年春天,金沙溪發大水,把一個小孩沖走了,失去孩子的母親,在隔年的元宵夜提著燈籠,沿著金沙溪找她的孩子……。你完全忘了桌上的拿鐵,那原本仗著表面張力浮在紅塵之上的雪白奶泡,現在已經塌陷,悲情地遁入咖啡苦澀的淫威裡,化成一抹心不甘情不願的溫柔,融成一杯不冷不熱的苦汁,你漫不經心地啜了一口,心裡仍然惦著那一幅速寫,會不會在他們之間起一點甚麼化學變化?能不能阻擋一場悲劇發生?你低頭,沉思,為她和他祈禱並祝福。然而,你潛意識裡,還依稀記掛著那個提燈籠找孩子的母親,此刻的祈禱與祝福似乎也在為她。 我們好像永遠也不會知道故事的結局,她和他會有甚麼樣的曲折?他們的人生會有怎樣的漂泊?詩人說:生命是在漂泊中成長的。但願這一對戀人不要漂泊得太久,但願找孩子的那個母親也一樣。 某一個仲夏的週末午后,我們幾位好朋友在西雅圖碰頭,這兒的整個氛圍像是二十世紀初,史坦茵女士在巴黎的文藝沙龍,作家費茲傑羅、海明威、以及畫家畢卡索都到齊了,此處,是許多文人雅士進行藝文交流的重要據點。濃郁的咖啡香氣、一首又一首旋律優美動人的樂音,從〈紐約‧紐約〉到〈西雅圖夜未眠〉,伴隨著大夥兒多彩多姿的話題,美好的生命節奏在此時此刻交融成一場盛宴。我們從充滿哲學思考的〈暗溪燈影〉,聊到《藏在衣袖裡的風》電影劇本裡的罪與罰,接著聊深情感人的《阿背》、聊時報文學獎散文〈迷溪記〉……。你引了費茲傑羅的經典名句:「在靈魂漆黑的漫漫長夜中,每一天都是凌晨三點鐘。」我搭腔:「於是我們繼續往前掙扎,像逆流中的扁舟,被浪頭不斷的向後推入過去。」這是費茲傑羅《大亨小傳》最後的結語,也是他的墓誌銘。只見你用拇指與食指輕撫著下頦,微笑,眼瞳裡上演著多年前淡水河邊那一個難忘的夜晚,你畫下那一對戀人,在幸與不幸的邊緣奮戰,你不明白當時自己扮演的是甚麼角色,但心裡隱隱約約感覺到那個初衷就叫作「愛」。你知道自己曾經收受許多的關懷與幫助,從神、從人來的,你都應當再給出去。 流動的饗宴仍然會無限地延續下去,一段又一段動人的故事,既真實又夢幻地出現在你我生命之中。盼願,當永不休止的美夢醒來,剩下的不再只是無盡的孤寂。暗夜星空下有著愛與希望,這是個最閃亮的時代,也是最值得的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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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的另一間教室
座落在小徑的武威戲院,是我童年的另一間教室。常常,子恆兄的媽媽,會母雞帶小雞,率引左鄰右舍的五六個小毛頭,前去觀賞電影。小孩是免費的,只要有大人帶領。 戲院門口五彩繽紛的海報,深深吸住我幼小的心靈,幾張栩栩如生的圖像,就能勾勒一部影片劇情的主部。等候入場時,總會留連忘返地欣賞當天將演出的影片,猜測可能演出內容。看完電影後,也會回顧一下海報看板,懷想一下剛上映過的影片,把主角人物品頭論足一番。 武威戲院並不大,容納個一兩百人,十幾排的木製長椅由前往後緩升。整間戲院,瀰漫著濃郁的香菸味,地板上四處沾滿踩黑的口香糖黏膠小硬塊。簡陋的戲院,不失平民的風格。放眼望去,一大片綠油油的阿兵哥,其中點綴著五顏六色,是少數的老百姓觀眾。 當年,放映電影前,全體觀眾要起立立正,聽完國歌,才能進行觀賞。此儀式,對現代人,可能百思不解的怪異。對當年戒嚴時候的我們,卻頗能理解。娛樂之餘,仍不忘愛國,不忘身處憂患中。 當年就在上述的環境與氛圍下,我到學校以外的另一間教室「上課」。一週上三到四次課,有時中午場,有時晚上場。只是晚上場,在一次宣傳砲打中戲院後,僅在雙號晚上才有。 影片種類繁多且富變化,劇情與內容大開小孩的眼界,啟迪孩童無涯的的幻想與想像力。這是電影第一層的教育效用。 電影是間教室,反射人生之種種。小時,每看一部影片,都會在心裡思忖著:這人物事忠的還是奸的。許多道德良心,在觀賞影片潛移默化中,紮下根莖,冒出嫩芽。 小時觀賞影片,真情投入,常隨劇情起漣漪,對於好人被欺凌、壓迫,心懷無比痛恨,憐惜到痛哭流涕。這是電影情感(affective)教育的一大功效,學校教室難獲取的。戲院是學校的延伸,卻扮演更額外淨化(purifying)人心的教育功能。 影片將大千世界的知識,展現在戰地孩童的眼前,刺激著思維,增漲了智識。這間學校之外的教室,在零壓力下學習,效果似乎出奇的好。 全神投入影片觀賞中,早已忘記身處戰時戰地,更不在乎坐的是硬梆梆的木板椅,呼吸的空氣多混濁,人聲多吵雜。如今已不在的武威戲院,滿載我們一段開心又刺激的成長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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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北隨筆~~翻轉教師
近日到台北參加綜合領域年度研討會,當天起個大早,卻遇到連日大雨,想要出去台大散個步也不方便,我雖無法改變天氣,但是可以改變心情,於是興起到中正運動中心游泳的念頭,花了三十分鐘的車程和腳程,正要到中正運動中心櫃台買游泳池的入場券;不意賣票的小姐卻說:「游泳池正在整修,暫不開放。」真是計畫趕不上變化,於是改變計畫走到南海路的一家早餐店吃我最喜歡的蔬菜燒餅、韭菜包和香醇的溫豆漿,順便看看便利商店買的中國時報,再悠哉悠哉地搭捷運回台電大樓附近的家,卻也享受浮生閒趣,真是想法改變方法,方法改變作法,作法改變結局。 這次參加綜合活動領域感到最震撼和感動的是聽到台灣「翻轉教育」的本尊葉丙成教授,以「翻轉浪潮下重建教師新價值」為題的分享,這位台灣新世紀的至聖鮮師所分享的觀念和故事,提到我們為要幫助孩子建立能力而創新我們的教學,要懂得調服學生的心;為學生好要講;且要懂得向學生、家長和主管行銷。教育的根本問題之一是我們是否能贏得學生的尊敬;之二是我們能否激勵學生?之三是我們是否了解我們的學生?我們要關心學生,看到學生的亮點,看到學生的好,幫助學生成就有意義的人生,要讓學生覺得學習是世界最美好的事。身為新世代學生的老師,我們的價值是幫助學生思考更全面、素養更深厚、處世更睿智。我們需要培養會思考、會表達,會主動學習新知和會面對未知變局的台灣未來人才。能力更重於學歷,新世代的學生我們要培養他們什麼能力呢?就是如何建立友誼、如何運用政治、辨識關鍵問題的觀察力、如何讓別人對我們印象深刻和如何大聲地說出我們的想法。 如何幫助我們的下一代培養一輩子有用的能力?包括:有目標的自我學習、以熱情和趣味去玩、放大我們的格式,而台灣未來來的競爭力在綜合活動領域,因為綜合領域最能發展這些軟實力。葉教授特別分享到台大有四位學生都住宿舍,因為宿舍裡沒有列表機,因此四位同學互相研究,終於開發出了三D列印的技術,更在網路上募集了新台幣四千多萬來自世界的訂單,締造了奇蹟。因此目前學校教育最的挑戰就是改變,這就是葉教授創立MOOC教學科技的主因。 葉教授也提到台灣的教育體制在考試領導教學的氛圍下,學生往往養成過度謹慎、缺乏冒險和犯錯的勇氣、過於被動保守,身為新世代的老師我們有必要幫助學生去改變這種習氣。 「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台上三分鐘,台下十年功」,良好的觀念和經驗,是最值得學習的,這二天的綜合領域的年度研討,除了這針對十二年國教綜合領域課程綱要的變革和因應作探討、也對各縣市輔導團務的運作和效能進行深度的討論和分享,更讓我發現教師社群和教學團隊的運作和分享已是現代卓越和活化教學不得不行之途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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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育的沉思
一個星期六上午,當我經過溫哥華近郊的一處運動場,場上有成群結隊的孩子練習踢足球。綠油油的草坪上架著一個個半圓形有網的白色小球門,每個球門有一位教練負責指導一組小朋友。來踢球的差不多是小學階段的孩子。家長坐在看台上,面露微笑看著孩子有板有眼的控球,帶球,傳球,一起享受陽光亮麗的戶外活動。 每回看到這樣的畫面,心中難免有些酸楚,想這不必上學的周末時刻,我們的孩子卻仍不得休息,又得趕赴一場接一場的補習班才藝班上課,更談不上有假日親子休閒活動。長久以來,我們揭櫫的教育目標:德智體群美五育並重,但我們並沒有給孩子應有的均衡教育,智育一直是我們的首選,好像生活中只有課業。 秋天,加拿大野雁成人字形隊伍一群群飛往南方,牠們知道在長途旅程中,團隊要比單飛來得容易。當每一隻野雁拍打翅膀鼓動空氣,便造成一種上升的氣流,讓後頭的野雁可以輕易跟上。同時,一路不停的鳴叫,鳴叫聲激勵了彼此的意志,取得一致的動作。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小動作,在長程的飛行卻是重要的。 每當秋風吹起,聽到野雁「呱!呱!」聲,我總忍不住抬起頭往天空看,那滿天的人字形隊伍彼此牽引著,有時把人字拉得長長的,有時有些扭曲,又像閱兵分列式隊伍自頭頂飛越而過,牠們的紀律令人佩服。 野雁具有的團隊精神,是西方教育相當重視的一環,但我們甚少注重教導孩子如何互助合作,如何在團隊中協調溝通。而西方的教學活動經常設計成小組活動,從彼此分工蒐集資料,互相討論,到完成作業,甚至上台報告,是整個團隊的合作。這樣的過程是一種統整性的學習也是腦力激盪,更是團隊精神的培養。同時,知識的獲得是經過思考而有系統的,不是零碎的記憶。 那年,剛到北美頗驚訝整個社會,醫院、圖書館、美術館、老人活動中心、食物銀行、社福單位…… 到處有義工。退休的人員當義工,家庭主婦也當義工。後來更詫異發現學生在學校除了正規的課程外,還有校外義工(Volunteer)的服務時數,讓孩子實際參與社會,培養孩子服務人群的觀念。 教育的規劃當然不是件簡單容易的事,但教育也不應該僅僅是培養會讀書、會考試的孩子。除了讓孩子有快樂的童年外,培養出熱愛生活,願意與人分享,願意與人合作,願意服務人群的未來主人翁,應該也是教育的基本目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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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璀璨燈塔行
一片湛藍的海撞進我眼簾,我打開相機皮套和鏡頭保護蓋,對臨座的男孩說:「到達我拍照的情境啦」男孩是美國華僑,準備到龍洞攀岩,他說那是全台灣條件最優越的天然攀岩場。這我完全相信,記得以前去龍洞釣白帶魚,總要辛苦走過許多崎嶇礁岩,那令人驚艷的海岸斷層地形,同時塑造出許多絕佳的釣點,讓我留下極難忘的海釣經驗。 窗外的景色不斷變化,我一邊拍照一邊和男孩閒聊,他女友有懼高症,不能攀岩,但熱愛此運動的他仍每周安排三、四天到龍洞攀岩。他和我分享許多攀岩經驗,我則和他分享「燈塔行」點點滴滴,我說這次我是為「三貂角燈塔」八十周年慶而來。客運經過一個漁港時,我連續快拍,男孩問那矗立港邊的就是燈塔嗎?我說那是燈杆,依國際航海規定,進港船隻右舷是紅色燈杆,左舷是綠色燈杆。我把手機裡的許多燈塔照片與他分享,男孩嘖嘖讚美不已。我說一座一座燈塔行去,我感覺生命變得更加璀璨。男孩說攀岩時只聽到自己的心跳聲,一個人面對一個完全世界,感覺生命特別壯闊。我想,一步一步、一點一滴追尋自我的過程,攀岩、走索、創作者都一樣,只能在純粹世界靠意念穩定自我,堅持行進,別無其他。 客運抵達龍洞,男孩下車了。我的鏡頭一樣對著海岸風光,一路拍到「馬岡」。走進位在三貂角燈塔山腳下的小漁村,我的訪談從曝曬的「石花菜」說起。村民告訴我剛從海上採回的石花菜是深褐色,經過一遍一遍水洗、曝曬後,它漸漸變色,一般要洗曬七、八遍,石花菜才會變成賣相更好的米白色。我把小漁村繞了一遍,拍下不同顏色的石花菜,一邊即興採訪村民。知道我第一次來到馬岡,村民十分熱心的推薦我去拜訪幾位長者,我循著他們的建議路徑一一拜訪。一位社區發展協會的鄭理事長告訴我許多馬岡村的故事、以及漁村和燈塔的密切關係。 我聽了心裡想,在地人的特色生活,與三貂角燈塔的光芒相互輝映,自然會形成最好的風景。採訪結束,鄭理事長開車把我載到燈塔旁邊,他希望我從一個角度眺望龜山島。當我遠眺,我眼裡的浪花說了另一個故事,有關龜山島的昔日,有待我接續尋訪。 正在舉辦八十周年慶的「三貂角燈塔」吸引來許多遊客,我想拍下獨立的燈塔照片,得靜候人群轉身,再快速捕捉畫面。我在園區繞了好幾圈,才拍好燈塔及周邊風景照。聚集許多遊客的臨時郵局,遊客們忙著蓋紀念郵戳。「時空膠囊」默默穿越時光,協助人們捎遞感動與驚喜。因為已經規劃完整的「六部曲」燈塔創作,我未來的採訪與書寫,必然得穿越時空去收集更多老照片與舊資料,它將隨著海浪蕩漾,持續撩撥我的心弦。 回程,從三貂角燈塔走到山腳下,我又繞進馬岡村,去看稍早前訪談過的村民收石花菜,他們把成片曬乾的石花菜,像捲棉被一樣捲起來,那些超過一、二公尺長寬的片狀石花菜,有的深褐、有的深黃、有的米白,捲起來再彎折成螺形,被塞進車庫,那畫面雖然看起來十分有趣,但我很難把它們和我稍早進行訪談時,坐在雜貨店門口矮凳上吃的一碗冰涼「石花凍」連結起來。我把馬岡村又走了一遍,每一戶村民捲成圓螺形的石花顏色都不一樣,村民對我說,只要好天氣,他們都會出海去採石花菜、抓海膽。我問是否駕船出去,因為我看見港邊有許多停泊的船。村民說他們是游泳去採石花菜、潛水去抓海膽,不需要駕船。我說,希望下次再來馬岡,可以見識更多精彩的漁家生活。村民說,石花菜就二個月採收旺季,之後便枯死了。 我望著地上一堆村民剛抓上岸、密密麻麻的棘刺不斷蠕動的海膽,拍下鮮活的照片,心裡遲疑著是否帶幾隻回台北。雜貨店老闆娘說,她可以幫我剖開,挖出鮮味帶回家。我說不、不、不,老闆插話說:「她是覺得海膽漂亮,要帶回去給家人欣賞。」 拎著海膽搭上客運,我靠著車窗沿途拍照,漁港的燈火亮了,我拍下閃光的燈杆。五月的一個週末,沿著濱海公路走向三貂角,一趟燈塔行,留給我璀璨繽紛的美好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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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進能量服務人群
國際佛光會金門協會四月份月例會中,佛光山金蓮淨苑住持永勤法師、讚嘆佛光人只會供養道場常住,從沒向師父索求什麼!這種「施」而不「取」的精神,就是星雲大師「佛教靠我」的精神。 人間福報「貧僧有話要說」專文裡,星雲大師說:「我要養成佛教靠我的性格」。大師說他只是一個很平凡的凡夫俗僧,其實只能有寄佛偷生的份,但他卻發願要養成「佛教靠我」的性格,發心要供養佛教,供養眾生。大師弘法利生,從「給人信心、給人希望、給人歡喜、給人方便」的服務精神,去下功夫實踐「佛教靠我」的宏願。 大師所願「人生三百歲」的理念,就是為了要善用時間養成自己的能量、能力,廣結善緣,爭取助緣。他從二十歲開始發心服務,自願一人做五人的事情。講求工作效率,沒有年假,沒有週休二日,整整工作了六十年,一天算五天,不就是「人生三百歲」了嗎?大師這種勇猛精進的精神,難怪能成就那麼多事業,「人生三百歲」吾人不一定能效法得到,但我心嚮往之,要發心充分利用時間,創造自己的價值與卓越。 我們要效法大師善於發揮自己的特點與專長,然後持恆的努力不懈,就能創造卓越。大師說:「我五音不全,連唱讚、誦經都不如人,只興趣於寫文章,供養大眾,只喜歡寫毛筆字,與信眾結緣」。沒想到後來只憑「著書立說」與「一筆字」,卻創造了極大的財富,為佛教建學校、建寺院、辦安老院、辦育幼院等教育文化工作,實現了「佛教靠我」的願力。據徒眾統計,大師寫文章、寫了二千多萬字,出版了三百多種書,翻譯成二十多種語言,真是著作超過等身,而稿費、版稅收入進入作家排行榜,大師是弘法高僧,卻成為暢銷書名作家。 大師與糖尿病為友四十多年,導致眼睛看不清楚,手發抖,不能閱讀書報,不能看電視,但他認為不能無所事事,才想到還可以寫字度眾,大師面臨病痛仍未喪志放棄「佛教靠我」的性格。因為眼睛看不見,毛筆一蘸墨就得一筆完成,因此取名「一筆字」。因為大師「一筆字」書寫內容都是佛法、富啟發性、激勵性的勵志文字,句句都可以做為我們的座右銘,所以深獲大眾喜愛,國內外紛紛邀大師去辦「一筆字」展覽,「一筆字」收入達數億元,全數交給公益基金會,舉辦佛教公益事業。 大師精進勇猛,有時候一天就寫上一、二百張,數量龐大,這種毅力、工作量令人驚嘆,徒眾勸他休息,不能過勞,大師說:「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乾」,生命不就是要這樣去發揮極致嗎?這就是大師「人生三百歲」最具體的詮釋。 當今台灣社會,我們常常從電視或媒體報導,看到群眾遊行抗爭活動,向政府或公司要求減少工作時數或要求加薪,所有活動都在「索取」,和我們佛門成員一直在「施捨」不大相同。我想如果政府或公司也能多「施捨」,多關顧員工,苦民之苦,「民之所欲,長在吾心」,也許遊行抗爭活動也不會發生。如果人人以星雲大師的理念來反省檢視自己,要減少工作時數,是否已發揮了服務的極致嗎?要求加薪是否已有足夠的能力奉獻公司、政府了嗎?當然抗爭是民主社會人民的權益。但如人人所願「一切靠我」的性格,或許就有不一樣的思考方式。誠如美國故總統甘迺迪說:「不問國家能為我做什麼?問我能為國家做什麼?」當我們思考:「我能為國家社會做什麼」時,境界就高遠寬廣了,我們不一定要當公職人員或民意代表,才能為民眾服務、奉獻國家社會,只要我們心甘情願做位農夫、小販、清潔工等平凡人,這些平凡的工作,如能盡心盡力做好自己崗位上的工作,就是令人敬佩的不平凡,就是高尚的服務,就是對國家社會的奉獻。倘若我們都能多一點奉獻,少一份爭奪,吾人的生活也許會快樂些,社會也會顯得平安和諧。我認為每種有意義的工作,只要對別人有價值、對國家有貢獻都是值得尊重的,都應該負責而盡力去做好。我發願也要養成「佛教靠我」的性格,為佛教、國家貢獻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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洋務與維新
「看蒼茫大地,誰主沉浮;唯在變者!」今日之世局,不正昔日之史事?尤其是身處轉捩時期之金門,重溫史事,更有其深層之史觀意義。且以清末洋務運動與日本明治維新之史事,反思金門之未來。 清末咸同中興名臣曾國藩、李鴻章、左宗棠等人,在英法聯軍之役後,深覺近代技術的重要性,呼籲「師夷長技以制夷」,進而展開派遣留學生、製兵器等洋務運動,希冀重現「天朝」之聲威。但因積弊過深、財力不足而告失敗。該運動持續了近35年,較日本明治維新提早七年,本運動又稱自強運動。 由於曾、李、左諸人,都曾在剿滅太平天國中,親睹外國「船堅炮利」的威力。面臨中國「數千年未有之變局」,他們繼承了魏源「師夷長技」的思想,毅然於咸豐十年,在恭親王奕訢主導下,推行了一項以富國強兵為目標的運動。但其結果是甲午一戰,中國敗北,洋務運動失敗,埋下辛亥革命種子。 中國和日本在19世紀中幾乎同步進行西化改革;但中國失敗而日本成功,深入研究可以發現:從古今中外歷史上看,變法成功,必須具有「革命性」、「制度性」、「持續性」的元素才能成功。革命性就是「除舊務盡」;制度性則是「全面法制化」;而持續性就是「一以貫之」,而關鍵就是「強而有力的權力支撐」。如「商鞅變法」,因自秦孝公以後,均以商鞅變法為國策,終而統一中國。反觀王安石變法,雖有宋神宗支持;但宋代行儒家思想,欠缺法家的「革命」性格,且有宋一代,尊崇知識份子,而知識份子自主性高,王安石縱有「天變不足懼;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畏」的魄力,也難挽獨木難撐大廈的宿命。且以此來分析中、日變法成敗原因: 首先是既是「除舊務盡」的目標,日本是人人欲除的「幕府」,進而將希望寄託在「天皇」。且為了「除舊務盡」,自然願無條件接受天皇的集權以完成革命。但清庭是由上層社會之名臣所倡導,不可能以形同「造反」的雷厲手段來完成革命,只能著手於「船堅炮利」等枝節上。 由於只能著手於「船堅炮利」等枝節,即不可能有「制度性」的變法,註定失敗的結果。尤者,關係變法成敗之「強而有力的權力支撐」,日本來自於具神格之天皇,且一以貫之,加上有留英背景,個性強悍,素有「明治憲法之父」之稱的伊藤博文協助下,兩者宛如厲行法家思想的秦孝公之於商鞅。而中國變法權力來源是怯懦無權的光緒帝,真正掌權之慈禧太后,對變法的態度,我們甚至可以斷言,慈禧對變法之態度,僅止於給於那些「中興名臣」顏面而已。如此的權力結構,怎不失敗? 史學家黃仁宇曾言,自強運動失成敗之原因,在於西方資本主義重效率的習性,與中國儒家凡事中庸之態度迥然不同。正印證了本文一直強調的:法家強權的革命性格才能成功之立論;就如同厲行「軍國主義」的伊藤博文一樣,習性早已決定了成敗,能不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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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動神靈的祭典
金門人敬稱城隍廟為「上廟」,尊崇神明的信仰地位。今年是金門城遷治後浦335年紀念,從金門城延續來的城隍信仰香火,一脈相承已有五、六百年歷史。 清嘉慶16年(1813年)文應舉由閩安調任金門左營遊擊,雖然他的祖籍是廣東,曾祖父文際高擔任金門遊擊時,全家就定居在後浦,算是不折不扣的金門人。由於文應舉個性勇義好善,向來以回饋鄉親為己任,既然調回家鄉,熟悉官場民風的利弊,在眾人的推說下,他請示長官獲得首肯後,率先捐銀2200兩,倡議在左營遊擊署與左營守備之間興建城隍廟,此舉馬上引起金門各鄉的熱烈捐款,於是在當年10月開始動工,嘉慶18年(1813年)4月完工。一個甲子之後,光緒12年(1886年)發動一次重大的翻修,城隍廟保留有〈捐題翻蓋芳名〉石碑,出資者都是金門協鎮官兵及全島鄉民。 雖然過去幾次的修葺,建築風格依然遵循古代衙署機關型制,體現過堂會審的司法程序,讓城隍發揮掌理教化民心、賞善罰惡的陰間冥司職責,較合乎傳統禮俗的制式約章。在後浦城市的軍政經濟發展過程中,迎城隍淨化人心是居民與神明感情昇華的聯繫,共同的信仰守則,一次又一次借神靈來安撫軍民,團結抵禦外來盜賊的入侵,每逢農曆4月12日,則以酬神賽會迎回民心士氣。直到1993年,也就是興建城隍廟過了三個甲子之後,我們喪失提報為文化古蹟的機會,將舊廟徹底拆除重建為台灣新式宮廟。慶幸的是儘管軍管時期曾經遭受禁令強制停止,迎城隍祭典依然沒有中斷,自發性持續照常進行活動。 102年9月6日文化部召開「民俗及有關文物審議委員會」審議重要民俗會議中,請金門縣政府及保存團體金門浯島城隍廟管理委員會列席報告,就「金門4月12迎城隍」民俗活動,舉行評選審議工作,最終通過指定為國家重要民俗活動,並且證名為「金門迎城隍」,為金門地區首件被國家認可的重要民俗信仰;經過文化部的授證後,這項習俗的榮耀即受到一定程度的重視,同時背負著推廣保存的責任。我們希望今後藉此深化傳承工作,保存過往的歷史、藝術、文化價值的有形及無形資產。 浯島城隍屬於全民,在文化層面思考,尊重民間宗教信仰的自由發展,以保存文化資產角度看待迎城隍活動,不能單單把它擴大為全島煙花齊放的迎神慶典,或者歸為鎮公所例行推動的觀光行政事務;不可否認的,社會大眾過去存在質疑的是公部門的介入方式及活動公帑運用的適當性。作為一個社會人文變遷長期的紀錄及觀察者,近年來發現金門的人文原味逐漸流失,廣下請帖邀約的兩岸三地參與者,講究人頭排場的熱鬧,甚至出現違反地方傳統宗教習俗的畫面,排擠的是本地信眾集合進行廟會儀式的空間與時間。而返鄉子弟和慕名而來金門共襄盛舉者,其配套的交通、住宿、餐飲等條件更相形短缺,這是打著觀光旗號所不願見到的現實窘境。 城隍是中國極其普遍的神明信仰,金門迎城隍有自己的民俗文化根源,回到歷史時空背景,才能展現獨特的內涵及人文魅力,期待在純粹的信仰文化氛圍,虔誠舞動神靈的祭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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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莊往事說不盡
友人讀了拙作〈人去屋空話山莊〉,問我為何只介紹太武山莊雙數門號住家,單數未言及,囑我補寫續篇,我說既蒙垂注,不妨再述。 我家住在單數,程如垣老縣長、周法孟伯、宋紹椒將軍之寓所亦在單數。單數門牌中,我知悉的長輩如:曾任金門縣政府建設科長黃壽祖叔、任金湖鎮長的鄧振剛叔、任地政所主任的方國清叔、任財糧科長的林文光叔、軍職獲眷舍的袁寶文叔(娶我后盤羨娥姑)、在金門酒廠任要職的冉啟迪叔、曾任政委會總務科長的張德成叔,我家左右鄰居是陳金錠叔與顧濟生叔,與舍下隔兩間的右鄰是我大姊夫的姑丈王榮森叔。 之前談及雙數住家,我漏列了黃璉叔及王天義叔、溫仕忠叔。黃璉曾任軍事科長、業務管制室主任、自來水廠廠長,在村中搬了三次家,但都在單數這邊前後移動。還有曾任地政所主任的王天義叔、在酒廠任會計主任的韓兆祥叔。在我記憶中,曾任金沙鎮長的符文敏叔及家人,也住過單數眷舍。 我家斜對門淑真姑,夫家姓鄒,她公公是鄒鵬奇中將,鄒老將軍書法好,寫字送家父,鄒晚年寫回憶錄,我曾借閱,內容真誠坦率,書中寫出他的一生與軍旅生活的感受與無奈。張德成叔的三子煥鈞與我無話不說,說其父早年追隨五十二軍關麟徵將軍,任運輸連連長,以大卡車充當裝甲車使用,勇敢善戰,備受長官肯定。之後劉玉章將軍又繼續重用,劉任金防部司令官兼政委會主委時,邀任總務科長。張德成妻屈氏,錦州中學肄業,是村中少數知識婦女,曾任職警總出入境管理處、警政署、故宮博物院。黃璉家在村中搬了三次,黃家長子承中是我老友,他與其母周月桂女士熱心公共事務,都曾任多屆中和市民代表,是政界的重要人物。次子承華從軍報國,表現優秀,是特戰部隊少將指揮官,同村都以他為榮。黃家三子承民讀政戰學校新聞系,品學兼優,不幸英年早逝,其師林大椿教授在《青年日報副刊》寫文悼祭。 太武山莊投考軍校的年輕人,除了黃家子弟,早先,宋委員兒子台九兄、及張家煥春、煥新、煥鈞三兄弟,范家養民兄、姜家輝榮兄及鄒家老三鐵男,都立志非凡、獻身軍旅,日後,養民兄及輝榮兄上校退役,鐵男是現役空軍上校飛行員,他們投身軍旅,吃了不少苦,也成就了自己。輝榮兄退伍返村,有一陣子還擔任太武山莊自治會會長。 之前,我家住金門新村簡陋平房,民國五十年九月十三日深夜,狂風暴雨侵襲,屋頂前段塌下來,廁所也吹壞了,全家人徹夜未眠,母親與大姊,急中生智,率家人奔赴太武山莊方國清叔家借住,方家有二房,一房自住,另一房供我家女眷居住,我們兄弟三人夜間睡在客廳,兩家共用廚廁,廚房兼浴室,我們家人至今感念方家當年援助、接待之恩情。 村中的金門女婿,除了前文提到的蔡鑫銘叔、賀光耀伯、陳清祥叔、廖國雄叔、姜希文叔等人,還有溫仕忠叔、欒有廷叔、胡冶叔、方國清叔、張景輝叔、冉啟迪叔等長輩,另外,鄒家、涂家、俞家、曾家的叔叔伯伯,請原諒我記不得他們大名,但確知他們都有金門籍妻子,而且小孩都很聰明。據我了解,全村住戶有一半都如此組合。 至於夫妻皆為金門人,早期殆只有我家及王天義叔家,日後喬遷入住的有李錫旺。另外,印象中,曾有住過太武山莊的金門鄉親,家母要我稱她阿里姑、來香姑等人,我想應是王姓宗親,但其夫婿名字,仍有待我查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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榮欣聚一堂
年度的榮欣志工大事選在四月底舉行,來自各鄉鎮的志工齊聚一堂,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凝聚向心力,聆聽專家學者的講課,內容深入淺出,讓人受益匪淺,無論上班族與家庭主婦,都極其地配合,即使犧牲假日,然則同度這個富有意義的快樂時光。 抱著尊敬、感恩、慈悲與學習的態度而來參與是項服務的志工夥伴,平日透過編組與職掌,各司其責,猶如大家庭一般,以榮眷之力,匯集四面八方的資源,義務協助榮民與榮眷,以提升其生活品質,並增進與人之間的互動關係。 口說好話、心存善念,用心傾聽、適時回應,彼此之間都具有高度的同理心,自然能為服務對象輕啟一扇希望之窗,使其不孤單,進而對人生充滿著希望。 顏教授來金已十八年,自從有是項講習以來,連續聽了她三年的課程,她秉持著專業帶動會場、炒熱氣氛,讓每位學員先分享個人服務的經驗,並說出最深刻的一件事,大家都不藏私,侃侃而談於親身的經驗,歲月曾走過的痕跡,總會留下些許記憶。 當麥克風遞到眼前,我做志工十餘年,跟在另一半的身邊,夫唱婦隨,大街小巷都走過,亦存留了諸多的印象,其中廣結善緣,為榮民留存人生的喜怒哀樂,無論是戰場的腥風血雨、抑是人間諸多的悲劇,或者美麗的回憶,在在留給後代子孫無限的追憶。 顏教授在課堂中提起了本土作家陳長慶,他為讀者們留下許多記錄,而她亦是恩師的忠實讀者,並詢問我的書籍在哪裡可買得到,當下囑咐孩子到車上拿來一本《半生戎馬在金門》相贈,並請她指正。亦因這場講習,在副處長開場白的介紹下,多位學員始見到了我的廬山真面目。「原來妳就是寒玉!」而書籍有限,雖然有些夥伴希望能拿到我的書,但實在抱歉。 金門籍的葉教授將老人服務與社區工作詳細解說,兩節課、無冷場,他將工作技巧與基本人際細說從頭,讓參與講習的志工們獲益良多。當說到婚姻,他問我夫妻如何結成雙?另一半回答「姻緣天注定」,我則以「媒妁之言」來回應他,這輩子該和誰吃飯,似乎冥冥之中已有定數,而媒婆之嘴、撮合了這樁蒼天注定的姻緣,真該感謝她的大恩大德,讓我今日衣食無缺。但說起相親,有時「媒人嘴糊累累」,這是不爭的事實,而適婚男女的交往,雙方家庭乃須深入的了解,終究女子嫁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家,與其婚後抱憾終身,不如婚前睜大眼睛。 三位講師均來自金大,上課不忘招生,而楊教授來自社會工作學系,從社會心理學的歷史淵源說起,配合圖檔,讓夥伴們尋尋覓覓,集中注意力,發揮潛能。並以一問一答的方式,輕鬆度過他的課程。 數十位參與講習的學員來自不同的年齡層與職業,但愛心一致,共同配合退輔會的政策,落實志工教育訓練,提升服務品質,讓有需求的榮民能適時獲得幫助,晚年不孤單,噓寒問暖在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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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得廣廈千萬間
「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這詩句出自詩聖杜甫所寫的《茅屋為秋風所破歌》一詩中,究其詩意可算是古人對居住正義的一種渴求,雖然詩中所描述的居住問題與現今有很大的差異,不過對於人類這種安居以求樂業的深層企盼,古今倒並無二致。 臺灣當前的居住問題在於年輕人的收入追不上房價上漲的速度,而打房又成效不彰,因而年輕人安居以求樂業的企盼落空。打房為何會成效不彰?理由有二:首先,臺灣有房子的人比沒房子的人要多,認真打房並不符合臺灣大多數人的利益,主管部門自然樂於敷衍;其次,房地產乃經濟發展的火車頭,房價重挫會導致經濟成長的全面潰敗,後果嚴重。至於臺灣房價為何飆漲?歸納其原因則為:民間資金充裕,房產投資獲利相對豐厚;房產持有稅賦低,變相鼓勵囤房;政府擴大公共建設,建設到哪,房價漲到哪。 而金門房價之上漲除了上述因素外,又增加了兩岸因素,金門是兩岸和平紅利最大的受益者,而此紅利已具體反應在房價之上,未來夏張金門會、朱習金門會若成真,房價還會進一步推升,再加上大陸海西區、福建自貿區、海上絲綢之路等經濟政策的持續出檯,金門身處在要衝之地,想不參與都很難,在此過程中,金門房價豈有不飆漲之理!一味打房,無異削足適履。 那麼金門年輕人買不起房,該怎麼辦?其實比起臺灣其他縣市,金門是最有條件來實現居住正義的,理由是:金門大部分的土地掌握在公部門手裡、金門擁有高額的財政盈餘、金門居住正義所需房舍量體較小。因此只要決心足夠堅強,便不難達成,日前陳福海縣長便提出將興建四百五十萬以下「經濟住宅」的構想,就是邁開「居住正義」的第一步,值得鼓勵,不過筆者認為必須在申購條件上,設下限制,使其與市場上的一般住宅有所區隔,方不致使美意打折。 經濟住宅首先要杜絕的,便是臺灣投資客的炒作,所以應規定經濟住宅過戶後若干年內不得轉賣,而其申購的門檻條件應設定為原籍金門且在金門無不動產者,其次經濟住宅應體現對金門弱勢族群的照顧,可依據申購人的平均年收入、身心障礙程度及戰地政務期間在金門設籍年數,分別評定積分,再統一彙整排序,主管機關則依序受理申購作業,並提供低利貸款,相信經過如此綿密過程,「居住正義」的理念,必可在金門得到充分的落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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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去屋空話山莊
今年一月上旬,新北市中和的太武山莊,原住戶已搬到南勢角金門新城,留下空蕩蕩的眷舍。我在老家附近徘徊多日,池鳥戀舊林,不忍離去。 我在山莊斷續住了幾十年,民國五十年,眷村建好沒多久,我家就入住了。當時,嚴父留駐戰地工作,慈母率一家老小遷住山莊,之後,我曾因故多次與山莊小別,然後再返山莊居住。 日前友人來訊,邀我談談山莊種種,我回說:所知有限,但可介紹耆老之言,例如:前不久去世的溫仕忠,生前曾著《金門文集.浯江瑣談》,書中有〈眷村歲月話艱辛〉一文,對太武山莊興建經過及村民居住情形,有簡要敘述,欲知內容,不妨參閱。至於我,就個人聞見,約略說說。 太武山莊所佔面積不小,眷舍分甲、乙、丙三種,甲種眷舍自成一大區塊,但中間被民有街切割,原則上以兩戶為一區塊,兩戶之間有牆隔開,但兩戶與兩戶之間,又有短巷區隔。然而,宋委員舊宅及其前院稍大,自成一戶,不過,宋之眷舍很早就依法轉讓給張姓住戶,原大門對路沖,之後改位置設新大門。 甲種眷舍三房兩廳廚廁,分配給政委會的委員、縣長、主任、組長、監察官等居住,殆有七戶,這些最早入住的長輩,我近年向人詢問及翻閱《金門縣誌》,才知他們姓名及身份,例如:楊師長名又曾,日後升任陸軍中將副總司令,平日待人隨和,他的兩個兒子常跟我們一起打籃球,一家人移民美國,房子由黃家接手。程如垣老縣長,軍階雖只有上校,但道德文章都好,國學修養深厚,退休後到專校任教,受人敬重。電視節目製作人周大祥兄的令尊周法孟,曾任政委會財經組長。宋政務委員紹椒將軍,近年我見到有人展示中共砲宣彈的傳單,由當時傳單可知,中共曾對他下工夫,請其親友出面勸誘,其屋早就易人。朱建勛曾任政委會主計室主任,退役後與友人合作經營飯店及醫院都成功,房子也換由王姓人士居住。張振公曾任政委會監察室主任。 乙種眷舍有兩房一廳,丙種眷舍則是一房一廳,都有廚廁、前院、後院,多年來,各家都有增建。眷舍乃連棟式建築,幾乎呈兩排對門而居,但彼此大門錯開,互不相沖,雙數門牌與單數門牌,共用民有街,民有街路寬十米,住在雙數門牌的住戶,我較知悉的人是蔡鑫銘叔,他仍健在,曾寫《塵封歲月》一書,書中敘寫他的一生,內容坦白誠懇精彩,他在新加坡出生,但襁褓中回到上海,大陸時期,由於多項原因,僅有零碎的學校生活,有南海師範學校修業期滿的證書。來到金門後,蔡叔才華洋溢,能講能寫,被拔擢連續擔任金門縣政府祕書十年,又任建設科長、農牧水利科長、自來水廠廠長等重要職務。蔡叔鄰居馮靜仁伯,詩文都好,與胡璉將軍有關的書,如《不逾矩集》、《胡公伯玉紀念集》,都輯有馮伯大文。做過金門縣警察局局長的賀光耀伯,日後任秘書也曾兼任自來水廠廠長,前幾年,我返山莊,常與他次子既懷共話金門往事。其鄰陳清祥叔,曾任財糧科長。我家對面是廖國雄叔家,民國三十八年,家父任金盤區區長,廖任指導員,之後又任金城鎮長,廖家兩位兒子阿明、阿光是我童年玩伴。他家鄰居廖楚錡叔,曾任主計室主任。姜希文叔也曾任主計室主任,日後又任自來水廠廠長,其子輝榮是我少年好友。 蔡、賀、陳、廖國雄、姜希文等長輩,他們有一共同處,即他們都是金門女婿,皆娶金門女子為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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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藝復興的曙光──張楚返鄉詩詞之旅
認真說來,張楚的口條並不特別吸引人,沈穩有餘,抑揚頓挫不足,講台魅力可能不及兒子仲宇和女兒希慈。但一連八天悅讀詩詞之旅,讓我看到了比口條更珍貴的東西-對人文的堅持,以及對家鄉一份單純想付出的心。 不像一般的講者輕車簡從,張楚帶著老婆孩子、影片、著作回到故鄉金門,行前即三叮四囑,希望聽眾能先做功課。上了台,但見他苦口婆心、旁徵博引;論述不足則舉例,舉例不足則影像,影像還不夠,索性一家四口全部奉上,分享各自的生命故事,就怕聽眾聽漏了、聽岔了。演講結束猶不得閒,再三懇請校方配合,共同為地方詩詞教育而努力。他對聽眾的提問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其用情之深、用心之切、期盼之殷,令人不覺為之動容。 張楚對詩詞教育的堅持,何嘗不是一種對人文的堅持呢?金門號稱海濱鄒魯、文化立縣,然而現今急速走向功利的社會,是否真正願意回頭尋找中國傳統文化的精髓,並落實在下一代的基礎教育之中?孔子說:「溫柔敦厚,詩教也」,厚是厚德載物,是一種博大的精神素養,強調人與人、人與自然、人與社會之間應保持和諧的關係,進而做一個謙謙君子,效法大地寬廣深厚、載育萬物的胸懷。所以詩詞教育不僅背誦詩詞,更在教導學生學養與品德。張楚在回答現場提問「什麼是平凡中的不平凡?」時,不假思索道出:「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這句話出自宋儒張載,正是中華文化能夠生生不息的重要理想與觀念。 就是這樣的人文堅持,從張楚身上,我們看到一種捨我其誰的勇氣。自校園到民間,張楚不停的說故事,大聲疾呼背誦詩詞才是王道。站在朱子祠「繼往開來」的橫匾前,他語重心長表示:「朱子祠裡靜靜掛在右側牆壁上的四十四位進士先賢,正睜大他們的眼睛看著後輩子孫正努力挽回頹勢。」 這令我想起我的忘年之交賈福相教授,他總不忘以復興中華文化為己任。他認為人類文明發展,已到了亢龍有悔的地步,前進無路,後退無門,這是知進忘返的結果。只有回頭去尋找失落的東方文化,讓中國《論語》的立其根本,以及《詩教》的溫柔敦厚做領頭羊,才能重新走出正確的道路。 因此,人文堅持絕不是一種附庸風雅的裝飾,而是一種中流砥柱「士」的精神展現。何謂「士」?《論語》這麼說:「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遠。」 張楚的確努力扛起了詩教的大旗。他播放河北八歲小女孩杜伊琪,在電視詩詞擂台過關斬將的精采片段,為孩子打開一扇窗;他介紹林則徐八歲時的作品:「海到無邊天作岸,山登絕頂我為峰」,勉勵孩子親近詩詞,同時也引領孩子攀越人生的高峰;當垵湖國小四年級許皓煒,一字不漏背出蘇東坡的《水調歌頭》時,張楚更激動地將他舉起,當場致贈五百元獎金。 談及辛苦持家的母親眼眶泛淚、聽聞尼泊爾震災不勝唏噓,張楚的真性情隨處可見。他感慨現今年輕人的國文程度慘不忍睹,期待金門能率先鼓勵孩子從詩詞入手,培育厚實的文化底蘊。 「腹有詩書氣自華,讀書萬卷始通神」,張楚此次巡迴校園,是否勾動了孩子對詩教意識的嚮往和覺醒?只要不放棄對人文的堅持,我們終將看到金門文藝復興的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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燒金紙
我對金紙有印象,要從小時候說起,那時我家住在莒光路的下街,接近觀音亭,那裡算是早期金門人的信仰中心,觀音亭的觀音佛祖每天都有許多阿婆阿姆來燒香拜拜,我的祖母是綁小腳的清朝婦女,她每天早晚都會到廟裡拜拜,自然也會燒一點金紙,表達一下對神明的心意。 下街也叫觀音亭街,那裏有好幾家金紙店,開店的店家都是好幾代在傳承經營,感覺他們都是有錢人,因為他們每天都在數台灣銀行的新台幣,也在數地下銀行的冥幣,感覺他們的社會地位比較高,因為來買金紙的人都會稱呼老闆和老闆娘為某某叔阿某某嬸阿,也許那時代大家念情,基於社會禮儀即使是花錢向他們買東西,還要如此客氣稱呼他們,但也真的有些人家是要靠他們的「允諾」,才能夠掙得一份優渥的工資。 要爭取到一份「褙箔」的家庭副業,是不容易的事,是要靠關係的。 小時候我家的兩位婦道人家,祖母是靠南洋僑匯兼「褙箔」來持家,母親是以針線活兒賺點蠅利,共同生活,婆媳倆的鄰里關係算佳,因此街坊的三家金紙店,都允諾祖母一份「褙箔」的手工,而我每兩天就要當一回搬運工,負責把加工完畢的金紙送回店鋪,再從店鋪搬回待加工的金紙,每趟,祖母會賞給我一個五角的銅板。 「褙箔」是在粗糙的草紙上,貼上一枚四方形的錫箔,薄薄的錫箔要先一枚枚褪開,再一手翻草紙,一手拿擦板,沾海菜精,黏起錫箔,把錫箔服服貼貼的褙在草紙上,這是耗時又費工的活兒,要比細心跟耐性的。 祖母「褙箔」的功夫高人一等,她三兩天就可以褙完兩大綑「二五金」,同樣的量換別人做,少則五六天,長則曠時費日漫漫無期,祖母都能把金箔貼得方正完完整整,不但不拖工時,而且還能夠節省金箔,累積到相當數量後,還能夠回賣給店家,賺取比工資更多的金額。 時代在改變,以前拜拜,一定要燒金燒紙,感覺才有跟神明說上話,現在講環保,提倡少燒金紙不點香,確實從節約資源的角度來看,燒金紙燒出毒氣、汙染空氣;燒金紙要進口紙張原料,一定要砍伐許多森林樹木,加速地球臭氧層的破洞,燒金紙確實有一大堆說不完的缺點,但拜拜完全不燒金紙,又好像沒有交付到敬神的心意,心裡總有一份沒拜到的空茫。 在狹小的金門,燒不燒金紙還真兩難,因為我們在燒錢製造汙染,但還很傳統的金門,要叫燒金紙絕跡,實非易事。 也許我們要發明一些與神明溝通的新方式,不必一定要燒金紙才叫虔誠;也許我們要思考燒多少,才能夠不傷新台幣又不傷文明形象;也許我們要等待,也許這一代燒下一代就不燒了,因為學校的教科書不教這些了,社會的環保衛道者,都在出力扭轉社會風氣了。 走過從前走到現代,燒金紙,有我幼年的家庭故事;燒金紙,也讓身為教育工作者的我,要尋思所謂環保的議題;金紙,燒不燒,還真左右為難,對於不新不舊,不前不後的這一代,燒金紙是環保新觀念與信仰舊習俗的角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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慰藉在寂寞中奔跑的一代人
1882年,西班牙巴塞隆納「聖家堂」開始動工興建,原計畫於1990年前完工,然而,這個偉大的建築工程,卻一直持續到一百三十多年後的今天,仍在施工進行中。全世界費時最久的工程計畫─「聖家堂」的建造,被世人認為是一個永恆的奇蹟,正如天才建築師高第說的:「生命會結束,這座建築的精神會永存。」 是的,「聖家堂」無疑是一座屬於這個時代中心的教堂,究竟有多少人參與它的建造?一時半刻是說不清楚的。八十八歲的現任首席建築師喬帝波內特(Jordi Bonet)提到他的父親追隨高第,自己也繼續承接這個重大使命,他說:「高第無法親眼目睹完工,我也看不到。該如何完成高第不朽的傑作?」他不停地思索著。聖家堂佔地超過四千五百平方公尺,望著森林樹木般高大的廊柱、數不清的馬賽克拼接、數以噸計的建材、幾百萬次的工程操作、工人天天要遭遇數百個大大小小的難題,許多、許多的無名英雄經年累月默默投入工作,他們有如螞蟻兵團,不急促,但也不停歇。他們的信念是「要戰鬥到死!以求能見到聖家堂完工。」這樣的精神太讓人動容了。 有「日本高第」之稱的日籍石雕家外尾悅郎,於1978年到聖家堂參觀,從此他再也沒離開過那裡。他說他在找石頭,石頭將他引向聖家堂,聖家堂又將他引向高第。外尾悅郎決定用自己的作品向天才建築師高第致敬。他說:這地方是活的,我們不只在建造一座教堂,更是在創造一個比自己更偉大的生命。這棟建築代表著比一個世代還要偉大的東西,聖家堂確實是一項超越時間的勝利。 聖家堂的故事給我們甚麼樣的啟示呢?設立目標是很重要的,崇高的理想,唯有透過堅持與不斷的努力、傳承,甘於在寂寞中奔跑,才有可能達成。高第在1926年6月10日被有軌電車撞倒、逝世,轉眼已近九十年了,所有參與過聖家堂建造工程的人,同心合一期盼2026年6月10日高第逝世百年紀念日,這一座偉大的聖家堂能夠榮耀竣工。 此刻,我們不妨回過頭,認真檢視一下自己的家園,這一座靈秀的海上仙洲─金門。島上一棟棟美麗而蘊含歷史價值的閩南式建築,經過戰火摧殘的斷垣殘壁,是不是正矗立在風中、雨中,訴說著它們經歷的滄桑?繁複的整建計畫與維修工程,正需要仰賴像高第這樣的天才建築師、像外尾悅郎懷有高度裡想的石雕師、契而不捨的專業設計團隊、盡心盡力的工程人員、任勞任怨的模板工匠……全體總動員,齊心合力投注熱情,一棟一棟、一村一村,用心去還原這些古老建築的昔日風華。誠如聖家堂建築接班團隊說的:想完成這座教堂,過去、現在、未來,必須不斷地進行協調。建造者與設計者,更是必須在開始合作的第一時間,就能好好交換意見。在西班牙,我們看到了這種高貴的情操;在金門,我們是否也可以期望,老師傅與新建築師攜手合作,傳統工匠與現代設計新銳聯袂上場,為了建造、修復我們金門島鄉莊嚴華美的建築,創造一個比自己更偉大的生命? 西班牙能,我們金門一定能的。當全世界觀光客湧至巴塞隆納,仰望聖家堂的時候,金門也同樣吸引來自世界各地觀光客的目光,讓我們感到驕傲與榮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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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教育愛延伸
國教署吳署長清山於列席全國教育退休人員協會成立大會時提出幾點與退休人員勉勵的話,其中提醒全國教育退休人員必須做到轉化、進化、蛻化、優化等四化原則,隨時支援教育,支持學校,把教育愛繼續延伸下去。他認為教育是給孩子最好的禮物,人生而平等,因此教育學習機會應該均等,但是很多偏鄉地區及弱勢家庭(含隔代教養、新住民、單親),實際上常出現不平等現象。因此他勉勵教育退休人員要以多年來的教育經驗,傳承給新世代,繼續規劃課程,組織志工,進行課程教學,促進整體教育進步。全國教育退休人員協會也共同理出退休生活「五不忘」來回應吳署長的激勵,亦即不要虛晃度日,忘了生命的初衷;不要玩物喪志,忘了教育的本命;不要有恃無恐,忘了歲月的危機;不要停止學習,忘了智慧的成長;不要停止服務,忘了付出的喜樂。 最近教育部發佈了幾項為教育退休人員設想的措施:包括偏鄉教育志工團的成立;推動夏日樂學服務計畫;頒佈公辦民營學校,實驗學校三法;建置教育志工銀行及人力智庫;推行戶外教學學校聯盟平台與交流,運用退休人員既有的熱忱、優秀、專業的素資融入教育輔導及行動學習工作,並啟發學生學習動機,指導及加強DIY體驗活動課程,讓課程具有趣味性、結構性與指標性,尤其在寒暑假時能協助學生自學,並提供家訪及諮詢服務,傳承教育經驗,配合教育部政策,協助偏鄉、離島及部落學校,培訓師資及研發課程,使能永續經營與發展。其次,談到教育人力銀行平台規劃及資料庫的建立、營運、維護服務,讓全國各級學校可以找到支援學校的代理、代課或其他教育志工,教育產業機構也可以找到教育專業人員,支援教育事業之發展。尤其推動優質戶外教學的理念下,能協助開拓戶外教學、倡導校園開放,資源分享,讓孩子走進鄉村,使全國校際交流成為新的運動,創造學生、學校、社會多贏的效益。 我們也發現由於工作環境及社會變遷之影響,不少人退休人員離開職位之後,生活頓失重心和專業尊嚴,因此為重新創造新的退休生活,讓退休的教育人員,可以從之前的為生活而工作,轉化成為工作而生活;從以前為生活而服務,蛻化成為服務而生活;甚至透過生命再思考、生涯再計畫及價值再定義的歷程,將以前教育服務經驗和專業進化成自我的興趣、使命和願景;運用我們長期累積的教育經驗,以及專業素養,來提升教育的高度,優化教育的程度及擴大教育的廣度,讓退休成為我們人生另一個階段的開始,且轉化、進化、蛻化、優化我們的退休文化,畢竟「退休不是退貨,退休不能退化」,所以大家應一起來響應四化及五不忘的工作守則,求生命的延續與尊嚴繼續努力,讓社會重視我們的存在與價值,繼續為社會服務,找回我們的自尊,這才是退休教育人員延伸「教育愛」的真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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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彩墨畫展──紀念金門美術先師蔡繼堯
今年321,中正國小百年校慶音樂會,楊肅元老師特別指定,要把《百靈鳥》合唱來懷念蔡繼堯老師,感恩他當年提供合唱團樂譜的恩情,聆賞美聲之中思想故人,還真令我動容! 蔡繼堯老師,於去年5月19日去世,27日告別式,現在即將滿一周年,恰好我在這一個5月23日,文化局安排〈吳鼎仁五月彩墨畫展〉,就以我的這次畫展,來紀念金門美術先師蔡繼堯,表示我個人的一點心意,感謝多年來師友相知,先師一路的教導! 去年五月驚聞噩耗時,我正在畫一幅〈燕南書院〉,隨即用水墨把天空塗成愁雲慘霧的心情,為記取這段哀思,並寫了一篇〈祭遙〉遙祭蔡繼堯。無限的懷念總在殤別之後,為了懷念蔡老師,我還特別畫一幅超現實的彩墨畫〈殤逝在五月〉,同時應「金門民報」之邀,也寫一篇〈殤逝在五月〉的紀念文,聊表哀思。 到了這樣的一個五月天,充滿「離騷」的傷懷,我展出彩墨畫,迷離的影子永在我內心幢蕩!〈祭遙〉、〈殤逝在五月〉、〈燕南書院〉在心中、在畫中、也在書中,五月畫展同時出版我第20冊《浯江花月夜》文集。由於蔡老師平時不斷的嘉勉,這次我的彩墨新作,已高達140幅之多,包括幾幅聯屏大畫,預計九月在文化園區的大展廳,再作〈吳鼎仁百幅彩墨畫展〉,並出版我的第21冊《吳鼎仁百幅彩墨畫》畫冊專集。 水墨濃彩交融一派空濛,暈染出爛漫妙幻的彩墨藝境,采風寫意,捕景寫真,若即若離若天馬之行於空中;抽象具象游離於無何有之象。用彩用墨亦濃亦淡,滋潤鮮活,水影滲透在彩墨掩映之中,興至潑墨吹雲,讓一紙微妙變幻萬千。造景先坐看雲起,而目識心記成底稿,走筆如夢似幻;潑彩豪情創意,縱一山幽谷潑翠,野草豐原潑綠,峰擎林茂,山嵐飄飛錦繡。時常身登勝景,真境實景有筆墨不到的地方,非我俗眼凡胎所能悟透,豈是我手拙心粗所能描盡,用破墨與拓墨,手法顛覆傳統,創新筆墨。 我的筆墨生涯,破墨賦形,酣筆飽蘸墨色淋漓,氣韻磅石薄。淡墨濃蘊生機,積墨漬染層疊,章法在有無之中。腳蹴手抹,逆鋒取勢,亂筆縱橫,隨形為石,散筆聚墨為行雲,空無妙有虛白如流水。心領神會,隨意風雨,偶然雲霞,神來巧墨妙筆,不著痕跡間,點染了江山異趣。 一身老於水墨四十年,心處於現世繽紛花彩世界,故國神遊了大江南北,斗室中方寸間,孕育創意於壁板牆頭。儘管,豐城劍消磨了龍氣,中山毫寫禿了紫兔,嶧陽琴解脫了鸞膠,藝境心創於平常筆墨間,這般彩墨作生涯。彩彤微雲出河漢,疏雨梧桐零落,追求內心深處的靈透明瑩,尋找淒迷的雲夢遐思,春霽臨風,心神常如駕景雲遊遠方。 千古的思念離騷,「用君之心,行君之意」,卜居或處世,書畫遊藝或創作,將昂昂若千里之駒乎?將泛泛若水中之鳧乎?老師大去如「黃鐘毀棄」,讓我作一個「瓦釜雷鳴」的剩人!我有自知之明,早在40年前我已篆就「瓦釜雷鳴」一石自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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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一段青春歲月
由於L的熱心奔走,在極短時間便將高中班上的同學都連絡上了,且舉辦過同學會,連昔日的師長也聯絡到幾位。我錯過這多年後的聚會,頗感可惜。 那日在台北,L找了幾位同學邀我一起吃飯。見面時,他遞給我一紙袋,裏頭有同學會拍的照片,數張翻拍自同學錄有我鏡頭的照片,還有一份通訊錄。對於L的用心,深深感謝。 看了同學會照片,頗多感觸。有些同學高中畢業後就沒再碰過面。時光匆匆,卻不忘在每個人臉上留下或深或淺的歲月印記,看著放大的團體照,我試著從眼神、臉輪廓來推斷,叫出每個人的名字,但終究沒有成功,還得向在場的同學詢問。照片中很難得邀請到三位師長,盧開士老師、謝幸雄老師、陳國美老師。昔日位於前線的學校聘請師資相當困難,經常聘不到老師。只好窮則變,跟軍方商請借調服役中的預官來上課,謝幸雄、陳國美兩位老師,那時便是在金門服預官役,一位來上數學,一位教化學,兩位老師可能也沒想到會有這段奇遇。 又想起兩位國文老師劉仿、藤子清老師來,兩位師長當年隨著國軍來台,自軍中退役擔任教職,像是軍事幹校一類的背景。兩人國學深厚,聽他們講課是一種享受,除了對單字詞語的講解,文章背景也交代得十分清楚,像賈誼的「過秦論」、李斯的「諫逐客書」等不易讀懂的艱澀文章,在兩位師長的解說下,就像聽一段精彩的歷史故事。記得那時考試常考文言文翻成白話,只要上課聽講就能輕易應付考題。當然,對於開風氣之先,經常於美術課介紹藝術思潮的蔡繼堯老師印象仍深刻。蔡師介紹藝術的鑑賞、印象派莫內等人舉辦落選畫展抗衡官方展覽等事件。記得校慶美展我不成熟的塗鴉作品總獲得蔡師賞識選去展覽,有一回上課,我一面畫著圖,一面得意忘形地唱起軍歌來,蔡師聽了回應說「嗨!嗨!能不能唱點輕鬆的!」引來班上哄堂大笑。在那個「槍在我們的肩上,血在我們的胸膛,……」的大環境下,處處是慷慨激昂的愛國歌曲,這樣的突兀,好像也還算正常。 數張翻拍照片讓我想起昔日的活動來,大隊接力、三腳競走、軍歌比賽 …….,思緒一時陷入悠遠的回憶裡。同學嘹亮歌聲,彼此促狹嬉鬧,以及競賽得勝的開懷、失敗的沮喪,林林總總,好像才是昨日的事。但光陰如電,轉瞬間,所有身影消失於飄渺深邃的時空裡,記憶跟著漫漶開來。 就在這時,遇到T與S兩位性情相近的死黨,經常膩在一起,往後成了知心朋友。幾十年過去了,同學間情誼歷久彌新,或許,就是那份彼此的看重吧! 有趣的是,T現在成了高中母校的校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