浯江夜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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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小孩「ㄑㄧˋ」的一天
「您好,這裡是SOGO百貨忠孝館……」 那日協助了一場大型活動回到家,才剛稍微喘口氣、喝口水,昏昏欲睡之際,平常設定靜音的手機突然震動,來電顯示的是陌生號碼,我有些遲疑地按下通話鍵,電話那端溫柔的女聲悅耳動聽:「您的小孩找不到爸爸!」睡意瞬間全消。 那是2014年9月13日,在熱愛文藝的旅台企業家李台山先生擔任發行人號召下,歷經多次籌備、編輯會議,停刊數年的《金門文藝》以半年刊、16開本的全新面貌在台北復刊,並趁著台北市金門同鄉會第13屆第二次會員大會,為《金門文藝》復刊舉行盛大的發表會。 當時身為《金門文藝》執行編輯的我,把未滿七歲的孩子交付她爹之後,便早早出門抵達錦華樓會場幫忙,忙活了大半天回到家,沒想到居然是百貨公司來電通知,給了一個大驚奇:「小孩目前在九樓服務中心,找不到爸爸……」 我的推測後來獲得證實:孩子在百貨公司被眼花撩亂的商品吸引住;而孩子的爹在強勁的冷氣吹拂下,忍不住找了塊「靜」土跟周公下棋去。待孩子回過神來轉頭要找爸爸,已經不見人影了。落單的孩子被帶到服務台,年輕漂亮的櫃台姐姐先是廣播尋人,遲遲不見孩子的父親現身;再從孩子口中得知我的手機號碼,聯絡上了我……。幾分鐘之後,百貨公司再次來電:「爸爸已經來把小孩接走……」這才結束了這場「尋找走失把拔」的驚魂記。 事情經過二年多,2017年3月,春暖花開的季節,金門文藝編輯小組返回島鄉舉辦「文學豆梨祭」活動,孩子要上課無法隨行,只得再次咬牙讓父女倆在台北相依為命二天。 那個週六清早,緊張的人母透過電話遙控指示人父:「先去樓下買好三明治,趕快回家讓孩子吃飽再帶她搭公車去補習班上課。直接回家、直接回家、直接回家,不要逛菜市場。」提醒再三,過了半個多鐘頭仍然放心不下,於是又打電話確認父女倆是否「聽話照做」出門上課去了。結果得到的答覆是「我要去學校找小孩!」 小孩又不見了?! 原來孩子的爹只聽到買三明治,卻沒有把「直接回家、不要逛菜市場」的指令聽進去,在市場踅逛逗留了好一陣子,小孩起床見不到父親,以為父親上班去了,果斷地決定自己搭公車到補習班去。 孩子平日跟著母親「東奔西跑」,公車、捷運乘來轉去,已經是潛移默化的身教了。 事後詢問從來不曾自己搭過公車的孩子:「妳怎麼知道要搭哪一班車?又怎麼知道在哪一站下車?」 孩子回答:「我當然會找看起來不是壞人的姨嬤問,剛好她也要到東湖......」,一副我長大了,什麼都懂得的姿態與口氣。9歲又2個月的孩子「懂事」的代價是:匆忙上下車時不慎將零錢包遺落在公車上;抵達補習班時,教室一片漆黑,櫃台行政人員還沒上班。 每個月臨截稿日,總要思索該寫什麼主題好呢? 已是國七生的孩子天外飛來一筆,要我寫「被小孩氣的一天」。衷心期盼,不要有被鬼靈精怪孩子嫌「棄」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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彷彿若有光
新近島上的夜變得熱鬧,黃昏過後,一波波車潮、人群往海邊潮際移動,車一輛輛、人一群群,光閃影動,蔚為風潮。 十幾年前,暮春時節,夜來散步到新湖漁港左側沙灘,赤足走長灘,踢著浪花濤沫,竟然有一霎螢光乍現,不知為何物,但真猛力踹沙,卻只是飛濺起沙粒與海水,過了數年,聽聞馬祖藍眼淚奇景,方知當時見到的螢螢淚光即是藍眼淚。 後來,幾次獨自到海邊,對著海濤投石,踏著海浪踢足,試著激起些浮花浪蕊、想拋出一片光暈藍染,但根本沒有,就只是一陣泡沫水痕,徒然費事。 今年春天,小島的夜光蟲(渦鞭毛藻)甚為濃稠密集,像人群一般聚而攏之,越發光輝燦爛起來了。 有天傍晚,只是漁港散步,跟著車潮人群簇聚,見港邊歡聲雷動,人群俯首凝目,朝著海面灑水、投石,藍色光影一霎之間搖曳閃爍。 只見,潑水處,光閃動如潑螢光藍墨水跳躍海面,瞬間光暈閃動,藍光如閃爍的LED燈,水擊成點點星星晃動,或如藍色銀河流洩一線,或如高畫質電視亮眼艷麗、色彩明媚如此。 要照藍眼淚照片其實不易,但量密集,水灑潑、層層湧動,竟也燦若星漢,曜似銀河,光采聲色漫漫,隨意一拍,竟也成色。 在港邊,因潮差甚大,人在岸端望著海水,若有懼高症,其實會害怕的,而且人群推擠,就恐興奮之餘,側身、前推,實在怕就哎呀一聲,無盡地尖叫聲中下墜。 總之,我在離家五分鐘路程外,也像個觀光客一般,享受了世界級的觀光項目「藍眼淚」,雖然周遭有熟悉的場域,也有陌生驚喜大叫的外來客,跟著玩,小島夜生活,春天的浪漫,在水波與藍光裡,放縱大叫幾聲。 立夏後,夜裡騎行,本無目的,純只繞太湖一匝,惟平近無奇,想網路盛傳峰上咕力岸灘頭潮浪之端,藍眼淚匯聚閃爍,足踏車轉,明暗間關,上下迴向,過村繞路,咕力岸灘頭停車數輛,前方人影晃動,潮聲湧蕩,藍白光影襯著黑幕,若隱若現,幽異而縹緲。 從遠方望,潮浪一波又一波,濤聲迴蕩,白色線條隱隱起伏,微微反射,眼神凝望片刻,漸漸習慣暗黝光影,有光,似白色片狀微雲,又若眼底之一絲絲閃光幻像。 天高地闊,復以暗夜厚雲,無月無星,潮浪之際的閃爍點點藍,就如深山老林裡之明滅螢光,零星散漫,有若頭暈眼花之眼冒金星,如此不實,如此虛幻。 我的手機幾乎照不出光茫瞬間,就只潑墨微明,縱錄影一時,也只是黑幕聲影,猶如宇宙黑洞巡航,但聞海濤洶湧,人聲喁喁,黑復黑,暗又暗。 不過,藍光隱約,卻絕非虛空夢境,突起乍來,條狀若閃電,波狀如霓虹,群星驟亮,眼淚齊飛,人聲同步驚嘆訝異,哼啊嘖嘖,在濤聲中尤顯突兀而奇特。 實境體驗在海灘觀淚,比起在漁港潑水現藍光有趣許多,海灘夜來,潑墨一片,遠山黑,近浪白,人在側,或儷影成雙,或相依相偎,我寂然獨立,既不問候,也不相望,只舉著手機直照前方,我們如此接近,目的如此單一,在深夜裡共有此夕藍光,天黑海暗,彷彿若有光,眼底、心底,浪際濤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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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神在
自藏一本民國初年,後浦城隍廟贈送的善書《闇室燈》,封面蓋上「金門周建昌奉送」紅印,由上海河南路宏大善書總發行所印行。此本雕版印刷的線裝書,在流通廣大的歷史人文背景下,對應著當時民間信仰的宗教習俗,可提供一些探討社會民俗風情的資料。 向來「賞善罰惡」是神明界對世間百姓的審判常規準則,《易經》曰:「積善之家,必有餘慶;積不善之家,必有餘殃。」傳統信念一直深植人心,誠如城隍廟入門的警世楹聯寫著:「未進此門須先自問心有何愧,既生乎斯世要當深思德必無慚。」仰望門內高懸的算盤一樣,人有千算,天只有一算。縱使蓋世英雄,也難免無常二字,道光17年(1837年)敬獻給城隍廟大算盤的邱良功之子、世襲男爵邱聯恩,也沒有料想到自己竟會在48歲時,於剿捻匪的戰亂中罹難,恰似算盤上所題「千算萬算,不由人算。」的人生遭遇。 《闇室燈》匯聚勸善戒惡的集成論述,淺顯易懂的神明畫像,輔以文字釋義,有南無大慈大悲救苦救難廣大靈感白衣觀世音菩薩、一切有為法如幻夢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的如來佛祖、幽冥教主的地藏王菩薩、掌管賞善罰惡的酆都大帝(警語:任爾機謀算不到此間關節,倚誰權勢忘下了這裡神明。)、一殿秦廣王(警語:善報惡報遲報速報終須有報、天知地知子知我知何須無知。)、二殿楚江王(警語:但願回頭便是岸,何須到此悔前非。)、三殿宋帝王(警語:善惡難瞞不必階前多叩首,瑕瑜了徹豈容台下細搖唇。)、四殿五官王(警語:善惡不爽錙銖爾欲欺心神未許,吉凶豈能饒分寸汝能昧己我難瞞。)、五殿森羅王(警語:孽鏡高懸善心人不妨當頭一照,夜叉森列惡念者應怕在外潛窺。)、六殿卞城王(警語:清夜中自認正邪面目,赤知上能分人鬼關頭。)、七殿泰山王(警語:是非不出聰明鑑,賞罰全由正直施。)、八殿都市王(警語:已曉正邪真面目,須從人鬼定關頭。)、九殿平等王(警語:陽世官刑雖倖免,陰司法網總難逃。)、十殿轉輪王(警語:無義錢財湯潑水、黑心田地浪推沙。)等,架構民間的天理昭彰、因果循環、善惡報應等各種信仰觀念根源。 民國成立,社會大力推動新文化運動,重刻《闇室燈》也說明了原由:「嘆夫世風日下,人心不古,競名利不重道德,縱慾色不顧羞恥,貪淫之危害由來深矣!當此干戈擾攘,國步艱難,小人道長,君子道消,奪利爭權、忍心害理層見疊出,世人之愈趨愈下也。即語以天戒咫尺,作善降祥、作惡降殃,此曰迷信,彼曰迂腐,誰知天道昭彰,因果報應之不爽者!」 天道輪迴,歷史也會重演,當下寰宇時局迷離,迎城隍前夕,重新閱讀百年前發黃、散頁、脫線的古籍,正如暗室點上一盞古老的豆燈,通過微弱的亮光,許下和古人一樣匡正社會人心的小小願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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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 糧
全家到齊的餐桌上,吃飯配話,話題不是國家大事,也沒有八卦消息,竟然聊起零食,孩子們七嘴八舌的各自表述,真是幸福的世代,連零嘴都可以長篇大論。說著說著有人竟問起我的私房零食清單,只得搬出陳年記憶的壓箱貨讓他們見識見識,以前稱為「兵仔餅乾」的廬山真面目。 早年外島因駐有十萬大軍,為數眾多的軍隊與在地居民同島一命,生活互相影響很難避免,吃食這件事就是最明白不過的了。 還在「單打雙不打」的年代,軍隊的伙食往往比居民百姓一般人家還要好,雖然是大鍋飯菜,對比物資羞澀的人家,已屬豐盛,且軍中的伙房兵臥虎藏龍,更讓當時軍隊伙食有種特別的魅力。因此,有些與部隊長官關係不錯的人家,還可以就近在部隊搭伙,每日三餐時間一到,提著圓桶加蓋鋁鍋就往駐軍的伙房領飯去,部隊伙食不管是三菜一湯還是四菜一湯,反正跟著吃就對了。 記得1976年前後,村子因為戰鬥坑道的工事,進駐了四個工兵連,其中一連就借了樂圃宗祠當連隊營舍,伙房則借用布政宗祠後方的一間閩南大厝,有段時間,不知是部隊敦親睦鄰的政策,還是軍愛民的關係,竟然真的也能在這個工兵連搭伙,於是每次被派去提領飯菜,就成了最樂的差事,伙房班的阿兵哥見我拎著鋁鍋報到,總會另外再端些東西出來,吆喝小鬼吃完再走,這情景就像是跟著老爸去高職部的廚房上班的經驗類似,有種被特別對待的寵愛。軍隊雖然吃的是大鍋飯,但在那個年代,尋常人家小孩吃起來,卻是美味佳餚。難忘的是部隊早餐特別香濃的豆漿,那個味道,只有多年後在成功嶺參加大專集訓,才有緣再次聞香領略;此外,還有一道用數種蔬菜加了豆腐、肉片與冬粉一起燴煮的湯菜,伙房兵都說那就叫大鍋菜,說來其實像是火鍋或大雜燴,但當時就是覺得特別香甜,也是記憶中難以忘懷的味道。 伙食之外,遇到部隊演習或戰備,廚房停伙就有機會吃到乾糧。一箱箱銀灰色方形鐵桶剖開,裡面密封的正是戰備口糧,所謂的口糧其實就是又厚又硬還帶有濃濃牛奶味的餅乾,外包裝是很厚實的透明塑膠袋 (綠色或迷彩不透明是之後改版的包裝),上面藍色字體註明是「軍用野戰口糧」,餅乾不僅很有咬勁,且充滿飽足感,但小孩子關心的通常並不是口糧本身,而是堆疊在餅乾最上層的三包小包裝,記得有一包是牛肉乾,一包薑糖,另一包是沖泡用的橘子粉或可可粉,在那個三餐能吃飽就該謝天謝地且不知零嘴為何物的年代,對小孩子而言,這只能說是奢侈中的奢侈,尤其那已經切碎得幾乎成為牛肉角的牛肉乾,總要放在嘴中像吃糖果般的含著,等肉乾軟化之後,才多捨得多嚼幾口,盡量延長肉乾留在嘴巴的時間,回想起來,這或許就是那時貪吃小鬼的小確幸。 很久以後,餅乾商推出了仿效國軍野戰口糧的民間版,改名稱為營養口糧,餅乾不僅變小變薄且變脆,而且也缺了內附三包零嘴,更是讓人大失所望。印象中也只有在大學住學校宿舍時,曾經買來當零嘴啃,至於原版的野戰口糧,上回吃到則已是四十年前的事了。 近日有股儲備糧食的風潮,幾乎被清空的超商貨架上,營養口糧意外現身,想都沒想就拿了兩包,像不像總要三分樣,真要戰備還有什麼比口糧更有資格的。說不上美味,但一口咬下,許多的感覺與畫面湧現,兵仔餅乾吃的真的不是美食,兵仔餅乾吃的只是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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偕友春遊金門
身為金門人,三番二次有朋友要求帶她們遊金門,生性疏懶,不敢答應。上個月幾個姐妹淘,平常一起吃喝玩樂,策劃無數次,均未成行,此次許是疫情無法出國,悶久了,有人一提金門,趕緊訂飯店、機票、休旅車……。 這幾位是旅遊精,不能讓她們以為我家鄉是蠻荒之島,出發前先做許多置入性行銷。 近午一下飛機先打電話給廣東粥店家,拜託留四根油條,台北的油條太膩太酥不紮實,口感不如家鄉油條,想不到姐妹淘反應極佳,暗忖好家在,沒漏氣,加上一大碗廣東粥,中午不必再用餐。 原本要帶姐妹淘來賞玩豆梨花,友人傳無數花姿招展豆梨美照,無奈待姐妹淘各自把時間喬好,正好錯過花期,想三、四年前金門文藝努力推廣豆梨花祭,前局長呂坤和鼎力支持,使得花的數量有所成長,可惜活動中止,好似交響樂演奏一半停電樂聲戛然而止,幸好花兒爭氣,一到三月開得恣意,惟花期不長,咱們一到已然凋謝,不曾為我們停留,沒欣賞到豆梨花,隨緣吧。 原本可就近到建功嶼,看看古老傳說的痲瘋島,蛻變成靜美的小小島、海上蚵田及裝置藝術,是家鄉少數別有意境景觀。因為潮水緣故,無緣探訪。折往慈湖路,到了慈堤,這頭是我少女時代最愛流連的地方,有一小方老家土地,有著父親施肥的影子。那頭小小幾部樣板戰車,拍張照沾點戰地氛圍。喝一杯戰地咖啡。季節不對,看到不到鸕鶿,靠比劃和想像,勾勒一幅優雅美圖,然而姐妹們無從想像我的描述。繼而到了古寧頭,想參觀戰史館友人沒興趣,姐妹淘說了戰爭歸戰爭,歷史歸歷史,別看什麼館,於焉到了鄧麗君播音牆,歌聲依然甜美,當年可人兒彷彿依然健在,只是聽到她沒日沒夜的《甜蜜蜜》《千言萬語》,內心覺得悲涼,或許可以讓她偶爾休息一下。 美食犒賞味蕾是此行最大目的,我選擇道地金門菜:芋仔豬腳、蚵仔煎、海鮮粥、魚丸玉蘭片湯……一向挑剔的王禾也讚不絕口,心底石頭落下,爭氣啊。 第一天下半日悄然結束。 第二天直接到陳景蘭洋樓,主要介紹海岸線的美及獨特白色沙灘,沒有方向感的我忽然想到應該要去看代表性的得月樓,所以忽東忽西,反正姐妹淘不識金門,得月樓及金水小學堂配毛澤東咖啡絕美,姐妹們認為行銷靠創意,一小杯咖啡配上毛澤東名號,夠霸氣且吸引人,如果開一家「毋忘在莒」餐廳,配上單打雙不打菜單、砲彈天空炸開、地底防空洞或八二三全餐什麼的,真可謂戰地氣味十足。 天才導遊折返新頭碼頭看海看消波塊,太陽炙熱,姐妹們不想再走,撂下一句話:昨天到今天好像已是金門的全貌了。挺不服氣,總要有點值得記憶的,因此轉往小徑八三一咖啡館喝咖啡,這是特別的景點,不看風景看背景,原始房間設備,引起注意,邊看邊討論,牆上註記著過往,有許多行業有其不得已。 第三日往民俗文化村,蚵仔煎、蚵仔麵線……麵線上面飄著滿滿蚵仔,這是良心商家,讓我扳回顏面。 歸途路過古多利喝咖啡、看麥田,老闆娘贈送姐妺們每人一杯特調高粱香咖啡,人情味在此蔓延,似那片波浪寬廣的麥田。 美中不足是鄉間美食環境衛生管理不夠好,東西好吃卻髒亂,服務態度及衛生間常令來客詬病。 友人說:憑良心講金門很多地方還要加強,主要如何做到觀光客想一來再來。好朋友發言中肯。有一回在機場聽到觀光客:以後再也不來了。 生平第一次當四人團導遊,零零落落。 心想總要有讓她們願意再來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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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竿大坵北竿遊
4月20日與友人赴馬祖三日遊,馬祖早年只有當地縣民及服役軍人可以前往,一般人登島不易,它與金門同屬前線,受重重管制,進出以海軍運補艦為主;之後有民營海輪,民眾可在基隆港買票前往。早先軍方有水上飛機,後來因故也停航;近年政府大力改善交通設施,如今已有北竿、南竿機場,今年機票很搶手,很多遊客想去馬祖看「藍眼淚」;友人笑說:乘興去馬祖看「藍眼淚」的旅客,遇天候不佳─濃霧或狂風,飛機停飛,滯留多日,急著返臺的人,屆時只能改搭海船,若船又停駛、只能掉眼淚。 我們第一天近午抵南竿機場,先到介壽村(舊名山隴)的蔬菜公園逛逛,團友們在連江縣政府前合影,午餐後參觀津沙村落,津沙海灘堤防裡有一座名為「鐵血」的碉堡,門口鐫寫著「反共抗俄殺朱拔毛」,似為民國40年代戰地遺蹟,殆因時日久遠,堡外路面一再鋪高,要進堡內參觀,還得低頭蹲身才可入內。之後,去看孤立突出於海中的「鐵堡」,它位於仁愛村(舊名鐵板)西側的礁岩上,是一座小型坑道式的碉堡,坑道內部是士兵的生活空間,有機槍口、砲台、床鋪、廚廁、戰備水槽等。為了提防敵人水鬼摸哨,據點曾有軍犬駐守,現仍保存有軍犬圈養處。雲台的軍情館內可看到罕見展品,參觀高賓住的勝利山莊,覺得與金門的迎賓館有些類似。又去看了有三層坑道的大漢據點四通八達,在北海坑道看藍眼淚,令人印象深刻,遊客先聽專家解說、提醒注意事項,再穿救生衣坐上小艇,大約十人一船,有船家搖櫓前進,遊客拿竹板在水面輕輕滑動,即可見水面閃閃藍光,此即藍眼淚。有人問說藍眼淚是什麼?答說是因海水中同時存在夜光藻和發光介形蟲,專家說馬祖海岸地形多崎嶇,若在夜裡去海濱觀看藍眼淚,盡量莫近礫石灘及岩岸,不慎落海,很危險。當晚,夜宿復興村(舊名牛角)的旅店。 第二天上午先到福澳港搭遊艇到大坵,山腰有「白馬大王─大坵大王」廟,廟內的匾額,是駐軍長官及鄉長所獻」。西側是環島步道,道上有梅花鹿,我們將事先準備的桑樹葉餵食牠,這些鹿的來源,據說是1980年前後,圓山動物園送了五隻給連江縣政府,之後縣府經審慎評估,送鹿到大坵野放,鹿以樹葉、嫩草、漿果為主食,在此多年,已能適應,又自行繁衍,如今已有數十隻了。離開大坵返南竿在「卡溜英雄館」(前身為國軍英雄館)午餐,餐後我們隨導遊小洪從後山步道爬坡,聽小洪介紹道旁各色草木,在山頂參觀媽祖巨像,巨像參考福建湄洲的媽祖神像而建,於民國102落成啟用,像高29.6公尺,此與馬祖四鄉五島總面積數字相同,意在守護馬祖。旅客常在神像前留影,之後,我們鑽轎底進入祈福坑道、朝聖步道,再到天后宮瞻仰聖母及墓石,祈求國泰民安。又到超群麵包店品嚐馬祖繼光餅,到八八坑道看儲酒槽及酒廠展示館、蔣公訓勉軍民題寫「枕戈待旦」的建築地標,晚間仍回牛角住宿。 第三天,我早起之後,先到民宿周遭及牛角村的五靈宮看看,五靈宮內主祀龍山寺五靈公,陪祀有天仙府伍顯公、陳將軍、半天陳夫人、白馬尊王、臨水夫人、福德正神等。早餐後,我們坐車到福澳港搭遊艇抵北竿的白沙港,附近有■里天后宮,此天后宮具體而微。想到南竿、北竿的天后宮真不少,第一天在南竿仁愛村的津沙即見一座天后宮,第二天在馬祖村(馬港)又見到天后宮。連江縣車船管理處編印的「卡蹓公車馬祖好行」的解說摺頁,在仁愛村(鐵板)也有天后宮。 去■里大宅參觀時,看到很多遊客在宅前駐足圍觀,原來是一塊「連江縣北竿鄉■里村村民公約」,那是戰地政務時期的史蹟,住臺灣的遊客對裡面的規定或許感到好奇,但我們在金門生活過的中老年人,可能覺得稀鬆平常。之後,我們又去參觀玄天上帝等宮廟、橋仔漁村展示館,到后沃村參觀楊公八使宮,午餐後在塘岐逛街,到心戰喊話景點轉轉,再到芹壁聚落參觀石築老屋,在那兒望龜島及海景,這些留待下篇夜話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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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建寧「陽」?寧「洋」?
族譜在史部文獻的特色,除了對氏族在收族的積極意義外,透過零星註記可以一窺當時的人口、經濟、移民、教育、婚姻等等。為收族釐訂族譜資料,進而訪求散失於譜牒上的宗族,向來為三世修譜的重點工作。案清.鼎億公、鼎丕公手抄遞修本《銀同碧湖陳氏族譜》載新厝房應建派,國,字弘佐:「葬寧陽縣外……」,又「葬長泰東門外……」。為了考察族譜中以散失的世系,我找尋寧陽縣這個地名,並試圖探求與塔後房應傳派往魯山縣涂家村是否有關。 遍查文獻資料出現寧陽這個縣名的是:山東省中部偏南、大汶河南岸,是泰安市所轄的一個縣。而福建省並沒有「寧陽縣」這個縣。無獨有偶利用搜尋引擎,發現不少人也正在搜尋福建在清代有沒有設置「寧陽縣」這條資訊,可以見得在其他文獻可能也出現福建「寧陽縣」,搜尋者也非常可能找不到任何線索,所以才在網路上詢問。 清代的漳州府下轄:龍溪、漳浦、南靖、長泰、平和、詔安、海澄7縣;另外還有雲霄這一個散廳,卻沒有「寧陽縣」這個縣,雖然一直找不到「寧陽縣」,但卻找到了「寧洋縣」。 寧洋縣,在福建省龍巖縣東北240里。明代始置。漢代冶縣地;晉代新羅縣地;隋代龍溪縣地;明.隆慶元年(1567年)始析置寧洋縣,屬福建省漳州府;清.雍正十二年(1734年)後,屬福建省龍巖直隸州;民國三年(1914年6月,劃屬福建汀漳道,國民政府成立,廢道,直屬福建省政府。縣境東、西、南三面皆山,北面稍平坦。北溪發源馬山,南流至寧洋城側與西溪合,稱為鷺江,向東南流,故交通北至永安(今永安市),有馬山之險,東至大田,有金山之險,南至漳平(今漳平市),有水路之便。1949年10月1日,中國人民解放軍和平進駐寧洋縣。1956年撤銷,分別劃歸龍巖(今新羅區)、漳平(今漳平市),永安(今永安市)、連城等縣。寧洋縣老縣城在今漳平市雙洋鎮。 註記墓葬何處的是一對父子,不可能父親葬寧陽(山東泰安),兒子葬長泰東門,一個在山東泰安,一個在福建漳州,因此我推測我們族譜裡的這個寧陽,應該是寧洋的誤寫,音近而訛。 而新厝房這一支到底為何到漳州府寧洋縣,並無正式記載,除了可能和遷村及戰亂有關之外,通過對該祖妣的墓葬地點,可進一步推證該祖也可能為了就學或經商。為什麼呢?如果是遷村、移民?那他的妣劉氏的墓怎麼可能在田后(湖前村莊後方,往新市里方向),他的兒子,名五八,字崇有,葬長泰東門外……,而妣王氏守苦節,墓巷仔內。遷村、移民大部分是整家一起走,即便移民在返回祖家,墳塋也會遷回(湖前頂厝房遷永春,再遷回湖前),因此相當可能是就學、經商,或染疫身亡,無力歸葬金門,所以才魂遊他鄉。 那為何就學要去寧陽、長泰呢?在清代考秀才按縣的大小有一定的名額配給,在清.鼎億公、鼎丕公手抄遞修本《銀同碧湖陳氏族譜》中就記載:「鳳翼字崇注韶安學」、「嘉字崇熙臺灣學」,同安人口太多了,要佔一個秀才名額談何容易,所以到內地一點的小縣,或許還有機會。 但到底是那一種情形,族譜中並沒有隻字片語可供論證,同屬於新厝房有外移不久,譜系即已失傳,也有外移之後,丁口繁衍不絕,並與族譜編修者保持聯繫,其譜系表不但未見失傳,所謄錄的丁數,也隨世代更迭,大量增加。 福建找不到寧陽縣卻找到寧洋縣,在纂輯本宗譜牒之餘,也多認識了一個地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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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管的春天坐著花轎來
兩個禮拜前(2021年5月1日),這世上唯一一位喊我「姐姐」的詩人帥弟管管走了,享年92歲。今天,5月14日,管管的告別式在臺北二殯景仰樓至真一廳舉行。哀戚牽著悠悠的思念,勾出腦海裡纏繞的這句那句沒說完的話,心緒紊亂中勉力撰寫小文一篇,誌念我們20幾年珍貴的情誼。 管管喜歡喊我「姐姐」,我在正式公眾場合遵著禮數稱他管管老師,私下便喊他「帥弟」。這位山東大漢身量魁梧挺拔、相貌酷帥、個性豪邁中帶著幽默,像極了我父親;父親老家河南新鄉,黃河時常改道,新鄉早已在黃河之北了;總之,他二人都是道地北方大漢無誤。父親仙逝不多久,初識管管,一見如故,姐弟倆往後這20多年間,時有互動,跟他學習了不少獨特的「管見」。 媒體報導總說他出生於青島,但他曾親口跟我說他是民國十八年(1929)陰曆八月初九日生於山東膠縣第五區辛莊。父親賣豆腐營生,因為日本侵華,10來歲時隨父母親遷居青島。管管說父親在青島改賣饅頭,住在這大城,他上學也比在鄉下方便多了。管管告訴我,他的初戀約莫就是在那時候來敲門的。管管的初戀跟別人不一樣,一般人最初的戀人只有一位,他可是有好幾位初戀女友呢!十四、五歲的少年管管身邊是眾香環繞,很得女生青睞。首先,他有許多位堂姐,這些姐姐之中,最漂亮的是一位二姐,她識字,有一手好針線,管管小時候穿的鞋多半出自她的手;二姐身上總是香香的,管管最愛她,她也最疼管管。一直到二姐出嫁後,他們姐弟倆還是經常在一起研究小說、唸詩、對對聯,玩牌九和骰子。 那時候,管管除了跟二姐繼續保持互動之外,同時間,有另外兩個女孩闖入了他的生命中。一個是房東的女兒,住隔壁,管管描述:她長得比天下美人都漂亮,小名「小貓」,比他低兩班,管管當起她的小老師。他說自己算術不怎麼靈光,小貓卻比他還不行,常被他罵哭,但因為喜歡管管,所以哄她三兩句,便破涕為笑,兩個少男少女就高高興興摟在一塊兒又蹦又跳。這樣青梅竹馬玩了兩三年,小貓她娘帶著她搬回原籍鄉下去住,這段愛就這麼刻在心上了。另一個是乾爹的女兒,乾爹有意把她許給管管做媳婦兒。但年頭荒亂,管管哪能說娶就娶。後來,她嫁了別人,每次見了管管,總是恨恨地、冷冷地瞅著他。管管跟我說著他自己的故事,卻像是說別人的故事似地,表情輕鬆,神色淡然,但我從他眼睛裡,仍然讀出他當時的情真意切。 19歲,是管管生命中翻天覆地的一年。1949年6月1日(農曆五月初五端午節),管管被國軍抓兵,母親聽鄰人報訊,急急趕來與親兒一會,視力衰弱的母親一路跌跌撞撞、一路爬、一路哭到兒子跟前,管管哄騙母親說他幫國軍挑行李,挑完了就回家。母親塞給他一個小手帕,裡頭包著一個大頭銀元,管管說家裡就只有兩塊大頭,他與母親推拒半天不肯拿,母親哭哭啼啼最後還是塞給了兒子。管管述說這段往事的時候眼眶紅了,他哽咽:「我一直在騙我媽。」管管說他一路上挑著四個砲彈,就這麼挑著、挑到青島碼頭,就這麼挑到了臺灣……。管管哭了,我也哭。 去年(2020)9月20日,管管帥弟接受「姐姐」邀請,偕靚妹黑芽蒞臨老作家黃克全與姐姐主辦的第32場「路加人文雅集」演講,講題是:「為甚麼要寫詩?寫詩有甚麼用?」那是場無比歡喜的週日文學下午茶。雅集結束前,管管帥弟在姐姐藏書:爾雅出版的管管跨文體文集《春天坐著花轎來》(民國七十五年八月一日四印版)簽下「學敏姐姐 正之,來姐姐家做客--管管2020.09.20」。三週後,10月10日我的生日宴上,管管帥弟與黑芽靚妹帶了一瓶珍藏10幾年的金門陳高為姐姐慶生,當場又畫了一張賀卡--可愛的小青蛙雙手高舉荷花與荷葉,題字「國慶生日姐姐 學敏姐姐 生日快樂」贈我存念。今年(2021)2月7日,我們完成一年52場的「路加人文雅集」,當晚,假楊照老師(第44場主講老師)與其夫人彭總監開設的歐式餐廳「藝集生活」舉辦謝師宴。餐敘席間,管管帥弟與姐姐最後一次同臺演唱「繡荷包」,劃下今生姐弟情緣最歡樂甜美的句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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悼一位新聞圈好友辭世
今年四月六日,新聞圈又走了一位重量級的傳播人─銘傳大學傳播學院院長倪炎元,我和他在政大結緣,又同一天進入中國時報服務,當了廿幾年同事,雖然只是君子之交,但對他的為人處事卻是敬佩有加。 我在七十一年考上政大新聞研究所,當年研究生有分配宿舍,兩個人一間房,政大研究生宿舍在校外,與學校隔了一條馬路,我被分配在420房,對門419房就住著倪炎元,他是政治所研究生,雖然就住在對面,但是我和他竟是「對門不識」,原因是我的一位學長告訴我,你對門住的人曾是「政青」的激進者,被學校當局註記,警告我最好不要去打交道,而我信以為真,所以除了偶而碰面點頭之外,不曾交談過。 當時因為要趕兩年畢業,所以第二年就常在社科大樓找資料及準備寫論文,時間真的很緊,一直到七十三年六月論文口試通過,拿到剛印出來的碩士論文,我才認真思考,應該跟對門的室友打個招呼才對,否則實在太失禮了。所以有一晚趁著他也在,我拿了一本論文敲開他的門,我們才正式認識,我跟他抱歉因為之前有所誤解,希望他不要介意,之後聊開了大家誤會冰釋,在離開校園之前就比較常串門聊天,兩人才逐漸熟起來,炎元帥氣溫文儒雅也健談,他也告訴我當時是為爭取「政青」的言論自由,不願事先送審才導致有一期「政青」被停刊。 之後我去服預官役,在三軍大學教材科的電視製作中心幫教官製作教學節目,同時兼校長言百謙將軍的照相官,七十五年退伍時候,我請言校長幫我寫一封推薦信寄到華視,當時我同時參加中央日報的招考記者錄取了,但去上了一天班我覺得不是很對味,所以華視新聞雜誌通知我可以去上班,我就離開中央日報去文從道製作,陳月卿主持的華視新聞雜誌擔任執行執作。有一天就在華視大樓前我碰到倪炎元,許久不見兩人很高興寒暄了一陣子,他告訴我他在前新聞局長邵玉銘處籌辦一本雜誌。 過了幾個月,正逢報禁要開放,有一天中國時報上刊登一則該報要甄選記者的廣告,因為在華視新聞雜誌的工作有點不適應,所以決定換跑道去甄試平面媒體記者工作,沒想到這次甄試我和倪炎元都是榜上人,其他還包括:莊佩璋(曾任時報副總主筆)、沈智慧(後轉跑道選立委)、夏珍(曾任時報採訪主任、總編輯)、林照真(前台大新聞所所長)等人,也展開之後我們在時報長達一、二十年的同事緣。 倪炎元之後在報社歷任專欄組記者,專欄組主任,特案中心副主任,特案中心主任,主筆、總主筆等職務,而我則先在教科文組主跑文化、出版、社團和消費等路線,七十八年後調社會組,一路由撰述委員而社會組副主任、主任、採訪中心副主任,時報易主,我和炎元先後離開,他退休轉進學術圈,我則到時報週刊待了五年,之後才回到金門服務。 我們在時報當同事廿幾年,雖然在不同部門,但每天幾乎都會碰面,尤其是後面十年擔任主管職,見面的機會更多,下班後偶而在編政組主任永嘉吆喝下去吃宵夜,大夥天南地北談天論地,其樂融融,前些天回台北和劉永嘉、呂理德、江昭青等前老中時見面,談起和炎元的那一段,大家都唏噓不已。 回金門服務,有一次回台竟在公館和炎元偶遇,因為在三大服役時的前梯學長丁榮國就在銘傳大學金門分部兼課,所以他也問我若有空檔是否可以去兼兼課,我原本也同意,但因忙加上路程遙遠,以致後來並沒有實現承諾。 倪炎元去年就傳出生病消息,他的女兒曾發文給媒體等外界單位,表示她親愛的爸爸,因為肝腫瘤的原因,多日奔波在醫院中,已經持續治療了半年左右的時間,目前的狀況並不太樂觀,很需要大家一起幫忙集氣。可惜大家的集氣並沒有用,才過完清明節的隔天就傳來他的噩耗,真是天不假年,斯人也有斯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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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洋無邊 渾沌無際 ──三讀鹿橋《人子》
鹿橋《人子》一書,共十三篇,孕育於〈汪洋〉,收束於〈渾沌〉,汪洋無邊,渾沌無際。處此時空長流裡,人間百態。 *〈汪洋〉 人生的抉擇,往往受限於知識、時間,百川入海,汪洋無際。 健康、年輕、好奇的航海手,獨自駕著小帆船,困惑於:「那一個港口值得用一生的精力、時間去靠岸?」 東追西求,南尋北覓,航海圖掌握在時間老人的手裡,無字的天圖,需要用人生的智慧來解讀。曾經無情催他成長的時間老人,如今成了與他共舞的忘年之友。已航成中年的水手,終於慢慢辨識出圖示。 原來,東岸的對面是西岸,西岸的對面是東岸,南岸的對面是北岸,北岸的對面是南岸,理智的對面是幻想,科學的對面是藝術……。 此岸越近,彼岸越遠;近了此岸,遠了彼岸。 航海手的家到底在那裡?不在岸邊的某某港口,而在無邊無際、永恒莊嚴的汪洋中! *〈忘情〉 黑夜裡,亮光成群飛移,九隻小精靈背著九件色彩各異的小小包裹:聰明、健康、雄壯、仁慈、理智、堅強、英明、果斷、感情。良辰吉時,它們趕著為村落裡的新生男嬰送禮物。 偏偏,又大又沈重的感情包裹,壓得感情精靈又遲到了! 淡青的理智精靈忍不住抱怨起來,她們決定不等了! 大紅的感情精靈著急得放聲大哭,因為這個聚集了所有美德的完美男孩,將會是個忘情的男子! *〈靈妻〉 孤立的神山,神山下的神職村落,年年要奉獻一名童貞的女子為靈妻。 今年,神靈自行選妻。被神撿選的美善女子,嚴妝濃飾,穿上七層長裙,由眾人熱熱鬧鬧護送上山,出嫁為神靈的新娘。 空寂無人的山頂,女子手足縛於石床,仰天平躺,櫛風沐雨,風雨淨身。 不急的日月,慢慢地日移,慢慢地月走。 等待著,成為犧牲的女子,甘願放下自我,只用神靈的眼睛來看新世界,那時,神靈才能把她帶走,成為靈妻。 *〈宮堡〉 十七歲的王子,在完美的處女地,建造人間天堂的宮堡。三年的督工、建工,建造天堂的過程,比住在天堂還快樂、幸福。 王子遠遊挑選公主,宮堡的大鑰匙拴在門環上,由異人老者和小孫女保管,在時間與里程的相伴下,年輕的王子走成中年的風塵孤客,走成七十歲的高貴老人。 回到宮堡,久候的老婦人微笑相迎。 「克察!」半截旋入鑰匙洞的大鑰匙斷了,誰是那個眾裡尋她千百度的新娘? 驀然回首,老人若有所悟,牽手老婦,緩緩走向木屋。背後,夕陽裡的宮堡光輝如天堂。 *〈皮貌〉 1.<美貌> 月亮照在村莊裡,窗前,年輕、美麗的女子跪拜問月。她是個父母誇獎、男子愛慕的好女孩,但是為什麼?她總是在意旁人的讚美,總是快樂不起來? 沒有人可以傾聽她的寂寞,睏乏的女子沈沈睡去。月光下,夢裡,那些日日不可或缺的誇獎、愛慕都漂流而去。 月光溫柔地浸潤著女孩的肌膚,讓她的身子從雪般的皮膚內慢慢地鑽出,流動的月光,順手帶走揭下來的美麗皮膚。 從此,女孩的心平靜許多,不但有許多愛慕她的男子,也有一些知己的女友。她結了婚,生了孩子…… 鏡子前的幸福女子,容貌依舊美好,她忙於家事、女兒,已不再關心快樂不快樂的問題,也忘了自己當初為何不快樂? 2.<皮相> 晨起,老法師刮傷了右頸下的皮膚。白日,老法師照樣陪著施主們說話、下棋。 黃昏,襯著強光,順著傷口,他把外皮慢慢地、小心地拆去,揭起的臉皮底下,他看見自己年輕的臉,十八、九歲的那張臉,沒有魚尾紋,沒有眼袋,明亮的雙眼笑著,真摯又善良。 從鏡子裡,他看見年輕的精魂從老皮殼中跳了出來。 小徒弟進門來請老法師用晚膳,鏡裡,年輕的自己與小徒弟站在同一方位;鏡外,只有毫無異色的小徒弟,沒有年輕的自己。 原來,出了皮殼的精魂是肉眼看不見的,肉眼看不見的精魂,是內藏、本有的。精魂的情感,只從瞳孔裡表現出來,外在的皮相,則累聚了一生的習慣、一世的滄桑。 晚年的老法師,迷上了禪修,常常獨自玩耍著精魂出入皮相的遊戲。 *〈明還〉 孤獨的小小孩喜歡和小昆蟲、小動物玩,小昆蟲、小動物也喜歡和小小孩玩。 曾經,小小孩的十指舞著十隻發亮的螢火蟲,逗得孩子們都拍手叫好。 城鎮上來了個耍大球的賣藝人,大紅球在他身上自由滾動,小小孩看呆了! 看著、學著,認真的神態,好像身上真有一顆球。 有星無月,天漆黑得令人不舒服。忙碌的母親想起許久沒看到小小孩,到村裡、村外找了一陣,找回小小孩的房間。 發現:屋裡一閃一閃地明亮著,小小孩正專心地耍著一個清明、潔淨的淡黃大球。母親生氣地教訓他:「不可以偷人家的東西!」 小小孩嚇得放開手,大球飄向窗外,昇起、昇起,昇成天上的一輪圓月! 白晝無日,市集大亂。小小孩連太陽也偷去玩了! 房間裡的小小孩同時耍著兩顆大球,一手黃球,一手白球,臉頰通紅,眼耀喜樂! 生氣的母親不得不打他的小手,小小孩滿眶淚水,滿臉委屈,他張開雙手,讓球帶著他慢慢地昇起、昇起,飛出窗外,飛向高空,明還天上! *〈渾沌〉 心智沒有形狀,所以沒有大小、前後、上下、左右……,只有清明不清明。心智不是看見,是想見。 太初清明,人因識見、偏見、好惡……而渾沌。渾沌旋轉,把心智層層包圍。偶而,窗明智見。聖人只好以易卦來說解渾沌,由內而外,畫了八卦,詳說陰陽六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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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休生活
退休雖然說是人生旅程中的休息站,但也代表著老化的開始,因此退休不僅是審視人生的階段,更是為自己而活的階段。一個人從出生開始,要經歷幼兒、少年、青年、中年,以至老年,每個階段均有不同的成就與感受,如果將人生分成上下場,上半場是「加法人生」,人們從開始「一無所有」,到達人生顛峰時「什麼都有」,在這段時間裡都充滿「明天會更好」的希望。而當人生進入下半場時,開始變為「減法人生」,人們從「什麼都有」逐漸走向「一無所有」,明天將不會比今天更好,若沒妥善規劃,退休後生活品質更會逐漸降低,且更為不好。 我們這一代經歷過戰爭,經歷過貧困與悲痛,每個人的家中兄弟姊妹數至少都有六、七個以上,因此大多家庭生活困苦,求學不易,經過一番波折與奮鬥,才終得一些成就,生活漸趨富足,人生猶如倒吃甘蔗。法定退休年紀最晚是六十五歲,因為悠遊卡會變成「嗶三聲」,所以有人開玩笑是「三聲無奈」,不過也有人會說是「三聲有幸」,因為前半生的苦日子,我個人是傾向後者,珍惜活著的美好,且在正式邁入古稀之年後,感受到「人生七十才開始」,更要好好照顧自己的「下半生」。 民國103年正式退休的我,全心規劃退休生活,由於退休前榮獲國家環境教育獎個人組優等獎,可說是一項珍貴的禮物,因此規劃退休後繼續作一個快樂的環境教育志工,在環境教育夥伴們的鼓勵支持下,創立了「金門縣環境教育學會」,現已邁入第六個年頭了,在全體會員的努力下,環境教育學會於民國109榮獲國家環境教育獎團體組優等獎,真正顯現本會全體會員在這六年來努力的成果,實現我在代表全縣退休人員致詞感言所說的人生四大樂事「久旱逢甘霖,他鄉遇故知,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之外的第五大樂事,即「人生退休時」之再利用與榮耀。 除了上項環境教育工作外,我也規劃多為社會服務及推動文化與環境融合之重要任務,這也是我此生最大興趣與心願。因此在擔任金門縣吳氏宗親會理事長及閩南文化協會副會長期間,也完成金門縣昔果山吳氏宗祠奠安之全盤規劃事宜及族譜編輯工作。在守護傳統建築與宗族文化方面,盡一己之力,依政府規定,將先父生前留下來的古厝加以整修得美輪美奐,以作為子孫傳承念祖之地方,並努力進修,以「活到老學到老」的終身學習理念,圓了年輕時的博士夢。同時也為爾後生活環境之提昇,強化及擴建生活場域,我與內人將祖先留下來的土地整理成為生態農園,做為每天上班之場所,並將種植的農作物收成分享親朋好友及兒孫們,不時還與親朋好友們來個田園野餐,人生至此,夫復何求! 「人老心不老」是我對抗身體老化現象的法寶,年紀大了不能整天在家指望兒女孝順,或是唉聲嘆氣過完人生,應該要保持心智健康,掌握退休主導權,多走出戶外,嘗試學習新的事物,不要太在意別人對自己的看法,只要妥善地安排老年生活,將快樂元素不斷提昇,過好生活,才是人生大事。雖然生命的長度是上天賜給我們,但生活的寬度是要靠我們自己創造的,這就是我快樂退休的老人生活觀,希望與大家共享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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防疫五月天
「五月天」的演唱會廣受樂迷追捧,經常是一票難求,現場更是歡聲雷動,high到不行,但,如果碰到疫情呢?再多的熱情和不願,也只能靠邊站,因為誰都擔不起放任疫病流行的重責大任,這似乎就是臺灣,乃至全球正面對的窘境:所有人都希望很快的恢復正常生活,但除了傾盡人類的「洪荒之力」拚疫苗外,多少還得聽天意、靠運氣;疫毒不斷的變種,世界便會一直處於「後疫」時代,須臾放鬆不得。總有那麼一個聲音不時地在我耳邊呢喃:「存在即合理」,但與其同合理較勁,不知捫心自問,在這場無硝煙的戰爭裡,什麼才是應該始終服膺不悔的真理? 廈門朋友傳來大陸福建開放臺胞赴閩便捷通道的消息,除了針對臺商的「2+19」2天觀察、19天閉環管理的防疫新規定外,還特別為還沒重啟的「小三通」大開方便之門;規定是只要連續在金門、馬祖連續住滿28天,在檢附相關防疫及居住證明後,就可以比照大陸疫情低風險地區,入境後免再進行隔離檢疫。不得不說福建方面非常有勇氣;縱若廈門已經超過一年沒有新冠確診案例,福建全省對疫情也管控得宜,但願意一舉做這樣的政策突破,著實不易。當然,此間消息一出,臺灣罵聲四起;有叫金馬人不要拖著臺灣人陪葬的,也有主張爾後金馬民眾赴臺必須隔離檢疫14天的,什麼光怪陸離的意見都有,唯獨沒人問福建願意便捷臺灣民眾入境的理由是什麼?不要告訴我是什麼統戰、統一陰謀,這些放在要命的疫情前面,根本不值一提。福建人不怕臺灣把疫病傳過去嗎?你當然可以驕傲的說臺灣防疫世界第一,但就算是第一也不代表沒有「漏網之魚」,當官的拿前途去賭,老百姓用性命去拚,就為了「八字沒一撇」的統一大業或過過嘴癮嗎? 果然,這碼事不僅臺灣民眾不滿意,大陸人民一樣「炸鍋」,有批評福建根本是在「跪台省」,更有人用力轉發臺灣這些天爆發本土案例的新聞,表達他們忿忿不平。眼尖的網友還發現,福建官方悄悄的刪掉「便捷通道」字眼,把標題從「部分台胞入閩無需隔離」(指金馬民眾),改成「台胞來閩入境檢疫將實施『2+19』新舉措」,並直接關停了留言評論功能。既然兩岸的主流民意都不喜歡這個新舉措,為什麼福建還願意甘冒大不韙的「超前部署」?因為「小三通」還沒重啟,所以我們只能理解為這是閩方的超前部署,那我們的超前部署又在哪裡? 「存在即合理」,這件事的合理性難道不是立基於「疫情可控」嗎?如果病毒始終變異,疫苗始又終追不上變異的速度,兩岸漫無止境的「僵」下去就沒事了嗎?這還不只是相互看不順眼的問題,而是打心底欠缺信任與溝通的意願,真箇令人無語。有人形容中國是匹露著森牙利爪的「戰狼」,赤裸裸地展現對臺的虎視眈眈;臺灣呢?把自己武裝成狼下不去口的「鋼鐵刺蝟」,就能贏得善意、換來和平?顯然拿這種話來麻痺自己,你打心底都不會同意。那……,請問:「我們的超前部署在哪裡?」 五月天:「我甩掉地球,地球甩掉,只要越跳越高……。」跳得高只是理想,甩不掉才是現實。無妄被嫌棄的金馬人,依然望「船」莫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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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明進老師與我
前幾天,建國中學退休國文名師林明進先生,又幫我寄來其最新力作《大作文章》,有別於前幾回的贈書方式,此番他不是請企業家友人贈送,而是由他「獨捐」,換句話說,以前是他的好友埋單,這次卻是他自掏腰包。 我看了他傳的「賴」,心裡滿懷感動,剛出爐的一百本書,即使是作者買,也要兩萬多元,而他卻大大方方的就捐了出來。 他常自署「建中一叟」,是人稱「毓老」的國學大師愛新覺羅毓鋆的學生,他的國學底子深厚,在建中教了三十幾年書,誨人不倦,育才無數,他的專長領域是四書五經,尤對論語和易經,更情有獨鍾,晚近這些年,他的心力,幾乎都投注在作文上面,在新冠肺炎疫情未起之前,每年寒暑假,幾乎都往大陸跑,他應各大都市、學校之邀,為社會人士、為各校學生教授四書,並教導作文技巧,由於他學殖深厚、底蘊不俗,每場演出,均博得如雷掌聲,後來,他盱衡一下局勢,覺得有必要提前退休,乃毅然提前榮退,專注於著述與演講。 我跟林明進老師結緣,緣起蘇蘭老師轉送他的著作給我,明進是蘇蘭好友,據蘇蘭說,以前每周三下午「週三進修」時間,他們常在高鐵車上相遇,因為都要趕到中南部為基層老師充電,兩位都是台灣頂尖語文專家,在當年的進修場合,都是首屈一指、炙手可熱的人物,時見兩人利用時間,拿出預備的資料,做最後順稿,希望在即將登場時,能做到更完美,這種認真負責態度,就是他們受歡迎的原因了。 明進老師是全國語文競賽作文組評判的班底,上自大專院校,下至國高中組,幾乎都想禮聘他。他實在太忙了,有好幾次,我都想請他跨海來指導本地選手,但總失之交臂,有一次,我終於開口了,他一見是我傳的「賴」,二話不說,馬上拿出他的行事曆,告訴我他何時有空。因為他真愛金門,儘管再忙,還是會抽出時間,風塵僕僕地趕來教導選手,有好幾次,他都是當天往返,但他從不叫苦叫累,他把金門都當作指導重站,這份惜情重義之心,實在令人感動。 他是一位劍及履及的行動家,也才幾年下來,所出版的作文書籍,為數已有五六本之譜,難得的是幾乎本本暢銷,好幾本還登上暢銷書排行榜,他出版的書,特別受到國高中學生、老師和家長歡迎,每書一出,出版社都要為他排定行程,分赴國內各校做新書發表會,除分享出書喜悅與經驗,也為與會者解惑,場場都是人滿為患、欲罷不能。 這一年多來,因為疫情關係,他不到大陸了,他把時間都奉獻給「奉天書院」和「龍顏講堂」,義務為社會人士和年輕學子開設四書講座,慕名而來的學員,除了上述人士外,更有大專院校老師,其號召力之大,可以想知。 我退休之前,時常帶學生到台灣參加全國語文競賽,只要他得知我在現場,就會利用午休空檔,預約見面地點,他常手拎著一袋書來送我,他常說:「您的學問已很好了,這是我最近剛看過的書,特別幫您準備了一套,不成敬意。」接過沉甸甸的書,其中裝載著的,又豈僅是知識的重量?更多的是那份惺惺相惜。 只是他說甚麼都對,唯獨說我學問好,不對。因為跟明進兄比起來,無論學識或涵養,我都沒得比。沒錯,我雖痴長他兩歲,但論才學與識見,他都足以當我的老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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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安慶修院
去年在金門殯儀館,參加同鄉族兄煥彩的百歲喪禮,喪禮儀式不是金門傳統的,由道士引幡轉西風,而是由台灣來的日本佛教葬儀,第一次看到外來的儀式,鄉親都很不習慣。往生者生平長住金門,在吳氏家族中,主持幾十年祖先祭祀,也都是道教家法,不知祂能不能習慣,能否由日語的經頌平順往生淨土? 三月中,我到花蓮走春喝酒,參訪了花蓮吉安鄉「慶修院」,第一次見識到日本式的佛寺。日本人在花蓮開闢移民村,自四國德島縣吉野川延岸移民來此,把這裡改稱「吉野」,1917川端滿二在吉野移民村,募建這座布教所,日本佛教也隨之移入,本尊弘法大師、脇佛不動明王和毘沙門天,為真言宗高野山金剛峯寺的海外別院。1997台灣政府指定為古蹟,戰後改為祭祀釋迦牟尼佛和觀音菩薩。今為觀光景點,現場播頌日語經文,購票參訪。慶修院名列「台灣宗教百景」,是台灣現存最完整的日式佛教寺院。 院中石刻空海立像,戴大斗笠支禪杖持缽,空海(774-835),四國讚岐國香山縣人,入唐為留學僧,返日創真言宗,建高野山金剛峯寺宣揚密法,圓寂後尊為「弘法大師」。主張金剛界、胎藏法兩部不二,並在日本京都教王護國寺(東寺)傳授事部、行部、瑜珈部三部密法稱「東密」。攒尖式屋定「宝形造」的日式傳統建築,有濃厚的江戶風格,寺內排列88尊石佛,遵循真言宗開山祖師-空海的遺規,行遍日本四國島上88所靈場寺院,請回88尊石佛,讓信徒免奔波,能就近參拜。 臺灣光復後,「吉野布教所」改名為「慶修院」,吉野改為「吉安」。慶修院內的神龕、不動明王石刻、百度石、石佛等重要文物留存至今。先要在「手水舍」以杓清洗左右手,取水倒手心漱口,潔淨身心意再禮佛。「不動明王」在密宗五方大明王中,鎮守中央的首尊,容顏威猛是大日如來的憤怒身,右持大慧刀,左持羂索,看起來有點可怕,不像中國的怒目金剛那樣威嚴崇敬。「不動」是指不變的慈悲心,無物可撼動。「明」乃智慧的光芒,見者發菩提心,聞者斷惡修善,識者現大智能,知者即身成佛。「光明真言百萬遍」石碑,口唸「南無大師遍照金剛」,繞行108遍,祈求神明祛病除厄。《光明真言》是東密真言宗最根本大咒,密教行者要唸一百萬遍。「百度石」是寺廟的基石,由此石出發至主殿參拜,往返百次才為完滿,還願時,有往返千次答謝神佛的傳統。 我對日本的佛教很陌生,見識也不多,只知道日本和尚可以結婚生子。讓我想到國父-孫文,與日女大月薰在橫濱生一個女兒,名文子(日語讀成-富美子)。郎高居日,是妾傷心時,大月薰沒有中國第一夫人的命,三嫁到栃木縣足立市東光寺住持-實方元心和尚。日本長崎泰益號陳國樑,墓葬金門新頭大路邊,陳世望繼承日本的事業,日籍養弟陳世科,小時曾送回金門讀書,再返日娶親。我在新頭陳家,看到陳世科的神主牌,供俸在祖龕。陳世望也有一日籍養子,也就是陳金鐘(我姨丈)養弟陳永義,也從小送回金門讀書,習慣金門的世俗,再返日娶上海籍馮又好,再回金門顧新頭的香火。陳氏金門籍的住日本,現在新頭一家是日本遺種,已歸入浯俗道軌,生死科儀不用請日本和尚來念經。 煥彩宗兄日式的喪儀,在金門殯儀館靈柩橫放大堂,前坐一位日本和尚,持續用日語頌念佛經,擴音全場,親友自動上前捻香揖拜,沒有披麻哭喪,不用跪叩舉哀,還不能拍照留影。會社式的禮儀人員,男女黑白制服一式,整個喪葬禮儀隆重、莊嚴肅穆。這是高消費的葬禮,金門首見,但是往生者魂歸何處?依俗成禮好?或是突然移風易俗好?那就要觀三姑,請來往生者問一下,九天佛門可安禪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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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背上的洪玉芬
認識縣籍作家洪玉芬不算太早,約莫十餘年,但每為她的慷慨、才華折服,記得多年前與牧羊女、楊樹清等,參加她在金門發表會,她打扮做中東婦人,亮麗上場。她不是故作艷麗,中東、非洲她出入不下百趟,非常同情當地婦人桎梏命運,如此扮相為解說中東婦女。同鄉聚會常常調侃她,要被中東親王擒做「押寨夫人」了,她氣度大,不曾怪責我們。 洪玉芬公司位於長安西路,我曾經到訪過幾回,從最早她身為公司主力,跑遍全球一百多個國家,後來退休的先生、學有專長的兒子加入經營,攜家帶眷衝刺事業。一加一當然大於二,同時也讓她的身分更多樣,總經理、妻子、母親,必須用超合金鏈條,才能鎖好,所以會讀到洪玉芬在機場忙著找兒子,擔心他怎麼沒搭上預訂的班機;從母親角度出發,才能人飢己飢,到訪奈及利亞聽聞重大車禍,悲從中來,業務參訪如同悼亡之旅。 企業經營,不就利益掛帥,洪玉芬不同,作為台灣商旅代表成員,經歷台灣在國際地位的轉移,見證中國強勢,以政治力、經濟力介入非洲、中東等區域,反觀台灣影響力如同潮退。潮退有潮起的時候,正是相信她與代表團的努力,能夠發揮作用,秉持雖千萬人吾往矣決心,洪玉芬與她的塑膠日用品加工機器成為台灣驕傲,蹲踞在各國廠房,為一個企業、幾百個家庭貢獻,這必須有蠻力、傻勁,才能逆轉勝,於沙漠引水,成為綠帶植披。 機械的作用力變成文學的能量,在於洪玉芬不只賣出機器,也賣出人情。於是會讀到她陪同遠自蘇丹來的技師,在台灣找了好幾處廠房,只為多年前一組老零件,費耗時間比賣出一架機器還長,洪玉芬全程陪同翻譯,終於化不可能為可能。洪玉芬售出的機器不只插電,還外接了台北營運核心,她是企業家,更是國民外交大使。企業營運要緊,國家尊嚴更不可失。 這一些累積,成為洪玉芬抒發的能量,在剛性機器中,找到柔性線條,人事物是踏履中的一餐、一段河景、一串陀鈴,或者蒙著頭巾的女人,離鄉背井成為非洲驕傲的中東人。一部機器,一張合同,說明文的背後滿滿是抒情,數字與文字本來各自傾斜,而今平衡為融合產業與散文的好作品。 〈馬背上的舞步〉談企業經營與台灣競爭力,以及難得的放風時光,一躍上馬背,顛簸中,先天下之憂而憂,「沙路,崎嶇、凹凸不平,難以行走,像極了我的埃及歷史行旅……我小心翼翼,順尼羅河的流向,一步步踩過河流流過的土地,無論沼澤或乾旱、富庶或貧瘠……天地一線,望去似無盡頭,個人渺小如沙海中之一粒」。〈安哥拉的白日與黑夜〉,「當白日退去,夜已深,這場意外,一個我不知的數字,神秘、迷惑如黑夜,把我自白日的浪漫推開,來到黑夜,一個我不知的世界」。 企業家篤實性格作為先發,跟上散文家擇景發抒,洪玉芬外景與內在兼具,不忘作為台灣人職責,跟身為人的浩歎,在乾燥處適時灑水,於柔情處收束提問,材質不同本來難以黏補、焊接,洪玉芬行雲流水間,為沒有表情的機器,開一朵微笑花蕊。 自古以來文學、金錢難兩全,這般結合常見扞格,但縣籍作家洪玉芬為我們證明,事在人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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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大夫無恥
日本人為了省錢,決定要在兩年後,把因為福島核災受輻射汙染的水倒入海中,便宜行事,完全不管這些核汙染水終將對海洋生態,及漁民捕魚生計帶來嚴重傷害。此消息傳出後,各國紛紛出面譴責,力阻日本做出傷天害理的自私行為,韓國抗議尤為激烈;數十位大學生剃光頭髮,聚集在日本駐韓國大使館前要求日本撤回成命,中國大陸外交部亦立即召開記者會,並指出「太平洋不是日本的下水道」勸日本勿一意孤行,否則造成意外後果自行負責;連遠在大西洋的歐盟也發聲制止日本不要害人害己。 就在國際一片譴責當中,唯獨美國拍手贊成,並且稱讚日本此舉公開透明、值得嘉許;另一個則是與日本近在咫尺,可能最先受汙染的台灣當局,默不作聲。令人嘖嘖稱奇。 其實美國是操作兩面手法,今年二月份美國食品藥品管理局(FDA)才更新的第99~33進口警示,有一系列與福島核災有關的日本食品仍被禁止進入美國,包括:鮮奶、大米、漁類、肉類等,而另一方面又對日本人排汙染水入洋拍手叫好、感謝。豈不矛盾,其實這完全是政治操作陰謀,從戰略上看,美國以此為餌,利用日本這個不合理的動作去刺激中、日、韓、俄,造成東北亞的衝突,相互傷害,老美先搧風點火、再坐收漁翁之利。 令人費解是台灣當局的反應,對此事件極度冷處理,國內環保團體昔日遇到如此狀況,那種義憤填膺、不共戴天的氣魄,上街遊行抗爭、媒體網軍一片罵聲等等動作則完全消音,好生奇怪。也讓人感受到政府對媒體、網軍、覺青的控管掌握已到了完全運用自如的神境界了。 此時我國駐日本代表謝長廷表現亦不遑多讓,他看到國內在野黨強力要求政府對日本抗議時,立刻跳出來為日本辯稱「我們自己核電廠的廢水也是排入海中,所以沒有理由對日本義正嚴詞的譴責」。此言一出,國內一片譁然,莫非他把中華民國人民都當成不認識字的白癡。一般人都知道核電廠正常用以降溫的水並未進入爐心,與福島第一發電廠為搶救爐心高溫時,將水注入降溫,此水與爐心接觸後,受到高度污染。前者可稱降溫廢水,而後者正確應稱作「受核輻射汙染水」,兩者完全不一樣。 謝代表為了要壓制國內對日本將汙染水任意排放入海的抗議聲,故意撒謊顛倒事實真相欺騙國人,十分可惡;而且事件不僅於此,後來經過我國原能會主委謝曉星慎重說明事情真相後,幾乎是賞了謝一個耳光;此時謝代表又再度發表高論,詔告國際,堅持我國三座核電廠所排廢水絕對含有輻射汙染物,緊咬住台電不放。意即台灣也是壞孩子,不要再譴責日本啦!此一行徑不只是可惡,更是可恥,形同叛國!堂堂一個國家駐外使節,心裡竟然沒有國家,更不會想到我們子孫的未來,其心可誅,其行可鄙,他一心一意只有日本人的利益,何以致此,令人無法想像。 明朝大儒顧炎武在《廉恥》提道:《五代史.馮道傳·論》曰:「禮、義、廉、恥,國之四維;四維不張,國乃滅亡。」善乎,管生之能言也!禮、義,治人之大法;廉、恥,立人之大節。蓋不廉則無所不取,不恥則無所不為……。所以然者,人之不廉,而至於悖禮犯義,其原皆生於無恥也。故士大夫之無恥,是謂國恥。 台灣在執政改朝換代後,有人認為早年在中小學校懸掛的「禮義廉恥」校訓,是威權時代的產物,而紛紛將其摘下,讓學生以為「禮義廉恥」是錯誤的思想,這樣粗暴的魯莽行為,真正受害的是無辜的學生,「禮義廉恥」出自《管子‧牧民篇》是春秋時代管仲講過的話,蔣中正引它為作校訓,竟被扭曲成威權壓迫,如此操作,是邪惡還是無知,令人浩歎,再看看謝代表的表現也就不足為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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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外的四月天
春暖四月,正逢麥子成熟期,黃澄澄一片真是好看。走在鄉野小路,看天清地闊,海水湛藍,身心也跟著舒暢起來。定睛一看,忽而察覺今年的麥稈似乎比往年矮小許多,隨風搖曳的麥浪也削弱了起伏的美感,不知是因雨量不足或是其它原因導致。堤防旁的桑椹樹倒是愈發茂盛,不僅結實纍纍,還掉滿一地,令人深感可惜。隨手摘了幾顆,想起通化市場攤位上被一盒一盒精緻包裝等待出售的桑椹,不禁暗自發笑,到底鄉村小鎮與都市景象有著截然不同的差別。 往常全家人幾乎都在台北過年。清明節,回家一趟,已然成了每年慣例。返鄉掃墓是一場與逝去親人儀式化的再相逢,陰陽兩隔各自撫慰。即使沒有信仰從不拜拜的我,也不想免俗。自狹小空間轉換寬闊的透天厝,周邊盡是蟲嗚鳥叫,流通的空氣,亮晃晃的陽光灑滿一室,從二樓臥室望出去,三年前親手種下的芭樂樹變得高大挺秀,看來賞心悅目。真是好一個人間四月天。 未回家前,總惦念著,四月的金門石蚵正值繁盛期,雖然家裡的蚵田早已覆沒,但還是想下海走走,撿撿附著在路邊和軌條砦上的野生蚵,或尋一尋螃蟹的蹤影,即使一無所獲,就算踏一踏水道,嗅一嗅海洋氣味,也覺得無限滿足。 我滿懷喜悅迎接在家鄉的每一天,想找同學朋友聚餐聊天敘舊情,或隨意走走晃晃吃久別的家鄉美食,或和友人一起上太武山健行,晚上再迎著寂靜對著筆電工作……以為可以一如既往度過一段悠然自在的鄉居生活,卻怎麼也沒想到,返鄉的第四天,一場突如其來的車禍重挫了日後的恬淡,印證了「人算不如天算」這句俗話。 那日在中央公路某圓環路段,一位年近七十的老人騎車從側面急速撞上,導致我從機車上重摔在地,久久無法起身,瞬間一股恐懼直撲而來,以為下半身就此廢了。一旁的老人先發制人將所有過錯全歸於我,要我趕快起身。隨後他移動機車,並叫路人不要報警。此時腦袋一片恍惚的我,以為一切如他所言,心想,若是自己理虧,就該承擔所有責任,最終還是請熱心的路人報警。 很快地,救護員及警察都到來了,因弟弟也在消防局工作,對於他們的專業救護自是相當信任。在女救護員的陪同下,我被送至急診室,做了斷層檢查,才知胸椎因重挫產生閉鎖性骨折。雖無明顯外傷,但這一撞,迫使身體經歷了有史以來最巨大的疼痛和不便。在床上整整躺了十天,整個人動彈不得,一吃止痛消炎藥,便昏昏地沉沉睡去。每次翻身,腰部的肌肉都要上演一場艱鉅的拉扯,一拉扯,下半身的筋絡便感到一股難以形容的痛楚。下床梳洗或如廁時,更是雪上加霜,總要花上一番功夫找出身體支撐的點,才能勉強坐立,待肢體穩住後,再忍痛慢慢起身行走。平常縱身一躍,或起或躺,是如此簡單不過的事,而今卻是這般的艱難。 傷況好轉後,到警局作筆錄,看了監視器,才知是對方闖紅燈又超速。受傷這段期間,對方不聞不問。我去電給他,得知對方也是返鄉掃墓的金門人,他答以一切等他回去做筆錄再說,之後,再無回音。 因他人的疏失過錯,促使身體承受此折騰,所有工作因此停擺,還需穿上三個月的背架,以等待骨頭修復。幸而只是短暫性的不便,如今疼痛已解。截稿前,接到國興總編催稿電話,才想起「浯江夜話」專欄尚未完成,因目前還無法久坐,寫寫停停,思緒也難以集中,只能草草成文,尚請編者及讀者見諒,也向與我日期對調的作者致上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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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秀給你看
大稻埕是清代淡水河岸的港埠,兩岸商船輻輳,曾經領一代的風騷,是北台繁華的代稱。雖然現在已沒落了,但是仍以另一種形式,展示它的歷史風姿,而以迪化街的乾貨市場聞名於世。迪化街的年貨大街,每年過年真是人潮闐塞,寸步難行。 迪化街除了傳統的街市之外,還保留了若干當年有名的老商號,經過整修之後,作為歷史的建築,供後人參觀與緬懷,因而促使文創產業的興起,與傳統的商店街各據一隅,成為迪化街的勝景。 前一陣子去閒逛,走進了「迪化二○七博物館」,這是台北市的歷史建築,二○一六年由陳國慈女士承購,要讓古蹟活化,「期盼藉由這棟美麗老房子蛻變再生的活力,透過主題展覽及多樣的藝文活動訴說屬於台灣的在地人文歷史故事,串聯現在與未來,創造老房子的新生命。」 那一天走進展館,頓時讓我眼睛為之一亮,怎麼這些展物這麼的親切與熟悉,定睛一看多是金門閩南式的建築與風物:顏只(紅磚)、日本瓷磚、厭勝物、辟邪物、風獅爺、風雞、木雕、剪黏、彩繪及張貼多幀放大的建築圖照,一看是水頭紫雲衍派的洋樓。我彷彿回到了金門的展覽館。 這一棟展館是中藥房改裝的,因此狹窄而長,作為展館實在有些侷促,但是有心人要說在地的人文故事,每半年展品一換,雖然展館不是挺好,但是用心可嘉,讓人由衷感到一種欽敬,那是點燃人文文化的一種爝火,讓迪化街除了商業之外,還有歷史與人文的氣息。 我看了之後心有戚戚焉,覺得金門也可以仿傚,所謂他山之石,可以攻錯。 金門的文化元素是多元的,可是都保留在民間裡頭,應該把它喚醒,可作分門別類有系統的展示,如閩南式建築、洋樓、廟宇、宗祠、雕飾、楹聯、民俗文物、老照片等等,實在是不勝枚舉。 這些裡面還可以再細分出去,可成為一間閩南文化的展示空間,不論是實物或照片,可以請學有專精的地方人士寫說明,也可以每半年輪展一次,讓觀光客對金門的文化有一個具體而微的瞭解,否則走馬看花,對金門只認識一個皮相。 台北市的有心人,都樂於把金門的風物展示了,我們的文化基因這麼豐厚,難道就讓它深藏而不露嗎?以前我到英坑的一間民居,發現有一座神龕的雕花美妙絕倫,如果能以拍照的形式展現,一定可以讓人瞭解傳統工藝之美。這只是其一而已,可以舉一反三。 迪化街這家展館還出了閩南式的建築專書,金門只有水頭的水調歌頭一家入選,還訪問了民宿主人顏湘芬女士,算是金門的代表性之作,可說掛一而漏萬。如果我們可以有系統呈現閩南式文化、建築與工藝之美,相信會讓人大開眼界,讓觀光客覺得到金門旅遊,真是不虛此行。 金門以文化立縣,而文化是發展觀光的重要元素。試想迪化街如缺少人文空間,只不過是一些乾貨舖,充滿銅臭味,不能帶動觀光的人潮,展現重生的活力;金門倘若缺少人文元素,只是一些無言建築與冷戰時代的坑道與碉堡,看過之後對金門文化有多少接近性呢?實在不得而知。 台北市有文化素養的人,願意出錢出力,為文化紮根,跟普羅大眾分享,這樣的財力不藏於己的襟懷,是非常可貴的。金門一直要厚植文化根基,擬議要建立美術館,立意很好,但是所有的美術的創作與欣賞,一定會受一時一地文化底蘊薰陶的影響。 金門強調是閩南文化的原鄉,我們不是重視常民的文化嗎?不是要建構島嶼的美學嗎?我想了幾年想不到一個入手處,看了迪化街這一展館忽有感悟,讓我心中豁然開朗,原來遙望天邊的彩霞,不要忘了腳邊的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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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台,居家檢疫記事
預訂的計程車準時來到,搭上車直奔溫哥華機場。新冠疫情一點也沒有止息的趨向,造成往來旅客相當不便。依台灣入境規定,所有旅客搭機前需做核酸檢測。上機前需網路填報相關資料及預訂住進的檢疫旅館或居家檢疫。 當我抵達機場只有人數寥寥的旅客,由於國際線大部分停飛,因此,改由國內線入口進入候機室。為求慎重,入口先量一次體溫,上飛機再量體溫一次。疫情肆虐,旅客搭機心中難免徬徨不安,上了飛機大夥都閉目養神或是睡覺,像盼望可以趕快抵達目的地。觀賞螢幕節目的人不多,機艙昏暗的空間,僅露出少許幾處亮光。機上還有一些空位,但廣播傳來不可變換位置,或許,當有事情發生可迅速掌握狀況。我似睡非睡中估算到達台灣的時間,斷斷續續看了一部,分成好幾回才看完的電影「小丑」,影片獲威尼斯金獅獎,一部探討社會底層邊緣人的片子。 清晨抵達,入關每人必須擁有台灣門號的手機,甬道上設有數個電信公司攤位,可依個人實際需要購買,往後檢疫機關就透過這門號與旅客互動聯絡。出關後搭了防疫計程車直奔住處。隨後,上網搜尋超市線上購物,有一大型連鎖超市網站,提供一小時宅配到家。先訂了生鮮、青菜及水果後,手機上便傳來送貨流程進度。至此,居家檢疫飲食有了著落。 檢疫中,明燦傳來訊息說,睿友文學館館長長慶兄,邀我們手足三人明燦、明標及我於明年的檔期舉辦書展。對於館長的推薦表示感謝。雖然,這些年勤奮不懈真誠寫作,但學識淺薄成績有限。目前僅出版散文集三冊,現仍有稿件五、六萬字,若再出新書一本,也僅得四冊。與長期辛勤耕耘的寫作朋友相較,可謂小巫見大巫。不過,若於展出期間能與年輕學子交換寫作經驗,與文友交換心得,也是美事一樁。有趣的是,當我隨意翻找資料,發現昔日閒暇,偶而也寫稿。有些稿件以原子筆寫在六百字的稿紙上,距今已有三十多年。看著這些文件,才驚嘆時光無聲無息地飛逝。 由於居家檢疫被限制在有限空間裡,看書上網累了只能走向窗口,看藍天白雲,看屋外的高樓,看飛過的鳥兒。不遠處有一所國小,不時傳來陣陣孩童的喧囂嬉戲聲。想起這些日子僅能做些室內伸展運動,檢疫結束應該利用學校操場跑跑步。有時,看見陽光亮麗,霎時間,想拿衣物到頂樓曬,才警覺正在檢疫中不能出門,自己也覺得好笑。 旅居挪威部落格好友童言,為福報撰寫一系列與北歐相關的飲食文章,近日福報出版社特地為其出版「異鄉食情」一冊。為了出書事宜及旅遊寶島,與挪威籍夫婿一起回到台灣來。曾發電郵詢問我是否有返台計劃,除送新書也希望有機會見見面。夫婦倆目前正在花蓮觀光,等我檢疫結束便可赴約。 雖然,我是個能自處的人,不讓我出門還是可找到一些事情忙。但被限制出入總是難過。當一天天過去,終於盼到兩星期來臨,可以自由出入,心中難免雀躍。溫煦陽光下,特地沿著平日常走的路徑逛了一圈,看看那些又許久未見的熟悉景物。接著,有一星期的自主健康管理,出外須全程佩戴口罩,不可參加聚會、聚餐,盡量不去公共場所。至此,檢疫才算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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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情的美國之旅
今生參加過無數次旅行團,就屬這趟最經典、最具特色、也最讓我懷念。那一趟由美國堪薩斯州「親善」(Good-will)旅行社舉辦的旅遊,是一九八三年秋天的事了。三十五年前的往事,記憶卻清晰如昨,一直在我嘴邊津津樂道,也一直在我心園開著朵朵甜美記憶的花朵。 前後九天的行程,由一位司機先生兼領隊和導遊,開著一部四十多人座的大型遊覽車。行程的焦點是黑山國家森林公園和黃石公園。從堪薩斯州出發,遊經內布拉斯加州、南達科他州、懷俄明州,再取道內布拉斯加州回堪薩斯來。 這是個老人團,近四十人中,除了兩位小孫子和我們夫婦,幾乎都是長住堪薩斯州的美國年老夫妻。幾天的相處,我們都能融洽與盡情地吃喝玩樂。他們有一個規矩,就是每下一次車回來,每一人都順時鐘往後移一個座位。這個小小的動作,卻創造出許多意想不到的意義。每個人欣賞一路風景的視野,做了微調,人與人的互動,也有了更換。幾天下來,大夥都有機會聊上幾句,甚至彼此認識。 他們每早上車後,大家一起唱「生日快樂歌」,歌曲最後一定送上「祝大家生日快樂」,彼此祝福愉快美好的一天。記得他們還印送每位遊客一個歌本,有美國歌謠和世界名曲,有些聽過,也些沒聽過。我們跟著哼,感染那份愉悅。 一路上,我們有機會跟每位團員交流互動,琢磨我們不亮也光的英文。最值得珍惜的是,我們結識了不少好友,旅行後還電話聯繫與聚會。其中一對夫婦,特意送我們一面中華民國國旗,他們知道我們是台灣來美留學。這面三十二開大小的青天白日滿地紅的國旗,是他們親手編織的,至今仍在我的書櫥上閃爍著溫馨的國際友誼。心想:我們一面旅遊,一面也做了一次成功的國民外交。 這趟秋遊美中西部,最突出的景點,是羅斯摩爾山(Mount Rushmore)四位總統巨頭像(華盛頓、傑佛森、羅斯福和林肯)和黃石公園。我最想念的是行經懷俄明州的提頓公園(Grand Teton National Park),那藍藍的天空,遠山含著薄薄的白雪,原野綠油油的青草,加上五顏六色的花朵相輝映,眼前的美景簡直是首詩,又像幅畫。那是一段如夢似幻的自然之旅。 行程中最不習慣的是餐餐美式餐飲,幾天下來,吃膩了。直到黃石公園的餐廳,可能是位處國際旅遊的景點,才出現久違的東方食物,尤其是白米飯。那頓飯,才驚覺我不能離開白米飯太久太遠。約一小時噴出一次的「老忠實間歇泉」(Old Faithful Geyser),是來黃石公園不可錯過的景點,讚嘆大自然的奇蹟。黃石公園那夜,睡的房間上上下下裡裡外外都是木頭建造的小木屋(cabin),累了,躺在散發木香的木床上睡著,真是人生一大享受。 這趟旅遊,我們夫妻深入體驗美國人溫情的本質,以及美國文化生活的精髓,一生點滴流淌在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