浯江夜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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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豆藤的悲歡
土豆藤一大坨在牆角,花生顆粒尚未從根部摘拔下來,經過一天的日曬,已是蔫萎毫無生氣。 洪家祖上薄田沒幾股,因做生意無暇打理,只好委託鄰居代為耕種。若有收成,分得幾許農產品如地瓜、花生、小麥等,因此安簽與麥糊等農產小食也常出現餐桌上。 但ㄚ麥只對地瓜泥湯與花生這兩種情有獨鍾。因為食物的美好,往往延伸至背後一份人情的溫暖,或是一份對人深刻的記憶。 鄉下,村莊裡常有一種女人,善良、熱情、嗓門大,雖喳呼喳呼的,孩子們都喜歡找她。凡小孩受父母打罵,必到她哪討安慰。她的年齡介於阿嬤與媽媽之間,常年一襲斜襟藍衣布衫,梳個烏金黑亮的髮髻用黑網罩在後腦勺。沒看過她丈夫,聽說早早下南洋落番去討生活,只有一兒子與她相依為命。傳說兒子是抱來養,但她落番的夫婿有按時僑匯安家。兒子早上就隨人上船出海捕魚,下午回來上山耕種,母子生活還算無虞。 人如其名,曉能是她的閨名,能做很多事,鄰居有婚喪喜慶都會找她「炊粿」或「熗油飯」(蒸油飯)。她的住屋在洪家對面,忙完家務便左右鄰舍串門子,天天串到洪家店門口。話說炭治要忙家務與店務,對於煮飯這事往往急就章能吃就好。曉能卻能煮好吃的地瓜泥湯,ㄚ麥最喜歡這個單純的好滋味。 拉著番薯藤葉,轉了多彎,終於拉到根部,挖掘一顆顆沉甸黃心的地瓜。削皮匏泥,與地瓜乾片煮成湯,湯湯水水,清香的甘甜味,攫住舌尖唇齒,久久不散。 蟬鳴嘶啼的盛夏,也是花生的收穫季節。這日,曉能拿來幾顆那仔菝(芭樂)來給月華和ㄚ麥兩姊妹吃,一到門口,看到一團團帶泥的土豆藤,交纏成堆在大埕上。勤快的她,便拉起竹凳子和大鋁盆,一株株地「挽土豆」。 一株株的土豆藤,根部多細根,垂掛著顆顆飽滿的土豆,土豆沾著濕潤的泥土。曉能手腳麻利地把土豆一顆顆從根部摘下,三兩下就填滿了半盆。 摘下來的土豆,放置於「腳桶」(特大號的臉盆),不斷沖洗。洗淨瀝乾移至廚房大灶大鼎柴火烹煮,煮熟置涼。陽光赤焰下,曝曬花生,連續三天日照,花生的清香甘甜被鎖住殼內。曬完,花生收藏甕內的儀式展開,按照家庭人口長幼有序,陶甕的大小有別。ㄚ麥年紀最小,分配到的陶甕最小,她不以為忤,反而很是欣喜。因這一甕,象徵她能擁有某種東西的意義,也是一年來的零食。 在那物質匱乏的年代,零食闕如,這甕花生是唯一,唯一的最珍貴。 日日出現眾人面前的曉能,這日卻反常地臥床不起,還差人來買回治頭痛「五分珠」。連續幾天還是不見她的身影,聽不到她的大嗓門,村裡一絲冷清氣氛,彷彿少了什麼似。大人竊竊私語,眾人不斷搖頭長吁短嘆,說是她汶萊的尪婿來信了,興許被番婆下蠱,不會再回來了。 ㄚ麥聽在耳裡,似懂未懂,一瞥牆角的土豆藤,日照下,更加枯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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鴨蛋 柑 風車餅--瓊林蔡氏除夕的溫暖故事
每年除夕,瓊林蔡家家戶都會收到當年做頭的頭家分送「鴨蛋、柑、風車餅」,在年節的忙碌之餘,倍感溫暖。 大嫂說現在的風車餅是圓形的「土仁(花生)餅」代替,早期的風車餅外圍有一層白色的糖粉,口感綿密、甜蜜,滋味濃郁,現在可能買不到了,改用土仁餅代替。 我覺得在除夕收到這樣溫暖的禮物,特別感動,追問緣由,才知道真的是一個讓人感動的故事。 根據金門縣文化局出版蔡是民(我的先生)編纂《金門縣瓊林蔡氏家廟祭祖儀節》一書所述,瓊林蔡氏俗稱的「豬肝墓」,位於瓊林村村外西南邊,恩主公宮(即孚濟廟)旁,除夕祭祖掃墓時,族人前往「豬肝墓」祭拜,頭家備四碗菜碗、牲禮、鴨蛋、柑、風車餅,四十五人食頭備四十五份,豬肝則由公司(公司指瓊林蔡氏十七郎公裔孫基金會)準備。 又據《瓊林蔡氏族譜》記載:「二世祖宣義公祖妣趙氏,合葬本鄉孚濟廟東封土為墳,向東,依趙氏遺囑欲子孫祭墓咸在禮拜,故定歲暮祭掃時,要用豬肝一枚,永為定規,今傳為豬肝墓云。」 故瓊林蔡氏豬肝墓係於除夕祭拜,祭後不「食頭」,舉行祭墓儀節,係由十月初六祭大宗宗祠當值頭家負責,於上午十點許,每位頭家須準備菜碗六碗,用吊籃裝,置墓埕,墓桌則擺放豬肝一付,並由長房輩份高、年長者為主祭官,頭家與祭,儀節的程序:宣讀祭文,掛墓紙、化金帛等儀式,簡要禮畢、撤饌,不「食頭」,僅分鴨蛋、柑橘、風車餅給予已婚男子。 我常從大嫂那裡獲知很多瓊林的生活故事,她分享時,總說都是婆婆告訴她的,二世祖據說生前喜歡吃豬肝,祖妣趙氏因此交代子孫在其祭墓時要用豬肝一枚,後來就這樣傳衍成習,列在墓祭的儀禮之中,瓊林蔡家的媳婦在其夫家輪值當頭家,準備祭拜的供品時,就一定會備一付豬肝,因此,村里大家習慣稱「豬肝祖」,我聽著大嫂分享,覺得十分溫暖和感動,彷彿二世祖宣義公離我們的生活不是很遠,尤其,每年除夕當大家忙著祭祖時,就有輪值的頭家送來「鴨蛋、柑、風車餅」,我接過來,仍感覺到鴨蛋的溫度,宗族的感情一時之間溫暖整顆心。 感念祖妣趙氏的智慧與體恤,既能保有子孫祭拜的綿長思念與儀禮的莊嚴隆重,又不會因年節在即,增加頭家準備「食頭」,人手分工與食材的繁瑣負擔,叮嚀子孫後輩祭禮依儀節進行,但不「食頭」,僅由當值頭家分送已婚男子鴨蛋、柑、風車餅。 「鴨蛋、柑、風車餅」,現在看來是極普通的食物,可是在古早的年代,生活中要有機會吃一個雞蛋,是非常奢侈的念想,大嫂常說如果自家的雞生了雞蛋,都是要留著去換花生油的,哪有機會品嚐?金門早期不產水果,因此,柑橘可以拿在手裡,都是一個柑,要兄弟用一瓣一瓣分著吃的,風車餅在物質極稀少的年代,誰家可以有餅吃呢?如果用現代的物質來衡量,「鴨蛋、柑、風車餅」,不是珍稀的物品,但瓊林蔡氏能將此儀節在時光的長河中流傳下來,更覺彌足珍貴,祖先惜情與惜物的情懷,就這樣透過族譜和祭禮的儀節傳承下來。 瓊林在金門來講,是一個大家族,能夠在島上傳衍近千年,形成一個聚落,尤其讓族人引以為榮的是先輩出了六位進士,祭祖儀節是以「大三獻禮」來進行,十分的隆重,並能一直延續,現已成為一種無形物質文化遺產,值得大家一起來認識並推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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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別2022
新冠病毒疫情肆虐快三年了,對台灣來說,以今年影響最大。而防疫處理得當與否更決定了政府的施政績效,君不見曾號稱國際防疫模範生的前衛福部長陳時中,後來卻因發生的口罩之亂、疫苗採購不積極和高端疫苗造成民怨,轉換跑道選台北市長,最終淪入落選的命運。且執政的民進黨在全國地方選舉中大敗,導致蔡英文辭民進黨主席,造成民進黨權力大洗牌,而10月份起台灣也走向與病毒共存。從疫情爆發走到解封,這證明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從最近的地方縣市長、鄉鎮長和民意代表的縣市議員和鄉鎮民代表選舉,民眾在乎的是平日累積的誠信度和執行力,相對於中央政府的是不能作正確的決策和無私地為國為民。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很多人羞於喊出「中華民國」,明明這就是我們國家的稱呼,國家的認同不見了,一個不認同自己國家的人可以擔任「這個」國家的元首,每天為意識型態在那裡爭鬥,卻不理睬國內百姓的死活,多少人在饑餓和貧病邊緣掙扎,年輕人找不到工作,必須遠赴柬埔寨打工而遭詐騙,一個原屬行政院一級部會的青輔會降格成教育部的青年發展署,請問政府有在重視年輕人的就業和未來發展和就業問題嗎?這就會造成我們無知的青年人,必須遠赴異鄉謀生而慘遭詐騙虐待的命運,請問政府振興經濟的策略在哪裡?依照民主政治期中選舉中的得票率其實就是選民對執政黨的信任投票,在這次地方選舉,國民黨大勝奪13縣市,且有11縣市的議員席次占多數、具執政優勢;民進黨首長僅拿下5席,為創黨以來最低紀錄;執政黨應該要立即內閣改組了,以符應民眾期待,別再行政怠懶了。 再看國內問題:天災人禍不斷,台東918大地震造成一死和花東交通中斷、303大停電全台近550萬戶受災、台南殺警案全國譁然,一方面台灣於斷層地帶在很多交通設施必須要有較嚴格的施工標準,且要讓防震演習成為日常,以防悲劇一再發生;而在能源用電方面,不能一直以「反核」意識型態來反對核電的延役,尤其在目前世界油價高漲,能源短缺的情況下,再加上再生能源成本昂貴,核電選項應成為務實的選項之一。再看看現在每天的社會治安和交通事故,讓百姓充滿著恐懼與不安。再看裴洛西旋風訪台以後中共大規模軍演,造成兩岸關係劍拔弩張、敵對對峙,兩岸關係緊張與對峙絕非兩岸人民之福,在統獨問題作文章和對嗆,不如務實地去討論兩岸未來發展的可能選項,兩岸的問題絕非只統獨的是非題,台灣的百姓需要的是安全、穩定、繁榮和發展,一個小小的島國不需要擾擾攘攘,媒體整天在那無事生非,惟恐天下不亂,台灣的百姓也不是在選舉投票那天才覺得自己是國家的主人,媒體應該有更多的公共論壇和公共事務討論的空間,讓社會更多的對話和辯論,民主不是一天造成的,缺乏容納異己和包容多元意見的雅量,才是民主最大的破口和障礙。 告別2022,疫情也逐漸趨緩,期待百姓生活與工作早日回歸正常,國內政局回歸良性穩定、兩岸關係重回和平友善、烏俄戰爭早日結束,世界重回愛和溫暖,最重要的不要再漲和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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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經多少虔誠才讀懂這張八仙桌
八仙桌規整方正的形制,比圓桌、條桌和長桌多了幾分嚴謹莊重的姿態,將它設置在象徵核心地位的祖廳,既配合整棟房屋的空間秩序,也凸顯八仙桌作為家族成員在此祭拜、團圓和交流媒介的重要性。 從祖輩父輩到我這一代,這張百年八仙桌凝聚太多的情緒,這些情緒在歲月中慢慢發酵,變成人生點滴,一點一滴都是滄桑的故事。 冬日很長,思緒很深,我喜歡泡一壺大紅袍,品著香茗,一個人靜待在祖廳研究卡子花。八仙桌束腰下的兩條橫棖之間豎著兩根矮老,將橫棖之間的空間分成三個空窗,每一個空窗內再上下裁榫出一個卡子花,卡子花的外框9公分、內框7.5公分。每一面有三個卡子花,共有十二個卡子花,各自蘊藏獨立的意義,每三個又構成一組吉祥寓意,觀照人間歲月的悲歡離合。 卡子花是由矮老演變而來的,即裝飾化的矮老,當作上下橫棖的過渡部件,增加著力點,使得受力均勻,加強結構強度,而精緻的雕刻賦予八仙桌鮮活的生命力。 老家八仙桌的卡子花,以雕刻為主,再安上金漆和銀漆,此類工藝做法在尋常民居十分難得,仔細觀察八仙桌朱雀面(前)的設計,右邊是鳳尾、拂塵、琴桌、古琴、彩帶、壽桃;中間是書桌、書、畫、壽桃、拂塵、如意;左邊是棋盤、棋桌、蘭花盆栽、瓶、三支戟。接著再研究玄武面(後)的構圖,左邊有獅子、果盤、佛手柑、壽桃、石榴;中間有蘭花、龍頭燈架、燈,燈上頭還刻著丁字;右邊則有麒麟、三腳鼎爐、香、祥雲。白虎面(右)的題材,左邊呈現出竹子和鹿的組合;中間是花燈和牡丹;右邊有松樹和鶴。青龍面(左)的素材,左邊刻了枇杷樹和綬帶鳥;中間是太湖石和果盆,果盆盛滿佛手柑、壽桃和石榴;右邊刻有梧桐與白頭翁。 在僅有7.5見方的狹小空間中,真是窮盡雕刻之能事呀! 歷經許多心力才弄明白卡子花雕刻的物件,為了看透其中的隱喻,我把竹筷子削尖纏上棉布,制成各種粗細的清潔棒,半蹲半跪在桌前,沿著木雕的紋樣慎密地清理塵垢。柔軟的棉布在深深淺淺的刻痕中反覆穿梭,所有的疲憊彷彿被卸下,家族過往的盛世像風一樣浮現。為了更加刻骨銘心,我特意帶著頭燈整理,照亮石榴小如芝麻的果粒、葉子細如絲的紋路,連麒麟和獅子比米粒還小的眼珠,都變得金光閃閃,栩栩如生。 我端起茶杯,輕酌一口,甘之如飴的味道,真好。 把八仙桌放到家族歷史和傳統文化的情境中,卡子花的意涵逐一彰顯。取材來自生活卻高於日常,以枇杷、佛手柑、壽桃和石榴祈願多金、多福、多壽、多子,松鶴延年、白頭長壽、花開富貴、瓶升三戟(平升三級)、竹鹿(逐祿)平安、祥獸庇佑……等祝福,通過諧音或隱喻運用,代代相傳,靜候有心人去理解。我用一杯茶的香暖致敬匠師,如此精湛的技藝已很少見,同時也敬祖父一杯,不禁感喟,要不是祖父當年的財力和遠見,重金打造這張八仙桌,我怎有機會解讀往事的悲喜?哪裡能從更深的層次去傳承和發揚家族歷史和文化? 重新沖了一壺大紅袍,我開始著手記錄細節。卡子花裡的「雅人四好」琴棋書畫,琴養性、棋遣閒,筆墨揮灑可澄神定濾,讓我的心全然地安放下來,還有拂塵和香爐襯托,營造出「平易恬淡,則憂患不能入,邪氣不能襲,故其德全而神不虧。」氛圍。卡子花融入了祖父對生活的憧憬,對子孫未來的祈福和期許,藉物寄情,託物言志,於是這張八仙桌有了生命、有了情感、有了故事。 在如此紛擾的時代,能靜下心來欣賞百年的八仙桌卡子花之美,再喝上一杯頂級大紅袍,人生中所有的一言難盡,都能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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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境閩南、全球在地
臺灣是一個移民社會,17世紀中葉起,移民們從福建、廣東等祖籍地渡海而來,尋找安身立命的新天地。從早期以墾號或墾戶為主的移民方式,亦即漢人移民向朝廷申請許可,領取合法墾照(開墾許可證,又稱墾單、墾諭),再進行投資招佃,以獨資或合資形式成立的土地開發單位或社會單元。到中期在各地發展出以「祖籍地認同」為主的社會分類意識,我們過去耳熟能詳的「漳泉械鬥」、「閩客械鬥」大抵上是這段時期的社會情境。但隨著在地化的社會過程,清代漢人移民社會的晚期則呈現地緣及血緣認同為主的村落或宗族社會,以現居的聚落組織為生活單位,信仰也從原鄉移植轉變成在地化的特徵。這就是陳其南考察了土地開墾、社會分類系統、宗族社會變遷之後所提出來的「土著化」理論。 其實,若放回東亞史的脈絡,近5百年來,閩南海商、移民向外拓殖,除了澎湖群島、臺灣之外,也遍及東南亞各地、日本長崎等港埠。湯錦台於2013年曾以「閩南海上帝國」一詞描述著這樣的拓殖精神,並從海洋的觀點將臺灣史與東亞史連繫在一起。 在世界發展史上,有一個被後人稱為「閩南人」的漢人群體,曾經對創造人類的海洋文明和推動東西方海上交往,做出過不可磨滅的貢獻。從宋朝開始,住在福建南部的泉州人便積極南下南海諸國,與東來的印度人、波斯人和阿拉伯人建立了密切的海上貿易聯繫,打開了閩南地區與印度和阿拉伯世界,甚至是與非洲東岸的遠洋交流。在這樣互動的過程中,一個跨越印度洋、連接南中國海並直達台灣海峽的龐大海上商圈形成了,帶來的不僅是貨物的流通與財富的創造,還促進了佛教與伊斯蘭向中國的傳播。並在這個基礎上奠定了鄭和下西洋的壯舉和中華文明的對外流傳。 此外,王賡武在1990年以「沒有帝國的商人」(merchants without empires)形容近代閩南僑居海外的商人們的歷史作為。他指出,長期以來華商一直與正統的儒家觀點進行鬥爭,他們被視為社會政治階層的底部。而農業帝國是靠武力建立的,由中央集權的官僚機構管理著。帝國對商業財富來源進行嚴格的控制,商人家族處於守勢。但福建(閩南)人遠離政權的控制,在季風貿易的年代馳騁於東亞海域。在很大程度上,歐洲殖民者到東南亞之後,華人和華商仍然是地方商貿的主體,歐洲人往往尋求華人和華商的幫助和支持進行商貿活動;沒有後者,前者在東南亞的商貿拓展會困難得多。 因此,放在移民社會的角度,「閩南」不是一個地理區域的概念,而是一個社群或族群文化的概念,閩南文化是一個文化圈,隨著幾百年來閩南移動之民的跨境傳播、開枝散葉,在各地建立了因地制宜的文化內涵,是多元發展的歷史產物,與漳泉的祖籍地文化「同中有異」,語言如此,民間信仰、飲食文化、社會生活、聚落建築等有形與無形文化(tangible and intangible culture)更是如此。而且,在臺灣所使用的「閩南」一詞,在東南亞許多地方則是以「福建」(Hokkien)稱之。也就是說,東南亞各地的「福建」會館,在歷史上是以講福建話(閩南話)方言群為主體的社會組織,而不是中國原鄉的福建行政區劃的概念。閩南是一個文化的概念視角,而非狹義的、專指地理上的閩南區域文化。 是故,金門閩南文化發展的戰略,可有二大方針。第一是風土文化的復興及風土經濟學的啟動,第二是「全球在地化」(glocalization)的行動策略。前者以風土文化為核心、地方創生為手段的具體實踐。後者則是作為一個全球化下的地方,金門應可拉高視野,放大文化能量,在新的戰略布局重塑人們對於金門文化的認識,打造真正的閩南文化原鄉地位。 跨境閩南的文化連結,有其必要性。一方面是從草根出發,讓社區社群的力量得以展現;一方面是掌握全球在地化的契機,讓金門閩南文化的拓殖精神、多元價值重新鼓舞當代的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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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景
走進這陌生城鎮的火車站,爬上跨越鐵軌的空橋,午後陽光大剌剌穿過整片的玻璃帷幕,果然是小陽春,都忘了已是秋末初冬的時節了。刻意在鐵軌正上方駐足,放眼所及景致全都讓人心曠神怡,從沒有一趟旅程讓人如此愉悅踏實,而這樣的愜意不常有,說來都是意外的收穫。 多年前一場演講的邀約,難得往北移動,當時目的地高鐵新站尚未啟用,北上的行程只能仰賴台鐵幫忙;又因為時間班次的陰錯陽差,預訂車程的回程票未停出發站,只好在出發站再往後一站下車,還好距離不遠,又有捷運可以接駁,也算是圓滿。取票時刻意選到較偏僻的小站,可以避開擁擠匆促帶來的不便。走進佔地不大的候車大廳後,透過鑿著圓孔的玻璃窗後,坐著一位記憶中有點面熟的先生,接過我遞上的身分證,看著電腦螢幕上的資料後,一邊露出不以為然的表情,一邊又自顧自的說著: 「這樣沒法買來回票啊!」 「是啊,因為回程的班次不停出發站。」 「你稍等一下,我試試有沒有更好的處理方式。」 「好,謝謝。」 由於訂票時想著有票就好,於是訂了二張只差一站的單程票,卻忽略了若以回程下車站訂去回票可享有折扣,反而較便宜。 隔著玻璃看到身著制服的先生,一臉認真積極的想要替素昧平生的旅客尋求最佳的乘車方式,原本還匆忙的急著要快買快閃,此時已然刻意的放緩了急躁的想法,慢下腳步,開始享受眼前的一切,或許只是他每日業務必然的芝麻小事,而我卻在一旁看見執業敬業的態度,還有,那堅持的熱忱。 「好了!」他臉上的微笑,就像是替自己達成目標一樣的如釋重負,接過車票道了謝,我愉快的走出車站,對於能夠省下多少旅費,其實已經不是重點了,因為,賺到的不是金錢數字,而是風景,最美的風景。 回想,就在出發前數日,因為打點個人門面,走進理髮店,在熟悉的座位坐落後,師傅熟練的操起各式傢伙剃頭,我則打起盹來,這是被修理了十幾年之後的放心。就在昏昏欲睡中,聽見門外的黑暗中傳來微卑的聲音:「頭家!」之後就沒了,趕忙提醒專注於刀起刀落的師傅有人找,開門後,只見一婦人身材略矮瘦小,說話還帶點怯懦:「這是在箱子撿到的五十元。」老闆乍聽之下有點錯愕的喔了一聲,才忽然想起什麼似的道了謝,婦人轉身很快的就在黑暗中離去。 忍不住好奇的問:那是怎麼一回事? 原來是住附近經常來理髮店收取資源回收物的婦人家,先前拿了些紙箱回去,五十元是在那些紙箱中發現的,特地送來歸還。 不會吧?撿拾回收品有時一天賣不了多少錢的,五十元可能是一天的辛勤才能換來的所得,紙箱中藏著的五十元硬幣,不說也沒人會知道,她幹嘛這麼老實?還特地送來還! 如此也太「古意」了吧?老闆也同意,樂得將那枚五十元硬幣好生收起,的確,值得收藏。再抬頭望向婦人剛才離去的方向,遠處有那麼一絲光,在黑暗中微微亮著,就在這理髮店看出去的巷弄中。 由於一趟看似不起眼的旅程,竟然接連碰上如此這般的美好奇遇,果然人才是最美的風景,因為這樣,沿途其他的意外插曲就更顯得微不足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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健康第一
連續好幾天濕冷的天氣,加上這幾個月來陸續聽到一些人身體「亮紅燈」的消息,在在提醒我們務必留意身體發出的警訊,「健康」對任何人來說都是最重要的。 一開始是馬來西亞龜咯的表哥在臉書上發出的訊息,一張照片下面留了幾個字「電療已完成」,透露他剛做完什麼療程,表姐留言祝他「早日康復」,我很快的傳送訊息問「怎麼了?」他才告知「中鼻癌電療作完了」,我這下才驚覺,原來每天的「早安」問候,有那麼一陣子收到的是他斷斷續續的回傳,原以為是他的手機出現問題,又以為是打擾到他了,因而我也變成每隔幾天才傳一次早安圖,當知道原因後我請他保重,並將此訊息告知家中大哥,大哥有話問他,我也關心了一下,知道他得治療7次、電療35次,真是辛苦他了,我請他務必「凡事小心」,他可是二舅家和我聯絡最勤的人了。 每天上班、下班的日子,在廣播「起來動一動喔」的時間一到,我通常會走到戶外,真的動一動,離開電腦,離開「近距離」,剛調來的時候我會奇怪,為什麼很多人明明聽到廣播,卻似「聽而不聞」,但久而久之,我發現還是有一些人會真的站起來動,是的,久坐對身體不好,我們應該要動,也要靜,某天,同學告知另一位同學身體有狀況,接著幾天,她會跟我說她的病況,人在醫院裡,在等病房……,好像不太樂觀……,身體已經這樣了,還「確診」……,再過一段比較長的時間後,終於聽到病情好轉的消息,人已經出院回家休養了,否則,醫藥費的開銷,也讓人憂心啊!同樣年紀,飽受病痛折磨,真讓人不捨! 近日,聽到的是有人不慎跌倒撞到頭,而進入「加護病房」觀察,到這地方聽來挺不尋常的,暈眩,再度引起話題,平常服藥控制與否,或是留意生活作息,讓自己精神狀況持穩,真的凡事要小心啊!隔壁嬸嬸,某天出門沒留意到高低差,不小心跌倒了,老人家最怕的是跌倒,接著送醫、檢查,幾天後動了手術,這下得好好休養,不只是皮肉之痛,家人也排了班,輪流照顧,這本來就是應該的,嬸嬸這時最需要的不只是營養,最需要的還有家人的陪伴。 又溼又冷的天氣,轉為乾冷的天氣,仍是低溫,家裡的老人家做好「保暖」工作很重要,帽子戴著可以顧頭部,手套可以保護雙手,可能還得加上圍巾護脖子,毛襪護腳,其實「口罩」一直都很好用,在疫情期間,既可防散布在空氣中的病毒,這時又可以保暖。 擁有健康才是福,能夠平安就是福,在非常時期有家人、朋友的關心能多少減輕疼痛,或者才能安然度過危機,健康要擺第一啊,平常就要注意保養,身體發出的警訊也要接收與應對,有了健康,也才有本錢談論其他的,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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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門街的一方古匾
後浦城的南門街ㄚ,可以從城隍廟東南勢的土地公廟算起,一路蜿蜒到南門媽祖宮後的巷弄,在我讀國中時,那條街巷還是人來人往,住家與店家都還熱鬧,更是家住東門南門的學生上課必經之路,如今,幾經滄桑,許多店家已消聲匿跡,住戶或是搬遷或是改建,已非舊貌。 若還要在南門街ㄚ尋找一點風華遺跡,其巷弄間的「天和」藥坊,足堪玩味,「天和」堂址,至今門額上一方泥塑店招,蒼勁俊秀的行書,黑底金字,搭配左右橫眉的「祖代遺方」、「膏丹丸散」橫批,一見,就有歷史感。 尤其屋內高懸一方「博愛濟眾」匾,道出民國初年金門的一段軍政史以及軍民互往的交情。「博愛濟眾」匾,上款是:「海軍養病院醫官樵菴許先生惠鑑」,下款是:「海軍上校楚觀艦長兼駐金海陸總指揮陳永欽題贈」。 這塊匾牽引出一位人物,民初「後浦許」的仕紳許樵菴先生,以及一段與赫赫有名的「楚觀艦」連結在一起的金門海軍統治史。 民初軍閥割據,時局不靖,金門雖在民國4年設立縣治,也編設縣警備隊,(在民國六年間改名為縣警察隊,以縣知事兼警察所所長。),唯在地方治安上,有一段時間是仰賴軍方的,民國7年,縣知事(錢鴻文)以縣警察隊兵力單薄,請廈門道尹及司令部,撥調鹽緝私隊一連來金駐紮,後於民國8年7月間設立陸軍警察處,也是由廈門陸軍撥調兵一連來金駐防。(參閱民國11年版《金門縣志》,頁118)。到民國11年2月東路討賊軍莊雪宣、許春草入據金門。知事左樹走廈門,向臧致平請援,逐之離金。(民國57年版《金門縣志》大事記),可知這一階段金門是歸陸軍來管轄,維護地方安寧的。 至民國12年,7月25日海軍總司令杜錫珪令海軍練習艦隊司令楊樹莊率戰艦7艘、陸戰隊2000多人進攻廈門。8月2日楊樹莊撤往金門,知事巢學厚去職,海軍派林梅貞為金門縣知事,……21日,海軍陸戰隊再佔金門為根據地。(《世紀金門百年輝煌》2014)。一直到民國13年,3月27日海軍應瑞、通濟、楚觀等艦到金門,圖攻廈門;……由楊樹莊駐廈門,管轄金門、東山……。(《世紀金門百年輝煌》2014)。這段時間,金門顯然是歸閩係海軍陸戰隊管轄。 閩系海軍佔據金廈,楚觀艦(此艦是1907年,清朝湖廣總督張之洞向日本訂造的淺水砲艦。)停泊金廈海域,於是才有艦長兼任金門海陸總指揮的陳永欽一職。也就是說民國13年春三月,楚觀艦停泊金門,當時楚觀艦艦長身兼駐金海陸總指揮的陳永欽,對精通中西醫術,且擔任海軍養病院醫官的許樵菴先生,有所熟悉與禮遇,才會有贈匾之舉。 許樵菴又名許卓雲,系「後浦許」的名人士紳,據許家後人許招華女士所保存的一紙民國十四年八月廿九日,縣知事兼警察所長(時縣知事是楊壽圖,民國十三年春到職,民國十五年夏五月離職。)的告示,載有:「……案据金門縣中西醫士許卓雲,……雲自先世業醫,得異人傳授秘方,衣相承,迄今蓋歷四世矣,自維醫術本祖傳,旋經海軍○○(缺字)學校,參以中西醫法,精製各色丹膏丸散,以及藥油藥酒等件,為公於世起見,開設天和堂本號於本縣東南所,……有天和堂本號,加以龍虎伴壺圖,……」,得知許樵菴先生業醫,衣缽相承,已歷四代,又深造於海軍某(缺字)學校,又會精製各種丹膏丸散,可謂中西醫皆通的能人異士,因此開設天和堂於本縣東南所,創立「龍虎伴壺圖」商標。 又據許招華女士提供其父許錫越先生的一份手跡,得知其先祖許樵菴先生,生於光緒乙亥年(1875年)六月初六日,卒民國庚辰年(民國29年,1940年)十一月初六日辰時,享壽六十六歲。本名棟柱,另字嘉石、焦庵、卓雲等名號。 據金門許氏宗親會前理事長許秋霖先生導覽,始建於民國三年的珠浦許氏「高陽堂」宗祠,地址原是前清守備署遺址,即是許樵菴先生與另三位族親許筆、許鐵、許嘉文等合資購置,可知昔時彼先賢的富而好仁。 從一方「博愛濟眾」的古匾,探知許蕎庵先生算是民初可考的金門第一位軍校醫學生,也是嫻熟中西醫術的開業醫生,現今其故宅,仍遺留許蕎庵當年行醫的手抄方單,以及楠木店招、章印、遺照、醫箱……等。 這些幾近百年的珍貴文物,難得仍然完整留存,對於日落黃昏的南門街ㄚ來講,許樵菴的天和堂,是見證歷史風華的一個方域,它不單是一家一姓的光耀,也是一地一方的資產,值得去加以保存,端賴有司要如何去注意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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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漫步
清晨五點,客廳燈光大亮,一陣水流嘩啦洗刷聲中,我們從各自的夢裡醒來。母女倆躺在年代已久的逼仄的硬梆梆的木板床,避免不了身體的碰觸,妳發出窸窸窣窣聲響,黑暗中,我感覺妳睜開骨碌的雙眼,以為妳或將迅速重回夢鄉,沒想妳居然脫口:「媽咪,我們去看日出!」 我倏地警戒防備起來。繼而心思百轉千折。 出門,去?睡意仍濃的我,絲毫不想睜開惺忪的雙眼。 不去?!從去年十月杪二天一夜的快閃行程之後,歷經今年上半年寵愛妳無極限的父親陰陽相別到夏天疫情險峻阻隔再至升上國九之後不斷的大小考測驗……距離妳上次到外婆的南門海,已然間隔十三個月之久。 我不忍讓妳的念想期待落空。頃刻遲疑,硬是從喉間吐出了一個「好」字。 簡單漱洗、更衣、出門。 天色仍墨,我們藉著微光,一步一步沿著斜坡走向南門海,到了萬善爺門前廣場,喜見初九的上弦月還眷戀懸掛在初十卯時的半空中。早起的鄉人三三兩兩,或在前或在後或從我們對向迎面而來,怡然自在、悠閒緩步、細語交談、輕聲問候。左側,海浪拍打著海浪,右手邊,雞鳴鼓動著雞鳴──往同安渡頭的路上盡是海語浪濤、雞啼風嚎、樹影搖搖,伴隨著漸漸淡出的月光星斗──我想不起來上回享受著恬靜晨光大自然的交響樂聲是在何年何月何時了?當下感動莫名,渾然不覺在我臉頰流淌的,是多情的晨露吧! 我享受著母女難得的晨間散步。 不過在前一天早晨,藉口幫你的朋友採買金門特產,我們漫步後浦街弄。先是在光前路馬舍宮附近吃了蛋餅花生湯,沿著紅大埕往下,在進麗店門口,我指著陳年壓克力招牌跟妳說外地客要買「包包好漿湯」的笑話,妳眼看招牌上寫著: 「小籠包 水煎包 倆相好 豆漿 花生湯」 忍不住發出會心一笑。 南北西街福德宮鄰側,早年有三、四家早餐店,炒麵三塊錢茼蒿湯二塊錢就能讓小學生如我飽餐一頓的年代。瘦高的老闆舀一碗麵線糊,熟練地用剪刀將小腸剪成小段,熱呼呼的「麵線糊加腸仔」「鹹菜腸仔湯」,叫人口水直流。 童家老宅浴火後原址重建拔地而起;南門街口的漢餅店歇業已久,它的鹹餅滋味我始終難以忘懷。1954年11月18日,金中三位老師:劉照、羅莎、孫效鵬殉職的南門小巷,就在此地不遠了吧! 清末貢生王星源故居傾圮,勇義可風的匾額卸下;門庭前咫尺處許天乞先生起大厝的地基已經打好,卻因為走日本從此無緣落成。 老宅老故事,顯然引不起妳的興趣。賣派賣餅的平房古厝、陳詩吟洋樓裡享受冬陽日照的呆萌小貓,倒是讓妳頻頻顧惜。「奎閣是拜文昌帝君的地方……」我還想多說些甚麼,腳步卻往珠浦東路巷弄裡移動前進:「我小的時候,阿公帶我去菜市場,都會經過這裡……這裡是汽水工廠,每次經過,都會聽到裡面空隆隆空隆隆機器清洗玻璃汽水瓶的聲音……。」我想起那些跟著父親摸黑起早,到東門市場的清晨,每次聽到空隆隆空隆隆的聲音,就會想像即將注滿汽水的玻璃瓶,能飲一杯無? 「那現在呢?」妳忍不住探頭朝鏽痕斑斑的鐵窗裡望。鐵窗裡可還有我童年時的念想與期待? 天大亮,妳在海岸邊找了一處切口往沙灘走去。 看日出、玩沙,二個心願,一次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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驛動、移動、異動
從小渴望遠行,從幼稚園起,兩端一線,來去而已,到高中,方搭車往返,也算一線,較長的線,來往稍經城廂的彎巷曲弄,除非慣行,不然,找不到出路。 然後,搭船、飛機,到了異鄉,漂泊就成了經常,常不識路,一個轉彎,下錯站次,就覺得迷路。 身為海關,駐在行所均屬邊關疆界,雨後的基隆,夜深的港埠,狂風夾沙的海域……,猶如曩昔巡守邊塞的將士,年節時的冷落或哄鬧,散場後的清寂與疲累,跑馬巡轉,終究日常。 而今,嫻習了小島的起伏曲線,車駕在蜿蜒彎轉的環島路上,此端到那端不過三十分鐘,驅山走海,不過是轉繞幾回,像自家庭園一般漫步,夕陽方落,彩霞猶豔,我就在家吃著晚餐。 不過,即將從島上調離,遠走南國,朝著高雄港都的方向前行,將習慣通衢大街,驕陽烈日,試著走走黑色沙灘,或許改攀柴山,習慣冬日短袖,四季如夏。 所屬機關以高雄為名,我卻總是報到後隨即搭機返金,現在,得在她的眼光與懷抱下好好工作與歇息。 臨行依依,望著滿室的雜物與習慣,得擇要打包,未來,得簡樸過活一陣子了,住處還沒著落,未來還不具體。 動物與人一樣,得經得起移動,尋水草而食,俟機而動,動而活之,縱然風塵裡有疲憊,草莽中有埋伏,前途末明,惟生存必需,亦得勇往直前。 近些日,歷經各種機械、人力之移動,短短幾日,從飛機、汽車、機車、捷運、輕軌、高鐵,以至於腳踏車、步行,負重攜要,載奔載行,渡海過洋,東西馳往,南北迴向,其移動不止於數百里。 兒少時,學校家庭,終究原地,稍長,負笈赴臺,遠途移動,唯有登陸艇,只能鋪地,風波顛簸,有了遠方、有了距離,卻沒得選擇。 而今,還得移動,可乘機、可搭車、可踏騎、可足履,惟花甲臨動,不免躊躇,實難久行,移動持續,卻頗多徘徊,幾許回顧。 如果對現在生活不滿意,建議您離開斯土斯人到異鄉,然後,您會發現以往生活其實很不錯,許多人為您做了許多事,許多事物繞著您替您服務,器皿隨身,工具備用,您都不知道生活舒適,飲食便利是多麼好!還以為一切都順乎自然,本就應有盡有? 異鄉,突然想喝咖啡,小7的不想,小S的太貴,自己泡最實在,但器材乏如,工具不備,還有沐浴的天然香皂,臨上班前的古龍水,洗罷後的吹風機、棉花棒……,都不在,只因不在您家。 至於出門倒個垃圾,早晨吃個廣東粥……對不起,詳情待悉,時地不同,得搞清楚呀! 總之,喜好越多,負累越重,享受太繁,自找罪受,人生以服務為目的,此時,發覺自己平常沒做好「服務」,通常都是人服務,笨手笨腳,愣頭愣腦,不問人、不求人,那就得「斷捨離」,檢樸刻苦,自勵自強,人生行旅一場,行李越多負擔越重,隨身攜帶,或許用得到,只是行囊滿肩背,苦了筋骨傷了身,適時適用、節能知足,自由就在一身的自在與輕鬆中。 「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人生道上,移動乃生之本能,既能動,又能移,追索美好人生,探尋可能方向,能移動的動物才最適合生存,足下保重,珍攝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