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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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李家秀秀
「坦白告訴你,」美娟指著他,笑著說:「你能夠打聽到我們店裡的消息,我照樣可以打聽到你是幹什麼的!」 「我是幹什麼的?」陳先生有點好笑,「我們金門人在金防部當雇員的多得是。」 「你可不一樣。」美娟認真地說。 「沒兩樣啦,大家同在軍中混飯吃。」陳先生不想和她繼續聊下去,拿起筷子,招呼著駕駛和王維揚,「快吃,回去還有一大堆公文要辦。」當美娟走回櫃檯,陳先生卻也不忘消遣王維揚一番,「你看到沒有,美娟老闆幫我們煎的蚵仔煎,比秀秀幫你煎的那一碟,放的海蚵還要多呢!」 王維揚不好意思地笑笑,也乘機看看秀秀。 吃完後,陳先生不動聲色地,把一張百元大鈔放在碟子底下,如依她們店裡的價格而言,一碗蚵仔麵線,三碟蚵仔煎,一百元還有得找。但他惟恐美娟老闆真的要請客,而他堅決要付錢,雙方在店裡拉拉扯扯,把原本輕鬆的場面弄僵,這是他不願意看到的,因此,不得不出此下策。況且,陳先生並不是一個貪小便宜的人。 「美娟老闆,謝謝妳請我們吃蚵仔煎。」他們相繼地站起身,陳先生移動著腳步笑著說:「等我有空,一定請妳到擎天廳看電影。」 「看電影就免了,」美娟老闆有點失望,「我們金城、金聲戲院的片子,不會比你們擎天廳差。」 「那麼以後再說吧。」陳先生跨上車,禮貌地向她們揮揮手說:「美娟老闆、秀秀、麗英,再見了!」 當吉普車從她們門口消失後,秀秀面無表情地對表姊說: 「他們真的沒付錢就走了。」 「沒關係啦,」美娟大方地說:「我答應要請他們吃的。」 「可是妳並沒有說要連那個王維揚一起請呀!」 「那麼我請陳先生和駕駛,王維揚就由妳來請,怎樣?」美娟故意逗她。 「我和他非親非故的,為什麼要請他。」秀秀雖然如此說,卻難掩內心的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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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年
2007年即將死去,已經死去的也將再度死去。 原地轉三圈,狂笑和嘆息被放在同一張臉上。我拿起了手中空了的酒瓶,朝著被嚇壞的路人砸了去,噴濺出來的血硬是將體內的酒精逼成了舉頭三尺處的寒氣。於是我搶了一間超商,拿了十二打的酒到街上收買了一些自認神智清醒的正常人,他們西裝筆挺,言談文雅。今夜,我們將熱熱鬧鬧地寂寞,轟轟烈烈地孤獨,然後以眾人之力向天空吼出那句震怒宣天的口號:「新年快樂!」 2006年宣告死去,死的像一句廢話。我們喝了個爛醉,開始在街上東倒西歪的亂跑,跑到不知所在,大家開始將身上的衣服一件一件脫去。我衝向了一個紅色建築的別墅裡,然後把腳底擦乾淨,睡到了別人的床上。這時候這是誰的床似乎不重要了,反正先睡一覺再說。但在睡夢中我嗅到了一種血脈噴張的味道,我猛然跳起來,「啊!我身邊竟然有個女人,而且還是教授的新婚妻子!」我驚訝的大叫。突然間,一種恐懼和暈眩的感覺在烹煮我的腦袋,我環顧四周,「我為什麼會在這?這裡是哪裡?」 教授的新婚妻子突然睜開了眼,緩緩地將頭轉向我,我憋著氣等待著她含在嘴裡的第一個聲音。從她的眼裡,我突然看到一種晶瑩透明,被愛的需要,被深深擁抱被親吻,甚至做愛的需要。「是她的需要,還是我的需要?意念上的貪圖然後到行動上的禁臠?」我反覆著問自己。教授的新婚妻子的聲音慢慢從她口中脫出,我聽不到她說什麼(或者是不敢聽),但我的身體顫抖不已。 我的眼睛糾滿了血絲,臉上滿是扭曲的線條。我起身朝著外頭奔跑了出去,體內彷彿有種東西在發酵,我的肉體不堪這種脹裂而捲曲在一團。我勉強的站起來,這時在我眼前呈現的景象是一堆男女在院埕內交合,突然有種快意在我胸口中升起,我捏著自己的胸膛與之抗衡。我跨過一對對力竭的身體,離開了這座別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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聆聽鳥語賞鳥姿
對賞鳥是十足的門外漢,卻是愛湊鬧,因為很久沒跟著一群人去田野奔馳,勇為熱心的招兵買馬,十二月三十日早上在雙鯉濕地有賞鳥活動,衝著有鳥類日曆的贈送,我們一群人給足了勇為面子,繳交一百元報名參加。 第一次參加如此正式的賞鳥活動,一組十人各有一名解說老師和助理,賞鳥理應是靜靜地聆聽鳥叫追蹤觀察鳥的位置,我們這組是分到慈湖中段,得走段路才能到目的地,大家一路上,沒注意聽老師解說,卻像是參加遠足的小學生,興奮得比鳥兒來得聒噪,雖然我們這組是有幾位小學生。 慈湖旁的樹林裡停滿了黑壓壓的一片,因我們的闖入,群起飛翔,好美的鳥群在空中飛舞,大家拿起手中的數位相機猛拍,雖是傻瓜相機,也拍得好得意,解說的李老師,架起他的單筒望遠鏡,讓我們欣賞還停留在樹上,懶得理我們這群不速之客的鸕鶿,當在望遠鏡裡頭觀賞那兩隻鸕鶿,一左一右交頭接耳,我竟無厘頭地問,它們是夫妻嗎?還是戀愛中的情侶?關關睢鳩,在河之洲,多美的詩意,有人說鳥不都長一個樣,那有固定伴侶,看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是意有所指,我們常說只羨鴛鴦不羨仙,那可真得要有心理準備,據說鴛鴦每年的伴侶都不同。 解說的李老師好厲害,聽音辨位,找到了紅冠水雞,也看到了花嘴鴨、綠頭鴨、中白鷺、蒼鷺,走過小池塘,踩過凹凸不平的田埂路,來到慈湖畔,老師架起單筒望遠鏡,讓我們觀賞湖中的沙洲小丘停在樹上的鸕鶿,告訴我們仔細分辨其中有隻羽毛顏色是褐色,鳥嘴是尖勾,跟鸕鶿不同,是魚鷹,以前我老以為它們是一樣,只是名稱不同,原來鸕鶿和魚鷹是不一樣,是不同科,一個是鸕鶿科,另一個是鶚科,可不是差不多,是差太多了,而且展翅飛翔時的英姿也不同。 在沙洲水面上還有一群白白的鳥兒們在覓食,把鏡頭繞到它們,原來是裡海燕鷗,海鷗展翅飛翔的翼上下搖擺,尤其是大海鷗在空中迴旋,真有天地一沙鷗的美感;老師怕在同一地點會看膩,就換個地方,也是慈湖畔,老師眼尖,看見冠鷺,我們卻東張西望的問,在那兒?在水裡不時潛水,尋著水波就可看見它的行影,頭頂上好似戴頂黑帽子,好可愛,三不五時它就潛到水裡,在更遠處有兩隻長長腳在水中涉食,老師說是中杓鷸,雖用望遠鏡辨識,還是沒看清楚,知道是水鳥,如不是跟著解說老師聽聽看看,自個知道的鳥兒不多,雖然老師說著各種鳥叫,那種是拉長聲,那種是短鳴,我還是沒搞懂,所以當我自個走在前頭,看見了樹林裡有隻好美麗的鳥兒,拖著褐色羽翼在我眼前飛過,我卻不知它是誰?請教老師時,老師問我叫聲是否是低沈的扣扣,我卻說不上來,好巧不巧,在快走到大路旁,那隻鳥兒從樹頂飛過,原來它的名字是「褐翅鴉鵑」,老師又聽到另一種鳥兒的叫聲,我以為是八哥,不是八哥它叫黑鸛,還有像金絲雀的可愛小鳥,停在樹梢,是黃尾鴝。 回雙鯉濕地自然中心的路上,經過一小水池,從剛才來時就見一輛銀白轎車在那兒,心想這車的主人那兒去了,怎麼把車給擱在這兒,因眼睛注視著那輛車,竟看見美麗的翠鳥停在池塘上的垂枝,我興奮得叫著大家有翡翠,鳥兒被我一吆喝,驚嚇地飛走了,在旁的森照把食指堵在嘴上,再指著轎車,才知冒失的我闖了大禍,原來轎車內有人在捕捉翠鳥的身影,我真的是一千一萬個抱歉,說真的,人家費了一上午,好不容易才等到它的出現,卻被我這一呼喚給弄飛了,還真不知得等待何時再見其行影,怪不得,人家賞鳥時就是幾個同好結伴,要不就千山獨行,靜聽鳥聲尋鳥蹤。 以為賞鳥就此結束行程,卻碰見從南山林道走回來的台北野鳥學會的賞鳥人群,今天的天氣真好,來了不少其他縣市的賞鳥伙伴,說南山林道有不少的大花鷚,我只知道田裡有麻雀,不知有體型瘦長,不像小麻雀圓嘟嘟的體態,飛行軌跡相當特別,是大波浪的起伏,有人說有看到綠繡眼,我卻不知它長得怎樣,躲在那兒,卻看到斑鳩和喜鵲,還有不少麻雀在屋頂上啾啾啾咶噪地叫著。 金門的鳥類不少,卻認識不多,常聽著鳥兒的叫聲,卻不知它是那種鳥,今天又多知道幾種,但天籟似的鳥鳴,我依然停留在傾鶿婉轉動人的畫眉聲中,分不出誰是雀兒、誰是鶯,誰又是燕,鶯鶯燕燕都引人注目,只要是大自然的生態之美,我都喜歡,聆聽鳥叫也是種享受,欣賞著鳥兒飛翔或覓食或是停企時的鳥姿,也是種不錯的另類人生享受,雖然對鳥的知識是門外漢,我卻喜愛那自由自在地空中飛翔,真的好美、 好棒!宛如幸福的金門鸕鶿在金門的天空快樂地飛呀!飛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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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劍飄零
一番數落,十幾年來的隱情,赤裸裸被揭開,弄得杜擎峰既羞愧又恚怒,當著諸弟子面前,早氣得臉一陣青、一陣白,握緊老拳,想好好教訓一下這乳臭未乾的小子。只是心虛有所顧忌,明知眼前這小子武功造詣,深不可量,氣急又無計可施,只有鬥嘴罵道:「好,好,史閣部是你們的大英雄。哈,哈哈,史可法,史可法,什麼兵部尚書,內閣大學士,哈,你見過他的人嗎?那個又矮又胖又醜的死老頭,你們的大英雄!」 「人不可貌相。」灰衣少年插進一句話,心想死者已矣,不該厚誣忠靈。 「好好!你以為老子沒讀過幾本聖賢書麼!『以貌取人,失之子羽』,呸!他忠勤憂國,他宵旰王事,他要留取丹心照那個什麼汗青,那是他家底事。可他當著群雄面前,罰我面壁思過,這口氣老子怎嚥得下,老子當年風流倜儻,不過是困守揚城,多玩了幾個大姑娘,犯得著他這樣待我?還說什麼禮賢下士。」不知不覺,滔滔而下,杜擎峰猛一醒悟,自知已說溜了嘴,自曝其醜,可是話又收不回來,只得自己打個圓場:「再說,揚城守得住嗎?當年老子縋城而下,也不過一時負氣出走,又不知走了什麼狗屎運,被多鐸王爺活逮。以老夫的本領,要絕地逢生,反擒多鐸王爺,一舉扭轉乾坤,也非不可能之事。可是多鐸王爺寬宏大量,待我如知己,要錢有錢,要酒有酒,要姑娘有姑娘,我不過把城內的虛虛實實,一五一十呈報給王爺知曉,說我賣城,那是『西山四史』故意污衊,我一個人賣得掉嗎?」 灰衣少年見他左一聲王爺,右一聲王爺,直是一副給奴才做奴才者的口吻,真不知當年大俠之名,怎會沾在這種人身上;想師父一世英名,竟曾與此等人並列同觀,拂然不悅之情,溢於言表:「財色酒氣,你都犯了,還如此強辭奪理。揚城就算不是你一個人賣掉的,干係總脫不了。『西山四史』不過秉春秋之筆,據實直書,誅讒佞,昭忠直,何罪之有。婦孺老幼,你於心何忍,竟派人殺光他們整村子。」 「臭小子,你胡說!人不是我殺的,呵,我巴不得是我殺的。為什麼不是我?」杜擎峰彷彿被搔著了痛處,屈指數來,當年武功蓋世,足列天下第一高手之林者,唯峨嵋神尼破山詠梅、少林聖僧漢月雲藏、北海孤鴻謝滄江、漕幫幫主水熬波、劍魔寇大同,和明教的一對金童玉女--柳暗、花明……幾人而已;多鐸兵不血刃進入南京城後,竟只派一名滿州勇士『巴圖魯』來領導武林,直是過河拆橋,兔死狗烹,杜擎峰怎能不為此意志消沈。「我杜擎峰至不濟,十幾個『巴圖魯』也難吃我三拳。」杜擎峰愈想愈覺懊喪,只覺頸後涼颼颼,方才被那大貓抓破的地方,腫起如瘤,血水發出臭味,顯是中了奇毒。 「為……為什麼不是我?」杜擎峰突然兩眼呆滯無神,聲音變得極高亢,卻語無倫次,像一個手舞足蹈的瘋子在咆哮:「王爺,您放心,劣者若能當上武林盟主,號令群俠,區區江南,不足定也。屆時王爺班師回朝,奠我大清國萬世不朽之基業,功在不次。王爺……胡說,胡說,『西山四史』不過是史老頭帳下管紙筆硯墨的,你們恁地大膽,竟敢潛入養性殿,盜走文文山之硯……小弟,你看我這招迫天而降的崆峒追魂手,恐怕當世無幾人可擋……請王爺三思……。」杜擎峰邊說邊走,完全失了神般,唇印發紫,一手揪著心口,彷彿裡頭萬蟲鑽動,漸次走到了湖邊,似哭非哭,似笑非笑:「來啊,小弟,接我這招追魂手試試……哈哈小弟,你變老了,你該學學哥哥我,冠蓋滿京華……接我這招試試……天下第一,崆峒追魂手,不信你試……。」杜擎峰望著湖面,眾弟子見師父舉止怪異,不敢吭聲,待見他舉掌欲作自擊狀,忙齊聲喊道:「師父,莫要!」聲猶未止,杜擎峰猛然已往自己頭頂一擊,登時斃命,僵仆在湖邊。 弟子們個個哀痛欲絕,群繞在杜擎峰屍體旁。為首的一個弟子,指揮同門,將那少年團團圍住。少年知道這些人正氣憤填膺,不由分說,擎起長刀,隨口編了個刀訣便道:「來吧,看我的『斬蛟刀法』。」長刀出鞘,原來是一把鐵灰色的刀,鹿首刀柄,刀身直長,只在刀的末尾,略作一新月弧形,刀刃厚重,刀鋒不見光澤,看來是極尋常之物。那些崆峒派弟子和少年陌路相逢,從未聽過什麼「斬蛟刀法」,只見少年步履輕捷,彷若踏水而行,騰空而舞,知他輕功了得,不敢怠慢,抽出長劍,擺出陣式,憑著師父所授的崆峒劍法,奮力一搏。 少年喝道:「斬蛟第一式……」其實什麼招什麼式,在他原是臨時胡亂取鬧用的,不過既然存心要唬唬他們,也不可讓人瞧出破綻,於是接口便道:「愁海生波」。這招式名號雖虛,用的工夫卻是海中逐鯨、在成群鯨背上嬉遊十餘年的成果,自然駕輕就熟。兩陣交鋒,十來隻劍叮叮鐺鐺蜂擁而上,不過一盞茶時間,崆峒弟子在刀風凌逼之下,圈子愈拉愈緊,差一個身子就要自撞成一團,又個個被刀背震得手臂酸麻,幾乎握不住劍柄,暗自驚異:如此少年,年方弱冠,卻何來此等神力?他要取我等性命,當是易如反掌。眼看維持不了局面,再鬥亦只自取其辱,為首的弟子便率先棄劍投降,說道:「我等崆峒弟子,無能為先師報仇,就請少俠動手,成全了我們吧。」 少年回道:「恕我直言,杜擎峰的作為,你們都見識到了,天地君親師,你們拜這種人為師,和認賊作父有何兩樣。再說武功吧,單看他『五雷轟頂』那幾掌,也稀鬆平常得可笑,我看武林中人是不屑與他交手,才讓他苟活至今。崆峒宗風,雖說陰鷙狠崛,修心煉性,到底不能不講究。杜擎峰酒色無節,自斷前程,明知自己功力大不如前,還枉稱宗師,眶世盜名,你們難道不覺被騙了?」正是一言驚醒夢中人,崆峒弟子個個垂眉低首,頗以身入崆峒為恥,私下交頭接耳,決定各奔前程,另投名師。為首的弟子代表眾人說道:「青山綠水,天道不爽,杜擎峰今日命喪黃泉,我等顧念昔日師徒名分,謹以清酒一墫,酹之於西湖之濱;此後塵歸塵,土歸土,崆峒恩怨,渺無相涉,若違此言,甘受千刀萬剮之苦。」說罷,望湖三拜而止。又揖手對少年說道:「萍水相逢,小弟陸虛白,蒙少俠不殺之恩,銘感五內,少俠可知木酒桶中是何物?」略一沈吟,又道:「是個姑娘。今晨二更時,我等奉命到悅來客棧,搬運這批貨物,車上二十來箱什物,都已驗過,不過是些胡椒、桂粉、絲錦之類的東西,只是奇怪,上面都有『威盛鑣局』的封條,我想是有人從中劫鑣,但不知貨要運往何處?交予何人?我問過師父,哦,是前師父,他也稱說不知。我所知僅此,其餘請少俠處置。」 少年立刻叫人打開木酒桶,把女孩抬出來,移到柳蔭下,放在一條青地牡丹花綢地氈上。女孩年約十四、五,臉色略蒼白,呼息微弱,看來已昏迷一段時間,因藏身酒桶中,身上散發著酒味。少年探著她的脈搏,問道:「可有人知她中了何種毒物?」眾皆搖頭以對。陸虛白道:「我們去到悅來客棧時,小姑娘已經不省人事,倒臥在酒桶旁,師父才要我們把她裝進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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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劍飄零
一 江南盛夏,天色微熹,杭州錢塘門外,西子湖邊,桃花三兩樹,奼紫嫣紅,香沁入骨,幾條夜遊歸來的畫舫小舟,早已疏疏落落泊靠在岸邊。更聲疊催,曉風拂動,湖面波紋如綾,但見一條六丈二尺有餘,名喚「不繫園」的木蘭舟,猶亮著幾盞角燈,獨立於濛濛煙水中,朝湖心亭欸乃行去;櫓槳聲外,不時傳出陣陣悅耳的絲竹管弦,羅襦繡綺,燕燕鶯鶯,如夢似囈,也無半點酒闌歌散的意思。只是白雲蒼狗,從前的舟主「黃衫豪客」,早已遯隱不知所歸,「園以舟為世所稀,舟名不繫了無依。」遙想昔年騷人韻士、高僧名姝,夜夜駢集嘯詠的盛景,徒令人感慨低迴:江山如此多嬌,舊鬼哭,新人笑,一代風流曠麗,竟似哀怨含愁,斷橋堤外,楊柳落微波,杜鵑春恨,又倩誰細說? 嘆嘆。嘆嘆兩聲,溶溶山光水色中,誰也沒注意到,佇立良久,那名灰衣短褐的少年,索性仰躺斜臥在竹筏上,左手拾起一頂斗笠,遮住整個臉龐,右手輕撐一篙,只覺全不費力,竹筏卻似綁足了火藥的快箭,簌簌有聲,直衝「不繫園」而去,眼看就要攔腰撞上,來個玉石俱焚、檣櫓灰飛煙滅,說時遲那時快,那少年睬也不睬,忽地又是一篙,力大如衝牛斗,挑起高高一道湖水,千鈞一髮間,只見竹筏逆著水勢,迅如奔雷,已急轉了方向,從「不繫園」右舷那一邊,直切而過,那拱起如虹的水柱,躍躍然如鯉跳龍門,直似在半空中停留了一時半晌,才嘩嘩然墜下,霹啪濺響。舟中幾名侍衛,聽得外面呼嗟嘶喊,急忙衝出艙房,望著渺然遠去的竹筏,已在百步之遙,便扯起喉嚨,厲聲詬罵。倒是那些蕩槳的兵伕,驚魂甫定,咋舌無語,一想到眼前那幕澼濺如雷的水漩渦,又是一頓震駭惶然,久久難以平復。 那少年在頃刻之間,將「不繫園」捉弄了一番,又疾徐自如,若無其事般,投向岸邊,將竹筏歇了。白日遲遲,蘆葦叢生的沙渚上,隱約可聞,七十二隻水鳥輕輕飛下,屏息、斂翼、落地、延頸、張望,也不孳孳覓食,彷彿若有所待。無須數計,這把戲他已玩了七、八年,從沒錯過。心想:眾人賞鳥,大抵以目觀之而已,唯他獨沽一味,以為真知鳥者,必也聽之以心,觀鳥孰與聞鳥之令人神思俱往耶?正為冥思及此,好不快意自得時,突然,一股撲鼻異香,伴隨著隆隆車輪聲自城門方向傳過來,他深深吸了口氣,竟無由分辨這股聞所未聞的氣味。心下詫異,便順手將放在包袱上的長刀,擱於丹田之上,雙手交擺,細細摩撫刀鞘上的雲紋。 人車雜遝,驢鳴馬嘶,那異味愈來愈濃,愈來愈接近。灰衣少年推開了斗笠,挺起身來往外一望,原來是一列車隊,拉的拉,推的推,正施施行來。咄!只見路邊不知何時跳出一隻褐黃色的大貓,緊弓著身子,倒豎著尾巴,用盡全身力量一躍,跳上前頭的馬車,四爪齊揚,撕裂了覆車的帷幕。馬車顛了一下,帷桿已撞斷了兩隻,圓滾滾一個大木酒桶轟咚掉下地來,左右搖幌不定。那隻貓意猶未盡,用一雙銳利的前爪,猛力刨向酒桶,刨出了巴掌大一個窟窿。 「畜生,壞我大事!」說話的是一名老者,五十開外,深目大鼻,一把髯,色若鏽鐵,氣沖沖跨下馬,隻掌直朝大貓劈砍而去,不料大貓身輕靈健,翻背一閃,輕易就讓他撲了個空。老者在眾目睽睽下,頓覺臉面無光,更是氣得青筋暴脹,對著貓兒大眼瞪小眼。喵嗚喵嗚,大貓似乎覺得勢頭不對,叫得淒厲。老者心中一橫,忙使出致命的狠招,虎虎生風。那貓兒竭力迎戰,躍上跳下,左閃右擊,一個空翻,前爪已抓破了老者的後頸,留下兩道血痕。竹筏上的少年見狀,驚呼一聲:「不妙!」立刻拔地越岸飛奔而去。此時老者背轉身來,腰一扭,使勁將大貓甩向半空,貓兒被頭上白晃晃的朝陽一刺,一個眨巴,頓時失去重心,向下急墜,老者連忙補上三掌,才擊中大貓的天靈蓋。可憐那貓兒閃避不及,被震得骨脈俱碎,重重摔下,掉落在酒桶上,目眶含血,掙扎蠕動了一下,就此一命嗚呼。 灰衣少年騰空而降,正待出手救那大貓時,已遲了一步,甚是氣惱,脫口而道:「好個『五雷轟頂』。佩服!佩服!」眼睛卻盯著那酒桶不放。 「少俠何出此言相譏……。」老者彷彿被看破了手腳,漫漫應道:「老朽崆峒杜擎峰,敢問少俠尊諱?」灰衣少年一聽,差點噗哧笑出來,心想,這老傢伙出手如此毒辣,竟還如此口吐斯文,莫非想拿杜擎峰之名欺我不成?便假裝什麼都不知,問道:「敢問是大杜?小杜?」 「小杜。少俠若無他事,且請便吧。」老者說完,便喚手下,將一干東西收拾著,準備招船上路。 這崆峒擎峰雙秀,原是一對雙生子,面目酷似,且都以杜擎峰為名,江湖早有流傳。灰衣少年轉念又想起兒時的往事,師父常在練功之餘,教他彈彈琴、裱裱畫、背些詩詞歌賦,記得有一次深夜,海風腥臊,師父特地將他喚醒,叫進了書齋,几上放著一本新書,鯨油燈下,師父指著書道:「徒兒,可知這是本什麼書?」他拿起書來,略一摩撫,回道:「剡溪藤紙。鵝溪絹。」師父見他小小年紀,已有如此穎悟,愛憐地拍拍他的頭,「嗯,不錯,不枉我費了這些年的功夫教你。再看仔細,還有什麼?」 「師父,白絹上寫著,『勝朝紀遺--史可興泣集』。哇,師父,這是用血寫的!」他又順手翻了幾頁,「真的是人血 !師父。」 「虧你還識得。可知『勝朝』是什麼意思?」他搖搖頭,凝望著師父一副欲語還休的樣子,「勝朝,唉……勝朝,你沒看過雪,勝朝就似這白絹,舖展開來,有如千里冰封,萬里雪飄,有一些人把江山輸得一乾二淨,最後只留下一片白茫茫的雪;有一些人不甘心做亡國奴,或者殺身成仁,或者捨生取義,這書上的斑斑血淚,就是那些忠義豪情之士留下的足跡。……諾,你看看這句,『小杜枉死成英魂』,這一個『枉』字裡頭,就有許多曲折迷離。為什麼又說『英魂』,不說『冤魂』呢,這就是求仁得仁之意也!」師父撂一撂長鬚,又摸摸他的頭說道:「唉,不急,不急,你這小腦袋瓜兒哪裝得下那麼多東西,將來你長大後,師父再慢慢告訴你吧……。」 灰衣少年憶起往事的點點滴滴,心頭一酸,便對那老者說道:「且慢,恕晚輩冒昧,不知杜老前輩可識得『西山四史』?」老者一聽,登時臉色大變,「你是誰?『西山四史』,史可風、史可頌、史可賦、史可興,他們終於來了,他們在哪裡?快叫他們滾出來,要報仇就來啊,我杜擎峰天不怕,地不怕,怕他們來著。」 灰衣少年心下暗道:「呵呵老狐狸終於露出尾巴來了。他竟然就是大杜。」沒想到就在這裡遇見了師父口中十惡不赦、人人得而誅之的罪人,瞧他一副猥瑣不堪的模樣,便開口吟道:「好個『大哥官高饜酒肉』,十五年前,小弟若得遇上擎峰雙秀,怕只有豎起姆指,讚聲好漢子。只可惜,十五年前,小弟剛出娘胎沒多久呢。十五年前,史閣部力守揚州城,還真多虧了你,全了他老人家忠孝節義之名。最可憐是你那個同父同母同名的弟弟啊,『小杜枉死成英魂』,你連同胞親弟弟都可以害死,真是比洪承疇、比吳三桂、比豬狗禽獸還不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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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李家秀秀
不久,一輛吉普車停在店門口,陳先生腋下夾著紅色的卷宗和駕駛同時下了車,王維揚見狀趕緊站起來相迎。 「還沒吃好?」陳先生親切地問,而後對駕駛說:「你坐。」 王維揚拿著手帕擦擦嘴角,然後笑笑。 「陳先生,你們吃點什麼?」秀秀走過來招呼,「蚵仔麵線還是蚵仔煎?」 「我今天沒帶錢,」陳先生故意掏了一下口袋,眼睛則望著櫃檯,開玩笑地說:「如果美娟老闆可以讓我們賒帳的話,就來二碟蚵仔煎吧。」 「只要你陳先生一句話,別說是二碟,十碟也讓你賒。」美娟笑咪咪地說,而後從櫃檯走出來,柔聲地問:「你怎麼知道我叫美娟?」 「妳們店裡夏天的剉冰和冬天的蚵仔麵線、蚵仔煎簡直是遠近馳名。」陳先生笑著說:「金門地方那麼小,誰不知道店裡有一個人和海蚵一樣美的老闆叫美娟;又有一個端莊婉約、甜而漂亮的小姐叫秀秀;還有一個乖乖的小妹叫麗英。」 「你真厲害,」美娟有點訝異,「前後只不過來了幾次,就把我們店裡摸得一清二楚,簡直太不可思議了。」 「不是厲害而是關心,」陳先生面對著美娟,笑著說:「別忘了我們同是金門老鄉啊!」 「說來也是。」美娟興奮地說,隨後移動著腳步,「我請你們吃蚵仔煎好了。」 「美娟老闆要親自下廚幫我們煎?」陳先生訝異地問。 「為了展現誠意,我親自為你們服務。」美娟爽快地說。 「海蚵可得放多一點,可別像秀秀一樣,看人大小眼。」陳先生說後,看了秀秀一眼,秀秀則抿著嘴,偷偷地笑著。 「你儘管放心,」美娟邊走邊說:「今天的海蚵不僅新鮮,而且又肥又大,一定會讓你滿意,更會讓你們口齒留香。」 不一會兒,美娟親自為他們端來二碟蚵仔煎,一顆顆又肥又大的海蚵,半隱半現地與地瓜粉、雞蛋和韭菜交織成一碟可口的佳餚,還飄起一陣陣蔥頭油和胡椒粉的香味,讓陳先生看傻了眼。 「怎麼了?」美娟看他遲遲不動筷子,不解地問:「海蚵不夠多?」 「不,」陳先生彷彿如夢初醒似的,但似乎也有一點誇張和故意,「我從來沒有見過、也沒有吃過一碟像今天這種色香味俱全的蚵仔煎。美娟老闆,我真有點捨不得吃啊!」 「你吃都還沒吃一口,怎麼知道它色香味俱全呢?」美娟謙虛地,「說不定太鹹了,搞不好太淡了,每個人的口味不一樣。」 「看到碟子裡一顆顆既鮮又肥又大的海蚵,我心裡就感到高興,其他的就不用多說了。」陳先生看看她,笑著說:「現在我也看出來了,妳美娟老闆和秀秀一樣,看人也是大小眼。」 「怎麼說呢?」美娟不解地問。 「請問:一般客人能享受到這種待遇嗎?」陳先生開玩笑地說: 「秀秀是大眼看台灣兵,小眼看金門人,而妳是大小眼都向著我們。認識妳這個老鄉還真不錯!」 陳先生話一說完,惹得大夥兒哈哈大笑,只有秀秀不好意思地低著頭。 「美娟老闆,以後光臨貴店,同樣的價錢是否還能享受到這種待遇?」陳先生又開玩笑地說。 「你一個人沒問題,可是有二個條件。」美娟爽快地說,卻也另有所求。 「什麼條件?」陳先生不解地問。 「第一、如果有台灣的影歌星來金門勞軍,你要帶我們到擎天廳觀賞。」 「我又不是康樂官,那有這個本事。」陳先生說。 「第二、聽說免稅福利品東西很便宜,請你幫我們買點沙拉油、洗衣粉、衛生紙、牙膏、香皂……。」 「我又不是福利官,那有這種權力。」陳先生笑著說。 「老鄉,你別假了好不好?」 「我是實話實說。」陳先生嚴肅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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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記事》井邊歲月
自來水尚未普遍使用的年代,地下水是唯一的民生用水,在每個村莊聚落中,人們依傍著水井成放射狀築屋而居,因此,深水井便成為聚落發展的中心,所有的故事在井邊日日夜夜的上演著!童年的鮮明記憶有大部分是屬於井邊的。 古寧頭北山村有一口深水井,清冽甘甜,冬暖夏涼,它包辦了村民們飲用和盥洗清潔的民生大計,它的位置距離我家很近,跨出三合院後門就可清楚望見,然後沿著左右共六戶民家中間的小巷子往前走,約莫五十步之遙就可抵達。這口井井深約七、八公尺,井口寬約直徑一公尺,為安全起見,井緣用石塊堆砌高出地面一公尺防護欄。深井四周是平坦的水泥地,井埕寬闊,洗衣槽一字排開,上面還固定著花崗石的洗衣板呢! 從我有記憶開始,每天天才矇矇亮,母親就會右手挾抱著裝滿髒衣服的鋁製「大腳桶」,上面放著裝水晶肥皂的小鐵罐,左手提著汲水的小鋁桶前往井邊洗衣服,一直到我高中畢業離開家鄉的所有日子,母親都沒有改變過這樣的習慣。小時候每當母親洗完衣服返家,我總是跟在旁邊幫忙擰衣服、曬衣服,享受和母親一起工作的快樂時光。 家中有一口大水缸,這是全家一天用水的來源,井邊打水將水缸注滿是爺爺每天的例行工作,太陽一下山天未全暗時,爺爺就會用扁擔挑起水桶來到井邊,接著用小水桶往井中一桶一桶汲水倒進大桶中,直到兩大桶都裝滿水,才用扁擔挑起水桶往家中送,當時七十多歲的爺爺仍是健步如飛,因為他年輕時曾前往大陸內地學過功夫呢!每天來回四五趟就能將水缸注滿,滿足一家人隔天所需的用水,挑水、打水、注水的過程,我常喜歡跟在爺爺身邊團團轉,感覺很幸福!一直到爺爺八十幾歲了,家人不忍爺爺再去挑水,況且自來水也加入了運作的行列,但爺爺堅持每天的習慣,說是運動呢!的確挑水也沒有對他老人家造成任何負擔呢!直到我高中畢業那年,爺爺以九十高齡仙逝,他挑水時健步如飛、神采飛揚的身影仍深深烙印在我腦海中。 每當夏日,父親打從田裡工作返家,脫下一身汗水淋漓的髒衣裳,身上僅留下一件淺藍色的四角內褲,便逕自提起水桶往井邊奔去〈父親性子急〉,我也會悄悄的跟在身後,父親鏗鏘有力的將水桶擲入井中,繩子三兩下就把水桶提了上來,乾淨清涼的井水從頭往下澆,然後閉眼甩頭,水花四濺,常常把旁邊觀望的我濺濕了,看著父親一身黝黑健壯的身軀,我的心中好踏實,父親一身清爽返回家中,母親已經張羅好午餐等著大家了。 夏日的午後,孩子們穿著短衣短褲,各自攜來自家的小水桶,小小手兒、小小力氣用力打著水,歡度了無數的童年時光,直到「鹹梅仔」落井事件後〈雖然小女生被救起來了〉,大人們限制卻多了,井邊小孩散了,自來水取代了井水,井邊一切的一切漸漸遠了,如今爺爺、父親、母親也離我而去,負笈他鄉多年,已為人妻為人母,領著外子和女兒返回家鄉旅遊,不經意走到井邊,心思陷入遙遠的回憶,但是景物依舊人事全非,千頭萬緒,不勝唏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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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李家秀秀
「要是我是他的女朋友,絕對不允許他到那種髒地方去。」美娟認真地說:「每次看到軍樂園那些女人,不是奇裝異服,就是穿著暴露,抑或是臉上抹著一層厚厚的香粉,唇上塗著紅紅的唇膏,身上灑著濃濃的香水,看了真教人想吐。」 秀秀心有同感地點點頭。 王維揚並沒有表示任何的意見,畢竟,他在政五組只是一個小小的文書,負責公文收發、繕寫、傳遞、會稿,其他的事幾乎沾不上邊。雖然他知道陳先生和政戰隊舞蹈老師范小姐時有往來,但兩人只不過是較談得來的朋友,並沒有涉及到男女間的感情問題。因為他曾經聽陳先生說過,范小姐是將門之女,儘管彼此間的印象不錯,兩人對文學也有共同的興趣,然而,土生土長在這塊島嶼的陳先生,豈敢去高攀。 秀秀和往常一樣,並不在意表姊的眼光,大大方方地在王維揚的蚵仔麵線和蚵仔煎裡面加了許多料。當然,美娟是不會和她計較的,甚至心裡也相當興奮,歷經多少滄桑和苦難的表妹終於長大了,爾後希望她能找到一個好的歸宿,而不是重做傳統下的犧牲者。 「快退伍了吧?」秀秀為他端上蚵仔煎,隨便找話題問。 「還早。」王維揚抬頭看看她,笑笑,「還有三百多個饅頭。」 「家住那裡?」秀秀認真地問。 「台北。」王維揚簡短地答。 「啊!大都市!」秀秀羨慕地。 「妳到過台灣嗎?」 「沒有。」 「既然沒有到過,妳怎麼知道台北是大都市?」 「聽人家說的。」 「以後有機會可以去看看。」 「我們是列管的民防隊員,沒有正當的理由出不了境。」秀秀坦誠地說:「探親要有親戚的戶籍謄本,考試要有准考證,醫病要有醫院的診斷證明書,就業要有公司行號的聘書……名堂多著呢!」 王維揚聆聽著,並沒有做任何的回應,因為他並不十分明瞭金門地區,攸關民防部隊的相關規定。倘若要公司行號聘書的話,對他來說,那是輕而易舉的事,因為他們家除了經營貿易公司外,也有一家擁有百餘位員工的紡織廠。雖然家中的經濟環境不錯,但畢竟是父母親相互扶持、努力奮鬥,立下的基業。即使他是家中的獨子,往後家族事業必須由他來繼承經營,然而,一向謙和的他,從不在同僚面前談起,因此,並沒有人真正知道或瞭解他的家境。 此刻,面對異鄉這位純潔無瑕的女孩,儘管她的美貌和善良深深地激動他的心扉,然他卻不能以家中的財富,來博取她的歡心。他想要的是一顆誠摰的少女心,而這顆心,必須歷經歲月的真光照耀,始能恆久不變。如果刻意地在一個初識不久的少女面前吹噓,不僅不能獲得她的青睞,甚至還會讓人誤以為自己吹牛,這是他深以為戒的。 「家有幾位兄弟姊妹?」秀秀見他久久不語,竟又找新話題問。 「我是家中的獨子。」王維揚笑笑。 「你們家做什麼的?」秀秀趁機追問。 王維揚還來不及答覆,櫃檯裡的美娟笑著說: 「秀秀,別調查人家的戶口好不好?」 秀秀羞澀地看看王維揚,終於不好意思再問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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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木馬
猶記得初次到民生路的佑○眼科看診時,一進門就被一個淺墨綠色的東西給吸引住了!那是一隻小木馬。不!正確來說,它只是一隻「小馬」罷了。它是塑膠材質(完全和「木」字沒關係),看來很輕巧,造型非常卡通,黑白分明的眼睛,十分的卡哇伊。我不禁眼光直直地盯著它猛瞧。它,勾起了我兒時的孩童記憶………。 我的家位於一條窄窄的巷弄裡。正對面住著林家。林家夫婦可說是俊男美女的組合。林先生逢人會笑一笑打個招呼,林太太家境不錯,長得很漂亮,有一種大小姐的氣質。她不太愛和左鄰右舍來往,比起周圍住戶親切、隨和的太太們,她總是一臉高傲,看了令人敬而遠之。 可小孩子是純真無邪的,年齡相近的都玩在一起嬉鬧,更常「妳家就是我家,我家也是妳家」的串門子、玩遊戲,感情好得不得了!但林家小孩就沒我們那麼「自由」了,她們家教森嚴,那能時時常常和我們瘋在一起呢!當然,家境比較寬裕的林家,無形中也成了我們玩耍的「禁區」。 有一天,不知是那一種因緣(年代久遠,早已忘記),我無意中進入了林家,到了客廳,一眼就被擺放在地板上的那隻小木馬給牢牢勾引住。啊,那是一個我從未見過的新奇又好玩的玩具。那木頭的材質本身就有一種古樸的美,再加上雕刻精細,色彩鮮明,看來真是栩栩如生。孩童愛玩的本能讓我不加思索地就跨越上去坐著,兩隻小手緊抓著握桿,高興無比的搖搖晃晃了起來。當時,也沒細看冷傲的林媽媽是否面露「不悅之色」?喔!小孩子那管這麼多,玩具,一直是我們的最愛。更何況這是一個高檔的玩具,不是普通人家人人都買得起的。 從此之後,我深深愛上了那個「小木馬」,喜歡那種輕輕搖搖晃晃的感覺。也許是出於強褓中對母親慈愛的擁抱、溫柔的輕搖、溫馨的輕拍入睡所留存的一種記憶與依戀。而小木馬它延續了這種奇妙的感覺………。但它畢竟是屬於門禁森嚴,彷若深宮大院的林家所有物。而林家小孩也不是我們這一掛的。因此,只要偶爾逮到機會和林家小孩玩耍或跟隨大人進入林家時,我一定衝去搶坐小木馬。當然,有時也會有眼巴巴乾瞪眼的時候。因為,那個小名「愛哭ㄟ」的林家小弟也正在「自得其樂」的搖搖晃晃一番哩!這時候極度失望的我只能依依不捨地頻頻回首望著小木馬,不情不願的踏出林家………。後來,林家舉家遷台了。我再也沒機會看著或坐上我心愛的小木馬了! 新搬來的住戶是個普通人家,每天左右兩個「龍虎門」門戶大開,我們這群小孩終於得以自由出入以往的「林家」大戶,得以穿堂入室在走廊、院子、客廳跑進跑出,更可一窺林家整個偌大的後院面貌。而儘管林家人已搬走了,但我腦中深深烙印的那隻小木馬卻依稀彷彿地仍留存在那客廳中,仍在等著我去搖晃它………。 上了小學後,校園內也有許多遊樂設施。每節下課後大家都「飛奔」前往佔位子玩樂。舉凡翹翹板、搖搖船、盪鞦韆、轉飛機、溜滑梯、爬方格、攀圓形球………,都人滿為患。而儘管這些各形各色的遊樂器材我都玩遍了,但是,我心中的最愛仍然是那我孩童時期的那隻小木馬。如今想來,是否越得不到的東西才越覺得珍貴?而輕易得到的反而覺得稀鬆平常………。 因著兒時的記憶,我對那種擺放在地板上,可自由搖晃的小木馬特別偏愛,特別有感覺。偶爾在不經意的環境、場所中發現了小木馬的身影時,往往令我眼睛為之一亮,不免來個「深情的注視」。如今,隨著時代的變遷,科技的進步,木頭材質的「小木馬」已悄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大、小型遊樂場高低起伏的「旋轉馬」。只要投下硬幣,啊!叮叮噹噹的音樂聲響起,這一匹匹的「電動馬兒」就點頭奔跑了起來。每個小娃兒的臉上都洋溢著歡愉的表情。轉了幾圈後音樂嘎然停止,意猶未盡仍捨不得下來的孩童不是被硬抱著下馬,否則就是家長再猛投銅板………。每當我到夜市逛時,就常會站在這場景中觀望一下。可也總覺得這「電動的世界」,無論是多新奇好玩,卻總是感應不到自己親身參與的樂趣。喔!我還是喜歡那可隨意搖擺的小木馬啦! 有天,因為眼疾再到診所看診,晚間那時段人還不少,掛了號後我就坐在舒適的椅子上靜候著叫號………。這時候門又咿咿呀呀的被推開了,進來了一位年輕、甜美的媽媽,帶著兩個小男孩。大的哥哥一入內就搶佔了那台淺灰色的車,握著方向盤開心地轉圈圈,繞這裡繞那裡………。小的弟弟就一屁股坐上角落裡可愛的小馬。他雙腳著地,身子猛搖………。我靜靜看了一會兒,小弟弟面貌清秀,非常可愛,笑起來還有一對迷人的酒窩。雖然他臉上掛滿了燦爛的笑容,但看他使勁地前後搖擺得很吃力的樣子………。我心裡在想:你這是在暖身嗎?到底要中麼時候才把腳踩在那圓弧形的「踏板」上呢?我又觀望了幾分鐘,後來實在忍不住很「雞婆」的走過去,蹲下來指著踏板對他說:「底迪(弟弟),你要把腳放在這裡,這樣搖起來就不費力了………。」小朋友從善如流,當下馬上將雙腳踩在那圓弧形的「踏板」上,再開心地前後擺盪起來。哇咧!這回不是蓋的,看他一付輕輕鬆鬆駕馭這隻小馬的表情,就知道他有多快樂了! 再而,對於這隻「小木馬」,看到它的「色系」,讓人很敏感地想問問醫生:「你是『藍的』還是『綠的』?」更想一探究竟,啊!是貌美氣質優的音樂家夫人還是活潑可愛的女兒,這麼有眼光地挑選了這隻可愛的小馬來做為孩童的玩具。我更暗地裡下了一個心願:等將來兒子「紅鸞星動」時,我升級當了奶奶後,一定要買一隻小木馬(喔!「木」馬應該絕跡了,現是塑膠的)給他們玩,也好一償我孩童時期的宿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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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的」放「屎」
難得假日晴朗好天氣,微微風清燉一鍋碧藍,整片鮮綠菜葉蹦呀蹦,火頭蒸一落一落黑髮白藕,沸騰地牽拉無數個小泡泡,嘰咕嘰咕嘩啦叫。 看不到狗!是這段淨潔柔茵特色所在。履行於細嫩草尖,愜意悠閒如野鶴戲雲,何等逍遙,遑論俗憂!幾只風箏飄然在頂上,嬌俏挪移窈窕體態,單戀著那條無形束縛,快樂斜倚在童真幼掌間,了無牽掛。 在尚未豎立寵物禁止入內招牌前,犬兒快樂奔逐嬉耍澄瑩草香,間或戲弄拔足泣啼娃兒;當哭聲跌坐大地,笑與不笑盡皆僵在狗主與家長間。於是,拴條鐵鍊卻縛不住狂野奔放,脫不出自己,只好自個兒解決,到處拉屎來渲洩體內垃圾。有些飼主基於公德心,隨身帶著鏟子和塑膠袋,將「黃金」鏟回家;有人就圖自己方便,遂給狗兒方便,到處浪擲金條,可也花不完身上所有積蓄,便天天來報到。 古言:路不拾遺,果不是空話。當每個人站在自己角度審度不同立場,爭議就不斷重複出現,使得限制行為成了唯一無奈。人在時空背景不停扭轉中,若不做適應,早晚要與大環境脫節,而群居習性下,跟著感覺走,不如說是跟著軌道走,想要無拘無束,也得尊重他人自由。於是,大自由吞掉小自由,立一塊看板,道盡多少無可如何。 走著,走著,不再跳著。端視這塊管理得來淨區,恬靜中總好像少了一份躍動,和一絲味道。聞一聞,竟不是我這身臭男人味兒。幾個人牽著愛犬蹓躂而來,便被門口管理人員給擋在外邊。身旁狗兒繫著束縛,巴望一地翠綠,再怎麼可憐汪汪,也得憋著滿腹窩囊而無處放屎。兩隻野犬趁著管理人員勸說之際,溜到揭示牌下,一隻揚腿,一隻半蹲,待管理人員發現,回過頭來踹噓,只剩一坨黃金和些許濕漉在地上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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偽隱士梭洛
一百五十年前,美國作家梭洛,溜出隱居的小木屋,和一個富家公子釣魚,然後在樹林燒火煮魚湯,釀成一場火災。梭洛闖了禍,跑到康科德去喊人趕快滅火,他卻返回山坡上觀賞火景,並且後來在他的《湖濱散記》寫著:「那真是十分壯觀的一幕,而我是唯一欣賞到它的人。」這場大火燒掉了三百畝林地。事後康科德報紙嚴厲批評梭洛及其好友——富家子愛得華.霍爾,是「該死的混蛋damned rascal!」 這場火災恰是隱居作家梭洛,在瓦爾登湖畔蓋起隱居的小木屋的那一年發生的。 梭洛在《湖濱散記》寫道:「當我寫下下面這些文字——或者它們之中的大部分——的時候,我孤獨地生活在一個林子裡,離任何鄰居一英里以上。我完全自食其力,棲身於一個自己搭建的小木屋,它位於麻薩諸塞州康科德的瓦爾登湖畔。」 這位最會推銷自己的青年作家隱居之地,我曾到過。美國東北角新英格蘭地區,人跡罕至的湖泊很多,但瓦爾登湖卻鄰近一條高速公路,一條鐵路和一條鄉間產業道路。著名的康科德鎮離此地只有兩英里。所謂遠離都市文明,那是騙人的神話。 在這個旅遊點,每年有成千上萬的凱子——包括筆者在內,來此觀光。那兒豎立一個木板牌,上面寫著梭洛的「名言」: 我來到這片樹林,是因為想過一種經過省察的生活,去面對人生最本質的問題,看看是否有什麼東西是生活必須教給我,而我卻沒能領悟到的,想知道假如我不到這裡的話,當我臨終的時候,會不會對自己並沒有真正地生活過毫無覺察。 梭洛的小木屋、寧靜的瓦爾登湖,象徵對城市的拒絕,對文明的挑戰,對現實社會群眾的疏離,以及對物質生活的厭棄。這就是所謂回歸自然,體驗簡單的生活,這種以唯心主義觀點批評資本主義的作法,行不通吧! 梭洛在瓦爾登湖畔陸續住了兩年,他幾乎每天都要去兩英里外的康科德鎮散步。每天都要到他家中帶回吃的、喝的、用的,滿載而歸。梭洛的母親和姊姊每到週末,都在湖畔舉行派對野餐,而且還成立一個「瓦爾登湖協會」作家俱樂部,在此朗誦詩歌、吹牛、吊膀子、喝酒、吃雞腿牛排,過著自我陶醉隱士生活。詩人愛默森比梭洛年長十五歲,他是領袖人物。 當地流傳一個笑話:每當愛默生夫人敲響晚餐鐘時,梭洛是第一個跑到餐桌前就坐的。 聚餐,每個作家會員喝得臉紅頸粗,舌頭不能打彎兒。這時,實驗主義大師愛默生閤著眼睛,模倣他的牧師父親禱告的神情,開始宣揚基督教的博愛,和自我道德修養,提倡接近大自然,向隱士梭洛學習。 稀稀落落的掌聲,在瓦爾登湖畔響起。 「作家朋友們!不要忘記,世界上的偉大人物,跟販夫走卒不同,他們是卓越靈魂的化身。作家、詩人不是平凡的人,他們是夜空閃爍的星………」 酒精流進每個人的血管,發生了膨脹燃燒作用,掌聲頓時爆發激烈起來。 「趕快把咱們的聚會談話記錄下來,寫進歷史,讓後代的文藝小青年學習,記住我們每一個文友的名字,千秋萬世,永垂不朽!」 愛默生說的正確,他雖然晚年作品充滿神祕色彩,讓人讀了暈頭轉向,莫名其妙,但是他的名氣還真不小,這是唯心主義發揚者、德國哲學家康德料想不到的影響。至於梭洛在湖畔的兩年「真逍遙、假隱居」的生活,直到現在仍被文藝青年津津樂道,炫耀賣弄的談話材料,把別人唬得一楞一楞的,恨不得趕快湊足路費,到瓦爾登湖畔喝西北風。 一九九四年重印的《不列顛百科全書》第十五版,印有「梭洛」一條,說他隱居兩年期間,「吃野草野果以及他種的豆子」。妙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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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大山
許久未上山了,今日趁著剛開學稍有空閒,抱著上山修道的心情,漫步上太武山,這個老一代金門人口中的「大山」! 首先,二位婦女帶著一個小女生,沿途念著「嗨!阿兵哥哥」,就在「玉璋路」前,特地抱著她走向站哨的軍人,「嗨!阿兵哥哥」實地上演,沒見著阿兵哥的表情,但肯定滿開心的吧!走上山,一位迎面而來熟悉的慈濟人邊騎單輪車,邊吹奏樂曲下山,「嗨!真的好久不見了!」真的,好久不見了,大家都一樣,各有各的職場啊! 一位自動奉獻的女生在清潔道路,下山的一群上了年紀的女生邊唱歌邊下山,且邀正在奉獻的人一起唱,讓心情更好,而她是在自願奉獻,心情已是好的了,好一夥熱情的人!突然,在我汗水淋璃時,一個男生指著我,說「你,要微笑,這樣爬起來才舒服!」國語夾著台語,我先是嚇一跳,接著笑了一下,他說「對,就是這樣!」可愛的人兒,不知道我是邊走邊想事情,我的爬山不會累! 在倒影塔旁,有位女生突然冒出了這麼一句有哲理的話:「『毋忘在莒』這條路真是漫長!」表面上,對未爬過的人是這樣,而就歷史上的意義而言,它真的是長!走到「海山第一」,有人到此一遊的留影,再往前,海印寺呢?怎麼圍起來了?再看一旁看板,是在維修中,閒人勿進,我找到一個空隙溜了進去,照相,留下一個紀錄,九十年三月到九十七年,「石門關」進入整修期,不過後頭的大雄寶殿仍有佛樂,應該不全然停止香客膜拜吧! 這一趟,對於一些人事物是有些體悟,還不到下山行道的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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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李家秀秀
第九章 除了星期例假外,平常的日子裡,無論金城、山外或沙美,上午的街道都顯得較為冷清。當王維揚再次出現在秀秀店裡時,秀秀有點訝異,竟開口問: 「今天又不是星期假日,你怎麼有空出來?」 「專程來看妳的!」王維揚雖然說出心中話,卻顯得有點不自在,馬上就紅了臉。 「你不怕憲兵找麻煩?」秀秀看了他一眼,隨即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我跟我們組裡的陳先生一起出來,」王維揚雙眼緊盯著秀秀,「他和第一處憲兵科很熟,如果不幸被登記,他會設法幫我劃掉的。」 「大單位畢竟不一樣。」秀秀羨慕地,卻也心生憐憫,「有時候看到一些小兵被憲兵包抄得無路可走,最後仍要立正站好接受糾正和登記,真是可憐!」 王維揚聽後,沒有表示任何的意見,只淡淡地笑笑。 「吃蚵仔麵線?還是蚵仔煎?」秀秀看看他,低聲地問。 「兩種都要。」王維揚爽快地說。 「你們組裡那位陳先生會來嗎?要不要幫他準備一份?」秀秀竟然有樣學樣,也以陳先生相稱呼。 「他到軍樂園去了,不會那麼快來。」王維揚坦誠地回答著說。 「什麼?」一旁的美娟聽到,驚訝地說: 「那位陳先生不是有女朋友了嗎,怎麼還到軍樂園去?真是的!」 秀秀睜大眼睛,看著王維揚。 「妳們不要誤會,」王維揚解釋著說:「陳先生是到軍樂園檢查業務。」 「軍樂園也是你們政五組管的?」秀秀訝異地問。 「是的,」王維揚點點頭,竟然順口告訴她說:「業務是陳先生辦的。」 「笑死人,」美娟皺了一下鼻子,不屑地說:「陳先生也真是的,年紀輕輕的又還沒討老婆,怎麼會去管那個髒地方的事。」 「他已經辦了好幾年了,對軍樂園的業務很熟悉,司令官和主任都很信任他。」王維揚據實說。 「范小姐知道他辦這種業務、經常到那種地方去嗎?」美娟關心地問。 「別說是范小姐,金防部所有的官兵,幾乎沒有人不知道陳先生辦軍樂園業務的。」王維揚解釋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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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世傑的古宅值得保護
拜讀張建騰先生《浦邊三百年古宅 甚具保存價值》的報導文章(見《金門日報》二○○六年十月二十二日第三版),方知王世傑是金門浦邊人,而且還有一棟二落雙凸規的古大厝。先前我接觸到的一些地方志書,如《同安文史資料》、《同安台灣關係志》、《同安縣志》、《廈門人物辭典》等,資料都是出自連橫《台灣通史》卷三十一「王世傑列傳」,而且都記載他是「明末清初同安縣人」,但具體地方沒有明記。當然明清時期金門仍屬同安縣,說他是同安人沒錯;而今天的金門縣金沙鎮浦邊村是王世傑的故鄉,這就鮮為人知了。 關於王世傑的身世,民國版《同安縣志》卷三十六把他列為墾荒人物,有關他的生平傳略文字不多,不妨抄錄如下: 王世傑,由邑往台為賈。既得懇田之令(指一六八三年協助鄭克塽平定台北諸番之亂有功而取得新竹地區的「墾田令」),集泉人數百十人至,斬茅為屋。先墾竹塹社地,就番田而耕之,引水以溉,歲乃大稔(豐收)。其地即今縣治之東門大街,以至暗仔街也。已又墾西門大街至外棘腳,治田數百甲(每甲為十五‧四畝)。縣治一帶,鋤耰畢集。世傑既以力田起家,又興番約互市,墾務日進。康熙五十餘年,始墾濱海之地,曰大小南勢,曰上下羊 ,曰虎仔山,曰油車港,曰南莊,凡二十有四社,為田數千甲,歲入穀數萬石。既又墾迤南之地,曰樹林頭,曰後湖莊,曰八卦厝,曰南雅,曰金門厝,曰姜□,曰北莊,凡十有三社。當是時新竹尚未設治,諸羅(即嘉義)政令,僅及半線(今彰化)、大肚、吞霄(今通霄)諸處,山川奧鬱,水土苦惡;南嵌、淡水,窮年陰霧罕晴霽,鄭氏以投罪人。康熙四十有九年(即一七一○年),始設淡水防兵,及期生還歲不能三之一,巡哨未有至者。世傑獨苦心孤詣,蒙苫蓋,暴霜露,胼手胝足,與佃農共甘苦,故來者日眾。世傑悉命苧而給其資(前面疑有「族人王列自泉來」之句),用以織褐,故新竹產苧特盛。世傑卒,而其子以折產搆訟(因分家產不睦),家道遂衰,惜哉!(文中標點及夾註為筆者所加) 由上可知,王世傑於明鄭時渡台,因功為新竹「墾田令」。他招募泉州府各縣移民赴台墾荒,先山區後沿海,開發了三十七社,其中以祖籍地命名的「金門厝」,飽涵了綠葉對根的情意。在大片荒地開墾中,他身先士卒,餐風露宿,當時惡劣的自然環境和艱辛的勞動強度可想而知,但他艱苦創業,始終如一,而且與高山族同胞和睦相處,互市貿易,還派人引種同安家鄉的苧麻,以其纖維織造禮品,為台灣的經濟開發起了很大的促進作用,所以稱他是「墾台元勳」一點也不過分。筆者於一九九一年在孔廟創辦同安博物館時,就把陳永華、王世傑、林圯三人列為「渡台先賢」專櫃陳列,至今他們的業績仍在孔廟展廳供人參觀憑弔。 王世傑在新竹墾荒致富後,遵循「富貴不忘鄉」的古訓,回金門家鄉修建宅第,以示慎終追遠,思根念祖的情愫。據報導,他的古宅山牆是出磚入石,牆壁是編竹夾泥牆,這正是清初閩南一帶的建築特色。馬巷井頭清代江南提督林君陞的故居,其廂房的隔牆就是用菅蓁和灰泥構成。民間相傳老菅蓁煮水可以治小孩發燒病,因而這類古宅的菅蓁常常被人挖取而造成牆壁百孔千瘡。金門縣文化局對王世傑的古宅進行登錄審查,表明政府對古建保護工作的重視。名人故居是一個家族的「根」,也是一個地區「有錢埭買」的珍貴文化資產。廈門市政協正在出版《廈門名人故居》一書,數百座的名人故居將成為廈門歷史的見證。無論是官方民間,如果大家都能放遠目光,共同來做好這種「護根」的工作,那將是功德無量,福報綿延。 根據新加坡師資訓練學院客座教授、台北中國文化大學華崗教授王秀南(同安縣城王大庭人,祖籍金門城七星街)生前主纂的《王氏立姓開族百世譜》記載,王世傑是閩王王審知的裔孫。他在康熙間油廠台墾荒成為新竹的首富,但卻在乾隆初家道中落,為世所惜。然積善之家,必有餘慶。嘉慶年間,其裔孫王士俊在家設塾,作育英才,「開台進士」鄭用錫(金門內洋人)就是他的及門弟子。還有進士王克捷,作有《台灣賦》傳誦今古,至今嘉義父老對他仍是「無不恭頌至再」。正如中國科技大學建築係副教授閻亞寧建言:應該透過政府和民間的管道,積極查詢譜牒資料,確認王世傑的身分和貢獻。我也認為,在保護王世傑古宅的同時,必須深挖房屋主人有意義的文化內涵。從現存有限資料看,王世傑確是一位開發台灣傑出的先賢,他的輝煌業績值得兩岸學者共同研究和傳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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廈門看墳頭
金門縣美術學會應閩中三明市對外文化交流協會會長包著彬先生之邀,2006歲末會內組一團二十人,赴三明市作金門書畫聯展,參訪交流。三明市畫家在八月份也曾組團於金門文化局展出書畫,恰好我的「萬里烽煙入罨畫」彩墨個展也正展出,所以與多位畫家有一面之緣,他們也分享我的第十三集畫冊,因此在三明市受到熱烈的歡迎。 展完由三明返廈門,大巴足足走了七小時。在廈門過了跨年夜,第二天2007元旦一早,發現「大清呂西村墓」的張文傑先生開車來接我和謝華東。他說今天已約了何丙仲教授、翁銘泉篆刻家參加「廈門書法廣場」早上開幕典禮(另一地闢音樂廣場),順便邀我們倆一齊去參加,所以車子上山繞過呂世宜墓地,等典禮完回頭再謁墓。會場上冠蓋雲集,群賢畢至,碰到認識的畫家徐里,他是廈門文聯副主席,由他主持今天的典禮,沒想到他還當眾慎重介紹由金門來的金門美術縣學會總幹事我吳某人,及金門陶藝學會謝華東。會場上還遇見多位廈門市書畫界老友等,這是此行意外的收穫。 「廈門書法廣場」在濱海公路曾厝垵,臨海百來塊大小花崗石羅列,石上摹刻甲骨文、三代吉金文字、石鼓文、篆籀、秦小篆、漢隸、魏晉行草、唐楷等,及當代書法篆刻家書蹟,集中國書法之大成,有一橫臥、一直立巨石,置於五彩音樂噴泉之中,夜晚肯定色彩絢爛,書法與水舞齊飛。大花崗岩刻石壯美雄厚,沿路還有一排座石刻上金石篆刻圖章。就如同大清道光間呂西村嗜金石成癖,四十九石山房石刻,西村摩秦篆漢隸,小而精,小而美。我當場抗議,為什麼像呂世宜這樣一位廈台金兩岸三地的重要先代書法家,沒有他的字蹟上石?尤其剛發現的西村墓,尚未得到政府官員關心與重視,幾位教授已開口批判了,不要等墓碑被偷走,才後悔莫及,至少要將此墓列為省級涉台文物,加以重視保留整建。他們並將轉達我的意見,留幾塊石頭刻上西村書法真跡。 書法公園的主體雕刻是一書卷形巨石,刻上閩人大書法家羅丹的作品,巨石右前方立一尊羅丹的坐姿塑像。羅丹(一九○四/一九八三)福建連城人,二十世紀三十年代起,其獨創「羅丹體」書法風靡閩南及東南亞一帶,曾在廈門開辦風行印刷社,並創辦《長風報》,任社長。文革時期,被打入黑五類,每天罰站廈門街頭接受批鬥,勞改拉板車。後因擅書法,改站高牆整日罰寫大字報,晚上一燈煢煢,苦中作樂,苦練張遷碑,唯有弟子何丙仲不避牽連,偶而陪侍在側。羅丹後任廈門第一印刷廠副廠長,兼市工商聯秘書長,當選市人民代表,政協委員等。後創辦廈門市書法篆刻研究會、書法家協會,先後又參與創辦鷺潮美術學校,和業餘書法學校。一生留下大量詩詞、書法作品,被列入二十七位對廈門有傑出貢獻者之一。在動亂的大時代,人生大起大落,「書法」足於療傷止痛! 時人論及我閩人古今書法大家輩出,閩中的朱熹;閩西黃慎、伊秉綬;閩東蔡襄、蔡經、林則徐、游壽、潘主蘭、沈覲壽;閩南張瑞圖、黃道周、弘一、虞愚、羅丹,獨不見提及西村呂世宜。在《閩畫錄》、《福建畫人傳》、《中國美術人名大辭典》、康有為《續藝舟雙楫》也找不到西村姓字,令人憤憤不平,他畢生致力書法碑帖九死而無悔,用心之勤,遺作之多,與汀州伊秉綬夙稱「伯仲之間見伊呂」。廈門不止只有南普陀寺兩方西村隸書摩崖刻石最出名,他處尚多,更遍及閩南各地,卻被中國書史所遺忘,能不扼腕? 金門是西村的故土母鄉,他的遺作紙本墨跡流傳金門尚多,還有西村呂氏家廟的棕櫚木掛聯刻字、香爐上刻字(上網見本人所著《金門古書畫藝術》)。西村之師兵備道周凱立在金門城的魯王碑,碑陰撰文為西村所捉刀代撰,碑面題字我甚至懷疑也是西村代周凱所書寫的墨跡,因碑面顏楷體榜書也是西村的專長。金門老是說要文化立縣,勿淪為口角蟹沫,讓我們這些搞書畫的流口水!廈門做的,我們可以跟著做,如闢建「金門書法廣場」或「金門書法公園」;廈門不做的,我們可以接下來做,把呂西村的書法好好再表現一番,不管是設立「呂西村書法館」或是「呂西村書法公園」,讓西村的書法成就得到應有尊重,得到應有的定位。 幾年前我們書法學會,大小金門間文友常有揮毫論道的交流,我常想能否把小金門闢成「書法之島」,媲美鼓浪嶼的「音樂之島」。恰在當時鄉賢呂振南、林先步到大陸刻一批書法刻石運回金門,兩位拿著照片跑到沙中美術教室找我商量,其意想在金門闢一書法公園。這批刻石精美,包含古今名人之作,如再加點金門本地古今名家之作,就可闢成一精采的書法公園,我當時是美術學會理事長,可惜人微言輕,此事不了了之。這批刻石現在大部分埋在歐厝渤海山莊荒草之中,我A一塊小的回家,一部分送烈嶼國中造景陳列。有現成的東西,輕而易舉的事都做不來,文化大縣,豈不是天方夜譚? 在廈門街頭不看ㄚ頭,卻跑上山頭看墳頭,天下第一拙!言歸正傳,開幕典禮後,文傑兄車載我、華東、何教授及何夫人,看西村墓去!張文傑,集美大學中文系畢業,服務廈門銀行界,現在專注廈門文史的研究,常開車上山下海四處奔波,一群金石書法好友時常相聚鑽探,樂此不疲,並與何丙仲引為金石契友。何丙仲,著作等身,退休後埋首著作,翻譯古文史。他父親曾是抗戰時蔣介石座機飛行員,在台灣當上飛將軍;他二哥住新店,政大畢業,與宋楚瑜同班,宋常到他家打麻將。何丙仲常把墓碑抬回家,毫不避諱,殘碑留漢字,自將磨洗認前朝,不到碑文解讀不罷休,瘋狂至此。張、何兩人誠如西村所說:「嗜古成癖;好書欲狂」。民國三十七年,林樹梅侄孫,旅菲金橋林策勳返國途經廈門,因廈門文獻會主任李禧之介,以美金二十元自一日人手中購回西村珍藏的西漢古鏡,即贈與廈門圖書館收藏,東漢文物易得,西漢古鏡是稀世之寶,所以珍貴。西村曾以寸隸作「西漢古鏡記」刊行,民國八十一年,我編輯好,由金門書法學會出版,成為一本西村隸法結體的「呂世宜書西漢古鏡記」法帖行世,以供鄉人臨寫先賢墨跡。張何二人至圖書館追尋古鏡不獲,幾年前廈圖曾有一批文物被裡面的職員盜賣,後來判了刑,西漢古鏡想必此時流落於外。去年嘉義有位高先生來電,欲購我出的書「西村呂世宜」,並告訴我說西漢古鏡在他手上,歡迎我去他家作客。疏懶至今,尚未成行,愧對先賢。李禧之子李祖實,八十多歲,獨身,住在西村故居同一條鹽溪巷的古屋,有「紫燕金魚室」,大門右牆寫一幅西村書法墨跡,前年造訪未遇祖實先生。 由金榜公園沿路上山,經東坪山路,到達新闢的東坪山公園,下車走新鋪設石步道,才猛抬頭,西村墓碑出現在路肩。因近午時分,日正當中,陰刻的字每筆每劃,有很深的陰影,所以字跡特別清晰。等不及,即跳上路埂猛拍照,後靜對西村默禱片刻,道了擾,沒有香燭紙馬,單憑一顆神交多年的心,激越不已!我隨即用羅盤量了一下,西村墓座東北朝西南(艮寅/坤申),背有靠山,前臨流水,當年應是風水地,今前水已成小溝加蓋。西村約於咸豐四年(一八五四)由板橋返廈門,自作墓記,自書墓碑,想必生前自勘風水。墓主體普通蠣灰營造,並無塊石結構,花崗石墓碑無記年,無孝男,西村本有二子,長子呂登元,光緒十一年中舉人,晚年吃鴉片,財產敗光,葬中山公園附近。我後來拿出棉紙蓋在墓碑上,用蠟墨簡單拓印下西村自書的墓碑字跡,不甚理想,下次帶齊裝備再認真墨拓一張。新闢步道恰經西村墓前,方能被眼尖的有心人張文傑發現,大厝山區以前曾是軍事禁地,難怪西村墓葬地久不為人知。 憂心急速的現代化,廈門人的對文化的熱忱,西村墓地的整建,正考驗人民政府對文化的看待。何不將東坪山公園規劃成「呂世宜書法石雕公園」?把西村畢生所鍾愛的金石創作、遺墨,用摩崖或碑刻複製陳列園內,並闢紀念館廣收西村遺物,長期展出。西村墓被盜挖過,墓龜凹陷,陪葬物想必被盜光,當時陪葬的「呂西村自作墓記」石硯就這樣出土,現收藏在我家。如果廈門當局能如願成立「呂世宜書法石雕公園」妥善經營,本人將無條件歸還該方陪葬硯,回歸它本來所屬的地方,物歸原主,返回到西村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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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李家秀秀
陳先生看看范小姐,兩人相視地笑笑,而後三人緩緩地步出店門,當秀秀禮貌地向他們道再見時,陳先生卻突然停下腳步,開玩笑地對她說: 「下次別忘了多放一點海蚵。」 「一定。」秀秀爽快地答,卻不忘多看王維揚一眼,而他何嘗不是也多看了她一眼。 當他們走離後,美娟笑著對秀秀說: 「戴眼鏡的台灣兵那碟蚵仔煎,妳是不是特別加了料?」 「那有,」秀秀不好意思地說:「可能是那幾顆海蚵較肥大的關係吧。」 「該不是特別挑選的吧?」美娟疑惑地問。 「沒有啦。」秀秀的雙頰有點熱,也有些微紅。 「真的沒有?」美娟逗著她。 「我沒有騙妳啦。」秀秀跺著腳。 「好、好、好,沒有騙我最好。」美娟笑著,「不過要記住,那個陪范小姐一起來的年輕人,如果下次再來的話,別忘了多加點海蚵,好好的巴結巴結人家,以後可以請他帶我們到擎天廳看晚會,說不定還可以幫我們買便宜的福利品。」美娟現實地打著如意算盤。 「看他的樣子、聽他的口音,好像是我們金門人。」秀秀不解地說:「怎麼會和一個那麼漂亮的外省小姐在一起。」 「他們能夠在一起,絕對是各有各的優點。雖然那位范小姐氣質不錯,美貌也不在話下,但那位青年看來也不是一個省油燈。」美娟分析著說:「不信妳等著看!」 「或許是吧……。」秀秀微微地點點頭,然而,她心想的,似乎是那個戴眼鏡、長得俊俏的台灣兵王維揚,絕不會是那個看來土土的金門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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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著母親的話
1936年,我該是算上11歲了,窮鄉的孩童,已入學堂讀書了;但有時也須放牛上山,或者送「午當」給在田間作活的父親。眼看農活勞磨筋骨的艱苦,無時無了的;入冬,又是低落下來成群的海雁(今稱鸕鶿)晚間從海邊(今的慈湖)爬上田坵來,蹧踏著嫩葉茁幼的麥園,和啄食已經凸現的蕃薯,我怵目驚心,很傷心很苦楚!回到家裡來依偎在母親身邊,向母親訴說這種苦況:「咱作穡人作穡,一生是愈作愈先(穡與先讀同音),什麼時候才有出頭的日子?」 母親摸著我的頭項,安慰地這還不懂世事的傻孩說:「命運注定是作穡,要跑也跑不掉。但是,孩子,咱山頂多田坵,海底多蚵株,不要怕,不要傷心失望!」有詩為證,(下平七陽韻):入冬海雁落吾鄉,小麥蕃慈盡戰場。生生作穡時時苦,話聽慈娘別失望。 母親蔡氏,原鄉埔下人,外祖父蔡廷栽,受朱程理學熏陶,大舅父經商,三姨四姨嫁給讀書人,五姨嫁給印尼經商人,唯獨母親嫁到海邊李家作穡人;她雖識字不多,但口傳家訓成語卻會教育子女們。 母親又說:邇來村里盛傳一項,說是「劉伯溫」的讖語,你們知道嗎?「七七四十九,大人小囝無路走。」劉伯溫古早人,是風水先生,是預言家,能知五百年前、五百年後的事,準不準無人敢猜疑。孩子不要傷心,不要失望,各人有各人的命運,孩子,你還是放牛讀書吧。以后你讀書多了,也許會如劉伯溫這人的聰明。 過了不久,又是聽了一首民謠:金門人,金門島,大家免煩惱,真命天子若出頭,大家命運攏好! 顯然,民謠是模範街日籍台灣人洪醫生撒播出來的。金門人也不去研究或討論,隨風飄逝,做個無知無識的愚民。 終於1937年10月26日,日軍登上金門來了,就是七七事件三個月後的事,真命天子就是日皇。 閉塞島上,生活差距的環境裡,金門人最愛講的和最愛聽的是風水預言、風水穴道和真命天子,是一種聊以自傲、自慰的無聊的解悶。和「祖公很有靈聖」沉澱迂腐的宿命論,染缸裡,母親也是宿命論擁護者之一。 隨著歲月的飄逝,母親當年所說的遺言,留在腦海裡,劉伯溫何許人也,金門人乎? 不是! 劉伯溫,名基,出生於一三一一年六月十五日,家居浙江省青田縣南田人。劉伯溫父親劉和晦是飽學之士,母親亦是文墨之人,庭訓影響,劉伯溫二十三歲時離別老鄉上京參加考試,考中當時還是元朝進士。 公元一二七一年蒙古族忽必烈統治中國前後九十七年,至公元一三六八年至正年代,由於官員層層剝削,百姓生計艱難,各地農民起義,點點星星,已在各地燃起,其中起義者有朱元璋。 朱元璋成功成帝業於一三五二年,劉伯溫於是改絃換轍投奔朱元璋,是年劉伯溫四十七歲,四十七歲正是方略密謀年歲,朱元璋安排著他在身邊,在謀取天下過程中劉伯溫出了許多奇策,使明朝疆土大為擴大,朱元璋也很滿意。 但在相處日久,劉伯溫與朱元璋的治國理念相反。朱元璋是信奉「亂世用重典」,而劉伯溫則信奉「仁愛治國」,朱元璋是老粗出身,劉伯溫是讀書人,處處以仁治天下,兩人最終決裂而留下後患。 留下後患的起因,是因為劉伯溫妻子逝世,請求回歸老家治喪,居家期間,本無意再仕途,閉門謝客,養性全身。但是事情往往是不如意的發展,朱元璋屢次下詔召返,劉氏不來,是以「存有異心」的帽子掛在劉伯溫頭上,劉伯溫這時心中很清楚了。 一三七五年四月,浙江青田鄉。 春末初夏,江南已失去了春天的明媚與燦爛,百花皆呈肅殺,綠色由淡轉濃。 元明功臣劉伯溫的庭院四周落紅一片,劉伯溫躺在院裡椅子,僕人輕輕地搖著扇子,幫他驅蚊……… 此時,貌似悠閒的劉伯溫,他看到,天下已定,朱元璋的殺機已現,屠殺功臣的刀已舉起,腥風血雨將如初夏蚊蟲般蜂湧而來。 他長嘆一聲:「風雨欲來呀!」 僕人抬頭望天,萬里無雲,怎麼會風雨欲來呢?正在這時,另一僕人衝進來說:「老爺,有太醫來看你了!」 劉伯溫臉色大變,從椅子彈起來,顧不上穿鞋上,到門口看,果然幾個太醫和十幾名護衛,連忙招呼太醫進來,太醫一邊作揖,一邊說:大人,丞相對大人的病情很牽掛,特命卑職帶藥來探望大人。 劉伯溫哈哈一笑,片刻,故意借故來到書房對一僕人說:快把我的兒女齊叫來,在我臥室等……。 劉伯溫吩咐之後,返回客廳繼續招呼太醫,太醫給他診脈開藥。完後,從懷裡掏出一小瓶說:這是丞相叫卑職帶來的藥,仙丹三顆,能祛百病。 劉伯溫接過瓶子,瓶蓋打開,濃香四溢,劉伯溫拿了一顆,扔進嘴裡,茶水沖服,然後對太醫說:「感謝你太醫遠道而來,你可以回去復命了。」 目送太醫遠去後,回臥室躺在床上,他對跪在床前的子女說:「我剛才吃了太醫送來的是毒藥,我吃了,你們安全,不吃,你們也跟著危命……」 一代開國功臣的劉伯溫,就是1375年4月16日逝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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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水富創作世界的探索觀感與推想
在〈公寓日記〉詩中,開始以「一個人一個人翻閱。空白著臉/出入。左腳右腳乏善可陳詞………」至最後以「而我們照常吃飯。笑與無聊和嘔吐」來結束,中間以傳真的掃瞄鏡將都市人各種內外生存的特殊真相實景,用後現代的拼湊(COLLAGE)藝術手法,拼合成一個是「後現代」人類存在的活生生較「前現代」更失落失焦與虛無的新的「荒原」,潛藏著更可怕的危機與焦慮,他詩中雖採取靠近現實面以「平塗」書寫手法與生活化的平易語法,看似散文的平面直述,其實內層潛藏著一個待爆的「地雷」——對「後現代」提出具有思想實力與精神深度的強烈反彈與反擊,由此也可再度確認他不是游離與飄忽在「後現代」流行新潮表層世界,只抓住「存在與變化」與「爽」的詩人,而是仍抱持「前現代」具有的存在思想深度與批判性進入「後現代」多元存在的思路,並在穿起過程中,已無形中揭開一個新的探索路況與前景——那就是「前現代」既不能沒有「後現代」,則「後現代」也不能停下來沒有「新的現代」——也就是詩創作不斷在不同時空中對話與辯證,於向上推進與昇起的「第三自然螺旋形架構」中,已被視為一個具大包容度與溶解度的「前進中的永恆」世界,能有機的精取「後現代」優質化的「存在與變化」部份,更將「過去」「現在」與「未來」進行整體的通觀,監控詩超越的存在動向與終極價值,因而這首討除呈現「後現代」詩的創作風貌,也打開詩創作至為嚴肅具省思與觀照性的論說空間,產生正面意義與作用力。 其實較〈公寓日記〉更值得注意的,是另一首後現代都市詩〈逛街〉,除表現都市的各種新奇、高雅、低俗、雜陳、交錯、浮動飄忽不定的街市景象,與蠕動在潛意識中失焦到處交割的情緒網路,以及用生活化行動化有創意的新鮮語言,有效的進入「現場」作業,再加上反常態將相互動的攝影畫面大膽的設計成「長街」形狀,橫放在詩行中,確是具有實驗性與前衛意識的特殊藝術表現;同樣的是〈巴黎〉詩中,更跨國的將異國的都市景象以及情調情景與特色也配上有象徵影射性的攝影畫面,形成相類同但書寫更精銳深微細膩具張力與感染力的藝術表現。 又在〈壞章節〉詩中的「走不出去的重翅膀/稀釋。自己曠野。支解。等於/胸膛停滯一畝雨季/淋了情緒。壞章節/遍體鱗傷語詞。喃喃咀嚼………」讀後確可聽見詩語言的分解破貌與斷裂聲,是同生命在深層世界被擠壓的傷痕與破損碎裂聲相呼應與共鳴的,又如在〈告別是一種症狀〉詩中的「時間。路過十七歲月台/古老速度一樣壓著鐵軌奔跑/途經無數次的心情缺口………」與「故事總是一節一節被控空/從胸膛起伏的少年至山河歲月末梢/………是誰的卑微名字在歷史的魂魄被叫醒/這風雪失序的呼嘯年代/我想回頭問問您」以及在〈旅人三則〉詩中的「夢被鐵軌一節一節載走/一生都是盡頭………」與「想像有病的腳踝。盤錯/細碎且失去方向」,在〈今天過後〉詩中的「時間齒輪滑脫了一灘歷史倦容………來世不完整的今天。疾疾放行………/抖一抖我謎題結霜心情/恰似遠方一段沒有結局的故事………」;在〈日詩四則〉詩中的「偉大和卑微裸著慫恿三餐/叫販聲。一斤四十九元的沈默信仰………/靜穆人群。呼吸是模糊年代唯一供詞………/世故的。暴露滂沱寂寞以及告解………」等這諸多詩例,除可看到他具有一己獨特與創意的語路及其運作新的能量強度與質感,並有效的操控時間空間的轉換力,歲月的顛倒扭曲面、存在的正常與反常態,以拓展更多向與繁富的詩思領域,同時也再說明他在藝術表現上是有潛在的異能的,當然更值得特別去說的是,在他孤寂心靈透過詩所引發是很少能有的「內驅力」,去表現一個全屬於他自己特有與具顫動性的存在世界,令人驚異的看到—— 他似乎是走在刀尖也達不到的痛覺的心路上,以看不見的血淚在向生命呼喊,他是在表現存在的一種超載的耐力、韌性與容忍度的高超心境;他是以詩的力量,確實把存在深層的憂思愁苦放在平靜的沈思默想中化解昇華為生命中溫和的光流;若再往前看他也似乎是將人生無奈的灰暗陰暗與黑暗面,在詩中製作出一個與波特萊爾同中有異,均來自生命被放逐疏離與發出悽光的黑暗世界,若再進一步來看,他是在詩中浮現出一座新的精神曠野與荒原,美在無限的孤寂與空靜中,發出顫驚的回響,這正好同他詩集中以黑色為主調所經營的迷矇與悵惘的畫面視境交響與共鳴在一起。便也使這本詩集在藝術世界所展開的視聽世界是更為深廣與格外的響亮了。 寫到此不能不將鏡頭對準他特別在詩集中以綜合藝術觀念與後現代解構重構拼湊手法所創作的作品,在〈墨仙〉詩中,他揮毫用書法寫有畫面造型美的「墨仙」兩字,「墨」字具象的墨威墨力,同詩中的「漏了一滴黑/泛散整塊溼淋淋的江湖………」從抽象中體現墨汁的「滴黑」引發成「江湖」的豪放威力,已走入同一條力道;接著瀟灑的「江湖」同「仙」接軌,而那個「仙」字看來又較仙人還仙,當詩中寫「隱者/忘了紛亂的路/忘了滿天星斗讀誦方向/壯士豪情………」再將詩中仙人瀟灑、任放的「抽象」形象,具體的呈現出來,便也使詩與書法的藝術世界自然的渾合與美妙的看在一起了!接著再以具有暗喻與超現實性的相關畫面參與,便形成三位一體在藝術的舞台上成功演出。 同樣的在〈狂野〉詩中用狂草體寫的「狂野」兩字,看來較「狂」與「野」還要狂野,對應詩中開始寫的「把泡沫吹成很大的廣場………」與結尾寫的「像神話/但很靠近上帝的這邊」,於最後給人的感覺是書法具象可見的狂野與詩中抽象的狂野,都狂野在一起,一同狂野到脫韁的野馬那裡去,看誰更狂野,同時也不能不看詩與藝術視通萬里的奇妙世界。尤其是在〈佛〉詩中,打開「古今中外」的時空環境,讓「詩」帶著東方傳統文化的書法刻印與西方現代文明的造型畫面入場,進行「詩」的演出,看那個由大自然江河山水流動來的水墨所寫的「佛字」,它的圓融圓渾已渾成一座形如圓通圓暢與圓滿的大自然,真是形神兼備、氣韻生動,其大而無外的大包容度,已大過彌勒佛笑開的大肚子,可在詩中將遍佈著「佛」性的形上形下世界全包容進來,去相形益彰與同步性的影射在那個無所不在出神入化的「佛」字中,在旁還有抽象畫助興,多面性的增強詩與藝術的活動境域與內外世界更豐富的視聽效果,應是有特殊非凡表現的例證。 從上面以繪畫與書法呈現可見的畫面造形,來體現與渾合詩中的抽象畫面造形所建構的「詩」,可觀的綜合藝術世界,除可看到許水富創作的內視空間與藝能,均具有優異的開拓性與潛力,尚有更值得在此一提的是,許水富站在藝術世界有效的將書法與詩溶合成統一的藝術體,是一創作的成功示範,不同於站在文學世界的詩人作家,大多是表現詩歸詩、書法歸書法,各自亮相,不一致的分離藝術性,兩者之間,許水富顯然是具有深一層的藝術創作觀念與構想,並再次證明許水富不但是文學世界的詩人,更是具有進一步探索,突破與拓展精神的藝術世界的詩人,也同「後現代」解構朝多向多元發展的觀念接應。 (三) 最後在「藝術美學」與「生命哲學」兩面鏡中來看結論,再做認定— 顯然《多邊形體溫》是在極力發揮「藝術美學」觀念與「生命哲學」思想的一本詩集;在藝術觀念他「多邊」機動運用所有藝術主義流派機能(如上文所說)並打通文學與藝術的交流道,展開更廣闊的創作空間與遠景;在生命思想方面,他的藝術符號是直追住萬物存在於深層與終極世界的根感與原本性不放,而自己則逍遙自在隨性而去,隨意天涯,打開詩解讀自我與生命時空存在的密碼。 他並非孤絕的站在他內心特有的孤獨孤寂的孤峰頂上,而是更大聲的同現代後現代不斷昇高的都市文明高峰對話甚至抗衡,而自然也讓自己於存在與變化的過程中是一位具有批判性與終極價值觀的詩人,甚至如上文已提能觸及「前進中的永恆」世界。 由於他擁有「多邊形體溫」的特殊藝術表現技巧與由他特有的孤獨孤寂所磨亮能視通萬里思接無限的特別心境,便已是有實力去建立自己工廠品牌經營詩創作世界的企業家型詩人,而不是遍佈在商業廣場大同小異的店面與熱賣專櫃的商家型詩人;因而也驅使他深入內在的立體甚至N度空間去寫像「獨釣寒江雪」給哲學家看的詩,不停留在散文兩度平面空間去寫像「獨釣寒江魚」給魚老板看的詩,同時在觀感上,他執著與誠摯的創作態度,所堅持「藝術世界」的作家形象是非常不同於浮游在「社會現象面」的作家形象更是值得珍視。 此外是他做為藝術世界有傑出表現的詩人,除擁有上文所說的現代創作特別強調的原創力、獨創力、新創性與前衛感以及多變化的表現技巧,更是他廣闊繁富的創作題材與多向大幅度地擴張的思維空間,導使他創作世界呈現出具大境域、大景觀、大格局的風貌,是可見的。 在本文結束前我想補充說的──這一篇論文,從許水富創作思想深層世界進行探索所做的觀感與推想,過程中我對他創作表現的特殊性與傑出性,給於不少佳評,那是基於他確實是「生命到位」的走在傑出與特殊非凡的路上,在此祝望他有更可觀的創作遠景。(下) 二○○六年十一月五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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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李家秀秀
「她是第一次。」陳先生看看范小姐,而後簡短地答。 「這裡的環境衛生不錯,價格又低廉,小姐待人也蠻親切的,難怪生意會那麼好。」王維揚說後,情不自禁地看看在前面忙碌的秀秀。 「剛才那位幫我們端蚵仔煎的小姐,長得蠻清秀的,笑起來甜甜的,很討人喜歡。」范小姐誇讚著說。 「怎樣,有沒有意思?」陳先生笑著對王維揚說:「如果有意思的話,我幫你做媒,我敢給你打包票,討個金門小姐回家做老婆,絕對錯不了!」 「聽說娶金門小姐,要在這裡留十年?」王維揚笑著問。 「沒有這回事。」陳先生斷然地說。 「說真的,金門小姐的勤奮和純潔,我早有耳聞。」王維揚的嘴角,掠過一絲喜悅的微笑。 「你聽誰說的?」陳先生好奇地問。 「我爸爸以前在金門當過兵,對金門的民情風俗印象很深刻,對金門人也頗具好感。」王維揚據實說。 「在組裡怎麼從來沒聽你說過?」陳先生笑著問。 「大家都知道你是組裡的大忙人,經常眾參謀已經休息了,你還在加班,那有時間跟我們這些小兵聊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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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米的快樂
去年五月初,我和蝙蝠研究人員上太武山田野調查,在玉章路上山的地方,遇到騎著獨輪單車的李國銘老師,他告訴我送我的玉米種子已經放在國家公園行政中心門前,我於是在田野調查結束,趕快回到李老師說的在信箱下面,找到他送的一個玻璃罐,裡面有黃色及紫色的玉米種子。 過幾天一早,在中山林再次遇到李老師來運動,他說玉米種子送了好幾位好朋友,他希望我能把種植的過程與經驗,再來和他分享,並且告訴我有農友分享,除蟲害,不要用農藥,會破壞生態,可以用辣椒水來噴,還有玉米開始抽穗時,要用人工輕輕剝開葉子,把蟲抓起來。 初我一直找不到時間去播種,後來在屋旁有一兩公尺左右的苗圃,先生剛採收了女兒小羽從日本買回來的袖珍「櫻桃蘿蔔」,於是我分別種了二十多顆玉米種子,然後每天記錄,發現約第三天就發芽了,而且發芽率百分百,讓我很有成就感,因此每天都寫玉米的生長日記,終於長得有一公尺多高,然後開始有花,每天下班我都會去觀察,初發現有綠色的小蚱蜢,在修長的綠葉上啃食,我沒有傷害牠,只是輕輕的趕牠走,牠被我碰到就迅速的跳起,有時還有倆倆正在交配哩!幾天下來,玉米修長的綠葉仍然餵飽了不少小蚱蜢,因為那葉就成了田野的印象派畫作一般,真是精彩! 讓人驚喜不斷的是,除了小蚱蜢,還有七星瓢蟲也來分享甜蜜的餐點,體型更為嬌小的瓢蟲,色彩卻十分的豐富,我在一旁觀察並拍照紀錄,奇妙的是,可能是錯過季節,沒有其他的蟲害,因為今年稍早大嫂山上的田種了兩畦的玉米,可是滿滿的蟲,把成長中的玉米啃食精光,我們沒有任何的收成,但我的這一小塊玉米田,似乎避開了蟲兒大發生的季節,快樂的成長。 接著,發現玉米開始結穗,在莖的節間,每一株會鼓起綠色長圓形的玊米包穀,有時一株會有兩穗的情形,每天去探望都可以看到它天天在努力成長,身材越來越渾圓,大嫂要我有些兩穗的要刪除,只留一穗才會飽滿,可是我捨不得,於是隨它們高興的長,大嫂以她的經驗教我玉米鬚轉黑褐色就可以採收。 終於有成熟的玉米穗,採了三、四個水煮之後,姪女珍說玉米鬚煮湯,湯也可以喝,有利尿、強腎的功效,我們便一起分享,有一次帶去大姐家與她分享,品嚐自己種植的食物,讓人有滿滿的幸福與感動,女兒菱帶日本室友來,我還特別採收幾穗和她們分享,再一次採收,就帶到金城和外甥家的雙胞胎一起品嚐,那種在口裡細嚼慢嚥的感覺,特別的讓人感動! 全部採收完畢,先生說要不要再種?於是再種一次,也是二十粒左右,仍然很快的就發芽了,再一次和小蚱蜢相遇,不知我這樣種玉米,是不是也為小蚱蜢營造一個食物的空間?這一次分兩次採收,和珍及大嫂一起分享,那水煮的玉米鬚湯,還和先生分享,有些較嫩的玉米嚐起來宛如玉米筍,增加一些不同的口感,長出來的玉米穗,有些紫色與黃色的顆粒交錯,既美麗又有不同的滋味,好甜美的享受! 現在種玉米的小小田畦,我空了出來,於是先生另外再加了一些泥土,重新整畦,並劃出一道又一道的溝道,再把櫻桃蘿蔔種上,我忙著記錄,想了解發芽的時間,玉米再等季節或是有空地再來享受種植與觀察的樂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