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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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地金門史話》自強隊的成廢
卅四、自強隊的成廢 自強隊成立於民國七十二年元月十二日,是當時國防部總政戰部主任王昇一手策劃的,性質類似特勤打擊部隊,目的在防止暴動、截機及截船。那時國防部撥了一千萬,以專案的方式來辦理,招考高中、職以上的金門年輕人來接受訓練。 那時擔任總隊長的曲知平先生回憶說:「自強隊是王昇上將任總政戰部主任時主導成立的,目的在應付劫機、劫船和各種臨時緊急狀況。該隊成立於民國七十二年元月十二日,遴選地區體格健壯、品學兼優之青年編成,施以各種訓練如鑽隙、滲透、爆破、駕訓、操舟、摔角、擒拿,納入防區攻防作戰計畫運用。」 當時負責籌辦的張銘齋先生亦有如下的回憶,他說:「自強隊成立於七十二年元月十二日,遴選年齡在十六至二十二歲,體格健壯、品學兼優等條件之金門青年編成。賦予特種任務,納入國防部攻守作戰有關計畫運用,共計招考三十六人,籌辦階段是我辦理的,後來再交給廖家琪副總隊長。」 許明鴻先生亦回憶說:「民國七十二年,王昇指示成立自強隊,招考一批高中畢業生,給予優厚待遇,在第三士校實施嚴格的訓練,用來擔任情報蒐集任務。當時王昇將軍擔任國防部總政戰部主任,金門在戰地政務下,只要王昇將軍一句話,任何事情都能實行。」 籌備及最初的訓練工作由張銘齋負責籌辦,許明鴻先生回憶說:「自強隊最初是由總隊部戰情組長張銘齋駐營,自強隊的幹部大部分來自基幹隊,挑選基幹隊優秀隊員來擔任區隊長。」招生工作在七十一年年底展開,基幹隊隊員曹文生先生回憶說:「民國七十一年年底,自衛總隊又奉命要成立自強隊,總隊部於是展開相關的籌備工作,那時我和若干還沒有派到行政機關佔缺的基幹隊隊員,奉命參與幫忙做招生的工作,我們這些人拿著招生簡章,到金門高中、金門高職去做解說,做宣導。」 報名的人數並沒有很踴躍,錄取的學員分二次錄取,自強隊學員張國正先生回憶說:「據說當初預定要招考五十名,但報考的人並不踴躍,所以第一期只錄取了三十三名。」「第二批錄取七、八名,是在我們專業訓練即將結束時才進來的,差第一期的時間約有八、九個月。」報名不夠踴躍的原因,可能是從籌備到成立的時間過於匆促,有人認為是招生的時段不好,高中、職畢業生去考軍校了,而且公家未安排出路,加上那時候也比較民主化了,因此只有很少的人來報名。也有人認為那時候金門人的生活已經大幅改善,不像早期的生活比較窮困,從軍的人數非常踴躍。 當時許明鴻先生在自衛總隊辦理民防訓練業務,因此奉命到第二士校(原第三士校)負責草擬自強隊訓練計畫,他回憶這段經過說:「自強隊成立之初,我剛好在總隊部負責訓練業務,所以上級把我調到士校草擬該項訓練計畫。」「當時第二士校規畫為訓練基地,第二士校校長兼任自強隊的訓練顧問,整個訓練計畫都要經過他的審核,同意之後才算定案。當時我負責草擬這分訓練計畫而進駐到士校,該校教務處主任是一位上校,他特別叮嚀我說:『我們校長對訓練計畫一向要求非常嚴格,學校平常所做的訓練計畫,他都要親自審閱,而且時常會被他打回票,修改的次數時常高達八、九次才通過審核。』他要我有心理準備。我到士校後,花了幾天時間就把計畫寫好了,由士校的教務處轉呈校長過目。校長看完了之後,打電話給總隊長曲知平說:『耶!這分計畫是誰寫的?寫得很不錯,只要在構想部分稍為改一下,就是一分完美的訓練計畫。』我就照他的意思,修改了幾個字,整個訓練計畫就算完工了。」「我完成訓練計畫草擬之後,就回到自衛總隊上班。」 訓練計畫分為入伍訓練和專業訓練二個階段來實施,一是入伍訓練,二是專業訓練。 三個月的入伍訓練是軍人的養成教育,和一般軍人的入伍訓練沒有不同,從單兵、伍、班、排的各項訓練做起,當然還包括政治教育、五項戰技和打靶等。(八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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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園札記》我的教育夢
小學時代寫作文「我的志願」時總脫離不了老師、護士等範疇的我,沒想到在人生路上繞了一圈終有圓夢的一天,可是心裡為何老有五味雜陳的奇怪感受呢?也許源自於理想與現實必然的差距吧!以前嚮往發揮老師愛,幫助「不會的」學生,功課不會指導他,人緣不好暗中支援他,老師自有一種威嚴,在學生面前始終有股專業,說出口的話猶如不變的法則,學生深引以為戒。如今,踏上這條不歸路的同時卻也因「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而處於混沌之中,教 育夢未減,卻誠然打了個折扣,唉!我畢竟活在現實中。 走在青黃不接的教育改革潮流中,常常覺得自身是一艘航行在茫茫大海的孤舟,竟不知何去何從,只有緊緊抓住那尚可辨識方向的燈塔才不致完全失去自我。人常說「同舟共濟」,若同船的人不同心,那保證船停留原地,我夢想著一個有活力、有朝氣、和氣融洽的教學環境,大家肯以大我為重,貢獻己長,辛勤播種;我夢想著校園中大家分工合作,有著生命共同體旳共識,「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我夢想著大家不只看到他人的缺點,尚且看到他人的優點;我還想著為人師表者能以身作則,「一日三省吾身」,莫要為學生的不良示範而不自知。 因為深感孤軍奮戰的艱苦而夢想大家的群策群力;因為深感一個諸葛亮遠敵不過三個臭皮匠而夢想大家共同參與的良方;因為深感自身能力不足以擔大任而夢想九年一貫的真正落實。教育是百年大計,教育是樹人的工作,教育、學習該是一件快樂的事,但為何無法看到親、師、生臉上常該掛有的燦爛笑容呢?也許大家各自有著尚未解開的結吧!如果老師快樂的教、學生愉悅的學,那何愁學生習得的能力帶不走呢?可是事實上擋在大家眼前旳是什麼呢?壓力,來自各方有形的、無形的壓力,多希望我只是個輔導者,站在學生四周,陪他們走過任何的風風雨雨,包括陪著他們長大,學習是一回事,有時連「陪他們長大」都是奢求,你相信嗎?因為校園中有些屬於「來不及長大的孩子」,來不及認識這個多樣化的世界,到目前為止,我慶幸我帶過的學生都能健康成長。 我但願自己是學生心目中的良師益友(雖然八股,但記得我的愛將之一給我的敬師卡中那句「一日為師,終身為父」的名言)、可以談知心話的對象,師生之緣誠屬難得,不好好把握怎麼成呢?雖然一路走來我還是得說「我對不起我的學生」,但藉口易找,一個帶了四年的班級,只差一年就帶畢業,未料被學校調去接一年級;一個帶完低年段的班級因我強烈「出走」的念頭而斷然離開;一個帶了一年(新生)的班級因教師缺額的關係而不得已停教;一個帶了一年(新生)的班級因身兼行政工作怕顧此失彼而忍痛放手,一次一次的轉折,一次一次的歷練,卻也一次一次的接受現實,人微言輕,即使人不微言亦不重,勉強說吧!只能「盡力」在任何一個點上,但求無愧我心罷了!喜歡實實在在做人、做事,喜歡與人隨和相處,無奈「心隨境轉」的力量大過「境隨心轉」,於是乎,身心靈沒法統整,竟會走到無可奈何的境地。如果真的無法改變別人,那麼就改變自己吧!也罷,如果說人類因夢想而偉大,那我不求與偉大有任何相關的詞語,倒寧可持續保有我的教育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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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媽肴印象
欣聞本縣寫作前輩林媽肴先生,榮獲本年度的時報文學獎敘事類大獎,個人忝為媽肴兄多年好友,僅就記憶所及,略述一些其待人接物及作品的寫作風格與技巧,以饗讀者。 媽肴兄成名甚早,在民國六十年左右,即與陳長慶、黃振良、黃龍泉、翹楚、陳能梨等人齊名,他的寫作風格獨樹一幟,早期的作品,如「井湄的少年」、「那夕迷霧」、「焚枯顱的人」、「月光、枯枝、窗」,從書名都可以看出,這幾部作品,幾乎部部都帶著極為濃重的鄉愁;我想,這與媽肴兄多愁善感的個性,有很大的關係。 媽肴兄平常不太愛講話,但是一碰到熟人或話題投機的人,他可以和你聊上一個晚上,也不覺得疲累;他平常就很喜歡閱讀,有時候,晚上看書看到深夜一兩點,才上床睡覺,但是,第二天一大早爬起來,仍然是神采奕奕,一點都看不出倦容。 有一陣子,他酷愛古龍的武俠小說──「碧血洗銀槍」,並且學習他簡潔有力的筆法,雖然,他駕馭文字的功力,已達一定的水準,但是,他並不以此自滿,他總認為自己的古文底子,仍然不夠深厚,做學問的態度,也有些投機取巧,所以時常警惕自己:多在古典文學浩瀚無邊際的領域裡,汲取前人心血的精髓與結晶,充實自己文章的內涵,並藉以增加其深度和廣度。 個人有幸在民國六十二年夏,到小金門的西口國小服務時,和媽肴兄同事過一年,深知,他是一位實事求是的人;因為,當年我家住在下坑,距離山外的源成書店不遠,因此,他常藉我星期假日返金之便,到源成書店幫他買書,那時,我們都還沒結婚成家,星期假日幾乎都泡在書店裡,和書店老闆,因此都成了好朋友了。 媽肴兄時常和我討論古典詩詞的旨趣和意涵,個人雖也滿「敏而好學」的,但是卻時常被他問倒、考倒,羞愧之餘,害我只有偷偷的利用例假日,跑去到處充電、並藉機自我進修一番,可見他的「問功」有多利害了。 媽肴兄從民國六十一年,從金門高中特師科畢業,返回小金門的西口國小任教後,一晃就是三十一年歲月,三十一年,他沒有離開西口國小一步,他的執著,由此也可見一斑;也許,這種執著,就是今天他再次受到這麼大肯定的最基本原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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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方傳說》十八艘洋船的傳奇故事
筆者採錄到四則有關航海經商而致富,擁有「十八」隻洋船的故事,特輯述如下: 一、腸腹內(今長福里)十八艘洋船 金沙鎮的長福里(村名)現今是個僅有二、三戶住家的小村落,受村北長滿樹林的小山丘阻擋,外人不易發現此一村落的存在,因位置較為偏僻又隱密,所以早期村名叫「腸腹內」,後來被認為村名不好聽,而改為「長福里」。 這個如今看來不起眼的小村落,據傳曾有一段繁華的過往,明代腸腹內位於深入內地海灣的盡頭,今村前池塘即是昔日碼頭所在,商船雲集下,腸腹內發展成頗為繁榮的村落,人口不少,建宗祠,設私塾,商家林立,鄰近村落皆來此批貨購物,小孩來此受教育,據傳明末山兜(今蔡庴)人官拜兵部右侍郎、節制西南五省總督、獲賜尚方寶劍的蔡復一,亦曾就學於本村。 腸腹內能發展成大聚落,及其由盛而衰的原因,民間流傳一則令人莞爾的傳奇故事。 某年,腸腹內有一戶人家結婚,女方陪嫁一丫環,丫環相貌不揚,卻十分具有福相,自陪嫁來之後,主人事業突然變得出奇順利,從務農轉而開店,再自營商船,一艘又一艘的增加,沒多久便擁有十八艘的洋船,日進斗金,羨煞不少人家。 正當事業如日中天之時,不知怎的,鄰人們蜚短流長,議論紛紛,認為這一切均是丫環的庇蔭,此戶人家才有如此的福份,妻子聽了頗不是滋味,傳言一波波接踵而來,女主人終於按奈不住了,「明明是我辛勤理家,努力不懈所換來的財富,跟一個丫環有什麼相干?」愈想愈氣,妻子漸漸討厭起丫環,妒怒之心萌生,變得常無端的對丫環呵責打罵,外人知曉此事,閒言閒語更不斷,咸認這位女主人太刻薄了。 女主人經常一出家門,總感覺背後有人指指點點的,常因此而惹得她火冒三丈,一回家便找丫環出氣,或罰跪或以竹鞭伺侯,有回,更將丫環的衣服脫光,發覺丫環的陰毛稀疏,算一算才十八條,順手拔下二條,過了不久,不幸的消息傳來,家中所擁有的船隊遇風,有二艘已經沉沒,她並未察覺二者之關聯,只認為是運氣不好罷了,此後仍有多次如法炮製以發洩滿腹的憤懣,每拔掉丫環幾條陰毛,其家的商船便因事故而減少了幾艘,十八艘洋船就這樣一一的沉沒了。 此後腸腹內逐漸走下坡,港灣因風沙積壓而成陸地,居民也不斷的外移。(陳梅濤先生報導) 二、湖下(金寧鄉)十八艘洋船 金寧鄉湖下村楊氏三房五祧祖庴右前側有兩棟一落四櫸頭的古庴,約建於清中葉,村民不清楚起建者之名字,僅傳聞是該村寓居南洋的僑民所建,此人販商於東洋(按:日本)與南洋間,頗為富有。 據聞此人的某一祖先得到好風水,葬在蟳穴吉地,稱為「蟳墓」,受風水庇蔭,故時運亨通,隻身空手下南洋,卻能闖出一片天,最盛時擁有十八隻洋船。 蟳墓位於一大深溝旁,受水流長年的沖蝕,子孫擔心有朝一日墓會因而塌陷,「怎可讓祖先的墳墓破漏不堪呢?」居於一份孝心,更何況又有錢,於是便將墓遷葬於原墓的後方,豈料甫一遷葬,厄運接踵而來,十八艘洋船沒多久皆沈沒於汪洋之中。 熟悉風水的人士指出:將蟳墓改葬,猶如把蟳殼掀開,蟳必死無疑。(楊黃宛女士報導,楊宏龍︽湖峰史話︾) 三、東坑(烈嶼鄉)十八艘船 呂允在︽東坑呂氏家廟族譜、六姓宗祠族譜、清雲祖師廟︾一書中記載一則十八艘船的故事,其大意如下: 明末,東坑呂氏有十八艘船,往返於台灣和廈門之間,載運台灣的貨物到廈門轉賣到各地,所以風光了一段時日。 呂氏有一祖墓,葬在羅庴東南面海岸邊的「毛蟹穴」吉地,原本每逢農曆初一、十五大潮時,海水才會到墓碑,過了一段時期後,想不到就連初八、二十三日的小潮也會到墓碑,呂氏十八艘船的船員心想:「我們有十八艘船運,若讓祖墓淹到海水,實乃有失顏面。」於是眾人合力出資購買石板,將此祖墓圍堵起來,不論大潮、小潮皆無法再淹到墓碑。 毛蟹穴被堵死後,十八艘船再次出海,不幸的途中遇到大颱風,皆一一沉沒,無一倖免。(以上參考呂允在先生之著作) 作者於書中雖未明指東坑呂氏因毛蟹穴風水庇蔭才有十八艘船,然從全文仍可看出東坑呂氏十八艘船的成敗是受風水的影響,可泡到海水,又可浮出水面的潮間地,正是毛蟹居住之地,一旦泡不到水,蟹就乾死了,呂家之成,成於風水,也敗於風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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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詩也是一場隱形戰爭———《戰爭的顏色》詩集自序
美伊戰爭開打的第二天清晨,我寫下「他們的半島,我們的全島」這首詩,首段「有時,忙碌了一整天/只消一場打盹翻身的時間/世界情勢就比夢緊張真實/我們只是動用了一個安穩的夢/肉搏戰勝一個夜晚的情慾/隔早喝一碗熱騰騰的豆漿/世界一角,頃刻大變」。 三月二十二日,我與鄉親李錫奇、陳延宗、楊樹清、黃世團等人於台北市敦化南路的怡馨園小聚,呂坤和正參加反戰行列後趕赴過來,那一晚,戰爭的記憶從家鄉高粱烈酒中燃燒起來,但「我們已遠離戰火厄運,艱難/高舉鑄鏽的歷史盾牌反戰,無所痛楚活著,理直氣壯說/故鄉戰爭史,無法重回/砲戰驚心的童少現場」,這一晚,我寫下︿火花的酒﹀,有如上的句子。因為美伊戰爭,我寫下一首又一首內心自省,反戰的詩,其中包括收入輯內的︿肉身十字﹀「伊拉克的阿里/斷臂肉身的十字架,無言向天問,無休上背負戰爭的原罪/提早承受烽火無刑期的酷刑」,回首我二十歲之前,收錄在︽帶你回花崗岩島─金門詩鈔,素描集︾的那些戰爭系列的詩,如︿八月﹀中的「在一個麥苗勒斃收成季/即盲曈寡婦悼著輓歌/哭著找不到舐奶乳兒/額頭痕紋猶蓄砲火苡棘/那拐手杖老婦/哭 斷足踝媳婦/徘逗一個悲秋」真令人黯然神傷。「每字都凝結了砲聲鄉音」大荒曾為該冊詩集作序,如是命名。七年後,我不只是寫下砲聲鄉音,我還要寫下戰爭的顏色。 寫下︿火花的酒﹀、︿肉身十字﹀等之後不久,台灣SARS像一場無聲無形的戰爭迅疾蔓延,頓時所有島上的人都陷入極大不安與戒備中,那種驚恐像極了童年躲避砲火、宣傳彈、宵禁、戒嚴演習等經驗。我惴惴不安心想:「這難道就是廿一世紀了,一個黑色世紀之初的開始?」或者,有形無形的戰爭其實一直都沒有離我們遠去。而寫詩又何嘗不也是一場隱形戰爭,以稿紙或界面為戰場,意象為戰火,文字為槍彈,以此對抗世俗、命運。 大年初六,回鄉,我與鄉親友人,沿著浯江溪紅樹林一路散步至福建省政府旁的「雄獅堡」,特別有感寫下︿戰爭的顏色﹀。初八,我搭著金龍輪從金門水頭至廈門和平碼頭,風雨兼程中寫下︿風雨航渡﹀,代父直航的心願終於一償,並據以往內地尋根,我到了祖父出生原籍地惠安縣淨峰鎮爐內村,兩岸隔絕五十二年,五十二分鐘的航程,以及內地不消三個小時的車程,為我解開了祖父身世之謎霧,我在村內待了一晚,見到了我幾位同輩的兄長,食物民風、習俗、地理景觀、待人接物,都像極了金門的鄉親。那一晚,江泉兄嫂的甜湯水煮雞蛋款待,午夜木門推移的聲響,都讓我輾轉難眠,叩住了小時候在金門鄉居,存在於內心最深處的經驗。後來,我到了福州市,在一家招待所的隔日早晨,回想整個尋根經歷,竟讓我情不自禁淚流滿面。我發現這些隱藏於內心最細膩的情愫以及深沉的悸動,正是我寫詩的最大動力。也是詩中意象來源。我雖背負極大的歷史悲傷來到這二十一世紀,但我也同時十分愉悅,我終於以詩滌靜了這一切深沉的世事關照。 二○○○年養育我的叔父走後,我曾近二年拒絕用文字表達我的心情和思維,拒絕寫詩,因為再也沒有比「死亡」更難去修飾去隱喻的字彙。我曾感到文字的多餘!更何況近些年來我已用更大的意志、熱情專心於我的學術及教學、攝影、繪畫等視覺藝術創作。直到替我校戲劇學系畢業公演︽李爾王︾作潤改劇本和撰寫朗誦詩,從莎士比亞劇本原著中沉吟不已,它讓我從無常殘酷的命運,如何睿智去參透現實無情的輾壓,如何迎抗生命的風景。再一次,我又回到文字及意象、隱喻的書寫裡。我終於又回到寫詩的狀態中,以詩歌頌生命。如是︽戰爭的顏色︾近期內的寫作,冥冥中,這些稿子似乎為紀念父親而作,也更為那個時代同一輩受苦的金門人集體記憶而作,更為生命無常、世事多變而寫。我有描述、表意、言志、反諷、自敘、反觀自照。但更多的是人性刻劃、人道關懷。 二○○二年底,一代劇作大師點醒我沉睡的額,我以中年的沈潛心境回來寫詩,讓詩的碎形碎片散落各處;整個寒冬假期,我都在寫詩,在思索、感懷。我早已離開少年的晦澀或歷史縱深不足,我也去除更多意象浪漫氛圍的堆砌,而以更普羅的意象語,隱藏我內在厚實、堅韌的生命體悟、時代刻劃。甚或以更平日生活化,企圖為詩營造更大閱讀空間及閱眾的來源。 詩稿收錄從一九七四年在金門高中寫的︿一組不安的歌﹀開始,一直到二○○三年︿一只粗桶﹀為止,貫穿近三十年時空的作品,除語言表現手法截然不同,主題更加入世,︿一只粗桶﹀自傳色彩更格外濃厚。當然從卷一早期︽帶你回花崗岩島︾詩作到卷二︽想家的時候︾再到卷三︽戰爭的顏色︾,我寫詩的脈絡,大致體現了一種與大眾靠近的機會,我寫詩本身非高蹈式寫作,其語言雖則有一些散文化,卻仍掌握「清明有味」、節奏、聲籟錯落有致。結構有機而完整之意旨。 最後,要感謝的人太多,遠在高雄為我打字、校對的詩人好友。以及金門縣政府李炷烽縣長、文化中心李錫隆主任、︽金門文學叢刊編委:::等。我要衷心感謝而且讚美的說:︽金門文學叢刊︾出版,使金門終於有了它土地的代言聲音,營造了文化極美的氛圍,展現了文化極柔軟極精致的身段! 我也終於等到了自己作品在故鄉出版這一天啦! 二○○三年六月三十日寫於台北「詩意的穴居」自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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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兩首
風獅爺 這裡的北風 強勁 帶著北方漢子的野蠻 鞭笞著路人和莊稼 而我 屹立著身子 以一貫的笑容 在村落邊風最囂張的地方 暢飲著 風 燕尾 當 第一線曙光衝破雲層 我 就要飛翔 與神龍 並駕齊驅 傳說 牠見首不見尾 而我 是見尾不見首的 沒錯 我是桀驁不馴的 因我 只生長在 顯赫人家的 屋簷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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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憶往》硝煙下的見聞軼事
大約是廿年前一個初夏的早晨,金色的陽光無羈地傾灑綠色的大地,薄霧從料羅灣的海面陣陣輕拂而來,裊繞在太武山層巒疊翠的山巔和路旁木麻黃的樹梢;我和往常一樣騎著野狼一二五機車去上班,一路上,我握緊油門注視前方,專心讓車輪在柏油路面滑行,無視於路旁熟稔的景色,也無視於往來的車輛! 我小心駕著機車,正當輕踩煞車減速滑下夏興斜坡的當兒,迎面左邊車道一部機器馬達三輪車,非常賣力的在爬坡,吐出一陣陣濃濃的白煙。本來,機器馬達三輪車,普遍是肉商用作載運待宰的豬隻,或從屠宰場載出劈成兩半的屠體進入市場,車子一經發動上路,不但隆隆的馬達聲震耳欲聾,若再加上被綑綁的豬隻哀號聲,絕對令人避之唯恐不及。甚至,沾滿豬屎、豬尿和血水的車體,又髒又臭,鮮少人願接近,總歸一句話,任何人遇到這樣的車子,也懶得多看它一眼。 然而,大清早迎面相遇的機器馬達三輪車,後車斗上不是站著孔武有力的綁豬屠夫,而是站著兩個阿兵哥,顯得非比尋常。於是,我好奇地踩住煞車回頭多瞧一眼,當我回眸之間,驚見站在車斗上雙手緊握欄杆的兩個充員兵,身上的草綠服沾滿血跡,而且,車斗上還用被血染紅的棉被,蓋著疊在一起至少有十幾具也穿草綠服的軍人,應是都已氣絕死亡,正要運往花崗石醫院太平間,令人望之怵目心驚! 到了上班場所,整個人彷彿坐立難安,腦海裡依然不停地浮現那一部賣力爬坡的機器馬達三輪車,以及車斗上被血染紅的棉被影像。好似剛看完一部戰爭電影,那屍橫遍野、血流成河的畫面,依然在心頭產生餘悸與驚恐。 當然,在戰地前線,「保密第一」、「防諜為先」,連中小學生都要常常舉辦保防演講、常識測驗、書法、歌唱等比賽,藉以加強宣導,部隊的事要「守口如瓶」,不能問、也不能刺探。就曾有一個靠到軍營收餿水養豬的老阿伯,因部隊突然移防,老阿伯問新到的阿兵哥軍營住了多少人,目的只為計算能收到多少餿水,可以養幾條豬,結果,一個機警的充員兵向上級反應,說有一個陌生老人刺探軍營人數,於是,隔天,當養豬的阿伯再出現軍營附近,從此失蹤一個多月,家人不知道他的下落,當被放回家後噤若寒蟬,不敢輕易開口說話!而那個發現可疑立即檢舉的充員兵,因而獲上級核准放一航次「榮譽假」返台。 由此可見,軍營裡到底發生什麼事,沒有人敢問,可是,機器馬達三輪車載運屍體的事件畢竟太大了,一次總共死了三十幾個人,僱用民間協助處理後事,紙終於包不住火,市井到處可聽到駭人聽聞的傳聞,即在金西守備區的某一個村落附近的軍營裡,有一個來自東台灣的山地充員戰士,小學沒畢業即輟學在外工作,服兵役抽中「金馬獎」來到金門,每週四為莒光日,官兵停止操課,集中收看華視「莒光日教學」節目,課後依規定寫心得報告,由於識字不多寫不出來,眼看著寫不出來,依規定要被抓去關禁閉了。於是,連番央求同袍幫忙代筆,可是,別人幫忙「三時有陣」,偶而代勞一兩次,怎麼可能每個星期都代寫,何況,每個人都自己要寫作業,任誰都沒有閒工夫代捉刀。然而,沒人願幫忙不打緊,很多人還揶揄嘲笑他。或許是長期離鄉背井心情苦悶,加諸台金電話不通,也不會寫信回家訴苦,按捺不住心中的氣憤,逮住全連官兵用早餐輪站衛兵的機會,持槍瞄準餐廳門口瘋狂掃射,把身上的彈匣打完後,才用預留的一發子彈自戕,才會釀成可怕的大悲劇。 當時,槍聲大作之後,據說沒有經驗的新兵菜鳥,聞槍響之後拚命往外逃命,結果適得其反,竟淪為子彈掃射的活靶,非死即傷,而比較有經驗的軍士官,他們「臨危不亂」,聞槍聲立即就地臥倒在餐桌下,待槍聲止歇後才起身,統統幸運逃過一劫。 雖然,我曾在醫院工作,蠻長的一段時間在X光室當助手,曾親自參與多次砲擊傷患急救,目睹許多被砲彈炸傷斷手、斷腳的傷患,那血漿汩汩直噴的情形,但是,那天清晨上班途中所見的機器馬達車爬坡的情景,卻最是膽顫心驚的畫面,二十年來一直縈繞腦際,未敢輕易對人言起。如今,事過境遷,兩岸砲聲已遠颺,金廈開啟「小三通」交流新頁,金門戰地軍管成歷史名詞,一些硝煙彈雨下悲慘的見聞軼事,也將逐漸成過眼雲煙,不復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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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地金門史話》參加國慶閱兵大典
參加閱兵的隊員,訓練期間由公家供應膳宿,解編之後則各歸各業,許明鴻先生回憶說:「整個活動下來,每一位隊員可以得到一筆薪資,大概略多於金門擔任店員的工作所得,但絕對比不上臺北的上班族。不過在大太陽底下訓練非常辛苦,尤其女生更是不能適應,因為女生喜歡美白,在大太陽底下出操訓練,皮膚都晒黑了,所以都沒有意願參加。但因當時是半強迫性的,一戶人家如果有姐妹二、三人,就必須派出一人,所以不得不參加。惟一的好處就是可以充抵當年度的訓練時數,也就是當年度的訓練不用參加。」 每次國慶閱兵都會在事前召開籌備會議,各閱兵單位主管都要參加,金門自衛隊每次都由總隊長代表參加。一般來說,總隊長會帶相關承辦組組長及承辦人與會,許明鴻先生回憶說:「七十六年我擔任役勤組組長,就曾跟隨王延卿總隊長參加籌備會,七十五年的籌備會議應該是前一任的役勤組組長楊世英參加的。國慶閱兵業務一向由役勤組負責,隊員集中在士校受訓,我在民國七十五年九月一日才擔任役勤組組長,接任後立即進駐到士校,承辦各項後勤支援工作。我任內總共承辦了七十五年和七十六年,這二次國慶閱兵的支援工作。」 金門自衛部隊參加國慶閱兵,儘管整個活動代表金門的精神,也代表金門青年的朝氣和訓練的成果。尤其是自衛部隊在國慶閱兵的嚴整畫面,透過電視呈現在國人的眼前,或是傳播到世界各地,對金門的知名度都有大大的提升,對金門士氣的提升也有正面加分的效果,但就民眾的角度來看,這也是一種額外的負擔。 王延卿總隊長頗能感受民眾的心聲,民國七十七年籌備國慶大閱兵的會議上,王總隊長向郝柏村總長提出金門民眾自衛隊的困難之處,獲得郝總長的認可,免除當年的演出,從此解除了這項勤務,王延卿先生回憶說:「七十七年那次國慶原本決定擴大閱兵,預定金馬自衛隊男女隊員各組成一個大隊,一個大隊是三百多人,也就是男隊員的需要三百多人,女隊員的也需要三百多人。參加閱兵的單位在幾個月前就召開籌備會議,各單位的主官都參加了這次籌備會議,會中先由各單位主官向總長提出簡報。那時候的總長是郝柏村,司令官是黃幸強。開會時,三軍總司令都在場,總政戰部主任許歷農也在座,還有各軍團的司令。總長問他們有沒有意見,沒有一個人敢講話,誰敢講呢?他們沒有意見,只有我提出意見。原本這事應該由總指揮來講,根本輪不到我講,但他不願代轉。我說:『那不行,我必須講。』他說:『那你就講吧。』於是我舉手起立,我說:『報告總長,金馬自衛隊的人數可能有問題。』總長問:『有什麼問題?』我說:『男的隊員要三、四百人,甚至五百人都沒有問題,自衛隊員如果真的不足,我們可以指派部隊參加,因為都是男生,從外表根本看不出來。但是長頭髮的(女生)變不過來啊!女生的身高都要一米五八,如果條件不夠,反而會把整個形象搞壞了,事關形象問題,總不能把所有的女生都派上場吧!您也不可能從台灣再派二百個過去啊!您辦不到,我也辦不到。』總長說:『那好,你們金馬自衛隊這次就不用參加了。』我說:『謝謝總長。』」 平心而論,王總隊長是一位能體察民意,又勇於承擔責任的總隊長,如果開會時不敢講,回來亂搞一通,結果一定會造成下屬及一般民眾的痛苦。那次會議之後,自衛隊員就不再參加國慶閱兵了。國慶閱兵對金門的民眾來說也是很重的負擔,每次從集訓起至結束歸建止,歷時兩個月之久,影響工作至鉅,隊員心理產生厭煩。加上納編之男女隊員,無法比照現役軍人享受各種優待,故對奉命服行自衛勤務,頗有怨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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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男一女一枝花─古今生育新觀念的接軌
一二年級以上的金門女性,因受外在環境影響,很少有跟男士「上學堂」「讀冊識字」的機會,可是從先民流傳下來的俗語中,我們卻發現她們是一群非常顧大局,知進退、識世事、重禮數,兼具大家閨秀,小家碧玉,市井凡女與勤樸村婦的優點,諸如相夫教子、針薾女紅、侍親睦鄰、持家聚財、上山落海、墾植收穫,樣樣都難不倒她們,古早時,男丁不是「走北頂」就是「落南洋」,留在家鄉的盡是老弱婦孺,男女易位,重擔自然由女性承擔,不管內外粗幼都一手料理,經年勞苦拖磨,做到「會摳雞 吹火」,從「四十歲查某是老人」,誰不會油然生出尊敬與痛惜之情,別人是「四十一枝花」,這不是強烈的對比與上天的不公嗎? 緣起、緣生、緣定、緣續、緣薄、緣稀、緣滅,是天行運轉,「姻緣天註定」,結做「尪某」是天意,可是「和君睏破三領蓆,掠君的心都 著」,像怨天,像切命,像無奈地輕嘆,緣,就是這麼奇妙,似有似無,若隱若現,尤其「尪某緣」更是紅線輕繫,有點緊,又不太緊,會由濃轉淡,也會由薄轉厚,都「睏破三領蓆」了,沒有三十年也有二十載到底是「君心不似我心」,還是「君心異於我心」,抑是「君心」不符我「心願」。其實什麼都不是,自「結髮」伊始,「心心」就已「相印」,只是歲月使人「色漸衰」,讓人失去了自信而「心漸疑」。而絕大多數「情無變」、「愛無減」、「食老」煞「講 出嘴」,所以才來「呼妳嫌疑」。尪某貴在「相尊」、「相讓」、「相諒」、「相吞忍」,相照顧,否則「嚴官府出厚賊」,一日「掠龜走鱉」,妳想「要掠嘛掠 著」。不過先祖們留這句俗語,說不定是「老來伴」在溫愛中,想好還要更好,順還要更順(順從),乖還要更乖(好子規矩),對尪婿的輕責,薄嗔、假怨嘆,真正以退為進「軟索仔牽豬」「掠心肝」的高明步數。 初為人婦,新「捧人的飯碗」的,孝順「乾家官」是第一要務,要趕緊「和人有坐 」(建立家庭地位)就必須遵「乾家」婆婆的意,事事笑顏請問,有交代的照交代做,一切「輕聲細說」,照「腳堀仔摸」、「人情世事」、「親成五月」、「發落飯頓」,整理家務,粗幼手藝,內外事項,如能在乾家的調教下認真學、認真做,攫取乾家的歡心與看重,一旦形成「新婦坐著乾家位」的優勢,今後的日子就好過了。 金門的女性,自古以來都有好「所行」,在家承受好家教「觀高看低」,熱心誠懇,待人接物,知禮路,識禮數,有「出入內外」的風範,有時受委曲,通常是默默承受,很少有「當面鑼,對面鼓」的聲辯,也很少敢當場「應嘴應舌」,因為做人「乖巧伶俐」,做事又「腳手稔捷」,要「文」會文,要「武」會武,粗幼全會,怪不得說「娶一個某,強過三個天公祖」,「娶一個好某,卡強好祖」,雖然有些誇張,也有點過份,可是天下男人「娶好妻,得佳偶」絕對是「共同心願」,金門男士們當然也不例外,就因為一向是「佳偶」多,「怨偶」少,世代綿延的結果是「人才輩出」「菁英盈庭」:有「探花宰相」、有「會元傳臚」,有「父子進士」,有「五桂聯芳」,有「提督總兵」,有「尚書侍郎」,近三十年,更是「博士」滿滿是,「將軍」漫天星。 「一男一女一枝花,五男二女受拖磨」,固然突顯社會環境與生活條件不足以「養男育女」的窘境,卻與現代「計劃家庭」與「優生」的理念相符合。先民的睿智與高瞻遠見,令人欽服。常聽說「生一個子落九枝花」,可見生育對女性影響的重大與深遠,生理與心理雙雙受創。做子女的再不知感恩孝順,就喪失良知了。有的因子女眾多而「跌落子兒坑」,則生活的沉重負擔與經濟的沉重壓力,更益見艱困了,能不反哺? 金門習俗,新婚三朝歸寧,需入夜才能返回,就是「入門烏,生查埔」,其實歸寧返回的早晚與生男生女應沒有任何的關連,之所以有些俗語該是體恤新嫁娘首次回門,母女姊妹,總有說不盡的話語,親戚長輩也有一連串的關心叮嚀,此情此景,何忍早早催促上路,但如刻意延遲又恐親家不諒見怪,於是,不知那位先賢俊彥說出這麼一句合情合理又深具說服力的俗語,如果真的「入門喜」,那就欣見兩門親家展眉盼「金孫」的喜悅。說「金孫」如何如何,其實我們都早已「滿堂」,何稀罕之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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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東的璀璨明珠碧山
陳氏大宗宗祠 碧山陳氏大宗宗祠,原建於明隆慶四年(1570年)。大宗宗祠的坐落位置,開基祖(存仁公)及妣墓前,前低後高,地理甚佳。當年宗祠完成之際,十月十六日迎主入祠奉祀。 據傳,大宗宗祠原建有三落,於何時改建二落並曾翻修,未有記載。民國元年(1912年),大宗宗祠欲修葺,西前廳派陳睿儀不辭辛勞,親赴南洋各地,向僑親勸募,奔勞數月而修竣,居功厥偉。民國五十七年五月,颱風為害,後落頹圮,頂蓋坍塌,幾成廢墟,再度發動僑居族親,集腋成裘,因經濟所限,乃分二期修建。計本次修建花費新台幣壹拾參萬陸仟貳佰元整,民國六十年三月初八慶成。 祠堂前有古井一口,並造東西二塔,擁有前後溪水,前溪過岸邊,蓋三間水尾宮而收水神。第一間較小,其餘略為增大,第三在東塔邊內。東西二塔及第三水尾塔,於民國三十八年冬,被國軍拆毀,僅第三水尾宮於民國六十九年重建, 陳氏東小宗宗祠 碧山陳氏除大宗宗祠外,又分建東西二小宗祠,但何時建未有記載。清末,碧山陳氏分二房派,西有「貓燈」,乃前廳派,東有「瘦慶」,乃二房派,各有人丁甚多,且文武兼修。東小宗祠屬二房派。這棟原為傳統建物的小宗宗祠,於民國十九年(1930年),改建為二樓洋房,是金門僅有二棟洋樓形式之一(另一棟為陽宅的永昌堂,前落為傳統二坡翹脊建物,後棟為五腳基洋樓)。東小宗祠的建築特色乃將主屋二樓化,前有五腳基外廊。入口門楣上有「潁川堂」字樣,標示其堂號。 西小宗宗祠年久失修,本擬於民國二十五年(1936年)間睿友學校建竣後,以剩餘材料修建,但因故未能實施,翌年遇日軍佔金,無法進行。1949年,古寧頭戰役爆發,該宗祠主屋及東西護龍(護厝)被國軍拆除,一直延宕下來,至今未能重建,實為碧山一大憾事。 昭靈宮 昭靈宮主祀田府元帥,配祀媽祖、金王爺、廣澤尊王等神明,保佑昔日掛網捕魚者。據傳,原址位於聚落東向的溪仔頂,可收湖溝水神,當時頗靈驗。後於清末,由於西房五柱發達,觀戲發生糾紛,故改建在鄉中現址。媽祖於農曆三月二十三日、金王爺於八月十五日、廣澤尊王於八月二十二日誕辰,時常有演戲。田府元帥誕辰原為九月二十五日,演戲為二十四、二十五日兩日。浦邊鄉田府元帥,係分香自碧山,故以前演戲,須等碧山訂好戲班後,浦邊方能請戲,後因鄉人多往南洋謀生,未再掛網捕魚,敬神演戲改為九月十四、十五兩日,浦邊亦不再需要尊重碧山。 現在昭靈宮的建物,為1973年配合南洋捐款翻修。建物前一進為捲棚拜殿,沒有天井僅施天溝,即臨後進主殿,造型古樸。門前有二聯對,「昭明武仁威鎮碧境,弭患消災里僑蒙庇,靈應顯赫保佑黎民,崇民報德廟宇重新」。廟埕相當深遠,前可供搭建臨時性戲棚的台柱,十分實用。 百年黃蓮木與防空洞 碧山昭靈宮後,有二株百年黃連木,枝葉茂盛,綠意盎然,是聚落內難能可貴的喬木,也是村內兒童遊戲之場所。惟前些年的鄉村整建,地面上澆灌了水泥,阻絕了透水率。未來,應重塑樹下休憩空間,讓居民擁有一片綠蔭。 黃蓮木前,民國六十三年興建了一座二十人份防空洞。這是一座立式的防空洞,順應地形,渾然天成;掩體厚實,庇護了昔日戰爭年代的苦難歲月。今日,金門軍事氛圍已弱,金防部許多軍事設施與構工一一拆除,多數聚落起而傚尤,也紛紛拆除防空洞。碧山聚落能保存昔日的軍事地景,值得讚許,也為文化資產保存與再利用提供了好的示範。 陳氏一落四櫸 陳氏一落四櫸為金門著名作家陳長慶先生的宅居,現由他高壽的母親居住。 這棟建物,位於歷史建築群落當中,為民國十八年僑匯款項修建而成。屋內整潔明朗,維護相當良好。大廳內案頭擺上金門典型的「左祖右神」(傳統方位觀認為左尊右卑,金門廳堂內的案頭,將祖先牌位置於尊位),古樸典雅;燈樑上天公燈及天公爐,亦按傳統規矩懸掛。步口上方斗栱位置,放有昔日營造時使用的「魯班尺」(又稱文公尺、篙尺),為建物寸白的來源。天井有兩座小型花椅,花崗石組成,由於位置鄰近步口,成為廚房的家事空間。建物外觀,用料講究,雖無華麗的裝飾,卻顯現真材實料的可貴。水車堵的位置,舖上了1920-30年代流行的日本製彩釉花磚,是當時新穎的做法。 當然,這棟建築最迷人的地方,還是阿婆親切與爽朗的言談,無論什麼日子總是看她滿面笑容。生活悠閒、健康長壽,是碧山長者們的形象。他們是最好的親善大使。 你是不是也喜歡上碧山了呢?找個時間,把車子停上村口,散步進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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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地金門史話》參加國慶閱兵大典
基幹隊隊員還執行一些特殊任務,例如遺送大陸的偷渡客,蔡福祿先生回憶說:「那時規定大陸人士不得登陸金門,即使是投奔的理由也不行,所以不論是迷航的大陸漁民,或是投奔的大陸人士,不論任何原因都要遣送回大陸。如果由部隊來執行會比較敏感,所以叫我們基幹隊去執行這項任務。」曹文生先生回憶說:「這其中還有遣送大陸客,這些任務都由那些還未佔到正式公務人員職缺者負責。那時我們也是分配在各個單位,遇有遣送大陸偷渡客的任務,就臨時調派幾個人來負責這項任務。這項工作從六十七年開始就有,那時大陸偷渡到金門的人數雖然沒有很多,但次數蠻多的。」 到了民國七十二年自強隊成立,未佔缺的基幹隊隊員中,有部分成員就被派到自強隊擔任區隊幹部。七十四年四月一日因結合地區人事政策,奉命將基幹隊轉移警察局運用。 卅三、參加國慶閱兵大典 自衛部隊自六十四年迄七十六年間,每次國慶閱兵均參與大典,選拔地區優秀男女隊員施以嚴格訓練後,赴台參加國慶演出,歷次均能圓滿達成任務,榮獲各級長官及中外來賓的讚許。 民國六十四年,首次由總隊長張修壽率領民眾自衛部隊男女隊員四百人赴台,與馬祖民眾自衛部隊會合,組成金馬民眾自衛部隊,合計共六百人。由許績永大隊長率隊,以整齊劃一的步伐,雄糾糾、氣昂昂通過司令台,向大閱官致敬。這支軍容壯盛的隊伍,獲得中外人士大為讚揚;透過電視畫面,也深入每一位國人的腦海。 此後,每次國慶閱兵,金馬民眾自衛部隊都要派隊參加。大隊長由各鄉鎮長輪流擔任,每次都有一位大隊長參加,但他只負責行政管理,不用下場。許明鴻先生回憶說:「那時自衛隊集訓,每日的伙食費是固定的,但每週週六晚到週日放假,伙食費可以節餘;此外,金門各界慰問的獎金,到臺灣後國防部及各界的慰問獎金,這些零零總總集中起來,稱為福利金,整個活動結束後再把福利金平分給每一位隊員。為昭示公信,自衛總隊不管這些慰問金的事,各界慰問的獎金由大隊長負責收納。」 參加國慶閱兵是地區的一件大事,各級長官都非常重視,所以承辦單位必須當作一件重大的工作來辦理。每遇到國慶閱兵的季節,總隊部因籌辦國慶閱兵的事務,上至總隊長下至一般幹部都忙翻天了,從隊員的選拔、集訓、行程的安排、長官的視導都要有詳細的規劃和確實的執行,上級長官都很重視,所以每年的國慶閱兵相關事務都由總隊長親自主持;初時參加的人也視為一種榮譽,黃錫安先生回憶說:「這項任務我們定名為『自強演習』,總隊部接到參加閱兵的命令後,必須先到各個村里去挑選隊員,那時身高有一定的標準,必須符合標準才能錄取,所以當時參加國慶閱兵的隊員是一種榮譽,不是每一個人想去就能去的。」 但想要參加國慶閱兵,首先身高必須符合規定,男生的身高要超過170公分,女生身高要158公分以上。挑選的過程,蔡福林先生回憶說:「籌備參加國慶閱兵慶典,一直是本地區最慎重的大事。人選的選拔一般由自衛總隊依隊員人數,按比例分配給各行政村,由各村依體位身高先行篩選,然後將初選的人員集中到鄉鎮公所,再由總隊部進行複選。那時我們金湖鎮的人選是集中到新市里的里公所,再由總隊部派人來挑選,被選到的隊員,不久即會接到公文,然後依指定時間到第二士校報到。」 但國慶大典頻頻閱兵,隊員產生壓煩心理,自願參加的人不多,為平均負擔,人選按中隊人數的比例來分派,各村里也是依照自衛隊員額的多少,按比例來分配人數,基層人員得設法達成,但被點到的人,是無法推辭的,倪鳩靖先生回憶說:「六十四年以後,金門自衛隊開始參加國慶閱兵,這項任務也成為副村長的工作。(八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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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東的璀璨明珠碧山
碧山鄉僑的教育貢獻 碧山鄉僑熱心公益,尤以教育為最。陳能顯先生實為第一人也。陳能顯於新加坡時,任著名僑領陳嘉庚公司總巡,受到嘉庚「毀家興學」的影響,雖非鉅富亦於民國十五、十六年間,聘瓊林蔡石德先生任校長,借用大宗祠開始在本鄉創辦「碧山學校」,獨力支撐七年,後因故不能繼續。小學畢業者,如至南洋可到其工廠工作,十分照顧後進。 繼能顯之後,陳睿友在新加坡經營金和美商號,其去世後,生意無人接掌,因此所有財產分配與子孫並撥出部分充作教育費,而在本鄉興建睿友學校一所,於民國二十五年完成隨即開辦。中斷二、三年的碧山教育事業,終於又邁向另一高峰,華僑的事蹟值得留名青史。但因日軍侵華,僑匯資金及僑辦小學遂告結束。 「後山睿友義塚」 僑匯時期,華僑對地方的貢獻相當大。碧山的陳睿友在新加坡經商致富,生前購置土地於金門埔後鄉,供貧民埋葬,題名為「後山睿友義塚」,精神令人感佩。 守護鄉里的風獅爺 根據陳怡情先生的整理,據傳以前煙墩腳海墘,發現兩大紅火球飄動,經鄉人取一石,雕石獅爺,鎮於樹林內而減一火球。當時石獅爺五月初五日誕辰,盛時亦曾演戲致謝。又一石經六甲西宮取去,雕石獅爺鎮於宮前,供人奉拜,香火頗盛。經取去此二石,紅火球未再,亦一奇事也。 碧山的歷史建築 睿友學校 碧山另有民國二十五年竣工的睿友學校。民國二十三年(1934年)間,陳睿友的後人,提撥銀元二萬元,委託同宗華僑陳德幸先生,全權返鄉(碧山)籌建「睿友學校」。以睿友是校規劃構想,有禮堂、教室、教師辦公室、教職員宿舍、運動場、升旗台、廚房、浴廁,佔地約二十公畝,建築物佔地約三分之一。前為二樓西式建築,其建材採石、磚、花崗石及木材構造、正面走廊石柱踏階,皆自晉江之泉州白,大禮堂橫樑係用南洋運用之杉木(冰片刨法,平滑表面),而牆壁全由大陸定製之紅磚砌成,不透風不透熱,冬暖夏涼。第一期主體建築於民國二十五年竣工,美輪美奐。建物正面仿西洋巴洛克建築形式,高大比例的山頭,引人注目;山頭上有國旗及國民黨旗、印度警察及樂儀隊、花草及鶴的泥塑主題。第二期教師生活設施及體育運動場所正準備施工,惜因抗日戰爭爆發,金門陷日而停輟。剩餘建材殊多嗣後被國軍搬運充作軍事工事建材。 學校竣工後,隨即招收碧山及鄰村山后、山前、東珩、東店、西吳、陽宅、田浦、大地等村社兒童就讀,概免學雜等費。睿友學校接受陳嘉庚的經費補助,辦學環境相對良好,校長聘任十分嚴謹,需經廈門集美學校校董陳村牧先生介紹。首任校長為王國禎先生擔任,並聘本村師資陳振坤、陳安補等教員。 睿友學校建校理想甚為長遠,為免往後經費不繼,捐資壹萬元以陳文允、陳智炎、陳允妙等三人代表名義,專戶定存廈門中國銀行,以孳息聘請教職員且添購設備。 抗戰勝利後,政府無力普設小學,里人經集議由陳怡情執筆,函南洋鄉僑陳智從、陳能顯、陳允妙等前輩,向僑埠鄉僑募款,乃央集美學校陳村牧先生介紹安溪才俊李擇土先生任校長,為時雖暫,惟成績斐然、蜚聲全島。惜因大陸戰局急轉,李校長逼於民國三十八年十月初返大陸,學政暫由本鄉教員陳文聚、文和昆仲維持。當年十月十五日古寧頭戰役爆發,校舍為青年軍遷作營房,被迫停課。民國四十年秩序粗定,政府始設縣立碧山小學,仍借用睿友學校校舍上課。當時由東山縣人徐井田(林宗潮)任校長,師資甚佳,盡心教誨。當時小學畢業尚需全縣會考,如能錄取,方能就讀初中,非現在之義務教育。 從「碧山學校」到「睿友學校」,碧山的教育事業培育了不少英才,如陳榮泰、陳文達、陳榮華、陳昆仁、陳長慶等,現均已位居要津,或為國之棟樑,或為文人仕紳,全拜當年華僑的高瞻遠矚、熱心辦學之賜,民國四十七年,行政村合併,學校擴大,安瀾國小成立,原睿友學校的洋樓校舍作為三山村公所使用,後新建村公所,近十餘年來已荒蕪,亟待保存與再利用。 陳德幸洋樓 碧山洋樓為東半島之最。在宗祠及民居方面,最早興建的一棟為民國十五年(1926年)所建的、立於村口的陳德幸洋樓。建物門面有出龜形式的外廊,山頭裝飾並有傳統十二生肖的圖案。為了增加空間使用,陳德幸洋樓,將二櫸放在後方,亦為中西合璧的傑作,改變原有傳統建築的空間格局。 旅居星洲的陳德幸,開碧山洋樓的風氣之先,親自選材督工,於村口興建自己精緻的樓仔厝。民國二十三年,又受陳睿友後人之託,返鄉全權負責睿友學校校舍工程,奠下了今日碧山豐富的文化資產與歷史建築。1956年,晚年的陳德幸遷台,這棟洋樓因年久傾頹,早已人去樓空,實有必要加以修護,再現昔日風華。 陳清吉洋樓 陳清吉,睿篆之子。陳睿篆家境不佳,壯年時赴星洲謀生,住進苦力間,後因病客死異鄉。睿篆生前與東埔鄉陳紫車結拜,清吉年少時,由紫車帶到新加坡學徒,因性愛賭,履勸不聽,紫車有次盛怒,將清吉由二樓踢至樓下,經此而戒改,從此發憤圖強,成人後先與陳能顯合夥做生意,後來獨自經營「和通商號」致富。和通於二次大戰前,店內曾用其房親啟泰、玉樹、文選等,迨日軍南進,新加坡被佔領,恐遭屠殺,攜眷逃散,生意停業日久。其房親不得不另謀生計,於是另組信發公司。1945年八月十七日日軍投降後,和通復營,與信發形成競爭對手。 民國二十年(1931年),陳清吉返鄉興建二層半(屋頂為閣樓)的洋樓,為三凹壽加後落的格局,規模宏大。木料、磚石及師傅皆來自大陸內地,工期長達三年多,格局與形式則明顯仿照山外的陳期宰洋樓,樑楣上有「Union Is Strength」(團結就是力量)的英文字樣,外廊內的門楣上有「武功衍派」、「相國遺澤」匾額,並有陳培松所題之「造丕基俾爾昌而熾」、東珩陳伯清秀才所題之「營新式有志事竟成」,東埔陳紫車所題「蝸廬竣曰茍曰茍又茍曰,矮屋成於斯於斯復於斯」聯對,堪為中西合璧的典型。 陳清吉曾於1964年返金,接受鄉里歡迎。當時這棟洋樓為國軍幹訓班使用,老照片中仍可看到昔日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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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地金門史話》參加國慶閱兵大典
因為參加的人員有身高體位的限制,而且還要集中訓練,操練非常辛苦,所以自願參加的人不多,特別是女生隊更是如此,所以各村里也是依照自衛隊員額的多少,按比例來分配人數,我們西門里的自衛隊員最多,隊員人數約略與烈嶼鄉全鄉的隊員人數相同,可以說是金門最大的村里。因為受訓時還要加以淘汰,所以初選的人數會比預定的人數多出一些,一個村里大約先要選出十個人,副村長就得想辦法來達成這項任務,例如我就鼓勵我女兒率先參加,以示公平;當然在戰地政務時期,也不是全然以隊員的意願來決定的,是有半強迫的性質,被點到的人,是無法推辭的,只是集訓的時間可以充抵年度的民防訓練時間。」 總隊部為湊足人數,很早就開始管制機動隊和婦女隊人員出境,王延卿先生回憶說:「每年的國慶閱兵,總隊部為了貫澈的命令,達成上級交付之任務,很早就開始管制機動隊和婦女隊人員出境,尤其是一些還沒有結婚的婦女。因為參加國慶閱兵的人選都有一定身高的限制,為確保有足夠的人數,不得不採取此項措施,但卻造成民眾的不便,民怨因而產生。」 集訓的時間雖然有待遇,但薪資並不高,許明鴻先生回憶說:「參加人員是經過甄選的,有一定的身高限制,依各大隊隊員人數比例組成,集訓的時間很短,開訓的日期大都定在『八二三砲戰』週年的次一日(八月二十四日),每次集訓從八月下旬至十月一日、二日,大約只有一個多月的時間,雖然有待遇,但薪資並不高,大約只有新臺幣一萬多元而已,是總隊部編列預算來支應的。」 一般平常的國慶閱兵,金馬代表隊只有男、女生各一個中隊參加。金門代表隊先集中到士校,當時編成一個女生中隊和一個男生中隊,教官及訓練幹部是部隊支援的,從每個師征調而來;集訓完畢後,再到台北與馬祖中隊組成一個大隊,馬祖每次都只有一個男生中隊而已,金馬自衛大隊大部分是以我們金門為主。許明鴻先生回憶說:「每次參加閱兵的隊伍都在九月三十日、十月一日、十月二日這三天啟程赴臺,到達臺北以後,再與馬祖中隊混合。混合編組後,還要再加強訓練,甚至利用晚上排練,以達到默契能夠一致;國慶日正式參加閱兵;十一日放假,大約放假一個星期,回程大都安排在十月十七日、十八日、十九日這三天。」 任務完成之後,返金時都會受到金門各界的隆重歡迎,鄭慶利先生回憶說:「(民國七十一年)閱兵完畢後,我們到高雄搭乘太武輪返金,那天風浪很大,聽說有十級風浪,船身搖搖晃晃,出港時每一個人都已東倒西歪,船上廚房的餐具『叮叮!咚咚!』散落一地,我本人也被搖的暈頭轉向,回到官艙倒臥在床上,也暈暈沈沈的睡覺。至用餐時,海軍勤務兵送來便當,竟然無法推開艙門,叫了老半天,我才從睡夢中醒來,勉強起來開門。原來是船身搖的太厲害了,艙內家俱滑來滑去,最後堵住了艙門。到達料羅碼頭時,每一個人的臉色都很蒼白,回到士校後,那時候許歷農司令官也前來道賀。我整隊後,向司令官報告說:『我們已經把金門精神帶到台灣,把最高榮譽帶回金門,圓滿達成這次的任務。』司令官還當面對我們誇獎一番。」 參加國慶閱兵,有的幹部因此嶄露頭角,蔡福祿先生回憶說:「而我的領導能力也早受肯定,從民國六十六年開始,我曾多次參加國慶閱兵,而且擔任隊職幹部,六十六至六十八年我擔任班長;七十年任副中隊長;七十一年以後至七十五擔任中隊長。金門自衛隊每年參加國慶閱兵,都是二個中隊參加,一隊男生隊,一隊女生隊,大隊長只負責行政事務,中隊長則要負責指揮全隊操練任務。金門自衛隊每年國慶閱兵的表現都受各界的肯定,也都能圓滿達成任務,我的領導才能可能在這幾年受到上級長官的肯定,因這層關係後來才被派為副村長。」(八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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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芸窗晨語》新生症候群
「老師您真好!不怕我們吵,只會微微笑,慢慢來教導,::」,這是我們班上小朋友為慶祝教師節活動,準備上台表演而勤加練習的兒歌朗誦。瞧著他們搖頭晃腦、東張西望,那副「小和尚唸經─有口無心」的模樣,我打從心底的發出一陣陣的苦笑::: 帶一年級不是頭一回,說經驗豐富,那是不敢誇口的話,但也絕不是新手上路。有近廿年教學經驗的咱,對一個年值「臭乳呆」的七、八歲小孩的了解,雖還不至於像他們肚裏的蛔蟲一般瞭如指掌,但把他們當甕中之鱉來教,我想我的能力尚綽綽有餘。但拜人類科技進步所賜,新新一代的一年級新生也「青出於藍」,他們的「撇步」總是令人有「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之感,有時還真防不勝防啊! 一大早「衝」進教室,但見黑漆漆的教室裡人影幌動,原來想吃蟲而早起的鳥兒,在我們班上還真不少啊!可惜這些早起的鳥兒一到教室,不會開燈,也不知啟窗,更甭提拿出書出來早讀了,能「規規矩矩」的在教室裡追逐、遊戲,不跑出教室,你就該感到「阿彌陀佛」─萬幸了。│苦笑一。 好不容易捱過早讀時間,朝會升旗的鐘聲一敲,在走廊上費了千辛萬苦排好的隊伍,在下樓梯時就潰不成軍,因為有好幾個是兩腳併攏後再下一層樓梯的「遲緩兒」。全班隊伍「二二六六」姍姍來到操場,但見全校師生早就在「恭候」我們班的到來,那種「糗味」他們是壓根兒都嗅不出來的,仍然是我行我素,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苦笑二。 整潔打掃時間了,好不容易使他們搞清楚自己該做的工作,能稍喘口氣時。不一會兒的功夫,但見教室內掃把、笨斗、抹布齊飛,原來他們玩起推掃把、傳抹布的遊戲了,整潔工作應該怎麼做?地掃得乾不乾淨呢?桌椅排得整不整齊?::等,對他們而言,還不如窗外飛過的一隻小鳥有趣。因為他們的無知與無心,每天放學後,這個做老師兼褓姆的,只好責無旁貸的為他們收拾善後。掃地、拖地、排桌椅,成了我每天例行的工作。─苦笑三。 「上課了,把書拿出來!」這個拿國語,那個拿數學,有的還在拿不定主意該拿什麼,正在東張西望呢!因為這節是什麼課對他們而言,那實在不是重點,老師要說什麼故事?玩什麼遊戲?那才是他們關心的大事。直到老師把「樣本」拿出給他們瞧時,告訴他們翻到哪一頁時,他們才像烏龜爬行般的從那「深邃無底」的書包裡,翻尋出那本一模一樣的書。帶他們唸課文時,有的「深情」的望著你的臉;有的兩眼茫茫盯著黑板,天啊!黑板可是一個字也沒有。對他們而言,「書」只是一個裝在書包裡的玩具吧了!它是用來玩的,用來翻的,但絕不是用來讀的。─苦笑四。 每天交作業,總會有幾個「後知後覺」的忘了要交,扯著大嗓門連問:「誰還沒交?趕快拿來交!」得到的答案永遠是此起彼落的「我已經交了!」至於那沒交的「兇手」卻仍逍遙法外,最後一定非得我把所有作業按座號排出後,那遁形的「兇手」才現出原形,他的表情也總是一副很無辜的模樣,真叫人又好氣又好笑。─苦笑五。 吃午餐了,服務的高年級大姊姊還未把菜發完,這時坐在角落的芝芝早就抓起香腸大快朵頤的啃得津津有味了,這下當然少不了又要機會教育一番了。吃完午餐,捧著那油膩膩的碗盤去清洗,瞧他們與水玩得難分難捨的模樣,心想應該可以把碗盤洗乾淨了吧!但洗過的碗盤放進餐籃後,只見滿籃油膩膩的碗盤,再仔細一檢查,這個碗還有飯粒,那個盤還有菜渣,更糟的是盤後還泡泡一大堆呢!最後的結果,當然又是這個做老師兼褓姆的幫他們重洗一遍了。─苦笑六。 下課了!關在教室裡整整四十分鐘的籠中小鳥,早就飛得一隻也不剩─到外面遊玩去了。空蕩蕩的教室裡,只剩下我一個人汗涔涔的埋頭準備下堂要上的課。冷不防從後面一個拍肩動作,一回頭,原來是均均來問老師:「我可以到一樓玩嗎?」可以到哪兒玩,早就在課堂上三申五令了多少遍啊!瞧他們那副鬼靈精的模樣,但各種校規、班矩,卻永遠裝不進他們的小腦袋瓜。─苦笑七。 「老師!××好臭哦!他尿褲子!」這是每天都要上演的好戲。為了怕尿者的自尊心受傷害,我總是為他們極力掩飾,再以極速的電話聯絡方式,請家長攜褲來校為他們換洗。在課堂上也特別恩准他們隨時可上廁所,更左叮嚀、右叮嚀,下課第一件事是上廁所。但似乎沒聽到上課鐘聲響,他們就永遠忘了要上廁所這回事。直至上課進教室,才想起要上廁所,真叫人拿他們沒法子。─苦笑八。 當然,這長長的一陣陣苦笑,絕非是以上八種可形容道盡的。酸、甜、苦、辣、::,百味俱全,這是教一年級一個月來的心得,只是其中的「苦味」特別令人感到愴鼻。這回聽小朋友唱「老師您真好,不怕我們吵,::」時,內心更是百感交集。只希望下回小朋友能改口唱「老師您真好,就怕我們吵,::」,不再讓老師苦笑連連,就阿彌陀佛─謝天謝地了!什麼都好,就是不要吵,因為老師最怕你們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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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方傳說》嘸驚「見刺」的三嬸
清明剛過,紅黃藍白的墓紙,尚未褪去鮮艷的色彩,戶外雨濛濛的春雨不斷,連帶海霧籠罩整片田庄,籠罩鄉人賴以出入的門戶「機場」,阻斷心急如焚的旅外遊子,望「機」興嘆。這頭手機的鈴響了,焦慮不安的安娘,發話中說道:阮塊霧罩真重,連太武山嘛嘸看著,汝實在「白腳蹄」(運氣不佳),有可能趕未著看三嬸最後一面,「墘仔日」(今天)下埔,等「流水」(潮汐)淹的時拵、「師仔」(指殮工),「著欲收」(入殮),汝若係「趕未赴」、「眠仔日」(明天),再卡早去補位。接獲這個無奈的消息,整個人有如洩了氣的皮球,心情低落到谷底,唯一的想法,就是很想哭,很想放聲大哭一場。想哭的衝動並非全然「天候」的阻隔,真正的原因,是哀痛親人的殞落,心裡明白三嬸此番離去,就再也回不來了,越想心情越難過,昔日她老人家疼惜後輩的情景,有如電影畫面,一幕接著一幕在腦海裡湧現,猶記得去年的「年兜」,返鄉過年,大年初一,三嬸還在蚵桌上剖蚵,除了拿蚵刀的手有些顫抖,精神氣色尚佳,唯一不改的老毛病,依然「儉食」,依然捨不得「著新衫」、任憑返鄉過年的子孫新婦,如何勸說:「大過年應該穿漂亮新衣,否則子孫在鄉里,將揹負不孝罪名。然倔強出名的三嬸仍不為所動,依然是穿她那一件,約莫二十年的花格破棉衫,而三嬸唯一不會拒絕的是,上癮多年的香煙,不論國產的長壽、新樂園、外國的三五、七星、大陸的黑貓或白貓,祇要是煙,任何人拿給她,統統來者不拒,有時我們這些侄孫輩,考量抽煙有害健康,故意不給煙,然看她掠汝「金金看」的眼神,想到她歲數已大,理應事事順從她,最近拗不過,還是為她點燃一支矛盾又沉重的香煙。今日想來,好在當時有替她點燃那一支香煙,否則三嬸再也抽不到我給的香煙。想到三嬸的性格脾氣,不得不提起三嬸古道熱腸的為人,舉凡村內有嫁娶的喜事,無須知會,三嬸一定暫放手邊工作,主動前去幫忙,尤其「炊膨粿」一項,更非他人所能取代,內行人均知曉,「膨粿」不是人人會「炊」,除了要膨,要飽滿,正中央的裂痕分岔,更要裂得均勻,裂得好看,常聽鄰居婦人,對三嬸的讚美:「法治仔」,夭壽喔,膨粿炊甲膨膨膨,「筆筆筆」,汝的「手路」,實在有夠好。結婚儀式及喜宴結束,夜晚的重頭戲,才要登場,「攪新娘」(鬧洞房)帶來歡樂的氣氛,其中新娘奉甜茶,賓客要講吉祥話,俗稱「答四句」,三嬸更是箇中好手,例如常講:「冬瓜糖甜甜,乎汝明年生後生」,「今日轎門兩旁開,金銀財寶一齊來,新郎新娘入房內,生子生孫狀元才」等等吉祥話,均能增添喜宴氣氛,若是遇到村內族戚往生,一般厝邊鄰居,初期反應,當然是有悲傷不捨的同理心,惟在苦主遺族,尚未將往生者遺體移入棺柩,且未設「接引西方」的簡易靈桌,供人弔唁時,村里鄰居泰半不敢踏入喪宅,原因是避免「見刺」,所謂「見刺」之意,就是見到家人以外的死屍,家鄉有一項禁忌,即「見刺」者事後均不便再參加諸如結婚喜事、宮廟做醮,或參拜等吉慶活動。而往生者遺體未入棺前,又恰好是喪家遺族最徬徨、最無助的時刻,此時的家屬沉溺於哀傷,無心張羅往生者後事,最需要他人協助,奈何鄉俗禁忌,經常使家屬陷於孤立無援窘境。然斯時必有一位不畏鄉俗禁例的天使出現,那就是我可敬的三嬸,當她進入喪宅,除了安慰家屬節哀,第一件大事就是以行動緩和家屬不安,挽袖幫往生者穿戴壽衣,指點家屬應穿著幾件,先後順序均有規矩,孝男、孝女抬屍位置,設立香案,如何替往生者打水洗身,囑咐家屬早晚如何對往生者呼喚「叫飯」等細項,均鉅細靡遺的指導及協助,事務看似繁多複雜,然我三嬸大概經常協助喪家處理後事,在她做來,總是那麼熟練順手。事後當我經常忍不住問三嬸:汝看過那麼多死人,幫那麼多死人穿壽衣、戴壽帽,怎麼嘸驚「見刺」。然三嬸總是淡淡的說:嘸禁嘸忌、呷百二,人要多行善積德,天公伯仔才會保庇。三嬸「教示」的話語一直在耳邊迴盪不去,斯時的身軀依然在海的另一邊,台中水湳機場,突然間手機的鈴聲又響了,發話者是我二哥,傳來的好消息是:阮塊霧散了,太武山又看到了,機場又重新開場了,你可以順利回來了,這時的心情是興奮的,而且興奮得又想哭,然自忖此刻在異鄉,不宜哭,應保留全部的體力,留待回家,回到三嬸的靈前,放聲痛快的大哭一場(謹以本文追思紀念可敬的三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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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母寄的批
天頂的雲 一陣一陣吹 他鄉的月 一工一工過 親像阿母的話 一直放置我的心底 雲帶來阿母寄的批 阿母的批 攏是那幾句話 穿有燒 呷飽未 愛好好照顧 自己的身體 天頂的雲 一陣一陣吹 阿母的批 陪我一工一工過 想厝的思念太長 阿母的批信太短 還未看完 目屎已經跟伊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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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繫今生家鄉味
祖母的忌日,廚藝最棒的三妹一早就在廚房裡忙。中午,滿滿一桌的豐盛菜餚,看得我目瞪口呆、無法置信,因為,那都是最純正的金門味,而最讓大家流口水的,當然是大麵拌蚵仔,油麵和蚵仔是主要材料,再加上一些芹菜、葫蘿蔔、香菇和絞肉,看得都要流口水了。問三妹:「你是怎麼煮出來的?」,「憑記憶啊!」三妹很驕傲的回答。 十多年前,常常因公回金門出差,每次都想給祖母驚喜,所以,都是人回到家門口,喊聲:「阿嬤!」時,都還沒說上話,她老人家開心歡喜的轉身就張羅要準備我愛吃的大麵拌蚵仔。看我吃得津津有味,她都要埋怨我老是不先打通電話,好讓她可以吩咐小店留些新鮮的蚵仔。現在回金門,沒有一聲阿嬤可以喊、也沒有了大麵拌蚵仔,心情上總是難免失落。 好像愛吃蚵仔是我家的全民運動,即使明知油炸類的食物吃多不好,老爸仍要偶而買點蚵仔,裹上一些麵粉,起個油鍋就炸些蚵仔炸,那種瀰漫在空氣中的蚵仔香味,都會讓每個孩子嘴巴唸著爸爸吃太油了,可是,走進廚房都會施展五爪功,偷吃個兩塊,味道當然沒有金門石蚵來得鮮美多汁,但是,人在他鄉,自然不能太挑剔。 除了愛吃家裡自己炸的蚵仔炸,還有一種炸炸粿(台灣稱:蚵嗲)也是好吃的金門味,最讓我惦念的是六○年代讀小學(述美)的我,最盼著下午在學校圍牆外來賣炸炸粿的婦人,喔!咬一口,熱呼呼的,蚵仔鮮、青蔥香,小口小口慢慢品嚐,吃完還要手指頭吸一吸回味一下。當年零用錢不多,偶而能買一個來吃,堪與現在的大餐相提並論。 也因為家裡孩子多,為了營養均衡,媽媽會在有限的食材中變化花樣,把蚵仔裹上麵粉,煮上一大鍋麵條,所有的青菜全剁細細的,讓挑食的孩子也能在這鍋蚵仔雜菜湯麵裡獲取該有的營養,如果把麵條改成麵疙瘩,香Q可口的麵疙瘩咬起來很帶勁,爆過香的蚵仔在湯裡飄浮著,喝湯時,香濃的油蔥味,把蚵仔的鮮美整個帶出來了。農忙季節,不僅讓工作的人食指大動,更可快速恢復體力,增強元氣,是非常受歡迎的蚵仔料理。 現在逛夜市,蚵仔煎是非常普遍的小吃,我都要心疼淋上一大堆醬料的蚵仔煎,哪吃得到蚵仔的原味呢?我一直不曾認真跟祖母學著煎蚵仔煎,總認為歲月還長著,因此,從不曾專心的記著祖母所提的配料、比例和火候,只會在蚵仔煎上桌時狼吞虎嚥。媽媽這個勤於學金門料理的台灣女兒金門媳婦,就自承煎蚵仔煎的手藝不及祖母,因為,祖母煎的外皮微焦香脆,內裡鬆軟呈現原味,吃著吃著不小心都要咬到舌頭了,現在後悔莫及,竟未將此一手藝傳承。 煮稀飯當早餐吃,是一般人家很平常的飲食,但是,煮蚵仔鹹稀飯,那又是很豐盛的料理,例假日煮上一鍋,孩子們餓了,鍋蓋掀開就可充飢,是超棒的料理。現在,媽媽也會煮蚵仔乾稀飯給我那挑嘴的女兒吃,看她那種迫不及待的一口接一口,才知道原來生命是如此奧祕,就連飲食習慣都能如此相像。至於鹹乾飯和端午節的粽子,蚵仔乾更是必備的配料。 現在,最盛名遠播的,當屬民俗文化村的蚵仔麵線,俗擱好吃,是許多觀光客唸唸不忘的具金門特色的在地料理。新鮮的蚵仔搭配金門特有的麵線,哇!不僅是待客時招待用,更是老人小孩的最佳食品。我回金門都要貪心的扛回麵線和蚵仔,因為送禮自用兩相宜,不過,蚵仔當然是自己藏著慢慢吃。 好吃的蚵仔講究新鮮和盛產期,因為一家大小都愛吃,媽媽就必須自己鏟蚵仔回家,也曾陪著媽媽在寒冬的清晨去採蚵仔,潮水乍退,欲走還留,不僅鏟蚵仔的動作要快,更要小心別被割傷,因為海水輕吻傷口的痛,現在想來餘悸猶存。其實,那個年代真的好遙遠,遠到我已經忘記祖母告訴我怎麼去辨別我家的蚵田,我的父祖輩如何嘔心瀝血種植這些蚵田,現在,我只能將就吃著其實並不是那麼美味的竹蚵,然後心裡想著:下次回金門,我再努力的吃個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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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恩的故事》感謝生命中的恩人
金門高中畢業那一年,隨著同屆畢業生,在新頭碼頭搭乘俗稱「開口笑」的海軍登陸艇,經過海上三十多小時的飄盪,很多同學是第一次坐上這類型的船,擠在船艙裡暈得死去活來,連膽汁都吐光了,好不容易終於橫渡台灣海峽,踏上一個陌生又嚮往的地方──台灣寶島。 登陸艇在高雄第十三號軍用碼頭靠岸,大夥兒下船之後,分乘軍用卡車一起住進澄清湖青年活動中心,準備參加大專聯考。記得考場設在高雄中學,大夥兒在海上的暈眩還沒有恢復,又是看考場,往來舟車勞頓,身心疲憊不堪,經過兩天的「大烤」之後,同學們各奔前程,由於我在南台灣舉目無親,且初次離鄉背井懵懂無知,真是茫然不知所措! 幸好,家兄認識一位曾在金門服役的杜姓朋友,家住台南市郊外,憑著與家兄的一點交情去投靠他家,暫時有了一個棲身的窩,得以在那裡歇息溫習功課,準備參加台南師專的入學考試,最後,終於很幸運如願考取特設的特師科。在學期間住在學校宿舍,但每逢星期例假日,我都會到杜先生家聚會,久而久之,遂成了他們家孩子的玩伴。尤其,杜先生夫婦視自己如親人,給予一個異鄉遊子的生活起居貼心的照顧,仿如一家人似的,每每讓我有回家的感覺,倍覺溫暖。 學校畢業之後,分發到國民小學服務,每逢假日,我轉換幾班車回到台南杜家,與他們一家人相聚。自從民國六十四年調回金門服務,台金兩地相隔遙遠,特別是軍管下的金門對台電話不通,民航機也還沒有開放,往來一趟全靠搭登陸艇,見一次面非常不容易,因此,平時只能靠書信請安、問候,但是,只要是赴台出差或旅遊,必定撥空前去台南探望他們,敘舊聊表思念。 記得在剛住進杜家不久,有一天晚上我突然腹痛如絞,躺在床上痛苦難熬,久久無法恢復,幸虧杜先生夫婦連夜把我送到醫院診治,原來是急性闌尾炎,需立即動手術,還是他們在家屬同意書上代為簽字,才順利動手術。開完刀後住院期間把我當成親人悉心照料,那情那景永銘心頭,旦夕不敢或忘。此外,每當急需用錢的時候,常常家裡沒有錢,豬隻還沒賣出去,掛號信遲遲未寄達,杜先生總是設法先為我墊付,解決燃眉之急。 杜先生雖然學歷不高,從事傳統理髮行業,收入雖然不多,但安於本分工作,一家過得自由自在。杜太太態度親切,待人特別有雅量,除了把這個家料理得井然有序,空閒時幫人縫紉衣服,多少貼補家用,還很樂意幫助別人,像我這個來自外島非親非故的學生,也很樂意給予各方面必要的幫助。因此,他們擁有一個快樂美滿的家,如今孩子都成家立業,個個孝順懂事,讓人羨慕不已。 所謂「在家日日好,出外事事難」,回顧三十多年前,穿著學生制服,在舉目無親茫茫的南台灣,幸遇杜兄一家的收留,讓我有一個棲身的窩溫習功課,順利考取師專和完成學業。承蒙杜家的照顧,而成知己的好朋友,甚至如同手足一般親密,雖然,這際遇來自緣分,人的一生中,能相見的人何其多,但能相知相惜者有幾人?尤其,從戰地金門能和台灣寶島千里結緣,那份擁有的情誼實在是彌足珍貴! 其實,當年個人寄居杜家,受到他們夫婦的照顧,值得一提的是,我另有兩位堂弟,隨後也負笈南台灣,同樣也受到妥善照顧,尤其,在窮苦的五六十年代,一般家庭生活環境都很差,出外求學負擔更重,出外求學的學生日常生活起居有人照料,解決了食宿問題,那份恩情,真是「恩重如山」! 自從戰地政務解除後,金門開放觀光,我們才有機會誠摯的邀請杜兄舊地重遊,敘說當年駐防太武山的偉績,找尋當年曾經踏過的足跡。其實最重要的是讓我們兄弟盡一份地主之誼,大家歡喜相聚,其樂無比。 當然,今天我能完成學業擔任教職,貢獻一己之力,且擁有一個和樂美滿的家庭,一路走來曾經幫助過我,需要感恩的人實在太多了,但是,除了父母的養育之恩,就要算杜先生夫婦了,因為,如果沒有他們,我不能順利完成學業,也不可能有今天的美滿的家庭,每當午夜夢迴,憶起這段往事,慶幸有這份福報。 如今時時刻刻心存感恩,家人的幫助及週遭朋友的愛護,至今不敢忘懷,只希望扮演自己的角色,努力的工作,讓我的家人及朋友分享這份榮耀。人生的機遇難料,我很幸運遇到如此好友,讓我走上正途,人生的道路得以走得順利無阻,真正感受到惜福感恩的心境,只希望努力盡我所能回饋社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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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東的璀璨明珠碧山
楔子 可能是情感上的偏見吧,我很喜歡碧山這個聚落。 當然,我的喜愛是可以進一步分析的。在環境心理學中有一個概念叫做「感覺結構」(structure of feeling),它是幫助我們理解過去被視為無從解釋、唯心論的人類認知與情緒││「感覺」││的重要概念。我試著扼要地用感覺結構的概念說明我的體會:從陽宅緩緩北上,經過林木茂鬱的路徑及開闊的「碧山靶場」,右轉進入一個幽靜的村子,這就是碧山。映入眼簾的一幢飽受戰火及歲月洗禮的磚造洋樓(後來藉由研究,我知道它叫做陳德幸洋樓),孤單且堅強地佇立著。再往前走,具有西方巴洛克(baroque)風格的睿友學校風華猶存,空蕩的廣場上似乎仍飄揚著昔日學子的朗讀聲。走過這座學堂,一幢媲美陳坑陳景蘭洋樓、山外陳期宰洋樓的大房子,這棟作過國軍幹訓班的洋樓,門樓上仍可見當時國軍噴上的國徽。向左走入小巷,穿梭於穎川堂(小宗宗祠)、昭靈宮、陳氏大宗祠及完整的傳統建築群落,一下子拉回二、三百年的歷史場景,讓我們可以觸摸到陳氏先人擇地建屋之用心。 這個聚落沒有山后民俗文化村有名氣,也沒有西山前李宅的古蹟,但它一點也不減損在我心目中的價值。去年(2002年)十二月,我們和聚落的長老們用很少的經費共同策劃了「碧山的呼喚」活動,吸引了上千人的參與。長老們對我說碧山從來沒有著熱鬧過,心裡有無限的激動;也有些外鄉來訪者說這是他第一次進入這個村子,沒想到金門還有著這麼美的聚落。 現在,就讓我來說說這個聚落吧!用文字引領讀者走入金東璀璨的明珠---碧山。 碧山的宗族發展 碧山位於金門東半島,為陳姓聚落。碧山陳氏一族,原籍河南光州固始,支分福建泉州晉江深滬鄉。始祖德宗公於蒙元朝廷,官居一品平章事,以剛直建言於朝被禍。其三子在家聞訊,乘舟泛海而逃,遇風飄散。長子存志,入福清牛田驛地方;二子存仁公,遇風飄至同安翔風里浯洲嶼十七都「後山鄉」海邊,登岸擇地定居;三子存義,入南安四十六都淗潯深溝山邊鄉。其中,二子存仁公為開浯始祖,自元代至今,碧山聚落已有七百餘年的歷史。 存仁公有三位太孺人,黃氏、翁氏、柳氏,生有五子:西間派長房、東間派二房、中央派三房、門口派四房、下溪派五房,以後各自繁衍。明清兩代至民國初年,又陸續分支同安內頭小公山、金門湖山、前墩、東溪、台灣、澎湖、菲律賓、新加坡、印尼、馬來西亞、泰國等地,人丁興盛。 碧山地名的由來 陳氏一族原居的泉州晉江深滬鄉,前臨大海,背靠後山與碧山峰,開基祖移居浯洲後不忘本,而將本地沿用「後山」與「碧山」之名。迨至民國四十六年胡璉再任金防部司令官時,因「後山」及「山後」(山后)村名顛倒,為避免軍人混淆不清,特下令將「後山」除名,而專用碧山一名。 碧山的地理 自古以來,碧山風水上有三種說法:一曰「上水鱟」,二曰「睏虎穴」,三曰「糞箕穴」。第一種說法乃是指碧山山勢龍脈與對岸大陸的茲瓦頭一地相連,形似鱟狀,名「上水鱟」穴(相傳茲瓦頭一地,明朝出有皇后,故其鄉建屋採皇宮式屋頂,全用筒瓦,以彰顯其尊貴。然其鄉地理乃魴魚穴,冬天魴動,則金門風沙走石)。二說睏虎穴,其地理由五虎山而來,在此聚氣結穴。三說糞箕穴,此乃與鄉里建物佈局有關,由聚落中軸線(大宗祠直下至下溪仔之屋),分佈有十棟左右的建物,旁側僅有一、二棟,由前山望過來,形狀似糞箕,故得名之。 因公忘私的碧山精神 碧山海潭內,原可泊船,於清光緒三十年間,因後浦陳氏大宗祠(全金門總祠)新建,本鄉熱心供其鑿石採用,以致後頭東及前江墘被破壞,從此不能泊船。所採之石,均由族人抬到後浦,陳氏大宗祠竣工後,如有祭祖吃頭(聚餐),大廳東一桌,均留給碧山,以報其貢獻,國軍駐金後,由於常有將官陪祭參宴,理事者亦更易,碧山有功之座逐漸被遺忘。在此重提塵封之事,無非希望彰顯昔日因公忘私的碧山精神,為當前的功利社會注入一股新流。 流失的碧山資源 前述提及,碧山臨海處,有豐富的花崗岩脈,清末曾為金門陳氏大宗祠提供石材。民國六十二年(1973年),海邊前江墘礁,金門花崗石廠在此大舉採石,造成無可彌補的環境破壞,並造成無法出海的傷害。這樣一來,不僅幾百年來的漁業聚落斷送生機,也使得許多人無以為繼,遂遷居台灣。之後,花崗石廠又打算開採寨仔尾與後埔後之石礦,但族人認為此舉無異破壞風水,經抗議後才罷休。這些令人惋惜的史實,再一次提醒我們環境保護的重要性。 出洋史話 清末咸豐同治年間,輒生旱災,湖涸民無食,購台灣帶皮安簽(番薯)與煮草根豬母菜度日。後又發生鼠疫、傳染病,有的家破人亡,是以本族人甚多渡海至南洋謀生。初乘木船,由沿海汕頭海南島靠陸海岸順行,先至越南,再轉各地,然均採二、八兩月航行,較無風險之虞,故有「二八好行舟」之語。 根據陳怡情之堂叔祖陳禮井所述:「乘木船一段時間,聞有輪船載客,老者不信,鐵船落水則沒焉能載客,迨其航行始信。又過不久時間,聞空中有飛機可行,蓋老人叫飛機為飛船,又再不信,船在空中焉能飛也:::」。顯見當年出洋客對現代事物從新奇不解到欣然接受的過程。 親族赴南洋謀生,亦有數代未有返鄉。族人雖很多不認識,然尚可連絡,例如宗祠廟宇之修茸,均能協力捐款資助。鄉僑在新加坡,嘗有二三代巨商做生意,並在港口設渡船碼頭,以小船接送旅客,外鄉人不敢侵界。又如碧山陳氏在新加坡設有鄉會組織,俗稱「苦力間」,會首租屋供無眷者為住所,如與他鄉有糾紛則全力以赴而解決,可謂相當團結互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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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地金門史話》基幹隊的成軍
「海訓之後,最初是整個隊集中管理,後來就有任務分組,有人仍分配到各鄉鎮,有人分發到港檢所,有的配到遠洋漁船,有人分發到各小漁港,跟隨近海漁民出海。那時每人都要出海搜集情報,搜集任務就是配合漁船出海打漁,遇到大陸漁民就利用機會交談,或看他們的行動是否是實際在打魚,還是另有任務,或從事情報蒐集,回來後要將所見所聞寫成報告;配合漁民出海屬於特定任務,是照輪的,每個人依序來輪的。」 不過,有人認為是先上漁船實習,再接受三個月的海訓,曹文生先生回憶說:「六十七年的三月一日派到各漁港參加海上實習,我分配到遠洋的漁船,最重要的工作是情報蒐集;不過,海上實習到了五月十五日就停止了。聽說停止的原因是大陸知道有這樣的一個隊在從事情報蒐集工作,開始派出艦艇出來捕捉我們的漁船,同時清查有沒有我們這一類的人員混在裡頭,我記得五月十日左右,昔果山有一艘漁船就被捉過,還好那一艘漁船沒有我們隊上的人員在船上,也因此到了五月十二日我們就解除這項任務。」至於何是何非,目前無公開檔案可資研判,所以謹將不同說法並存,以供參考。 由於海訓非常嚴格,中途陸續有人退出,到海訓結束,就只剩下三十多位了。洪建智先生回憶說:「到了第二階段,海訓比較辛苦,訓練比兩棲部隊的訓練還要嚴格,比兩棲部隊學得還要多,因為兩棲部隊沒有學爆破,一般家長心疼自己的孩子,所以退訓人數達到一半以上,到海訓結束人數只剩下一半。」 曹文生先生則回憶說:「漁船訓練之後剩下五十九個人,再經過兩棲訓練之後只剩下三十八人。」「漁船訓練時就有人退訓,因為他們質疑當初招生明明說是擔任公務人員的助理員,怎麼還要上漁船實習,而且還要再接受兩棲訓練,這一切跟他們的想法和個性不合,有一些人不喜歡,於是就自己請辭了,也有一些人是在受訓中受不了苦,自己退訓了。」 當時退訓是否要賠償,有人說要,也有人說沒有賠償。不過,縣政府為了這些退訓的人,還成立了仁愛工作隊來安置他們,洪建智先生回憶說:「中途退訓的人因為沒有接受全程完整的訓練,所以沒辦法成為公務員。他們退訓下來,大半的人都到仁愛工作隊去了。當時縣政府將所有鄉村整建的工程統一由仁愛工作隊來做。」「沒有到仁愛工作隊的人都到台灣發展,而且出路也不差,那時台灣保全剛在發展的初期,看到有這一批人,保全業非常喜歡,於是一個拉一個,很多人就這樣進了保全業,我記得那時翁大銘身邊就有好幾個,很多人在保全公司目前都當組長了。」 海訓結訓後,隊員再回各村里,協助自衛部隊的訓練;或支援港檢處、港警所、漁港處,負責檢查漁船。蕭子陳回憶說:「金沙鎮共配置十七人,我任隊長,我在鎮公所,其餘的十六人分配在各村里公所,每個村里公所大約二名。總隊部要集合,我負責連繫;總隊部有事情要通知,就由我代為轉達,我將他們集合在鎮公所,交代上級的任務。」 至於隊員的待遇,蕭子陳回憶說:「我們是領助理員的待遇,民國六十六年十二月至六十七年的薪資是新台幣3440元,六十八年大約是新台幣4600元,六十九年大約是新台幣5800元。」 基幹隊規定每年都要複訓一次,複訓都是一些比較特殊的海訓課目,如海上爆破、海上操舟等等,不過民國六十八年複訓之後,就沒有再實施複訓了。蔡福祿先生回憶說:「民國六十七年,中共和美國建交以後,兩岸的情勢反而日益和緩,上級也針對基幹隊的任務重新檢討,最後他們認為金門並沒有立即發生戰爭的危機,也沒有像南北韓中線一樣的情勢,所以在檢討之後,只要村里有幹事出缺,基幹隊員就可以去佔缺,因此有一批人慢慢轉到村里擔任基層行政人員。」例如張峰杞在六十八年十一月,到官嶼村擔任村幹事。蔡福祿六十八年派到金湖鎮的新湖村擔任警保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