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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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曲橋,仍在記憶裡發光
那是大年初一的夜晚,我回娘家探望母親後在離開的路上,遇見一場雨。 雖說年節變天下雨很正常,但是初一的白晝,空氣並不潮濕,天光也不陰暗,若認真的非要說出一個缺點,大概就只剩陽光不夠熱情吧!我搭乘捷運回娘家的時候,天地間的種種跡象,都無法與雨水、雨絲這一類的天氣型態畫上等號。初一晚間的夜雨,發生得令我出乎意料。坐在212號公車上,我一顆顆望著那細數不清的雨珠子,爬滿玻璃滑落的瞬間。 玻璃模糊雨中風景,幸好,政府單位在向晚時分會點燃路燈,雨中,遠方風景在路燈支持下因此變得清晰,我看見九曲橋蜿蜒的姿態,安靜地匍匐,所有的風景接收了路燈的映照,像在發光,也栩栩如生地,像一尾不動聲色能神出鬼沒的千年蛇妖,被巨大壯觀的光影震撼,有了元宵節燈會,已經隆重登場的妄想。 我在萬華區出生,對九曲橋並不陌生。即使是都更過後,古樸的國宅仍是不朽地矗立著,它們拔地而起,就在對街,默默見證著這座橋梁的興衰。面向著九曲橋興建,老掉牙的國宅外觀說明這座城市的古老,物換星移,日出月落伴著花開花謝,無論是國宅還是九曲橋,它們都在歲月裡,安安靜靜的昂揚著每一天。 一九七九年初春,我和姊姊走過九曲橋,那時候,寒冷的氣溫或許還夾雜點雨絲吧?除了有雨,農曆年的地平線上,冷不冷呢?歲月用模糊的印象,讓我尋找記憶的缺片。 下雨了嗎?我在心中微微雀躍。從來,清涼,雨天對我來說,都是一件喜悅的事,卻不曾如此虔誠。我一滴雨一滴雨小心地拼湊,想起農曆年,爆竹聲中除舊歲,母親在私人小診所裡產下弟弟,我和姊姊如何在絲絲細雨中繞過爆竹聲,行經九曲橋後抵達診所探望母親與新生弟弟? 九曲橋的晴、雨、晨、昏,經歲月淘洗,洗出恬靜淡泊,散溢著懷舊。 有多少年不曾仔細看過九曲橋了呢? 當212公車繞過國宅外的柏油路,九曲橋在一個轉彎處出現,深夜裡的路燈瀅瀅……忽然想起白晝一來九曲橋下的水面,顏色汪綠著,魚兒與烏龜游過,是一種擦肩而過的姿態,倒也有一種相依相伴的親密感。無論多少年不曾仔細看過,我能確定童年的記憶拼圖,又被我補上了幾片。 爆竹聲中除舊歲。當鞭炮聲將寒冷空氣炸得更響亮時,我看見一汪綠色的水面悠游著魚群與烏龜。鄰居的鞭炮聲劈哩啪啦,響徹雲霄,親戚只好放大音量對姊姊說:「來,妹妹牽好,我幫妳們拍照,然後再去找媽媽。」於是,三歲大的姊姊牽起了我的手,我們一起合照,一起緩緩地過橋。 「萬人叢中一握手,使我衣袖三年香。」姊姊不是握我的手,而是牽起我的手;我們也不是在萬人叢中,而是稀稀落落的幾個人。我們並不知道這一牽,竟然芬芳了一輩子。 我在幾個十年之後的大年初一,跟著212公車搖搖晃晃,一路向前行進,看見記憶裡的九曲橋。它安靜著無辜著,被路燈映照得發光,橋上沒有過客,薄霧之中,更顯極致。 和公車一樣,記憶持續向前行。大台北今晚飄了雨,水氣明亮的燈光大把落入瞳孔。童年的座標是不是離開得太遠了?可以再定格一次嗎?我覺得冷,冷得像進入雨聲迴旋的蟲鳴。記憶一場兒時的歡樂,珍藏成一場夢吧!我想。 看見細雨帶來的朦朧,我對身旁的兒子們說:發光!發光!你們看,雨霧中散發微光,你們看……。 兒子們只是看著,不置可否。 看著兒子熟悉的面孔,此刻不以為然的表情,驀然有一股難以言喻的惆悵。即使有那麼一瞬間,我童年的汪綠水面,清晰了好久魚兒與烏龜偕伴而行的畫面。 而我一直回想的民國六十九年春節,也就在搖搖晃晃,不以為然的公車裡,不經意地回味無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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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說】副營長
「恁明川忠厚擱搰力,外才嘛袂歹,鄉里人攏嘛咧呵咾,但是媒人毋是一日兩日就做會成的。講一句較歹聽的,汝欲探聽人,人嘛欲探聽汝;查甫爿欲探聽查某爿,查某爿嘛欲探聽查甫爿;有時嘛欲探聽雙爿的爸母,看是妥直、抑是絞怪。雖然媒人著一逝來、一逝去,行真最逝,有時行甲跤骨痠也做袂成,有時雙爿攏妥直,一下就好勢。講實的,媒人錢毋是遐好趁的。」罔腰姑仔滔滔不絕地敘述媒人的苦處。 「這點我知影啦,阮兜拄拄三個人爾爾,會使予人探聽的。我欲娶的新婦,媠佮歹看袂要緊,賢慧勤儉就好,無啥物通撿的。雖然媒人錢歹趁,毋拄是咧做好事,嘛是親像咧做功德。罔腰姑仔,汝做彼呢最的好代誌,天公祖一定會保庇汝,將來會出好囝孫。」翠英誇讚她說。 「咱隔壁村有一個查某囡仔叫素梅,出世無偌久,(亻因)老爸就去番爿趁食,每月攏有寄錢倒來,是(亻因)老母共伊飼大漢的。素梅小學畢業就無繼續擱讀落去,大漢了後就佇(亻因)兜煮糜、洗衫,飼豬、飼雞鴨,整理內頭,(亻因)鄉里人攏嘛呵咾伊搰力、勤儉又擱伶俐。聽講有人去欲共伊做親情,但是(亻因)老母袂佮意,講(亻因)兜人最複雜,欲揣一個家庭較單純的。(亻因)老母一次兩次攏是按呢講,以後就無人敢擱去做親情啦。講實在的啦,若是有通娶著這款查某囡仔來做新婦,是福氣啦!」罔腰姑仔說。 「罔腰姑仔,若是親像汝講的按呢,拜託汝撥一時仔工、去佮(亻因)老母講看覓。阮兜講起來也誠單純,阮囝伊也是規規矩矩認真咧種作,我敢共伊保證,若是嫁來阮兜,袂予伊傷艱苦啦。罔腰姑仔,這個親情若是講會成,到時我紅包一定會包較大個的,絕對袂予汝傷歹看。」翠英認真地說。(一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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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姆(組詩)
〈山姆〉 羅漢溪源頭 天盡頭 億萬年前冰川,今日十萬山頭 天蒼蒼,野茫茫 草崗鬚白葉黃 是慈祥的山姆大王 胸口汩汩汩汩湧出泉水 瀝瀝流過平溪 潺潺落下深谷 要去滋養 千米身軀下 坐在腳背上的子孫 說是傳續血脈炎黃 〈華岩宮〉 冰川那年留下 石臼,石厝,石蛋,龜蛇石甲 石鼠,石人,跟著大王去巡山 蝌蚪天書記在兩山石峽 聽風哨語 呼嘯一一嗎彌 楊府聖王華岩宮 梵音一一嘛呢唄咪 仁者壽,心與心感應 〈山兜〉 山兜山民 三百年守護山姆的 森林綠衣 自己還睡山崖的龍鬚草席 灶膛裡爐火的熱情 點燃城市廣場舞的煽情 高樓大廈嘩嘩的自來水 是山姆大山山民的乳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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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父親過「最後的父親節」
會有奇蹟嗎?今天應該是為父親慶祝的最後一個父親節了?除非奇蹟又出現,否則捨不得把他老人家留置安寧病房的我們,又怎麼去奢望和勉強他的解脫? 要如何陪他度過這個應該永遠歡樂的節慶呢?飽含感恩的心?或曾經帶著受傷怨懟的心?--做為他永生的子女的我們,都不知道他對自己的想法看法,雖然他常告訴我:「我這個父親,都有替你們每個人記一本帳」--而父親記著什麼帳呢?無非是當天各種金錢款項的出入吧?但是有情感的紀錄冊嗎? 父親太多情了!今日生活中能夠擁有一份「百年好合」,可幾乎是天下無雙了吧?母親每次「含淚控訴」,說她自己是「被父親用一件花衣裳吸引,而嫁進城裡的無盡家務煩累」中,一群子女除了搞笑的,拿臉盆作勢要幫忙盛眼淚之外,其實還三番兩次偷偷地為她倆小安排--人生雖近百,爸媽必來報名一下「縣政府舉辦的金銀婚式活動」等,卻連連因為超過婚齡太多,而無緣穿那一襲白紗,主辦單位也傻眼好久,「蛤!結婚九十年?夫妻兩個人都還可以晒恩愛啊?」是咧!怎樣?這真的是我家的老爸和老媽啊!活的喔! 父親早早地失聰,可上天給了他相當大的恩賜,他擁有極好的眼力,面對八個子女,十六雙各因近視、老花、散光外加白內障而換的「水晶體假眼睛」,還是重覆著說了「我們是書香世家」,也是啦!起碼都認識字。 印象中的學生時期,每個深夜父女對踞老家形同倉庫的破桌子,偷看各種小說漫畫書的我,從來沒有被斥責著讀書這回事,不過他常常說我們家是「書香世家」。即使如今回想,都覺得這是個充滿諷嘲性的誘餌,它卻仍使得愛虛榮的我,沈迷於閱聽文字生活方式,選擇書香角色地過了一甲子以上,我想聰明如老爸,一定故意用這種說法洗腦了我,它影響太深,以至於有好幾年,連在廚房燒飯的我卻仍要讀書,真是被大大的被騙騙去。 被騙得最慘的要算是節慶聚餐了吧?父親的名言是「我好像是桶箍,把大家會合一起」本來就是,可每逢過年聚會完成,父親就算好接近中秋節,大家可以見面的日期,到了七月份,開始算計八月的行程,最常一而再,再而三,耳提面命地說「今年父親節不要再勞師動眾的了,不要叫大家回來,不要再聚餐,不要……」誰敢忘記啊?何況只要見面,看日曆,一定告訴你不要這樣--我家老爸從來只有替我們付出的份,我們何曾給過他什麼? 有啦!傳聞出嫁的女兒為父母慶生要有豬腳麵線,從此父母慶生聚會好辦了啦!年復一年,誰會去想能再有幾度共吃?今天又是父親節,老爸已經無法言語,更已經只能天天餵食「小西瓜外孫」在吃的寶寶粥了。能不能夠再咬一口ㄉㄨㄞㄉㄨㄞ的滷豬腳呢?多麼希望他能夠! 為著餵了一小口又流淌出來的安素營養液,真是,真是!父親節˙ㄋㄟ!害我都飆出眼淚了啦! (稿費捐金門家扶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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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 命
算命是中國傳統的民間習俗,通常無論是新居落成、求職升官、升學考試、結婚生子,都會去找算命先生擇吉、問卜、取名等等以求吉利,除了祈求財官子祿、升官發財之外,更多是祈望獲得平安、吉祥順遂。 有一年筆者去南投暨南大學參加一項樂齡中心的經營研習課程,其中一位演講者是某大學的教授,她講了一個故事:「某日她和同樣是某大學教授的先生去逛街,途中遇到一位算命先生,她原本想去算一下運程,結果她的先生一把拉住了她說:『這位算命先生如果真的會算,自己也不會落魄到在路邊擺攤了!』……」。 筆者從事姓名學、八字、卜卦等教學、諮詢數十載,不乏遇見一些自認聰明者,常常也會有如上例那位教授一樣的質疑。俗話說術有專攻,隔行如隔山,拜教育所賜,每一個人都能接受高等教育,而命理術數源於易經學理,運用於五行的生、剋、制、化、刑、沖、合、害,凡事不離陰陽、五行的變化,凡事也都有吉凶、好壞的變相,只有相對,沒有絕對,古人說:「不知易者不能為將相」,雖然每個人都能接受高等教育,但傳統文化卻不受重視,因此,社會上充滿著自命不凡、擁有高學歷卻是低智慧的學者,更多是外行學者在主導專業內行的情形,因而產生了許許多多不應該有的繆誤。 話說某日,新竹有位從事裱褙的朋友急著想買房子,每天騎著摩托車到處找房子,另一位朋友提醒他說:「為什麼不請洪師兄幫忙呢?」,於是打電話約筆者到他的工作室占卜;筆者習慣占卜前先看一下問卦者的運程,看了朋友夫妻倆的運程之後,筆者跟他說:「你不用每天到處跑,就讓你太太去找就好。」,後來他卜了一卦,問房子在什麼地方?在哪個方向?是透天厝還是公寓?有幾個房間?房子價錢多少?……等等,我如實相告,而事後這些疑慮也一一應驗筆者的預測。隔天朋友的太太出去找房子,果然第二天就在筆者所指的方向,找到筆者所說的房子,幾個房間……等等如臨場所見,唯獨價錢比筆者預測高了些,朋友對這間房子甚是喜歡,對其妻說,無論多出多少錢都要買下,另一位朋友回說:「洪師兄都說了成交價了,你為什麼要多花那些錢呢?」,而後來的成交價也正如占卜預測一樣,一文不差。 另一友人摩托車停放在自家門口遺失來問事,求占卜得一坤卦,坤卦的卦象排列有如兩條火車軌道,於是筆者回覆,摩托車應該在火車站附近;朋友已經報警幾天了,一直沒有消息,於是到當地派出所詢問,並告知警員說,自己去卜卦問的結果,車子是在火車站附近,機靈的警員馬上調閱違規拖吊場資料,果然那台摩托車是停放在火車站附近,因為火車站附近都是禁止停車的紅線區,竊車賊也許是要趕火車,隨機竊車,並把摩托車隨意丟棄,結果摩托車被拖吊員警拖到拖吊場擱置了。 以上的案例僅是我眾多中的一、二實例,這些都是老祖宗流傳下來的智慧結晶,有其參考價值,有道是:「馬有千里之行,無人不能自往,人有沖天之志,無運不能自通」。積極的人往往比較不相信命運,總認為我命由我不由天,個人覺得這是好事,命理是科學的,不應該迷信,但也不要等閒視之,我們應該知命而運,不要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才是正道。 算命的目的是在於趨吉避凶,但有時往往事與願違,該來的還是會來,是你的跑不掉,不是你的強求不來,命中沒有的更不可能無中生有。如果懂得命理就能擁有大富大貴,那還有失意人生嗎?許多算命先生或是會學習算命者,都有其共同的目的,就是興趣和好奇,而往往在這興趣與好奇下的研究者,其境界都高於斂財和沽名釣譽者,也往往因知其因果循環,只為鑽研,不為求財,落得布衣蔬食,仍自不改初衷,因此,並非如該教授所言:「這位算命先生如果真的會算,也不會落魄到在路邊擺攤了!」。 想改變命運不一定是燒香問神,也不一定是改名、補運或是拆牆、擺飾物、掛水晶等等而已,更多是心存善念,行善積德。誠如偉大的心理學家馬斯洛所言:「心若改變,你的態度跟著改變;態度改變,你的習慣跟著改變;習慣改變,你的性格跟著改變;性格改變,你的人生跟著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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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株青玉立,千葉綠雲委」--梧桐
梧桐樹十分高大,樹幹無節,向上直升。且其樹皮又十分平滑、翠綠,樹葉則極濃密,從樹幹到枝條,清雅且潔淨,又稱「青桐」,唐朝著名詩人白居易如此吟誦梧桐: 「一株青玉立,千葉綠雲委。」 這兩句詩,表達的是梧桐綠葉、青幹,梧桐綠蔭婆娑的樹影,一棵充滿文化氛圍的綠樹。 中山林的梧桐樹,常常引來鳥翻飛、蜂蝶低迴,抬頭始見綠色的花如錦簇,在藍天裡快樂。 立秋是二十四節氣中的第十三個節氣。每年8月7日或8日太陽到達黃經135度時為立秋。今(110)年立秋是在8月7日,根據「協調世界時UTC+0)」,今年立秋的時間是06時53分;《月令七十二候集解》:「七月節,立字解見春(立春)。秋,揪也,物於此而揪斂也。」立秋一般預告著炎熱的夏天即將要過去,而秋季即將到來。立秋(節氣)以後,秋後下一次雨涼快一次,因而有「一場秋雨一場寒,十場秋雨要穿棉」的說法。 東漢崔寔在〈四民月令〉中,這樣書寫:「朝立秋,冷颼颼;夜立秋,熱到頭。原來立秋不是單說哪一天,而是一天的哪個時間後立秋了,原來立秋不僅指日期,還要指時間,上面的意思立秋早,天冷來得早,立秋晚,天氣會熱到很晚。 《金門縣志》〈土地志〉第三章民間占驗,第二節農諺:「六月立秋緊溜溜,七月立秋秋老留。」意思指早立秋,天氣很快就涼爽,如果是七月立秋,則暑氣未退,還有一波熱浪,有如秋老虎,前幾天我的大嫂一翻日曆,就說今年立秋在六月,應該涼爽的天氣很快就來了,對應金門的農諺,大家在秋天裡體驗看準不準? 據說早在周代,逢立秋那日,天子親率三公九卿諸侯大夫到西郊迎秋,舉行祭祀儀式。至漢代仍沿此俗。據記載,宋時立秋這天宮內要把栽在盆裏的梧桐移入殿內,等到「立秋」時辰一到,太史官便高聲報奏;奏畢,梧桐應聲落下一兩片葉子,以寓報秋之意;梧桐一葉落,天下盡知秋。 關於對梧桐一樹的描繪,最早可見於先秦文獻《詩經》,《大雅.生民之什.卷阿》有「鳳凰鳴矣,於彼高崗。梧桐生矣,於彼朝陽」之句,成為「梧桐引鳳凰」傳說的最早來歷。在歷代文人的筆下,「梧桐」這一意象常常反覆出現,象徵高潔、希望、愛情、淒涼、悲傷等豐富的審美文化意蘊。 「良禽擇木而棲」,我國古代有鳳凰非梧桐不棲的說法,昔鄭玄曾云:「鳳凰之性,非梧桐不棲」,李煜的〈相見歡〉:「無言獨上西樓,月如鉤。寂寞梧桐,深院鎖清秋。」而白居易的〈長恨歌〉:「春風桃李花開日,秋雨梧桐葉落時。」都是以梧桐作為孤獨、離別的一種抒發。 金門早期在總兵署左側也栽種有梧桐,那時候警察局的辦公室就設在這裡,因為娘家在附近,常有機會路過,總是忍不住仰望一眼,另外在陳景蘭洋樓一進門也有梧桐樹,樹齡頗大,但卻生命力旺盛,花開成團,煞是吸引遊人;新頭海邊記得有一次雨後也遇到一株梧桐樹。 梧桐的智慧與生態,讓我十分著迷,逢此立秋時節,梧桐再次上了我的心,今日喜逢立秋日,雨水滋潤大地,也滋潤梧桐的綠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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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說】 副營長
「明川這個孩子,說來跟我有緣啊!雖然他不是我的親骨肉,但自從我們生活在一起時,他從未跟我大眼瞪小眼,或說一句不中聽的話,可說對我這個阿叔敬重有加。而且父子倆沒有所謂的代溝,存在我們心中的是一份無可取代的父子親情,翠英啊,這是多麼難得呀! 儘管他智商稍差,沒有讀更多的書,受完整的學校教育,可是他忠厚老實又認份;長大後為了體諒母親的辛勞而取代妳來務農,讓先人遺留的田地,不至於因乏人耕種而荒蕪,孩子所作所為,我全看在眼裡啊!可說是低頭犁田、埋頭苦幹。今天當他長大成人又到了適婚年齡,我們作父母者理應透過媒人,為他物色一個賢慧的好女孩,讓他們結婚後能相互扶持,復又恩恩愛愛過一生。屆時,我們的責任便已達成,心願亦已了卻,不多日,即可含飴弄孫啦。翠英啊,我多麼希望這一天能早日到來!」副營長感慨地說。 「明川中規中矩、勤奮務實,我們家世清白、人口簡單,又有你這個疼愛他的阿叔來加持。只要我們釋出善意,條件不要太苛刻,再經過媒婆三寸不爛之舌,或許想為明川找一個媳婦並不困難。當然,緣分也相當重要,我們就冀望有緣人來做我們家的媳婦,成為我們家庭中的一員,而且要早日添丁、多生幾個,還要有一個姓孫,好延續你們孫家的香火。副營長,這不就是我們此生最大的冀望麼?」翠英認真地說。 「不錯,就是這樣!我夢想有一天,我們牽著一群小孫子的手在村中散步。而且有許許多多的村人,向我們投以羨慕的眼光說:『副營長,你和翠英牽著孫子散步啊,你看看,你們的小孫子,一個個長得多麼活潑可愛,你們真有福氣呀!』真到那個時候,我內心不知會有多興奮。」副營長期望著說。 「副營長,我敢於如此說,這不是我們的夢想,而是很快就能實現的一個美夢。」翠英信心滿滿地說。 「好,我們共同來期待這個美夢的到來!」副營長難掩內心的興奮。 夫妻倆有了共識後,翠英竟迫不及待地找上村裡專門替人作媒的罔腰姑仔,希望能幫他們家明川留意一下。(一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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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所知道的前水頭舊地名
墩仔頂--墩頂是一個小高地,墩仔頂多加了「仔」子,就是比墩頂小而且低的高地,從墩頂往海邊的方向走,接下來就是崛仔頭,往前一個小丘陵地,就是墩仔頂了,此處是金水黃氏三房榮祿大夫的墳墓,每年都會有族人來此掃墓,所以印象深刻。 萬金不斷墓--三房驃騎將軍(清代武散官正二品階稱,黃紀)墓地別名,黃紀,諱承都,字寵暹,號俞臣,官銅山參將,卒於1698年,葬於謝厝後墩仔腳,遠望其地層層而上,有如金交椅,由此地環顧四周,有五座山脈圍繞其間,後方高處延伸甚遠,故老名之為「萬金不斷」。 頂後田仔--後田仔位於墩頂和洪山仔兩塊高地之間,由於田地地勢低下,終年潮溼,地點又位於村莊之後,故名「後田仔」。再以「西中路」為界,靠蜈蚣山頂的方向叫「頂後田仔」,靠西埔邊的方向叫「下後田仔」。 下後田仔--西中路旁有赤潭,此為二高地之「山谷」(窪地),俗稱「山腰帶」,中午時分,炎陽高照,腳部易生疾病。後田仔土地溼熱,長時間的耕作,難產生「燥鬱」,如有一時的不如意,更容易發生不測。曾經有一個二十餘歲的養子,可能平日受到的工作要求很高,再加上被動輒以不給飯吃相威脅,有一天的中午,眼見午飯時間已過,卻不見送飯者,絕望的跑到頂後田仔樹林中上吊自殺。下後田仔則發生孩童「熱斃」事件,原來有一位丈夫有「工作狂」的大嬸,帶著孩子上山下田,專注於工作而忘記孩子的防熱措施,等到發現情況不對勁為時已晚。在此特別提出這二位鄉親的不幸遭遇,讓大家反思。 錦地舖氈--顧名思義,此地之美原有如錦繡般的華麗,上面又再舖上一層織有漂亮圖案的紅毛毯,簡直是美上加美。這裡埋著李氏最早的幾位祖先,每年族人都會來此掃墓,近幾年雜草樹木沒有砍伐,要祭拜都無法進入了!今年清明過後趕快僱用怪手清理,四座祖墳總算重見天日。遙想元代,幾位老人家抵達水頭開疆拓土,不禁肅然起敬,向他們深深的一鞠躬。此地位於下後田仔北方的一片臺地,遠望獅頭山,明堂開闊,背後高地層層疊疊,由正後方而上是墩頂,大後方則是蜈蚣山,兩側高度左右對稱,真可謂四平八穩,環顧墓地,四周的植栽蓊鬱,翠綠色的長方形,彷彿一件刻意舖在大地上的地毯一樣。 大崛頭--在西中路的末端,轉往紅山據點的左邊,附近有一大崛,也就是大池塘,大而且深,久不利用,林木參天,旁有一深水井,入內極為危險,靠西中路有蔡世榮剛修復的墳墓,典雅肅穆,墓地遍種韓國草皮,維護極佳,一根雜草也沒有。左後方為「錢銀壓垮樓椽」主角夫婿-黃席豐的墓地,墓由他擁有許多土地的下巿(夏墅)遷至此處,因年久失修,埋沒在一片荒湮蔓草間,兩相對比,撫今追昔,「風水輪流轉」確為萬古不變的名言。 海尾--從下後田仔到海邊,是一片平坦的小臺地,高於海平面約二十餘公尺,利用農業機械耕耘,種植了一大片的高粱,往西就是香爐山了。 紅山--在其他文件有寫作洪山,考慮到一般以姓氏(洪)命名的,都和居民有關,但細查聚歷史,沒有洪姓居民在此活動,故採用紅山一辭。紅山坡度不大,但面積寬廣,和金門城隔三公灣相望,海岸邊有一個長岬角,就是明代延平郡王鄭成功在外海督校閱導水師的巨石。(四之四/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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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壇三十年有感
子曰:「三十而立」,說的是人到了三十歲,應該能依靠自己的本領獨立承擔責任,並且確定自己的人生目標與發展方向。 然而,於我而言,三十年卻意味著另一層更深的意義:回顧過去為人師表的日子,作育英才,桃李成蹊,應該算是對社會做出了貢獻,展望未來,我還有一段長路,才會走到退休的那一日,更需要戰戰兢兢的服務於教育崗位,恪遵經師人師的工作守則,才不會辜負了這麼多年來春秋寒暑的努力,這就是我投身杏壇三十年的想法。 在疫情影響下,暑假靜悄悄的展開了,三十年來,我從熱情奔放的實習老師,到現在肩負起一所學校經營的重責大任,歲月悠悠,故事幾何,堆疊起無數的酸甜苦辣,我想再說一次:為了教育,我願意,三十年,不過而已。 校園裡,耳邊傳來起此彼落的蟬鳴聲,除了勾起驪歌輕唱後的畢業感傷外,更容易叫人陷入回憶往事的款款旋律中……。 彼時,高中就讀社會組,原本對於新聞、歷史和中文學系,有著強烈的渴望和抱負。大學聯考後,選填志願時,囿於家中經濟所限,只得捨棄個人理想,不得不屈從現實考量,眼眶噙住淚水,先把當時有公費待遇的「師」字輩學校,一路由北往南、由西向東的一口氣填完,如此才能達成父母的心願。之後,再任性的填幾個自己心儀的校系,以為對個人心中理想的默默交代。 以當年的成績落點分析,果不其然,我進入了剛剛改制的台中師範學院就讀,四年後,分發至彰化縣成功國小,從此開啟了我的教育路。記得,那裡是典型的鄉下農村,民風淳樸,學生單純,和小金門有些許的相似之處,讓初任教師的我,有了他鄉是故鄉的親切感受,於是,我這「隻」初生之犢,幾乎掏出洪荒之力的全心投入,勤耕濁水溪北岸的教育夢田,努力認真的人總會被人看見,隔年329,竟然獲得鄭明賢校長舉薦為溪洲鄉優秀青年,這件殊榮,可以說是此生至今最為意外的人生獎賞。 服役退伍後,我請調到台中縣沙鹿國小,這段時間,我一方面謹守老學校的行規舊制,一方面依然秉持初衷,孜孜不倦,也懂得適當的在班級經營或教學巧思中展現自己的發想創意,不但常常獲得家長們的認同,也贏得學校前輩的頗多肯定。當時校長吳清良曾在金門服役,移情似的對我賞識有加,特別提拔為代理主任並推薦參加儲訓。在這裡,我從級任老師、行政主管,甚至兼任國教輔導員,獲得最多的教育養分,厚植起校長之路的根基,這份恩情,於今想起,心中依然存著無限感恩。 人生行路,杏壇三十,我珍惜和小朋友晨昏相隨的每一天,尤其在擔任校長後,從來不敢絲毫怠慢,不管是爭取硬體建設,改善教學設備,調配軟件課程和落實生活教育,我都盡一己最大的能力,先引領同仁和我比肩齊行,再逐步建構孩子最舒適的學習環境,以謀求更進步的教育品質,這一段樂育菁莪的日子,每一天的日昇月落都讓我動容,我都覺得未來會無限美好,因為這也是報考校長時,自己對教育的許諾。 回憶過去,當初就讀師範學院的選擇或許不全然如己所願,但是日後的學習發展上,我卻比許多人更幸運,能夠尋到安身立命的所在,獲得一展抱負的機會。迢迢人生路,得失絕不在一瞬間,如今知天命,我更懂得知足感恩,更享受活在當下,今晨再回首,往事甘甜沐春風,人生夫復何求,過了這個三十年後,我的教育路,依然還是現在進行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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濃轉淡
甜蜜時光倒流 點點滴滴 山盟海誓旦旦 億載金城般萬古流芳 妒忌是一條鑲金邊的鬼蛇 來無影去無蹤 利刃出鞘 萬箭穿心 罅隙苟活 哀痛欲絕卻無奈 極光似煙火 稍縱即逝 駕著雪橇的哈士奇 飛奔銀色世界 割捨再割捨 血流成海幻化一滴眼淚 問金星情是何物 天空之城獨佔鰲頭 變調的夢魘 彷彿曠野的沙漠看不到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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負負得正的人生
騎車經過一處人家的圍牆,牆內一棵芭樂樹長得老高,扠出的枝椏上結了兩顆青澀的土芭樂,綠著臉直接趴在圍牆上。它們瞪著我,我也瞪著它們,這讓我想起兩段往事。 記憶中小時候的我經常搬家,一是因為家窮,沒有自己的房子(我出嫁三年後,娘家才有餘力貸款買房子);二是因為父親工作不固定的關係,我們始終租屋而居。我的小學生涯就唸了三所學校才畢的業。記得我七歲時,搬到一間有後院的老瓦房。當父母親還在跟搬家工人協議如何擺放家具的時候,我和小我一歲的妹妹已經發現了後院有一棵結實纍纍的芭樂樹。我們興奮的跑到後院,涎著口水,瞪大眼睛尋找可能的獵物。天可憐見,老天爺知道貧窮的我們,很少有水果能吃,於是賞賜一顆芭樂,讓它垂得好低好低,好讓我們唾手可得。我也不客氣伸出細瘦乾癟的右手把它摘了下來,和胖嘟嘟的妹妹,妳一口我一口的吃了起來。現在想想,那滋味真是「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聞」。這是因為窮,讓我初次嘗到甜蜜的幸福。 但是,也曾因為窮,而讓我提早嘗到心痛的滋味。我因為腸胃不好,自小身體瘦弱,小學時候常被坐在我隔壁的男同學欺負。他常常捉弄我,月考時候也會威脅我,讓他抄襲。常常鸚鵡學舌,我說什麼,他就故意重複我的話。有一次,我氣不過,就把他放在桌上一個比一毛錢還小的橡皮擦拿起來丟出窗外。結果他抓住我的錯誤,每天威脅我,一定要我賠錢。 他開價一塊錢。民國五十多年時候,這根本天文數字。每天被他煩,最後只好開口跟母親說。當然,先被母親狂罵一頓,然後讓我從小豬撲滿拿出五毛錢,還給他。其實,那個橡皮擦根本不值一毛錢,擺明了就是趁機勒索。 現在想想,雖然我家窮,可慶幸自己一直走在「君子固窮」的路上,未曾偏離。這得感謝父母、師長們的教誨。雖然,不是每段往事都能甘甜如蜜;雖然,不是每次雨後都能見到彩虹。回首過去,生命中的春陽或冬雨,生活中的甜蜜或苦澀,就像江上千帆,從此岸到彼岸,途中有時風平浪靜;有時波濤洶湧;那都是旅程的一部分,都得概括承受。它們也像路邊隨意經過的風景,美好的就用相機拍下儲存,痛苦的就把它刪去。順遂的人生固然值得慶幸,但負負得正的人生,不也自有另一番風景。(稿費捐贈金門家扶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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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說】副營長
「之前我不是告訴過妳了嗎,為了家,我歡喜做甘願受,永遠都不會感到辛苦、感到累。尤其是家裡的伙食更不能馬虎,明川成天在田裡工作,體力大量消耗,如果我們的伙食只是讓他充飢而沒有營養的話,對他的健康是有影響的。 妳也不想想看,兩個老人加上一個年輕人一天能吃掉多少,而且我們又不是沒有錢吃不起。翠英啊,人生嘛,只不過是幾十年光景,該做要做,該吃要吃,當守財奴沒有意思。尤其我現在身體還算硬朗,如果坐著不動或許會退化更快,為了能跟妳們母子多相處幾年,妳就讓我多做點事吧,做到有一天不能動為止。一旦到了那個時候,我就專心在家當老太爺,這樣好嗎?」副營長嚴肅地說。 「只要你不覺得太勞累,我和孩子還有什麼話可說呢?但孩子已到了適婚年齡,我們還是要節省一點,準備一點錢好幫他討老婆。」翠英說。 「這點妳放心,我之前不是講過嗎?我在軍中歷年的存款,加上同袍儲蓄券,以及退伍金,即便不能成為百萬富翁,總共加起來也有幾十萬,孩子結婚又能花多少錢。而且我還有一個想法,將來一旦明川結婚,我們請親朋好友喝喜酒時,除了菜色要好,也不要收人家的禮金,這樣才能讓村人和親友們感受到我們的誠意。」副營長興奮地說,彷彿馬上就要娶媳婦似的。 「副營長,你設想的真週到,太令我感動了。說真的,我嫁到這個村子幾十年了,從沒有見過村人辦喜事不收禮的,竟連在僑居地富甲一方的阿清叔,專程返鄉為他的兒子娶媳,照樣收村人的禮金。如果我們娶媳真的不收禮,可能會打破這個村子的記錄。」翠英難掩內心的喜悅,抿著嘴笑著。(一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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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所知道的前水頭舊地名
東厝頂--本社後山,黃天路宅往龍貢山一帶。 東厝尾--往金門城及西門外叉路口,位於水頭聚落東方,約在葉氏古宅和黃積雲宅之間。 石頭皮--在現在酒廠倉庫後面的地方,昔日有一塊巨大的石頭皮石,是農民們天然的曬穀場。在大石頭附近,除了留在石頭上的一個仙腳印外,還有一座奉祀石仙公的小廟叫仙公廟,石仙公,就是八仙中的呂洞賓,呂洞賓為道教八仙之一,世稱呂祖、純陽祖師,在八仙中最為出名,有關他的傳說很多,水頭則有「仙公圓夢」的傳說:相傳酉堂的後方本來住著姓辛的人家,房子在蔡水生昆仲新居的土地上,有一天石仙公託夢給長老,叫他們要遷往別處,還指出新居的地點是如今的西門外,後來辛氏把房子賣給了黃俊,起先是黃俊的元配蔡老夫人住著,酉堂落成後蔡氏進住,其後蔡氏姻親入住,繁衍成族,稱為蔡厝。兩地人丁旺盛,也讓仙公的這一個「夢」,得到「圓」滿的結局。 油土溝--石頭皮頂為龍貢山,石頭皮位於龍貢山南麓,北麓叫油土溝,有一條小路通往官路邊,此地土壤最適宜種花生,花生是農民用來換取土豆油的農產品,所以被命名為「油土溝」。油土溝有一處田地的水井,日據時代發生了一件悲劇,有一對夫婦因丈夫賭博發生爭吵,丈夫一氣之下投井而亡,地主感覺「毛毛的」,那塊地也不敢耕種了!丈夫死後,太太並未改嫁,獨自撫養獨子成人,接受高等教育,現在子女成群,也算「否極泰來」,如今注重生命教育,此事足為後人殷鑒。 坑溝--位於東厝尾北園路之間的窪地,後來因填土興建通往金門城西門外之道路,馬路上方被堵成為一個小池塘,下一段變成排水溝,後來被連結成現在的金水溪源頭,本來金水溪的源頭是馬潭,金門國家公園管理處有一年撥款疏濬金水溪,某課長只知道金水溪大概流經哪些地方,便陪同工程設計人員走了一趟,可能不好意思再次勞駕黃靜柯,而且三個水壩「連成一氣」,這裡又較上方的馬潭走得順,所以上游只好如黃河「改道」,等到怪手開挖,木已成舟,也就「將錯就錯」了,特此敘明,作為歷史紀錄。 坡崁下--坡崁,壘石成堤防,叫做「坡崁」;坡,「駁」的閩南音;崁,「顏只」(紅磚)的鵝卵石清晰可見。位置在水頭9、12、15號廣場前方,一片沃野,再往前方就是頂水壩了,遠處則遙望坡度不高的紅山。 學仔口--學音「嚳」,因田地在怡齋、四維堂兩間學堂的前面,故名學仔口。 弄崆口--閩南語寬廣叫「闊弄弄(第一聲)」,崆,閩南語「虧看」,寬敞之意,連文同義,強調其面積之大。黃俊第六子黃格大宅第的前方,也就是現在的籃球場。 頂水壩--頂水壩、中水壩、下水壩本是一狹長的山溝,也是金水溪的舊河道,戰地政務時期因興修水利,挖掘池塘,有些新挖的池塘,就以長官之名命名。 駐守前水頭的軍隊首長腦袋靈活,利用乾季在金水溪上游分段築幾個閘門,再把塘泥一挖,很快成為三個水量充沛的水壩,來個一炮三響,人不紅不升他的官也難!三個水壩面積相若,中水壩較狹長,下水壩狹長且彎曲,頂水壩感覺較寬廣,水也較深。從馬潭往下直到頂水壩閘門,小河乾涸見底,一入頂水壩,湖面頓時開闊,由於近年耕作者稀少,此地人跡罕至,一看到我接近,一群野鴨立刻游進一片草叢中,另一群則在一旁觀望,這時忽見一雙野鶴從水面沖天飛起,野鴨也隨後成群飛走,此情此景,勝過「鳶飛魚躍」的畫面。 大田--田,「殘」的閩南音,頂水壩往蜈蚣山(舊名升旗山)的坡地,此處為黃家最初的耕作之地,東翁李家對西席黃家寬厚,此處為膏腴之地,適合種植水稻,有人譏笑黃家人「黃酸黃酸」,也能肩挑三擔米,可見收穫之豐。 中水壩--頂水壩、中水壩隔著約數公尺的土堤,中間也做了一座閘門,高度落差大約2公尺,水沒有頂水壩那麼深,岸邊的植物也稀稀落落,與下水壩之間的土堤較長,上一段較高,除了做閘門外,還用大石鋪了一條水道,至於靠下水壩這一邊則有3公尺寬的草坪,這是從黃厝頂通往謝厝的捷徑,雖然大路開闊平坦,但目前這一條路還是有人在通行。中水壩曾經有人在此養殖吳郭魚,但因收成不佳,後來不了了之。 蔗舖口--現在金水幼兒園附近,以前這裡有間蔗舖,是做把甘蔗加工成為蔗糖的地方,後來甘蔗的產量減少,蔗舖也就停止生產了,遺留一個青草石製造的蔗碾在銃樓的附近,做為這一段歷史的證物。 水蛇墓--中水壩往蜈蚣山的坡地,此地前方形如蛇頭,人稱「水蛇頭」。水蛇頭上方因水蛇眾多,其墓地人稱水蛇墓,也是風水寶地,如王仙姑墓地癩蛤蟆特別多,稱為「蛤蟆穴」,依此類推;話說五○年代,金門駐守十萬大軍,會兼營商業的家庭手頭寬裕,至於沒有適當場地經商或缺乏生意頭腦的,只好靠耕種田地為生了!但問題是人口眾多,兄弟財產一分,終年忙碌想圖個溫飽也不容易。其中有一家是名門之後,午夜夢迴,一想到家中經濟境況幾乎可以用一窮二白來形容,無不痛心疾首,忽然靈光一閃,記起祖上曾經「供養」奇能異士,成就一時盛名。於是他便聘請了地理師來幫他勘察墓地,作為遷葬本祧祖墳之用,當然遭受地理師的拖延和需索是必然的過程,好在他已有心理準備,當然相安無事。很玄的是在水蛇墓安葬先人之後,他的孩子狀況果然大有改善,儼然為一「角頭」的富豪了。不過我認為他的父親「知恥近乎勇」,開啟致富的契機,子女們互相砥礪,念茲在茲,時時以恢宏祖先恆產為念,二代人的接力打拚,才會有今天的「中興」格局。面對這種說法,我倒想起「三分天註定,七分靠打拚」這句歌詞,切忌一味迷信風水,變成「守株待兔」的農夫。 下水壩--下水壩從中水壩蜿蜒向下流去,直到金水國小的幼稚班附近,才和「金門國家公園管理處」的金水溪「會合」,下水壩的堤防因有多次沖垮的紀錄,所以用混凝土築成。由馬潭經頂、中、下三個水壩,就是原來舊有的金水溪,由此到半月池就是中游,半月池到港仔口,就是下游了。現在的金水溪上游,則是從坑溝到幼稚班後方,雖然花了錢用生態工法修建,但幾乎終年乾枯,承辦人沒做到不恥下問,發包前又未能徵詢當地人士,做最後的確認,所以擺了一條烏龍,真的是「差之毫釐,失之千里」。酉堂十七世媽恭父子葬於下水壩湖邊。 前溝--謝厝7號至下水壩的一大片坡地,彷彿一條巨型的水溝,因位於謝厝的前方,故名前溝。這裡的田地因為灌溉用水取得容易,土壤也很肥沃,所以雖然沒有大面積的機械耕作,半百以上的老農夫還是捨不得廢耕,種植了很多的蔬菜、地瓜、芋頭、果樹等,真可謂「四季長青」。 墩頂--墩頂泛稱謝厝後方之高地,謝厝後在古書中亦寫作社後,目前有人在此新建別墅乙棟,環屋砌有高大的圍牆,圍牆的一角落有黃俊二房孫黃斌墓,墓碑部分埋入土中,僅見歲進士廷謨黃公,此墓往山上就是狗殷勤了。這裡有一塊巨石,叫大墩頂石,位在林國汀養牛所搭的鐵皮屋旁,已被土壤埋沒了一大片,有一次他的夫人竟然在上面種起木瓜,直到林國汀回來才把它移植到「土」地裏。墩頂又有一個別號叫屈(崛)仔頭,閩南語「崛仔」,是池塘的意思,因旁有一水窪地,故名崛仔頭,鴻海首席法律顧問周延鵬家的祖墳有很多座在此處。有部分鄉民把此地誤傳為「坪頂」,但依據族譜及許多人之記憶也叫墩頂,李姓長老介紹祖墳地名也叫墩頂的秀才墓。 狗殷勤--殷,閩南語音「溫」,慢慢蹲下來的意思;勤,「群」的閩南語音,可見其地十分溫暖,有成群結隊的狗窩在此地,在地理師的眼中,也算是一塊吉地。 葫蘆墓--又稱健正公墓。黃銁桂,字丹一,諱必科,諡質義,族譜載其「捐鄉大賓」,後因三子黃俊誥封奉直大夫,葬龜山下狗殷勤,墓形號稱葫蘆墓。 鳥嘴腳--狗殷勤南勢(邊)的坡地,亦名鳥嘴腳下。(四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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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
萬種丰姿萬種情 晨光水媚眾人迎 天嬌絕色凋零日 留得蓮心不負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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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說】副營長
「你千千萬萬不要誤會,你為這個家的奉獻、以及對我們母子的照顧,有目共睹,也獲得諸多村人的稱讚。我和孩子沒有其他用意,只是深恐你太勞累,才要你多休息,怎麼敢嫌棄你做得不好呢?如果我們母子有這種想法,未免太過份了,甚至是寡情薄義。」翠英再次解釋著說。 「好,我們不要再爭辯,以免傷感情。現在我提出一個折衷的辦法……。」 副營長尚未說完,翠英急促地問:「什麼折衷辦法?」 「我們來分工。」副營長說。 「怎麼個分法?」翠英不解地問。 「我負責煮飯、餵豬,清洗豬欄;妳負責洗衣、掃地,餵養雞鴨,燒開水泡茶。如何?」 「這樣你的工作量太多了、負擔太重了,我們來對調。」翠英不捨地說。 「我現在說說我的看法,妳不要見怪。」 「你說說看。」 「其一、我炒的菜比妳好吃,因為我捨得放佐料,偶爾還會加點菜;妳沒看見明川每餐一吃就是三碗飯,蹄膀一吃就是半個,最後若有剩菜也是吃光光。因為他年輕,從事的又是勞動的工作,除了飯量大,加上我炒的菜合他的口味,所以一吃就是三碗飯。而妳則比較節儉,捨不得放佐料,只有年節祭拜祖先才會加點菜。其二、我餵豬時會多放一點飼料,而不是整桶都是餿水,除了豬隻長得快,每次去餵豬或清洗豬欄,豬隻都會朝我走來,而且會發出興奮的叫聲,所以我和豬已培養出深厚的感情。」副營長分析著說。 「我承認這兩項都不如你,但這兩項卻是家事中最辛苦的工作,我是怕你過勞啊!」翠英似乎有點委屈。(一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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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所知道的前水頭舊地名
鄭厝─位於後界宮前和宮後的交接之處,以往鄭姓族人住了很多家,一般人以「鄭厝」稱之,後來移民印尼泗水等地,發展運輸業,只剩四家,近幾年年輕世代在臺灣成家立業,房子還有數棟,人口卻只有一對老夫婦居住,而且還經常往返臺金兩地。 後山─水頭後界房舍往海往後浦方向地區的泛稱,如村莊南方的許多小山,都泛稱為「前山」,記錄較明確者,會在後面加個小地名,目前因為村莊外圍新建屋宇,申請公共汽車設置站牌,使得後山之名得以保留。 後豐港路─以前水頭的後界和後豐港之間,有一條小路相通,祖父和我到賢聚找表叔或者到後浦,都是走這條路,加上後豐港行政區屬金水村(之來才改里),學區屬金水國小,來回的人潮也不少,後來大眾運輸發達了,後豐港到賢庵國小就讀,再也沒有人經過了!路,真的是人走出來的,沒有人走的路,長草的長草,被闢為田地的被闢為田地,以至於里公所想要整建一條水泥路,卻碰到中間有二塊有主土地反對,溝通破局,經費改用於舖設廟口候車亭到炮兵連的道路,因為大哥擔任里長,所以才會了解這件事的細節。 鐘鼓墓山─後山的範圍廣泛,鐘鼓墓山才配得上「後山」的這個名稱,雖有山之名,但也只是一個小土坵而已,鐘鼓墓山是如何而得名的,從來也沒有聽人提起過,它是後豐港與本村莊的界山,附近有陳氏祖墳。 蓋仔腳─蓋,音讀如com閩南語翻轉覆蓋之意,鐘鼓墓山前往後豐港方向,再去就是洪伯爺墓了。 大溝底─以後豐港路為界,蓋仔腳的對面就是大溝底。 西宮─以前記載墓地的方位,常會把前後或近或遠的地理註明,如「以鴻漸山為案」。至於「西宮」這個名詞,我是細看先人所繪地圖上,顯示為今之後豐港來鳳宮,特別錄供參考。 後溝仔─如今的五欉派祠堂以下,蔡姓居民房屋後方的坡地,這是酉堂全盛時期,後面的防衛線。 大潭頂─宏玻陶瓷廠前的池塘叫「後大潭」,因位在水頭村莊之後,且此潭面積也確實不小,故名之為「後大潭」,往水頭方向的坡地叫「大潭頂」,農會供銷部主任楊忠凱由湖下遷居水頭建屋在此處。後大潭這地方有另一個名字叫「三板橋」,因為官路並非從這裡經過,舖上三條石板,行人免於涉水而過,也就阿隬陀佛了!後來闢建馬路,才成為現在的模樣。後大潭曾經發生溺水事件,後界的陳姓吳姓二個小朋友相約去游泳,後來一時興起,兩人比起閉氣潛水的功夫,看誰彆得久,沒想到吳姓小孩深吸一口氣,雙手伸直,往潭底下潛去,插入爛泥堆中,鼻子被泥土黏住,窒息而死。陳姓小孩冒出水面幾次,察覺有異,趕忙逃回家,途中有位長輩發現他慌慌張張,問他也沒有答腔,到了當天晚上請兩棲蛙人撈起,已經回天乏術。現在的小孩子雖然有游泳池可以練習,但每年夏天,還是有人溺斃,成年人應注意這一方面的教育。 西中路─在謝厝西,金水國小過橋直行通往海尾的道路,往左轉第一個叉路到謝厝,交叉路口右前方有一乾隆年間古墓(黃祈),卒乾隆丁卯(1747年),墓碑右題乾隆己丑年立(1769年),中題勅贈儒林郎以約黃公祔長男嬴侯(儒林郎為清代文散官正六品階稱),俗稱「秀才墓」,尊稱獅仔墓祖而不名,按:黃祈,與黃濟、黃俊、黃倡兄弟四人首先興建「古書房」,因黃百萬參與其事,又有人稱之為「百萬書房」,現址開設「百萬民宿」。其長子秦、次子楚又合建「四維堂」書齋,故址目前已修復完工,隔壁的「怡齋」(俗稱下學仔)則是黃楚獨資建造,怡齋前有美觀的一座抱廈,已由黃延良里長申請整建完成,古色古香。乾隆年間在黃祈等人倡導之下,水頭的書齋有如雨後春筍,教育場所完善,文風因而鼎盛,在當時獲得「文里鄉」的美譽。本路自古即名西中路,是通往海尾地區的必經之路,有人直接了當叫海尾路。 兩水會─在黃俊墓地前方,遠在金水溪尚未淤積的年代,此處前通港仔口,還有水而入的河港,故名兩水會,是酉堂平時訓練水手、船員搶灘游泳的地方。 中路─以前從村莊到南邊的土地耕種,有西中路、中路、三十六股路,其中以中路寬度為最,從大井仔腳向南走,過金水溪到前山的農地耕作。其餘二條皆為羊腸小道,之後國軍進駐,拓寬西中路、開闢鴛鴦路,大家都走大馬路,中間的中路就荒廢了!後來大家爭蓋豬舍、牛欄,把中路的最前面一段給堵住了,大家只能繞道,中路的新意義,變成中斷之路。 三十六股路─以前的中路寬度,和現代的西中路水泥地差不多,西中路和三宍股路則是僅能容一人通行的道路。三十六股路,一般都簡稱為三十六股,主要原因是這三十六股的田地,大家都稱之為「狀元田」,可種植稻米、甘蔗、芋頭等高經濟價值的農作物,但自往炮陣地的路建好之後,已經很少人走這一條路了,不過三十六股路和中路都各建有一座橫越金水溪的橋樑,替以前的古道下一個標記。 下井仔─104號正後方的水井,是下界鄉民平日汲水的地方,其北方之廣場是昔日的下井仔腳書房所在地。 大井仔-門牌86號房子的前方,也是下界、中界日常生活的取水之處,旁邊是農曆七月樹立燈篙的地方,地名大井仔腳,目前的水量依然充沛,但居民們都用於洗滌、灌溉。 鴛鴦路─大多數的人會把從大馬路旁,茅山塔的路標造型,一直通往氣象站的這條路叫做「鴛鴦路」,其實是大錯特錯。真正的鴛鴦路,是從吳宗能先生房子,到現在的調查局這一段路,這一段路的田岸寬敞,兩人併行毫無問題,在古時候的道路標準,不會辱沒鴛鴦路的美名,至於那時候到處充斥的羊腸小道,也只能讓「孤鳥」通行了。這個名字是何年代?何人?所命名,已經無從考證,不過,一定要肯定這位先賢的高格調和有情調。現在大家將錯就錯,把通往金門氣象站的這條路稱為鴛鴦路,如果民宿業者再開發「騎鴛鴦馬」的活動,那可是名符其實啦! 西埔邊─西埔邊泛指炮兵連四個陣地的所在,意為水頭村莊西邊的草埔地,這裏的地勢尚稱低平,開發為耕地養活一方人,到了兩岸對峙時期被徵收為炮陣地,近幾年撒軍,聽說準備還地於民。 崙內─面向第一個炮陣地右側,有一大片如丘陵地的「沙崙」,此地以北(往水頭方向)的田地,當然是在沙崙的內側,所以地名就叫做崙內,由此往前就到蜘蛛墓口,再往前走就到金水開基始祖的墓地一貓兒洗面了!這二個墓園每年子孫都會來掃墓,比較不會忘記。 公田崛─金水溪南岸,位於下游溪流拐彎處,地勢低窪,有如一個大潭(閩南語叫做崛)多黑色腐植土,終年潮濕,是少數可以種稻米的公田。 崎仔頂(二)─三房黃詢和祖墳往南的坡地,位於靈濟廟口前方,這裏也叫做崎仔頂,其上有李氏明代祖墳,俗稱「石馬墓」,石羊已被斷頭,馬頭曾經被炮彈擊中。 馬潭─馬潭頂─黃銁嶔夫婦墓,碑題曰-滄江考博士崇簡黃公妣孺人淑儉陳氏,諡崇簡,歲進士,諱必第,康熙辛丑科鄉薦第一名。 金門城路─前往金門城的道路,現在已拓建成筆直且寬闊的馬路。 北園路─連結東厝尾,前往西門外的道路,路的盡頭旁邊就是馬潭了。(四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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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情
睡冷的昨夜沉寂而逝 常云,人生如夢 織女星遙望河西 一口唇紅 拓印淒迷七夕 那時,夏荷猶香 一池荷花娉婷長成 紅蜻蜓遠道飛來 到底是萍水相逢 還是一年一會的諾約 不見白雲倒影荷塘 訴說偶然; 不見花園裡撲流螢 與星辰爭輝。 寫首荷花詩寄給明天 美美的── 再嫣紅一次 微雨中,我即將遠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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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夜一景
冬季尚未完全遠離,深夜裡,大雨忽至,已經寒冷的空氣因為滂沱水氣得潮潤,更是雪上加霜。一個人站在窗邊聆聽雨水敲擊出的旋律,除了冷,還可以理解出什麼味道嗎? 懷疑所有的味道皆是埋伏在古典詩詞裡了,它丈量情感的深度,添了點歡喜;添了點憂傷;添了點思念。 古典詩詞書寫雨景的不少,我最愛李商隱的「夜雨寄北」,總是沉浸在「巴山夜雨漲秋池」的畫面中。 只是,這個季節並非秋天,而我也不在巴山漂泊。 路燈下,雨水映照出輪廓,隱約著遠方風景。「出現一幅留不住的畫面啊!」驚嘆瞬間,忍不住猜想:當白晝結束,是不是水面升起煙嵐的時候,都會明亮黑夜的寂寥;流瀉著霧色的滄桑?而我能記住眼前的雨景如畫,記住一個人走入雨中的感傷。 台北城籠罩冬雨,冬雨放飛霧色,街頭;廣場;公園,隱約薄透一層夢幻,如一片漫延在心中的相思海,潮汐翻捲著我人生的緣起緣滅,浪影聲悅耳,耳畔重播潮水的迴旋,迴盪的是人生的悲喜嗎?該如何面對旋死旋生的注定? 時光滴答滴答,雨水也滴答滴答,我看窗外的雨,淋濕著歲月的容顏,窗外的雨也凝視著我,它會笑看我的多情嗎?時光倏然,青春易逝,雨後會天晴,這世間,有什麼能不朽,又有什麼可以永恆?答案埋伏成秘密,誰能解惑? 一首詩做到了,它濃縮著詩人們的生命故事。 台北雨霧之美,使我無須醞釀對巴山的綺麗遐想,縱使我曾經引頸而望能藉由一場夢,穿越千年時空一睹李商隱在巴山的夜雨風采。只是人生不必過度迷戀,懂得珍惜即可,就像我看見花開的微笑,卻聽不到花落下的痛。把握當下讓我錯開了遺憾裡的一種嘆息。漸漸覺得自己是幸福的,都能趕上季節離開前的風景秀麗,就像冬夜裡,放晴前的倒數計時,來得及嗅聞雨水一場的氣息。 那日雨夜我在夢裡世界,感受窗外雨聲滴答,與夜霧纏綿著,靜心去感受雨聲近乎禪意的迴旋。我輕緩地,汲取來古井裡的水,倒入火爐上加熱的水盆。 巴山那方接雨的池塘,依然在秋夜裡漲高水位嗎?雨水驟然的景色依然如舊嗎? 夜雨漲秋池,秋池接夜雨。 平靜地取下火爐上的水盆,宜人水影把雙足泡暖,彷彿是專注凝視的姿態。 我看見了,仔仔細細的。 當白晝結束,水面在升起煙嵐似熱氣的時候,會有黑夜的寂寥,也會有霧色般的滄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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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說】副營長
然而,副營長為了分擔妻子的工作,自願在家煮飯、洗衣、掃地、餵豬,做家事,又干她們什麼事,難道犯法?副營長因為體恤家人務農的辛勞,在經濟能力許可下,適時加點菜,又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難道過份?總而言之,副營長何罪之有,這些三姑六婆的心態,不是眼紅、就是見不得人好,總有一天勢必會遭受村人的排斥!況且,他所作所為,早已獲得村人的稱讚,比起那些個性剛烈、而動不動就罵老婆打小孩的老北貢強上好幾倍。副營長為家奉獻的高尚情操,以及異於他人的修養值得敬佩。 時光在忙碌的農事中溜走,也成就明川的農耕本事,無論是俗稱的「犁園」、「播芋」、「硩安茨」,他都駕輕就熟。除了春天的播種或秋天的收成,翠英才需要上山幫忙,其他時間都留在家裡做家事,好讓副營長休息休息。可是做慣了家事的副營長,在翠英什麼事都搶著做、讓他沒事可幹時,反而感到無聊,甚至也沒了之前的成就感,而悶得發慌。 「翠英啊,我知道妳和孩子是出於一番好意要我多休息,可是每天無所事事,坐在家當老太爺等吃飯,彷彿廢人似的,一點意思也沒有。」副營長落寞地說。 「田裡除了春耕秋收需要我幫忙外,其他時明川都能獨當一面,並不需要太多人手。他再三交代,要我留在家煮飯洗衣做家事,以免讓你這個阿叔太勞累。」翠英解釋著說。 「孩子的孝心我能感受得到,可是我還能動,不是廢人,這些家事都難不倒我。如果一天到晚沒事可做,就好像不是這個家的成員似的,一點成就感也沒有。難道是嫌棄我做得不好,飯沒有煮熟,衣服沒有洗乾淨……。」副營長抱怨地說。 (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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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所知道的前水頭舊地名
之前寫了一篇「前水頭海岸地名的由來與景觀」,把靠海地區的地名和景物詳加介紹,外圍大家都明瞭了,那村落內外及鄰近地方的名稱又是什麼呢?如果沒辦法做一個完整的探究,那豈不是事情做半套為德不卒。但是我比較偏向於從舊地名出發,因為舊地名是一種泛稱,而後人為了「新事物」的需要,重新命名或將一地分區稱呼,合乎情理,但有時碰到事過境遷,這個名字反而是多餘的,舉例來說,現在四海飯店一帶以前叫做「中山仔」,很容易讓人認為是在紀念國父孫中山先生,其實不是這麼一回事,應該稱為「山中仔」才對,因為當地位置高度剛好在山的中間。水頭碼頭人貨進出繁榮時期,這裏設了一個「檢查站」,後來大家都叫檢查站,小時候還看到一大片的水泥地板,直到蓋了飯店才讓遺跡消失,過幾年再提到檢查站,可能沒有一個人知道指的是那兒。 又如「蘆竹腳」,位於四海飯店過馬路對面,在這裡我也有一塊地,這個名字的起源,應該和「蘆竹」有關,而且蘆竹是父親過世喪禮中砍來做哭喪棒用,是日常生活中必要又很普通的植物,蘆竹腳這個「腳」字,顯示這兒的蘆竹非常茂盛且是一大群,這一塊地是位於它們的腳下。但現在這兒連一枝蘆竹也沒有,再叫蘆竹腳,如果不會感覺很奇怪,也要花時間解釋個老半天呢,有人一定會問,那這裡的地名呢?還是回歸到原來的泛稱(舊地名)--前宅。這是我一再強調且研究舊地名的原因。 下面僅就個人所知道的舊地名條列敘述如下,歡迎補充指正: 獅山鳥仔石--金水黃氏小宗宗祠所奉祀的開基祖光敏公,字思潔,妣水頭陳氏,合葬獅山鳥仔石,後人稱此地為目賊吐煙(即地形像烏賊行進時口吐黑煙一樣),以南飛碇嶼為案(即墓的南方遙遙的望見飛碇嶼)。 煙墩坪--清朝雍正年間,地在原國軍塔山觀測所下方,設置煙墩三座,大炮六位,配屬金龜尾炮臺汛,有外委一員,配兵三十七名,故名煙墩坪,此煙墩的主要作用在於遇有狀況,能向廈門方面示警。 滬仔頭--以前的人捕魚,先築堤將水流堵住,再把有魚一方的水抽乾,水乾則魚現。村民都用圓形木桶「滬乾」(如把水刨掉一般)。而從稚暉亭到金鯨坑道口的海域,形狀有如可滬水的半圓桶形,故稱滬仔頭,也稱作內海,和門仔流以西的外海有所區分。 西山--在族譜裏,前山、後山,其至西山、本山,所代表的不是專有名詞,而是在村莊的某個方向,一座甚至多座山的「泛稱」。水頭以前所稱的西山,就是現在的塔山,這倒是非常合理,因為它確實是村莊最西邊的一座山。但如同我所講的,泛稱的範圍太大,較不精確,例如我所知道的黃氏小宗北山墓,位於還不到海巡營區的「平地」,族譜卻寫「西山之陰」,這個山的面積也未免太大了一些。 牛眠--牛眠,是塔山一處小地名,因其地形如牛隻在睡眠,故名。地在如今的萬善宮附近,後來因為部隊炸山取石,風水寶地破壞無遺,小時候經常聽父親談起這個風水奇穴。閩南話叫「眠牛」,眠,音如困,兩個字唸著順序相反,卻同指一地。 墘(坑)仔溝--族譜說它位於前宅頂(前宅的上方),有的寫墘仔溝,有的寫作坑仔溝,因此並列。就是烈嶼托運站旁(如今已經改建為港警所)的山溝,此溝位於兩山之間,雨水從煙墩坪頂流下,直到烈嶼長堤碼頭西邊入海。墘仔 溝東「岸」是我家種植相思樹的地方,祖父砍柴賣錢買菸酒,樹竟然成了經濟作物。聽說有一次祖父巡山的時候發現有人偷砍他心愛的木柴,當場起了爭執,對方竟然順手拿起所帶的小刀捅了祖父,不知是否閃避得宜,或者是冬天穿了厚重的棉襖,最後也僅是一點皮肉傷而已。人家都說祖父很兇,我感覺他很和藹,但碰到這一樁,真的是如同人家所說的︰「強驚雄,雄驚沒天良」,大白天碰到直接巧取豪奪的,也真是無可奈何。此外,在一次雇用怪手整地時,赫然發現半山腰有一列墳墓,為首的墓碑上刻的是周姓,可見下界以前稱為劉厝、周厝確實可能,只是無從得知其後人何時離開前水頭? 白石頭--從茅山西側的半山腰,到45據點的馬路間的小「臺地」,或許是因為地勢不高,開採容易,上面的石頭顏色,和東側的茅山,西側的獅頭山比較起來,顯得比較淺些,故老因稱之白石頭。 大隙內--這是一處位在塔仔腳後的一塊「小平地」。在茅山和獅頭山之間的山谷,有如一個大縫隙,故稱為大隙,向海的一邊稱為大隙頭,向陸地的一邊稱為大隙口,中間可以耕種的地區叫大隙內。大陸陳姓漁民因偶然的機會來此躲避颱風,發現此處有農漁之利,因而遷居於此,清代移往水頭建屋,近幾年數位後裔已經在該地或建大型別墅,或經營農場、畜牧業等。 牛嶺山--(牛眠山):牛嶺山現在是中央氣象局金門氣象站所在地,現場整地發現有許多黃姓族人祖墳,此山東邊的深垵頂小石山,葬著黃氏開基祖。附近也葬有黃百萬的三子黃如棻和五子黃誠圃,正如霞漳蘇景鴻為黃誠圃所寫的碑文:「牛嶺之墳,佳氣氤氳……安厥窀穸……植福彌殷,綿綿瓜瓞,甲第凌雲。」卜葬吉地,冀望多子多孫,奕世簪纓。 砛下--現在吳承玉新厝附近一帶,地勢低窪,土壤肥沃,能種植甘蔗、芋頭等經濟作物。戰地政務時期,居民們都從這兒的據點下海。洪姓居民曾移住此地,後來發現今日後豐港的這一片腹地,於是又一次遷移,開闢成一個新村落。 下田仔--在惠德宮後與砛下兩高地的交會處,地勢低下,終年潮溼,一般都叫「田」(閩南語音蟬),這裡也不例外,所以叫「下田仔」,宮後的水都由此處會流入海,以前為了貯存淡水以供灌溉,在這兒挖了一個池塘,後來被海水沖垮了,由於前面的海中正如火如荼的興建港口,將來這裡會變成陸地,池塘已經沒有存在的價值,也就沒有人過問了! 過岸--田埂,閩南語叫「岸」,這裡有一條水溝直通入海,水溝兩旁都有「岸」防水淹,過此田埂後就是另一地區了,後陳以往的房子範圍沒有超出這條水溝,但現在已經蓋有五棟新房子了!地在陳宗鐘祖公厝的旁邊。 崎仔頭(一)--閩南語坡度很陡叫「崎」,爬坡叫「伯崎」,地在吳國壽新建住宅後的小高地。 蓮鈴仔墓--吳榮在昆仲住宅附近,有一座年代久遠,長滿荊棘雜草的古墓,或許是墓地上長了似蓮似鈴的不知名植物,自古以來,都稱之為蓮鈴仔墓,至於是誰家的祖墳就沒有人知道了。 官路邊路-從公車「後山」站牌,過馬路沿著擋土牆方向,以前有一條羊腸小徑可以通往官路邊,非常便捷,現在路變成「田中央」,要到官路邊尋親訪友,要繞道賢聚,好在現在走路的人少,開車的多,多花些油錢罷了!(四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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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口
我若,追夢 當飛越千年,與 清修相遇相守 擺渡,沸騰但淨靜 的灼熱,至此啊 般若慢慢悟…… 人生不相見(註) 心 向晚 只聽聞 海風放肆 波濤也氾濫 成萬千朵菩提 頃攬娑婆的梵音 你是其中一朵 最深的依戀 我終深埋 晚來的 前世 緣 (註:中古世紀的修士進入修道院後就此與世與親人隔絕至天年) 位在法國坎城(Cannes)外海(地中海)的Saint Honorat島,法國大革命期間被國家沒收,出售給當紅女演員Mademoiselle de Sainval。1859年,Frejus主教買下該島,十年後,熙篤會重建了Lerins Abbey修道院至今。 圖片中的古堡是早期修道士為了躲避撒拉遜人和海盜的突襲,在1073年建造了這座堡壘塔,其中安置了教堂的所有設施,如小教堂,兩層迴廊,臥室或儲藏室。入口高約4米,當時只能透過梯子方能進入。 (資料參考維基百科) 我們拾階而上了最頂樓,遠眺全島與地中海,汪洋海域一覽無遺,晨曦燦燦、海鷗飛處、夕陽鎔金、萬千海景,天地悠悠,恍如遺世獨立;突然聯想到六世達賴喇嘛、西藏著名詩人倉央嘉措被傳誦的〈不負如來不負卿〉的佳句: 世間安得雙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 (稿費贈金門家扶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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遙祭天邊
思念爸爸 告別式是懷恩廳;送進塔是懷恩堂。 冥冥之中的巧合;冥冥之中的安排。 今天要來看爸爸;將思念化為行動。 我們都過得很好;請爸爸不用擔心。 只是常會惦記您;願風中傳遞訊息。 缺席 每年度慶祝歡欣聚會的餐敘, 全家微妙關係緊依偎在一起。 人一輩子總逃不掉生老病死, 第一次雖然沒有老爸的身影, 但卻是永遠活在我們的心裡。 祝福天國的爸爸自由自在地, 爸二叔小叔叔你們過得好嗎? 應該是很和樂再結為三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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駐地召喚,召喚駐地
坑道,碉堡以及射口 裝填了海浪與陽光,溽暑和凜冬 比如濤聲,比如海風 比如悵惘與歡快 比如穿掘與癒合 比如謹慎壓平的輕微褶皺 一一鄭重收妥 記憶的質地被圈牧成粗礪 有時彰顯,有時朦朧 有時比淡金色的琥珀更從容 你知道的 島嶼的存在,就是一種召喚 讓那些心存想望的 都會復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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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說】副營長
「逐個攏是歹料,拄拄汝這隻嬈豬母是好料!」海嫂仔提高聲音說。 「毋知啥物人三更半暝、去伙伕間揣伙伕班長啉豆奶、食麵頭?予(亻因)翁舉扁擔欲共伊拍。到底是汝嬈、抑是我嬈呢?」豬母也得理不饒人、說到她的痛處。 「伙伕班長膦鳥較大支咧,我爽咧,若無汝是欲怎樣咧?撖是汝食袂到,心酸酸?」海嫂仔眼見自己不當的行為被揭穿,有點「見笑轉受氣」,說後調頭想走,卻不忘瞪了豬母也一眼,怒氣沖沖地警告她說:「汝這隻肖豬母,共恁祖嬤記的,這筆數咱另日才來算,一定會佮汝算予清清楚楚!」 「做人著敢做敢擔當,較有氣魄的,毋通見笑轉受氣!我共汝講實的啦,恁祖嬤凊糜食飽飽等汝,無咧信汝彼套啦!」豬母也似乎不把她看在眼裡,高聲地說。 「汝這隻肖豬母,恁祖嬤討伙伕班長,爽咧,汝是欲共我含呢?」海嫂仔不知羞恥地說。 闊喙玉仔眼見她們爭論不休,而且有火氣愈來愈大的趨勢,更有互揭瘡疤的意味,趕緊充當和事佬說:「好啦、好啦,一人減講一句、一人減講一句,煞煞去啦!」 坦白說,村裡如果沒有一些喜歡說三道四的三姑六婆,似乎會顯得單調而不熱鬧。但話說多了,難免會有胡說八道的時候,如此的行徑非但得不到村人的認同,反而會讓村人感到厭惡。她們一夥人批評翠英可說頭頭是道,想不到亦有互揭瘡疤的時候。當然,受到嚴重傷害的或許就是海嫂仔。她半夜三更到伙房找伙伕班長的事,原本鮮少人知道,現在只要經過這些好事之徒的渲染,不出幾天,勢必會風靡全村莊。往後海嫂仔是否還敢大嘴巴說別人,還是風水輪流轉,換成別人來說她。到底是豬母也肖?還是海嫂仔嬈?(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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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的奇「積」
不久前展讀了一個女文友的大作,新書內有篇文章令我印象深刻,內容大概是說有個暗戀她的學長生病了,結果男方家長上門向她母親要女生的口水,很誇張的拿個杯子說要裝七八分滿……。 看完此段已發出會心一笑,而且於心有戚戚焉,腦海裡浮現三十幾年前的畫面。 那一年待字閏中,因為工作關係,每天得騎來回近一個小時的機車往返小鎮,兩個鄉鎮相距十幾公里,夾道兩旁幾乎沒有住家,都是農田林立荒郊野外甚至雜草叢生,一個瘦弱女子天天如此騎車來回,怎不令人擔憂?為什麼不搭公車,當然有想搭巴士,也很需要搭公車,然而窮鄉僻壤班次少,根本無法配合上下班時段,公車好像是為了學生設立的,六點半及七點各行駛一班,然後就是八點多十點多,提供給老人家上醫院搭乘的,上班族就自行想辦法了。 曾經和學生們搭過幾次,那麼早到小鎮,只能到公園走走逛逛,八○年代的鄉下地方根本沒什麼科技進步產物,沒有手機、沒有筆電、沒有咖啡館、沒有24小時服務商店,只能悠閒地到處漫步閒逛,或者拿著報紙、拿一本書坐在公園裡看早起運動的群眾,聽蟲鳴鳥叫,百般無聊地四下張望,時日一久就膩了,雙親禁不起我的有理取鬧,忍痛買了一台小「歐兜拜」,順理成章成為機車族,從此時間就任我調配了。 鄉下地方人煙稀少,我的上班時間比一般工廠慢半小時,午休時間多半小時、當然下班時間也慢一小時了,每天幾乎都是我一人獨自騎著50cc小噗噗,偶有一兩台野狼125急駛經過,傍晚時分更難有同伴一起騎車,就算有也是急駛擦身而過,轎車不普及的年代,偶有幾台貨車追過就感覺此路我不孤單,久久一台轎車超越更興奮,德不孤必有鄰,莫名的興奮只因漫漫長路有人同行。 平日騎車就只知道將車子擦乾淨、把油加滿、把隨身必備物品帶齊,根本沒想到輪胎也會出毛病,竟然挨了一根釘子,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眼見夕陽就要往下掉,牽著機車行走一段路程,停下來休息一下下,遠遠地望見一個高壯的歐里桑朝我方向走來,喜驚參半,四下無人無車,莫非他是老天爺派來的天使?仔細一瞧,不得了竟是一個大變態,雙手往褲襠下又摸又掏,我心中一急,趕緊從包包裡取出美工刀,把玩起來,亮閃閃的刀片加上俐落身手,就不信你不怕,不死心的怪叔叔一樣朝我的方向走來,說時遲那時快,一台亮著警示紅燈的警車經過,二話不說趕快招手,怪叔叔就差沒屁滾尿流逃之夭夭,警察先生搖下車窗,見我手中的銳利美工刀,一臉狐疑,當我把滿腹委屈說完,他以無線通報問了最近的機車行,就在那兒陪我等修車高手來到……。 或許是此事件,那陣子我吃睡異常,看了醫生沒什麼毛病,台灣俚語說得好「啊著人、啊著神」,母親帶我去收驚叫元神,怎知奇人異士竟然出了道怪招,要趁太陽升起前,拿個碗向左鄰右舍三個不同姓氏的好命人要口水,和些溫開水喝三口、再在前胸後背各拍打三下,這樣子就永保安康了。 結果如何?母命難違孝心為重,我就真的挑了個吉日,一大早端個碗走訪街坊鄰居找了三個好命的爺爺奶奶各要一口口水,是痰?是口水?根本搞不清楚,我只記得囫圇吞棗似地小嚐三口閉氣吞下去,母親還特地找來對門高齡廖奶奶來幫我前胸拍三下、後背拍三下,剩下的痰水口水母親身手矯健趕快在太陽升起前、往廖奶奶家的瓦屋拋灑上去一滴都沒遺漏,也是在那天,我才相信,原來年輕時候的母親真是田徑高手,怪不得當年父親會一眼就看上了洪厝寮農事能手、全村子的第一美女。 說也奇怪,吃了口水後,真的就回復昔日風采,而且天天神采奕奕神清氣爽,自從輪胎事件後,單位主管特別允許我每天都提早一小時下班,意外事件何時會重演?沒人敢掛保證,幸運之神也不會常常隨侍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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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良功母節孝坊
因緣巧合來到了金門當兵,抽到了金西師,駐守在金城鎮,休假時間,最喜歡趴趴走,特別喜歡尋訪當地古蹟,恰巧我們家世居台南府城,古蹟也是超多。 來到了外島金門一年了,已經「破金冬」了,趁著休假期間,好好走訪一下歷史古蹟及建築吧。 邱良功母節孝坊,當然是第一站。 傳聞要得到貞節牌坊非常不容易,條件是30歲前喪夫,50歲後仍未改嫁,而且培育幼兒有成,包括文武官員,中舉進士或是功蹟彪炳,報請朝廷認可,撥款銀兩才能興建,這個也是可以解釋為什麼節孝坊上,為何有金字「聖旨」的大大二個字的緣故。 通常立於市集等熱鬧之地,以達到教化人心的效果。 金門這座「邱良功母節孝坊」尤其不簡單,了解其因由,令人感動敬佩不已。 邱良功甫出生月餘,父親便撒手人寰。 母親許氏含辛茹苦的守寡28年,把他扶養長大,長大後邱良功投身軍旅,屢屢建立軍功,最後升至浙江水陸提督,他感念母恩,大孝莫於顯親,上表替母親申請獲准建坊。 1812年時,建此坊於金城老街上。 我的照片上時間為19921031,距離現在已經快要二十九年了,期待明年疫情退散,帶著妻兒,一起同遊金門,一起緬懷邱良功的孝順及母親許氏的貞節! 真的非常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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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幸福的第二春
父親投身軍旅生涯二十餘年,毅然退伍後開始學習種植香蕉、蔬果、玉米等,自力種植是為了家人能夠安心食用,若有生產過剩的作物便秤斤販賣以換取成本,著實用心良苦。 以香蕉為例,葉大根淺,土壤需有適當水分方能滿足生長,卻又忌積水及地下水位過高。緣此,必須要做到乾旱時不缺水,雨水季節不積水,才能有味美價廉的產物。 「價格高擔心,害怕宵小盜採;價格低煩心,害怕入不敷出」為產地農民普遍的心聲,從家裡種植香蕉開始,只要遇上颱風季節,香蕉樹們就必須自求多福,幾天下來,一陣陣不定向的狂風亂颳,果樹不是東倒就是西歪,颱風過後若仍屹立不搖,當年就是收成的大契機。 爰此,每逢採收季節,最常聽到父親說:「怎麼辦?香蕉樹都倒了,今年很難收成」抑或「最近蕉價飆升,晚上要到田裡留守,以免被偷割」,可見看天吃飯的契作,多少都帶有點運氣成分。 退休前父親曾於地區農會肥料倉庫服務,深知農藥對人體的壞處,「有機農作」更為父親近年來的堅持與理想,初始實作屢遭他人非議與無端訕笑,但信念終究戰勝了誤解,搭上健康飲食的潮流,運用有機農法推廣,創造出無毒的生物循環,兼顧優化自然景觀,促使大地四時更替,得以稍加喘息,以致生生不息。 近年來,講求「有機栽種」與「科技化農業」實為我國發展主軸,強調與大地的連結和回饋,避免耗盡資源、竭澤而漁,藉由開發太陽能發電等施作綠能永續,運用漁電共生概念,在有限資源的框架下做無限的循環利用,以往既有印象中的拋棄物,比如魚鱗、蕉皮、蚵殼等,得以回收萃取其精華元素,從事美研養生事業,甚至比原有產物更為增色加值,也展現我國人文薈萃的一面。 自古以來,「以農立國」的核心價值深植人心,辛勤農作不啻是以最謙卑的態度接近大地,透過紮實的耕耘與點滴的累積而有豐收的農穫,欣喜之情著實無以復加。 此外,父親為了全家人的健康飲食,踏上有機耕作的艱難道路,不免孤獨辛苦,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周又復始,父親甘之如飴,看到作物如期茁壯,多了份無比的成就感,但更多的是增益家人健康的展望,賡續也開啟了幸福的第二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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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再見的再見
無預警的停課,打亂學習的步伐,對於今年的國中畢業生來說,更是沒有再見的再見,誰也沒想到會考那一天,會是同學們一起相聚的最後一天。 但我們都還沒有做好離別的準備啊! 朝夕相處的三年,我們曾在熾熱的陽光下揮汗如雨,我們也曾為對方加油而吶喊失聲,偶爾有同學被欺負了,我們也會安慰彼此,一起憤恨難平,這一切的一切,都深深烙印在同學青春的記憶裡。平日上課,只要出現一點點小騷動,就能為我們平淡的日子,帶來哄堂的大笑,我們會如此心繫彼此,只因為在青澀的年輕裡,有力挺我們的同學,會在意我們的歡喜憂傷,無怨而無悔。 升上九年級,會考為生活帶來厚厚的陰影。 為了會考,所有的娛樂、歡笑和旅行,都離我們好遠,取而代之的,是永無止盡的複習考、壓力和疲憊。為了前途,大家都努力壓抑著,為彼此打氣著,度日如年的考試歲月裡,每天都恨不得隔天就是會考,可以趕緊考完,澈底釋放壓力,和同學盡情歡笑,一起攜手迎接畢業的到來! 但誰也沒想到,會考一結束就停課,緊接著三級警戒,最後連實體畢典也停辦了,這時,我們才警覺,大家不會再一起見面了。 明天就是線上畢典的日子,面對沒有分手的別離,好想跟同學說,我們都沒有忘記彼此,只是沒有機會好好擁抱彼此,給大家最直接、最真誠的祝福,但請大家記住彼此的好,努力去飛,勇敢奔向高中,別理會惱人的疫情陰霾,讓我們一起在畢業的這一天,大聲吶喊:「青春無敵,請,珍重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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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說】副營長
明川小學畢業後不再升學,每天一早就跟著母親上山,在翠英的調教下,即使還是青少年,但憑著他魁梧的身材和粗氣大力,拿起鋤頭和三齒有模有樣;兩畚箕地瓜挑起來就走,八分滿的水肥也難不倒他,成為一個稱職的農夫指日可待。一旦學會犁田,懂得「拍股」、「獻股」、「撖安茨」,在經驗的累積下,假以時日必可獨當一面,替代他的母親成為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農夫。到時她就可卸下肩頭的重擔,等著娶媳婦、抱孫子;然後在家含飴弄孫、頤養天年,一家大小過著幸福美滿的生活。她莫不與副營長,衷心地期待這個日子早日到來。 副營長不僅領有退伍金,加上在部隊時的儲蓄,身邊存有不少錢,因此他深知明川正在發育,翠英長年勞累,必須有足夠的營養,所以他們家的伙食向來不錯。尤其他在軍中時,逢年過節或重大節慶,部隊都會加菜,吃過不少炊事班長烹飪的佳餚。例如:紅燒獅子頭、梅干扣肉、紅燒蹄膀、炒三鮮、紅燒魚、粉蒸肉及紅燒牛肉……等等,幾乎讓他印象深刻,甚至也銘記在腦海裡。於是為了家人的健康,他經常親自到市場買菜,變換不同的菜色,而且每隔幾天,一定會替家人加菜。然而,一旦讓那些三姑六婆知道,難免會讓她們眼紅。 某天,闊喙玉仔就當著她們那夥人說:「翠英母仔囝愛食好,(亻因)兜的伙食攏嘛三頓青。」 羊哥嫂仔接著說:「伊愛食好是害死副營長,七早八早就行路去菜市買魚買肉,倒來著擱煮食。無想著副營長歲聲已經彼呢最啦,撖有法度通行彼遠的路。實在誠過份。」 「翠英就是食好料、三頓青,才會食甲一個膨皮膨皮、圓滾滾。若是佮較早比起來,誠實少年真最。」豬母也說。 「少年有啥物路用,副營長今年已經六十外啦,是咧看癮爾爾,我毋相信伊彼支抑擱會翹。」海嫂仔說。 「汝撖有予伊試過,若無,汝若會知影副營長彼支袂翹?」豬母也不屑地說。 「汝豬母也是看我刺目袂順眼是毋?若無,物代欲不時佮我唱反調?若是看我袂爽,咱兩個從今仔日起莫講話!」海嫂仔翻起白眼,不爽地說。 「莫講話就莫講話,有啥物了不起!我共汝講實話啦,汝海嫂仔也毋是一個好料啦!」豬母也激憤地說。(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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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節雜感
從讀國一開始,我的求學階段都是住校,有十二年之久與家人聚少離多,尤其父親的英年辭世,未及反哺也未多相處即離我而去,因而更加的不捨與思念! 一連數年,每到父親節前夕,都因思念父親而寫父親,經歷了四十六個沒有父親的父親節,無盡的哀思始終縈迴腦際,自恨生前未盡孝道,日後再多的感念又有何意義?想起父親,自然而然想起一些陳年舊事,都是不堪回首的傷痛! 一、求人如吞三寸劍 在我高三上學期,父親首次住院,病危通知接二連三。記得有次父親病況垂危,母親憂心如焚,我即跑去向某大夫求救,祈求前來一看,豈料這位醫師只顧看報紙,不理不睬、無動於衷。後來走進一位護士,醫師隨即跟她開起玩笑、若無事然。我一直在旁等候、再三懇求,他才勉為其難、不甘不願地走來看父親,「求人如吞三寸劍」的苦味,讓我首次嘗到。 還有一次,當護士為父親量好血壓、體溫之後,我探頭去看登記表,豈料這位護士立即說:「你看甚麼看?這是給醫生看的,你看得懂嗎?」我確實看得懂,只是未經允許,則是我錯。但俗語云:「好話也一句,歹話也是一句」,何必以訓斥的口吻對付並無惡意的舉動?生病已夠可憐,還要碰這些無謂的釘子,醫院這種地方,若非萬不得已,孰願來之?鬼門關前走數回的父親,嚐盡病痛危急,然其宅心仁厚,在其病中日記,對於醫護人員,只有感恩! 二、激勵父親燃希望 父親擁有一股堅強的毅力,拖延這麼久的病,不但未見起色,反而每況愈下,雖受長期折磨,卻始終未曾輕言「死」字,但其內心世界實不得而知!為能激勵父親生機,燃起求生信心,找遍坊間書籍,終於皇天不負苦心人,在一本《肝臟疾病》書中提及英國首相邱吉爾也得肝硬化,卻活到92歲,且非死於肝病,父親見到這則奇蹟,心中的欣慰想必勝於打針吃藥。 三、未遵父囑成遺憾 父親久病臥床,筋骨經常痠痛,也有老花現象,來信要我買電動按摩器及放大鏡,由於大一暑假須往成功嶺受訓,攜帶不便,乃煩請鄰居李麗娟帶回;待我讀大二時,父親又想購買電子計算機,當年屬創時代新產品,少人擁有,一台九百多元,相當於師大公費生三個月的伙食費,我嫌太貴,買不下手,故意拖延,欲等便宜一點再買,豈料父親來不及等待便溘然長逝!想起兒時,父親託人來臺買玩具,再貴也毫不手軟,而我卻推三阻四,未能滿足父親慾望,正如俗語所云:「懸憶著低較順勢,低憶著懸較吊目」,我真不孝,經常為此無法彌補的罪過悔憾終生! 四、尋訪山姑療悲痛 父親離開我們,母親日哭夜泣、茶飯不思,連小狗阿力也跟著長嚎哀鳴,幾位鄰居恩人李媽媽(李贊發校長夫人)、陳媽媽(陳榮泰科長夫人)、大肥阿姨等人,在無計可施下,期望藉著找山姑(靈媒)與父親通話來安慰母親喪夫之痛,乃四處打探靈驗的山姑,一次去榜林,一次去下湖,由李媽媽長子阿嬰開車載往,點了香,說明來意,找到父靈,隨即開口:「我妻啊!無想到咱倆人會來分開,放囝予汝飼,我無山無海、無兄無弟,以後著艱苦過日子,汝毋通日也哭、暝也哭,也著顧身體。厝邊太太啊!恁真好,一早著去看我妻,一日去兩擺……。」母親只顧流淚,一旁的鄰居無不動容! 五、父親忌辰真神奇 父親忌日為農曆八月初七,每在祭拜後,例行性的跋桮請示:「有沒來吃,有沒吃飽」,這是最基本的,有時還會問些題外的問題,如問「今年父親節,我寫了一篇〈父親節感懷〉,您知不知道?」跋桮的結果是不知道,因為怹沒在看金門日報,待我攤開報紙讓父親瀏覽過後,我再跋桮,立即出現聖桮,不僅看到了還知曉相關內容,跋桮有時讓我毛骨悚然,感覺父親似乎親臨現場,見到現場的一切,能不神奇? 六、魔咒一般的日期 民國五十八年十月廿八日,父親住進金門衛生院,是父親與死神拔河的起始,也是吾家進入愁雲慘霧的開端,每天盯著病床前面懸掛的住院名牌與日期,日復一日,同房的病友一個個地痊癒出院,獨留父親昏迷不醒,無人知曉何年何日才能出院?才能返家團圓?每天盼望著出院喜訊的到臨。 民國六十四年九月十二日,父親走下人生舞臺與家人訣別!是日,在吾家只有見到淚水、只有聽到哭聲、只有看到親友鄰居為我們忙進忙出,感覺這兩日是吾家的凶日,是吾家的災難。 長年以來,我天天撕日曆,最怕見到「10、28」與「9、12」這兩張揮之不去的日期,只要遇上這兩天,心情為之忐忑,傷痛往事隨即湧上心頭,四、五十次的這一日,我也傷痛過四、五十次。 父親是一家之主,父親節是一個家庭的重大節日,生前不懂得慶祝、感恩,如今悔之晚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