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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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正堂(鈞齡堂)
北門我六樓畫室外陽台,本可西望中正堂白色的倩影,沒幾年光景,它淹沒在群起高樓屋頂的浪板之中。現在清楚看到金門高中、中正國小建築工程如火如荼地進行,有如春筍般冒出天際線。鐘聲相聞,但分不出高中國小,相同的設計樣式分不出學校風格,這不是好現象,金門現在到處都是類似的新建築風格。李祖原建築師一、二十年前得獎的作品,在現代建築高樓上,加了燕尾馬背的中國閩南風,稱之為「後現代主義」建築,經台北建國南北路高架橋,可看到該幢經典之作,近年大量被移植到金門,金門自己的風格在哪裡?金門不需要更新更「後現代」嗎?到廈門你會驚訝,每棟建築有不同的建築風格及藝術表現,有如百家爭鳴百花怒放! 金門高中大興土木,進行新建教學大樓工程,聘我為公共藝術設置計畫執行委員,因此才有機會重回暌違已久的母校。有五十五年歷史被列入金門縣古蹟的白宮(中正堂),幾次出入望見面對,不堪回首的往事一一浮現,觸動我關閉已久的回憶,「罄竹難書」的往事就別提。剛過世的同班同學林福永,曾與我四、五人多次在白宮二樓大堂,夜以繼日製作立體壁報,代表學校參加全縣展出,大概是在民國六十年吧!距今已三十五年青春歲月,一霎時波搖金影閃失了,更加感傷故友的英年早逝! 在二樓我主編過「金中青年」,及金中運動會的「快報」也曾主編過;畢業那年的「金中畢業紀念冊」也是我主持的。高三時導師呂水涵說我已找到好頭路了,上課便成我的副業,教英文的呂老師退休後住台北,每天到國家圖書館,聽說已把《四庫全書》讀完,還在其中找到許獬、呂世宜兩位金門人的名字。以前我自修《中國文學發達史》讀到蔡復一的名字,就已經興奮很久,前年買了劉大杰重編《中國文學發展史》蔡復一已被除名,真是金門文藝的悲哀。由於多次行走白宮二樓大堂,印象較深的是大堂一片空蕩蕩,只有幾張併起的課桌是我門工作的地方,白色牆上挖透兩個小方孔,可以望到大禮堂的舞台及排排座椅,因以前是電影院,小孔是放映電影用的。小時非常喜歡看電影,中正堂門口是我常徘徊駐足的地方,等待認識的大人帶入場,當時全演黑白片,印象最深的是武俠片「飛燕驚龍」之外,就是歌仔戲影片,幾乎每片都看過。旁邊是金中教室,在聲光劍影之下,教室內的大哥大姐是否有專心上課?我依稀記得壁孔的上方懸掛一塊木匾,刻有「鈞齡堂」大字,經多方打聽,該匾今已下落不明,李世峰校長表示匾可以重做一塊,以還原歷史。 當時我並不知「鈞齡堂」是何意,幾年前讀金門縣志才知道怎麼回事!金門縣志【卷十】華僑志,第五篇〈菲律賓〉: 「抗日勝利後,旅宿務僑領林策勳,首倡捐款復興金門中學,建新校舍,邑僑均熱烈響應,捐建校舍四棟。林克凱獨捐大禮堂一座,為紀念其先人,因此名鈞齡堂。」 「五十二年邑僑林克凱獨捐萬元修建奎閣以保存古蹟,發揚文化。」 「又林克弢、克山兄弟亦捐與金城小學建校基金二萬元。」 金城北門百年玉蘭花下,三落大厝及緊鄰二落祖廳庭園,是清林斐章故居,還有東門林家花園林氏,多人旅居菲律賓。林克凱在菲南經營米廠致富,金門高中大禮堂是他一個人出錢蓋的,所以用他父親林長庚(字鈞齡)之名命名「鈞齡堂」,希望有一天中正堂能夠正名,堂上可再加懸林鈞齡夫婦、林克凱油畫像或塑像及行誼,恢復歷史本色。林鈞齡早年往呂宋謀生,乙亥(光緒元年1875)生於金門;丙戌(民國三十五年1946)卒於馬尼拉,享壽七十二,葬在馬尼拉華僑義山,今年是丙戌,過世正好已一甲子六十年。其夫人王氏生於光緒甲申(十年,1884);卒於民國乙巳(五十四年,1965),享壽八十二。長子林克凱、次子林克弢、三子林克山,皆僑居菲律賓事業有成,兒女成群。 林克凱(1903—1972):居菲南東棉省加牙鄢五十多年,曾任中華商會理事長、光華中學董事長,年輕時加入中國國民黨,任華僑抗日後援會主席。 林克弢(1914-1978):任東棉省藝郡那君社理事長、中華商會副理事長、光華中學副董事長。 林克山:幼年就讀金門公學,後轉菲律賓中正學院,再入馬波亞工專學院,獲化學工程學士學位。任金門同鄉會一、二屆理事長,西河林氏宗親總會理事。 金門林氏宗親會(莒光樓附近天后宮),陳列林長庚夫婦及三兄弟一家五人塑像、肖像、行誼。林克山在北門林家大排行為十一,我們習稱為十一伯,家岳父林克崢稱十二叔,哥倆為克字輩碩果僅存者,又是小時玩伴。所以感情非常麻吉,近幾年十一伯幾乎每年帶團返金省親一、二趟,祭祖先訪親友,樂此不疲。世界幾個大都市紐約、香港、廈門、台北等地,都有自己的房子,金門也不例外,買了一套房做為返鄉下榻之用。2002年夏,十一伯八十大壽,金門親友團一行二十多人,由岳父十二叔領軍赴馬尼拉祝壽,不用住飯店,二十多人分住在親友有游泳池的豪宅,菲傭侍候無微不至。壽辰當晚,豪華餐廳冠蓋雲集,當時正值菲國選舉全國禁酒,但還是開了十六瓶「威士忌」,我是每天醺醺就醉。 其間遊馬尼拉,車行到一高級住宅區,下車才驚覺是到了公墓,華僑的義山,一間比一間華麗,有如別墅。拜謁鈞齡伯公之靈,墓碑上刻「金門後浦」,不忘故鄉。早期墓葬浮厝,上懸油畫像,菱格鐵拉門鎖住,稍微簡小,開門清掃,恭立門外上香行禮如儀。王太夫人陵寢就具規模,前院花木扶疏,挑高玻璃大門上題「九牧傳芳」,靈堂棺柩浮厝,上懸油畫像及木刻對聯「慈雲靄靄裕垂後;愛日悠悠愧在前」,是林策勳所撰,前金門國代王觀漁所書寫。後堂有廚房桌椅、衛浴設備,祭拜之後可烹煮聚餐,陪先人多小憩片刻,以盡孝思。 去夏十一伯返金,酒過三巡,相約十二月將攜一團子孫再返,因去美國動心臟手術,延擱他返鄉之旅。他兒女眾多,在各行業也已佔一席之地,金門是一個頤養天年的好地方,應該可以落葉歸根。他旅菲六、七十年,精通多種語言,包括菲國土話,有一次他旅遊阿里山、日月潭,就用土話與原住民聊起天,同屬南島語系語言溝通無礙。 「五十二年邑僑林克凱獨捐萬元修建奎閣以保存古蹟,發揚文化。」魁星樓是林克凱匯回的番銀重修,不但發揚文化,也是發揚祖德,因為林氏六世祖林斐章,在道光十六年(1836) 獨力捐建奎閣,費千金,建造這個八角形兩層閣樓建築。一百二十八年後,又由林家第十一世林克凱出錢維修。【金門縣志.義行】、【浯江林氏家錄】載:「林煥文諱斐章,小諱萬,字煥文,一字蔓生。初授太學生員,例貢生,富而好義,年施棺木無算。道光間金門分縣汪均贈匾曰:振起斯文 (匾今尚懸北門林家,珠浦北路12巷2號) 。後以其孫林可遠(縣志載有武績)貴而諡贈奉政大夫,正六品(畫像章補鷺鷥)。公生於乾隆二十五年(庚辰1760),卒於道光十八年(戊戌1838)享年七十九。」 「甲午以後,里中連年大疫,鈞德亟捐大路崎課園為義塚」,十世林鈞齡族兄林鈞德捐地為義塚,後塚遷莒光樓旁「白雲故鄉」,該地建成莒光樓。有清林氏一族,有功地方,咸豐間,八世祖林可遠首捐巨款為倡,修後浦大溝義塚。小刀會倡亂金廈,自備糧餉招募鄉勇四百人,分守金龜尾各要口,可遠與功弟千總林榮邦,親自督戰,孤島藉以保全。歲大歉,倡辦平糶,全活甚眾,一時有功在生民,澤及枯骨。林均德,光緒間建節孝祠,又倡設贈醫局、同善局、施藥、施槥,以拯貧者,是時又歲歉米貴,鄉人患之,請於當道勸捐殷富開辦平糶局,義舉造福一方。民國以後金門更加貧瘠落後,落番的林氏後人,承繼祖先遺德,不忘故土,不忘振興地方文教,林家代代有義行,可徵諸縣志。 此篇停筆(鍵盤閒置)中斷多時,因再見白宮,重尋回舊有的思緒,天南地北喋喋不休,仍感坦腹東床與有榮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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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美人
「你自己看!」 「農家說來真可憐,簡直與蟲脫不了關係。」 「怎麼說?」 「田裡的農作物有蟲,吃的豆豉有蟲,拉的糞坑有蟲,幾乎是天天與蟲為伍。」我說後,指著她說:「如果妳怕蟲的話,以後最好不要來。」 「別想以此做藉口,擅下逐客令,我林玲不吃這一套。」她冷冷地笑笑,「如果以目前的情景來說,在伯父母眼裡,嘿、嘿,我的人緣不比你差。」 「早知道會有這種局面,打死也要把妳追到手。」我故意說:「小美人又算什麼東西!」 「別肉麻當有趣,本姑娘不是三歲娃兒,你還是去愛你的小美人。但我必須坦誠地告訴你,這個純樸美麗的小農村,永遠阻止不了我前來的腳步,以及熱愛它的胸懷。」 「妳現在對農耕已有一點小心得,找一天我教妳犁田。」 「真的?」她興奮地。 「當然,不過……。」 「不過什麼?」她急促地。 「妳必須先克服內心裡面那條蟲。」 「我內心裡面那條蟲,」她不解地,「什麼意思?」 「要忍受得住不怕風吹雨打太陽曬,蟲咬蟻噬蚊子叮。」我快速地說。 「我以為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她突然站起身,四處尋找葉脈上的芋蟲,看到就搖動著莖部,讓蟲掉落在地上,而後用腳猛力把它踩死,口中尖聲地喊著,「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不相信踩不死你!」 「好,」我拍了一下手,「愈來愈像個農夫樣,等我爸心情好一點,我絕對會向他提議,送妳一塊地。」 「一旦你和小美人私奔,伯父的心情會好嗎?」她不屑地瞄了我一眼,「我看不用勞駕你了,我自己向他老人家要。說不定他老人家一火,把原先要留給你的田地,全部送給我,到時我便是這個小山頭的地主了。」 「看妳那弱不禁風的鬼樣子,別說全部送給妳,送妳二塊妳也會把它荒廢成草埔。我看妳啊,還是唱妳的歌,朝演藝圈去發展,以妳的美貌和才華,以及在聲樂上的造詣,將來絕對是一個人人欽羡的名歌星,屆時,將是名利雙收啊!」 「如果我有那種企圖心,不會跟你上山拔草、捉蟲、推牛糞土。坦白告訴你,我早已看透了一切,金錢名利對我來說已沒有誘因,我夢想中的美麗人生,就是田園生活。雖然,我來自台灣,但真正改變我想法的卻是金門這塊土地;儘管有人想離開,但我卻願意留下來,希望落腳在這個島嶼的夢想能早日實現。我有十足的信心,絕對不會把良田荒廢成草埔!」 「有時聽到妳洋洋灑灑一大堆愛鄉愛土理論,身為金門人,不感動也難啊!」我做了一個誇張的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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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遙東澳行
九點多上車,先到雪梨歌劇院,這舉世聞名的歌劇院,早在多少畫冊中目睹其特殊建築風格,但如今才得以親眼一睹其風采,它可是全世界最具標誌的建築之一,也是澳洲首屈一指的表演藝術中心。它三面環抱雪梨港,而另一面毗鄰皇家植物園,位置極具優越性。它於1959年動工,有著風帆屋頂和支撐屋頂結構的裙台特色。整座建築上鋪設了逾一百萬塊瓷磚,覆蓋面積約為四英畝。這些瓷磚從瑞士進口,分為兩種,以便使屋頂呈現別具一格的圖案,一種是近乎純白的光面磚,另一種則是淺黃色的啞光磚。1972年12月,首場管弦樂演出在音樂廳上演,以測試音響設備。這場由「雪梨交響樂團」演出的表演,觀眾是建築工人和應邀前來的賓客。真正的首場公開演出則是在1973年9月28日,由「澳洲歌劇團」呈獻的「戰爭與和平」劇目,獲得全世界的共同矚目。整座歌劇院分展覽廳、劇場、演播室、戲劇院、音樂廳、歌劇院、烏尚廳等,是一座具有多功能的歌劇院。 趙先生「罐頭哥哥」帶我們在與院內預約的時間,進入歌劇院的音樂廳,我們坐在那內裡純用羊毛鋪製的座椅上,坐起來不但非常舒適,而且符合人體工學,在椅子張合之間,更是一點聲響都沒有。「罐頭哥哥」就這樣話匣子一開,說起了整座歌劇院的介紹,我們耳邊聽著他的講解,眼睛也忙著瀏覽裡面氣勢恢宏的設計,有全世界最大的管風琴,和最好的合聲設備。短短的預約十五分鐘一到,我們只好依依不捨的離開音樂廳。大夥兒這會都往洗手間擠去,目的也不全然是為了要洗手,而是要看看這異於平常的洗手間設計,果然一改普通洗手間的溼溼答答,白色而流線型的洗手臺,讓水在優美的曲線後面消失,第一次見識到這種特殊造型的洗手臺,看來是那麼的賞心悅目,令人印象深刻。所以大夥的相機又是猛拍猛拍的,拍的場景竟是洗手間,一間與世不同的洗手間。 參觀完音樂廳和洗手間,大夥又往販賣部購買明信片和紀念品,因為在音樂廳裡,是全然禁止攝影的。澳洲人真會做生意,除了門票要賺外,連明信片也強迫推銷,誰叫咱們這些誤上賊船的,只好任其宰割了,因為那明信片真的是拍得美呆了。 逛完雪梨歌劇院,大家又在外面拍了很多以歌劇院為背景的照片後,才沿著雪梨港的灣堤到馬夸麥里夫人的座椅拍照。「罐頭哥哥」說坐上夸麥里夫人的座椅,男的會升官發財,女的會多子多孫,天啊!吃肉的是男生,多勞碌的竟是女生,難怪團裡的女生皆嗆聲抗議。不過抗議歸抗議,大夥還是搶著爬上那簡陋的石椅上坐坐,順便拍張照留念,以作為到此一遊的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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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路英雄─壓路滾
在「伯玉路」上來去自如的各種車輛,在「中央公路」上筆直的享受開車的快感,我們,我們可曾注意在開瑄國小西南方、瓊林站牌南邊一個幕前、幕後的英雄—壓路滾,它可是金門交通建設的史蹟。 五十二年前,金門島上交通大不便,在司令官胡璉將軍領導下修建中央公路。在那年代,在沒有什麼機具可用的情況下,只有依靠人力,「壓路滾」是當時唯一可以將路基壓實的有效工具,它因此成了「開路英雄」。今日我們有幸享受交通之便利,有這麼一條寬闊平直的道路,以及在丹恩颱風肆虐前有「森林隧道」的美譽,難道不該緬懷當年勞苦功高的將士,以及這位有名英雄—壓路滾。 民國四十一年修建道路,民國八十年二月十六日由金門防衛司令部將壓路滾陳列在路旁一角,以茲紀念,以惕來者,我們的今日是許多人的血汗交織而成,尤其不能缺少這位開路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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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美人
「小美人。」她據實說。 「她會告訴妳這些?」我疑惑地,「我不信。」 「老實告訴你,我前天特別去找她……。」她還沒說完。 「妳想破壞我們?」我急促地問。 「別緊張兮兮的好不好。」 「那麼妳沒事去找她幹什麼?」 「本姑娘高興,你管不著!」 「要是妳敢破壞我們,」我捉了一條芋蟲,在她面前一晃,「我就讓妳嚐嚐蟲滋味。」 「別那麼噁心好不好!」她快速地打落我手中的芋蟲,花容失色地跑到我的背後,在我肩上輕搥了好幾下。 「一條小小的芋頭蟲,就把妳嚇成這副鬼模樣,還想種田!」我好笑地看看她,「以後如果不聽我的話,大哥就捉蟲來治妳。老實告訴妳,芋頭葉脈上的蟲,它色澤翠綠,並不討人厭;一旦讓妳看到花生田裡的『烏肚蟲』,保證吃不下飯。」 「真有那麼噁心?」 「它白色的頭,黑色的大肚子,一蠕動,就弓起鼓鼓的大腹,裡面是黑色的腸肚和糞便,因此,很少人敢用掐的,大部分都是用腳把它踩死,或是帶一個罐子,把它集中起來,帶回家餵養雞鴨。有時,看它們一條條重疊在罐子裡蠕動,的確有點那個……。」 「好了、好了,別再說下去啦。」 「想適應農家生活,首先必須不怕蟲,」我故意又說:「農家大部分都以豆豉當佐餐,然而一到夏天,罈子裡的豆豉經常長滿著蛆,它是由蛹變為成蟲,身軀白色微黃,有環節、會蠕動。往往盛起一碗豆豉準備當佐餐時,卻必須先用筷子把一條條在豆豉堆裡蠕動的蛆撿掉,然後一口安脯糊,配幾顆豆豉,因為沒注意而把蟲和豆豉一起吃下肚的大有人在。」 「真有這回事?」她有些不信。 「等一下回家午餐時,我挖一碗豆豉讓妳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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殼中的愛
為了犒賞自己年來的辛勞,春節前後多請了八天假。這段為期兩個多禮拜的假日,是六年來最長的一次,請那麼多假,無非是想逗留,逗留在親情的「殼」裏。 「回家」已不再像戰地政務時那般困難重重。在那段特別的時期,往返台金間,非得經過層層「關卡」的批准後方能成行,其手續之繁瑣,實不言而喻,當然,偶爾請託人事,亦在所難免。 戒嚴的氛圍,緊緊地包裹著金門在地的「人事地物」。軌條砦成排地釘住島嶼的輪廓;岸際滿佈隨時爆裂的地雷。在層層的封鎖下,島嶼一動也不動地被封稱為冠冕堂皇的一塊「反共堡壘」。頓時島嶼像「蚵仔」一樣,任憑潮來潮往,總是緊閉著兩瓣蚵仔殼,『典典』(靜靜)地杵在那,吐納著令人快要窒息的呼吸。 那年,軍方唯恐戰地動靜外洩,實施全島性的燈火管制。為配合上頭政令,每逢夜幕低垂時,家家戶戶便自動拉上窗帘。所以,在印象中,不曾見過屬於我的「床前明月光」;在封閉的大蚵仔殼裏,竟藏著數以千計的小小蚵仔殼,而其中一個小小的蚵仔殼,正是生我、長我的家。可悲的是,在敵軍炮火的摧殘下,你家、我家、他家隨時可能成為一堆廢墟,活人也可能提早蒙主恩召、駕鶴西歸。 今年農曆過年前,我和家人一如往昔回家過節。回到家中與母親閒話家常後,便往三合院的老家走去,彷彿回到金門後,兩隻腳便開始不聽使喚地自動導航到老家去。老家曾受過兩次炮擊的洗禮:一次擊中「灶鼎」,把整個灶打得浠巴爛;另一次,是命中大廳右側的廂房,那回所幸家人早一步避難去,否則後果難以想像,實是萬幸,要不然,哪能有今日在他鄉「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的我! 臆測——當我在前線「享受」如震撼教育般的敵襲時,和我同輩的後方孩童們,應該正在母親的懷裏,聽著美麗的台灣童謠;在夢酣中,數著怎麼數都數不完的羊隻吧!那是一幅多麼美的情境!相較於我們童年時的夜,卻是如此無趣與可怕,既缺了歌聲的陶冶,也少了在夜暗中數羊的幻想,能見著隔日東邊的太陽,吸到明早芬芳的鄉野氣息,已算是阿彌陀佛、祖公有保祐了!對於後方孩童們的每一平安夜,真是好生羡慕。 儘管,夜裏沒聽過母親為我們唱過童謠,也沒聽過半則故事,但在烽火歲月中,母親自然流露的關愛,和當炮火劃過天際時,所給予的深切擁抱,已勝過了一切,愛在不言中而偉大,至於其它的,我想都是多餘。 回到故鄉,每每見景思情,思緒氾濫叢生。打算夜裏唱童謠、說故事給孩子們聽,只是,他們都已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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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遙東澳行
看到現在我們站立的場地,如今滿地的落葉和垃圾,聽到的只是過路的稀少車聲,實在很難讓人想像此地曾經是萬人鑽動,歡呼與加油聲響徹雲霄,一場場世界級的運動競技在此進行著。人言道「物換星移,時間無情」,我想在這兒就可找到答案。 參觀完雪梨奧運場地後,車子載我們去坐豎立式的絞練纜車,抵達三百公尺之深的傑美遜峽谷,遊覽了一下谷底的森林步道後,又坐大型纜車回到陸上。整個行程實在沒什麼看頭,不過導遊趙先生——「罐頭哥哥」介紹起來倒是風趣橫生,講解起來也比較敬業,所以尚能稍補缺憾於萬一。晚餐仍是六菜一湯,不一會兒的工夫,就被「秋風掃落葉」——盤底朝天。飯後導遊趙先生提議我們去夜遊雪梨,不過係自費行程,索價澳幣六十五元,折合臺幣約一千五百元,還真貴得離譜,本來只有我和老姊不想參加,接著竟有八個人不去,所以夜遊活動只好宣告流產。我們只好回飯店洗澡、洗衣,還有看那只有動畫,卻不知在說什麼的電視節目了。 十二月十八日,用過早餐後,先到飯店後的公園逛逛,因為離上車時間九點還早。到公園時,但見很多早起的雪梨人在那兒運動,有的跑步,有的溜狗。狗兒大了便,狗主人馬上用隨身攜帶的黑色塑膠袋處理掉,可見澳洲人的道德教育做得還真成功。哪像我們生活的環境,滿地滿街的狗屎,只要一不小心,就會踩到狗屎,主要原因是滿街的野狗,乏人管理,再則養狗的人缺乏公德心,反正踩到狗屎的人未必是他。人人皆有此種觀念,狗屎能不滿地都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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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給想家的人看
或許年歲已長,離家越久越想家,兒時的記憶,不但沒有忘記,反而常清晰地浮現腦海,親友的身影也會不時入夢,醒來時人在異鄉,輾轉反側難以平息濃濃的鄉愁! 家鄉就在不到一小時的航程外,幾十年來,近鄉情怯的原因竟是忍受不了離鄉時那種錐心的痛,面對大海暗自垂淚的感傷,讓我變成一個不敢返鄉的人。 為解鄉愁,透過網路及刊物去尋找解藥,似乎老抓不對藥方,總感覺少了什麼。遇見鄉親或接到來自家鄉的電話,總有問不完的話題,靜下心想一想,我所關心的所有問題,諸如那家的老人家近況如何,誰家的女兒出嫁了沒,誰當了校長,地方選舉結果,兩岸開放狀況………林林總總的訊息,不就是在從小到大一路陪你成長的家鄉報上,可為你一一找到答案嗎? 「再訂一份報紙吧?」我把意思對妻表達,她的眼瞪得很大:「家裡已有三份報紙,兩份週刊,你的圖書館還有二十幾種中外文報紙,你有多少時間讀報?」我內心在吶喊,儘管天天可以接觸到近三十種報紙,但我還是覺得少了一種。妻看出我的悵然,疼惜地說:「如果你覺得那麼重要,那就訂吧!」於是她打電話我傳電子信詢問,很快有了回應,按通知匯出半年訂費,一切敲定就等郵差出現了。 下班回家看信箱露出半截報紙,內心興起老友久別重逢的激動。好像還熱騰騰的報紙握在手中,沒打開就滿滿踏實的感覺。沒錯,就是她。距離上次見到她,已經過了十年啦!為什麼記得如此清楚,因為十年前,登載父親訃聞的當天報紙,像珍寶似地保存在我的珍藏簿裡,三千多個日子,午夜夢迴想起父親的身影,我都會翻出來看看。妻與我同樣地迫不及待,打開後,您猜我們先看什麼嗎?不瞞您說,我們先找婚喪喜慶的廣告版,我敢說,舉世找不到廣告版如此有血有淚的報紙,而且廣告深具公信力。看見最近當紅的喜訊,顏主席連任,謝議長當選,技術學院院長連任,很多有為的年輕鄉親,參加國家考試及格……我們感同身受與有榮焉!有老人家仙逝的訊息,大多享有高壽,可見家鄉福地福人居適合老者安養,名作家及名門後代入籍安居,驗證智者有志一同。我想埔里的日本客應該到家鄉來住住看,說不定會捨不得離開。諸多特有的福利措施,也讓妻連忙提問:「專職家庭主婦津貼我夠不夠資格領取?」我笑說:「妳想老蚌生珠的話,把戶口遷回鄉當然就可以啦。」我在辦公室常大事宣揚,台北市號稱首善之區都比不上我的家鄉,惹得她們恨不生為浯鄉人。閱讀時間最多當然是副刊,新近園地一片蓬勃,讓人耳目一新。浯島俊彥齊聚一堂,煮茶論述各領風騷,看到當年的學生已成了博士作家,心中的喜悅真難以形容! 誰說家鄉報紙沒人看?我不同意的。在家讀完後,我特別拿回圖書館,開闢一個專櫃,掛上架公諸讀者。本校來自家鄉的學子不少,我要送給想家的人,大家一起來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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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訪無錫
到了此地,太陽已落在西方,我們決定在晚餐後去逛逛百貨公司——八佰伴,一覽無錫的百貨特色。逛完後,我們便回到飯店,累了一天,大夥很快的就睡著了。 一大早,我們一群人浩浩蕩蕩的前往第一站——太湖,遊覽著名的太湖風光! 記得之前所描繪的西湖嗎?若說西湖是個楚楚動人的絕代佳麗,那太湖就可以形容成意氣飛揚的巾幗英雄。 那天的天空好似附上了一層薄紗,霧茫茫的湖面不減壯闊的情景,初見它的一剎那,我彷彿成了石像,震懾於他的壯麗。 走進匾額上寫著「太湖絕佳處」的拱門後,我們開始了美的旅程。 太湖風景區中的黿頭渚為太湖風景精粹所在,有「太湖第一名勝」之稱。詩人郭沫若的詩讚道:「太湖佳絕處,畢竟在黿頭」此句更使黿頭渚名揚海外。 我們幾個一字排開站在黿頭渚旁照相,只有小妹忙著追逐旁邊那棵不知名的樹所落下的朵朵紅花而讓照片少了她的留影。 走到高處,我們從此地往湖面望去,發現一艘樣式如同古代船隻的船緩緩駛過,使我彷彿身在早期的中國,這難得的一幕使我們足足站了許久,等到那艘「古船」駛入鏡頭才急忙按下快門,捕捉那份突然降臨的驚喜。 除此之外,太湖的荷景也是一份另人留連的禮物呢!走在橋上,請你看看腳下,此時你會發現自己正置身於一片「荷海」之中,盛開的荷是清高的君子,正綻放著源源不絕的生機;含苞的荷是嬌羞的少女,等到有心人仔細去發覺他淡淡的高雅韻味;恍若「蓮蓬頭」的蓮藕鶴立雞群班站在一片粉紅中,顯得它是如此的特別;一大片的荷葉如同長滿了草的大地,成了這片美景中最適合的陪襯,看到這裡,我不禁讚嘆造物者的偉大,創在了最棒的主角,也為它配上了最適切的配角,使我這位來訪者必須時時刻刻提醒自己是個觀景人,免得一不小心成了這片荷景的俘虜。 欣賞完了這片壯麗的景色,我們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前往一家由大自然的禮物而顯得尊貴的商場——珍珠商城。 一開始,我見到的並不是滿目的珍珠商品,而是一位和藹的店員。 他告訴我們許多珍珠的事情,還拿出一個珠貝讓我們猜猜裡面到底有多少個珍珠,猜的接近,那些珍珠便送給我們。 答案揭曉後,埋怨的、欣喜的聲音充斥在我耳旁。店員拿起珍珠告訴我們如何分辨真假及人工與否,並拿珍珠在玻璃上摩擦,證明這些珍珠非塑膠所製,所以能磨出珍珠粉。 我好奇的拿起珍珠來看看,發現每一顆的大小、形狀都不太相同。橢圓的、有些葫蘆狀的……。 店員說:「養殖的珍珠大小形狀幾乎顆顆都相同,而天然的則否。所以天然的珍珠通常都不會十分渾圓。」到那時,我才知道,原來養殖跟天然的差別在於此。 後來我們前往販賣區,各式的珍珠商品都陳列其中。項鍊、戒指、項鍊墜、手鍊、腳鍊……,我還看到有化妝品呢! 逛著逛著,我注意到珍珠並非只有一種顏色,還有紫色、橘色等亮麗色澤。這些並非染色過後的成果,而是珍珠本身真正的色彩。來一趟珍珠商城,使我對珍珠又多了更深一層的認識。 想必有許多人喜歡泡茶吧,那你對紫砂壺了解多少呢?我猜你們應該猜到了我們下一站要去哪了吧?沒錯!我們正要前往紫砂專業商場——中國無錫紫砂藝苑前進。 我們被帶往一間滿是紫砂壺的房間,聽著店員解說各式各樣的茶壺及紫砂壺的辨識方法。各種形狀及種類讓我眼花撩亂,好奇又小心翼翼的欣賞這些茶壺身上精美的圖案及特殊的形狀。 在這裡,我好似上了一堂有趣的自然課,而老師正是那位店員。我們把茶壺放在水上做實驗,有些會漂起來,但有些卻在水上不停的翻滾;有些茶壺的壺嘴形狀十分特殊,流出的水柱形狀也就不同,有些形狀是螺旋的但有些卻又不太相似……。在這裡,我度過了一段有趣的時光。 隨後,我們前往錫惠公園遊覽,入錫惠公園的古華門後,東邊即為江南著名的明代山麓別墅園林——寄暢園了。 寄暢園東部是個狹長的水池,有許多錦鯉悠閒的在裡面嬉戲,錦鯉多到讓池水恍若徐志摩詩中所寫的:「那榆蔭下的一潭,不是清泉,是天上虹,揉碎在浮藻間,沉澱著彩虹似的夢。」我在滿是錦鯉的池中也看到了那好似被揉碎的天上虹。 寄暢園的中心是錦匯漪,景色十分絢麗。中心的池子似乎是部大自然的影集,把池邊的花草樹木、亭台樓閣,以及飛鳥的身影,通通呈現在我們眼前。 著名的鬱盤則是個小亭子,亭中有個刻著棋板的圓桌。相傳,乾隆皇帝聽聞這裡有個下棋好手,特地微服出巡來此討教棋藝,沒想到才剛下棋,一下子就被逼上絕境,正當乾隆快輸了時,與乾隆對奕的人發覺眼前的人竟是堂堂天子!這下子,他哪感贏啊,所以就放水輸了這局棋。乾隆雖然贏了,心中卻快樂不起來,知道自己之所以會贏是因下棋好手沒有使出全力,所以鬱鬱寡歡,後人就把他們下棋的地方取名為鬱盤了。 此外,這裡還有個知魚檻,遊人可以在此賞魚喔!看著美麗的魚兒戲耍,這是何等閒情雅致?又有多少古人也曾踏在我現在所站的地方賞魚呢? 這座園林為我們的無錫之旅畫下了句點,如同書法的收筆,使一個字有了完美的結束。說不會捨不得是騙人的,但捨不得歸捨不得,我們還是得離開此地。隔著車窗,我默默的跟它說再見,也真的希望有一天能跟它再度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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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遙東澳行
十二月十七日,一早坐飛機抵雪梨,從飛機上鳥瞰整個雪梨市,面積比墨爾本大,當然人口四百五十萬,也比墨爾本的三百萬多。出了機場,車子直接前往有臺灣三分之一大的藍山公園,就花了近兩個小時的車程。到了藍山公園,先去吃中餐,第一次吃到袋鼠肉,嫩嫩的,比豬肉口感好,但想到袋鼠是澳洲的保護動物,昨天還看到牠在我們跟前索食的可愛模樣,今天竟然也難逃被澳洲人上桌的命運,真是讓人難以下嚥。飯後到三姐妹岩參觀,從平臺上,遠望三座峭壁聳立岩石,狀似三個人,人稱三姐妹岩,是啥道理?講起話來斯文又富文學素養的導遊「罐頭哥哥」也沒解釋清楚,如此「三分靠想像,七分靠意會」的山野岩石,早在遊覽中國時,就已見識太多了,所以感覺也沒什麼看頭。倒是覺得中國大陸要論起這種奇岩怪石,比之外國要豐富而有看頭多了。在墨爾本已見識到蒼蠅擾人之可怕,沒想到來到海拔有一千多公尺高的藍山公園,也是難逃牠的侵擾,所以大家趕緊逃到車上避難。 這回車子載我們到二○○○年雪梨奧運場地,偌大的一個巨蛋建築,可惜我們只能在場外蹓達,不得其門而入。但見場外數百根的柱子,上面雕刻著當年「義工」的名字,導遊「罐頭哥哥」說當年光是義工就有七萬人之多,難怪我們一根一根柱子尋來,倒還真像在翻字典一般,全是按姓氏排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