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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瓊林蔡氏家廟的楹聯
27.二十世祖考歲進士光澤縣訓導達峰公(名鑽烈,字君亮,號達峰,大厝房二十世,功名是清康熙五十二年(1719)己亥歲貢生,官職是雍正十二年(1734)甲寅邵武光澤縣訓導,官秩八品,蔡國光曾孫,其兄振聲) 28.二十世祖考誥授振威將軍江南江北狼山總鎮躍州公(名攀龍,字君寵,號躍洲,上坑墘二十世,清乾隆參與平林爽文之亂有功,閩浙總督常青譽為「虎將」,賞戴花翎並獲賜「健勇巴圖魯」名號,官曾至福建陸路提督、福建水師提督、江南狼山鎮總兵、總兵署江南提督,授參贊大臣,被列平定台灣二十功臣之一,功勳列位平臺功臣像第十四,畫像陳列紫光閣) 29.二十一世祖考副鄉進士披星公(名蹈雲,本名植,又名泉源,字子皆,號披星,大厝房二十一世,功名是清乾隆三年(1738)戊午科副榜,其父振聲) 30.二十二世祖考鄉進士嘉愛公(名其煥,字仲文,號嘉愛,新倉上二房二十二世,功名是清嘉慶丁卯(1807)科欽賜副榜,嘉慶十三年(1808)戊辰科欽賜舉人) 31.二十二世祖考鄉進士毅園公(名苑,字仲穎,號毅園,新倉下二房二十二世,功名是清嘉慶辛酉科欽賜副榜,嘉慶十二年(1807)丁卯科欽賜舉人) 32.二十二世祖考賜進士江西南昌通判秋園公(名廷蘭,字仲章,號秋園,新倉三房二十二世,功名是道光二十四年(1842)進士,官職江西豐城縣令,官秩五品,開澎進士) 33.二十二世祖考鄉進士臥樗公(名啟章,字仲含,號臥樗,大厝房二十二世,功名是清嘉慶十三年(1808)戊辰科欽賜舉人,其弟玉彬) 33.二十二世祖考鄉進士建寧學正堂潤亭公(名玉彬,字仲雅,號潤亭,大厝房二十二世,功名是清乾隆四十八年癸卯科(1783)舉人,官職是建寧縣訓導,官秩八品,其兄啟章) 35.二十三世祖考恩進士樹德公 (待查考) 36.二十四祖考副進士志仁公 (待查考) 祭祀時分先後兩回,稱為「頭亭」、「貳亭」,兩班祭祀祝文不同。第一回是主祭祀始祖考十七郎公暨始祖妣孺人陳氏,餘三十四位為附席,共三十六位祖先神主牌位,供桌分為三大桌,以「出主」儀式,依昭穆排序中桌十位,左桌十三位,右桌十三位;第二回是主祭祀五世祖考靜山公暨五世祖妣顏氏,餘二十六位為附席,計二十八位祖先神主牌位,其安排位置為中桌五位,左桌十二位,右桌十一位。 瓊林蔡氏家廟大宗設龕主祀蔡氏始祖十七郎公到五世靜公的考妣神主位,他們是這個宗族的始創者,聿開巨族,澤利後人,沒有他們,也就沒有今天的血脈,其神主供奉正中,百世永遠不遷;其次是六世祖三位神主牌位,他們是開立各房(門)支派的房(門)祖神祖牌位,如六世祖考竹溪公開坑墘房,其裔再衍生為上坑墘房、下坑墘房、前坑墘房、大厝房計四房,另一六世祖考樂圃公開新倉房,其裔再衍生新倉長房、新倉上二房、新倉下二房新倉三房、前庭房計五房,這就是瓊林蔡氏「族大房(門)多」的九房支派。再次是甲第科貢神主,這二十三位登科第、入仕籍,他們為國家做出貢獻,為本宗族增添了光彩,確實光前裕後,是族人品德操行的楷模,永遠享受子孫後代的祭祀和敬仰,十三世至二十四世計二十三位皆是登科數士。 入祀瓊林蔡氏家廟「大宗」龕室的神主分別是始祖以及始祖以下五世先祖、開各房的房祖、科第或入仕籍者。始祖以及始祖以下五世先祖他們的地位永遠不遷;開各房的房祖、科第或入仕籍者,供奉祔享,永遠不祧。此規則就是《禮記‧大傳》記載:「別子為祖,繼別為宗,繼禰者為小宗。有百世不遷之宗,有五世則遷之宗。百世不遷者,別子之後也。宗其繼別子之所自出者,百世不遷者也。宗其繼高祖者,五世則遷者也。尊祖故敬宗,敬宗,尊祖之意也。」大宗百世不遷,小宗五世則遷,大宗以「別子為祖」,別子指的就是始祖。《白虎通‧宗族》道:「宗其為始祖後者為大宗,此百世之所宗也。宗其為高祖後者,五世而遷者也」,明確說出大宗是以始祖為祖,而小宗是以高祖為祖,所以小宗五世而遷,即「有百世不遷之宗,五世則遷之祖」,瓊林另外七座宗祠皆為小宗。「大宗」沒有一定資歷的神主,不可能享受入祠受祭的待遇,瓊林蔡氏家廟「大宗」龕室的神主其「龕室規」具有代表性,值得與金門各姓氏或大陸各地區作比較。 從《浯江瓊林蔡氏族譜》考證,家廟內的神主牌位年代,一至六世是宋、元時期,屬於始祖、近祖的祭祀,十三世至十八世為明代,其中十六世祖考賜進士雲南布政左布政使司發吾公是蔡守愚,於明萬歷年官位居二品;十五世祖考賜進士貴州提學、浙江按察司肖兼公是蔡貴易,於明隆慶年官位居三品;十六世祖考賜進士光祿寺卿浙江提學晉贈刑部侍郎虛臺公是蔡獻臣,於明萬歷年官位居三品。因明世宗嘉靖十五年(1536年)採納禮部尚書夏言上〈請定功臣配享及令臣民得祭始祖立家廟疏〉,提出「乞詔天下臣民冬至日得祭始祖」、「乞詔天下臣工建立家廟」,督促官員建家廟和三品以上大員常祭五世祖、在家廟臨時祭祀始祖,蔡守愚、蔡貴易、蔡獻臣官達三品符合品官建家廟的新規定,才開啟了以後家廟祭祀始祖之先河,一脈相傳至清代,祔享者皆「登科數士」,據此說明明代中後期,祠堂才成為普遍的一種專門用於祭祀同姓祖先的場所,金門瓊林蔡氏家廟的起造具有指標的象徵意義。 上聯「須遊志以讀書,兩班配饗,盡是登科數士。」,其意義是與始祖到五世考妣、各房祖共享子孫兩次祭祀品皆是恩進士、歲進士、副鄉進士、鄉進士、賜進士等科舉及第的官宦,期望子孫立志讀書求取功名當官。 下聯「勿分支而別派,二祭餕餘,依然合食一家。」之意,瓊林蔡氏家廟祭祖每年兩次,分別是五世祖靜山公的忌辰農曆二月初七,五世祖靜山公妣顏氏的忌辰農曆十月初六,不同於金門其他姓氏是冬至日祭始祖,採此二日祭祖是因為瓊林蔡氏後裔皆五世祖靜山公之後,又符合春、秋二祭之義。「餕餘」是指吃剩下的食物,吃著向祖先獻祭後的祭品,就是吃祖先吃過剩下的食物,同是祖先的血脈,同是自家兄弟一家人,才有權在家廟內吃著喝著祖先用過的祭品,祭品上面有祖先用過的餘澤,子孫們吃了會賜福消災,此稱為「飲福」又稱「散福」、「堂食」、「會食」、「合食」、「燕飲之會」,金門家鄉稱為「吃頭」,瓊林明代雖多達官,但居家仍甚質樸,族中流傳「官作轎夫吃」,承祖訓儉約,「吃頭」的菜色常以蒜仔肉、白斬雞、蒸魚、清蒸芋頭、筍乾、當令自產的菜、蚵等,尤其以自製麵線炒蚵——「麵線盤」最為出名,族老稱此為「瓊林蔡」的名菜,今生活環境好了,改成輪值頭家請廚師辦桌,「吃頭」合食時,大家齊聚一堂,席開數十桌,其樂融融,族親之間的凝聚力因此更堅固,期望勿分支派,仍同一家人合食。 正殿前柱聯 瓊林映青山世代瓊花捷報 蓮池環綠水子孫蓮萼同登 二十三世孫諱鴻略字尚溫題 瓊林映青山,世代瓊花捷報;蓮池環綠水,子孫蓮萼同登。 金門瓊林蔡氏家廟,吾族稱「大祖厝」或「大宗」,是屬於瓊林派蔡氏子孫共同祭祀。家廟現址,族老相傳是始祖蔡十七郎公在這裡蓋草屋居住的地方,屋前有池塘和鴨寮,以這塊地為基礎,胼手胝足,不斷地開拓,慢慢建立家業,後代子孫發達有能力之後,將這地方改建成「家廟」,家廟前的水塘生長蓮花,家廟剛好位於村落的中心,族老說當初要蓋家廟,特地請勘輿師配合聚落發展仔細觀察地勢,「青山」是指「青山坪」(今雙乳山坡),金門的龍脈自鴻漸山(今同安縣與南安縣分界處)渡海而來,由馬山、五虎山、太武山、青山坪到瓊林一脈相連,並且匯集於此地,《滄海紀遺》:「浯州各鄉,凡鴻漸照到者,無不吉利。」「環綠水」是指環繞瓊林聚落的「溪沙」,在明清時期,此溪匯集各高地的流水有及膝以上的水位,其流向與瓊林聚落成「腰(玉)帶水」關係,《陽宅十書》:「門前若有玉帶水,高官必定容易起,出人代代讀書聲,榮顯富貴耀門閣」,風水擇址就有口訣道:「陽宅須教擇地形,背山面水稱人心。山有來龍昂秀髮,水需圍抱作環形。明堂寬大斯為福,水口收藏積萬金。關煞二方無障礙,光明正大旺門庭。」(姚遷鑾:《陽宅集成》卷一〈基形〉),瓊林村落是建構在「枕山、環水、面屏」的環境中。家廟前本有池塘,《陽宅會心集》:「塘之蓄水,足以蔭地脈,養真氣。」池中種蓮花,蓮花意味著祈福、祈祿、祈喜、祈子等多種文化內涵。族人深信這是塊風水寶地,相傳這穴位為牡丹穴,風水很好,牡丹花乃是富貴花,期能庇蔭子孫昌盛,一說為雞母穴或鴨母穴;再配合五世祖蔡靜山墓葬於太武山,被評為金門四大名穴之一的「龜穴」,風水甚佳。造就子孫世代能瓊花捷報、蓮萼同登,一路連科第,乃至於族群繁茂、為官甚多皆與風水佳有關。 (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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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艷陽滿天
腹面平,橘黃色。背面稍隆起,密佈顆粒狀短棘,有朱紅與深藍色斑紋交雜排列。我在花蓮、台東沿海常見的海燕,全身羽毛青灰近煤黑色,尾羽呈叉狀。 海燕,適宜於溫暖的海島生存、繁殖,它本身就是熱愛自由的海鳥。 機身輕微搖晃,開始下降。莎幗低聲問我:「剛才你想什麼?」 我想《海燕》,到了台東,我開始動筆了。光說不寫,不行。莎幗低下頭,捂嘴偷笑。 這次我倆在台北多逗留兩天,為的採購台東分校圖書館圖書。任校長囑我多買些自然科學書籍,因此價格有些折扣,比書展還便宜兩成左右。囑託書商分別裝箱,水運台東。圖書一週後運達學校,管理員編號排列書櫥。為了慎重起見,任達聘任杜馨為圖書館籌備主任,等「海燕圖書館」揭幕式後,杜馨即是館長。 台北購書,作了討論與研究計劃。皆是利用校務會中陸續進行的。決定購書的三項原則: (一)圖書應與教學內容相結合。 (二)圖書應適宜高中學生知識水平及學習興趣。 (三)圖書對引導同學升學後的就業理想,可提供遠景。 具體地說,「海燕圖書館」的書籍,不是學校的裝飾品,參觀點,而是引導同學對學習產生濃厚興趣,作為升學就業知識加油站。直白地說:陳列在圖書館所買的書,不是賞心悅目的花朵,而是吃進肚子的營養食物。這是杜馨的新觀點,也是任校長請她擔任館長的原因。 從杜潞的兒女返台參加英文教學之後,弘志高中英文水準,水漲船高,每年錄取大學的畢業生,顯著上升,讓人矚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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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爾摩莎之殤
他想這世能與她白首偕老,安度晚年,真是三生有幸,心滿意足了;而情牽四百年,此情綿綿無絕期,比唐玄宗與楊貴妃的生死戀有過之而無不及。此情此愛,真的只有不周山的天柱可表了。 一九七五年,介翁趁著天未破曉之際,用烏雲、雷雨來掩飾他的遠離,聽說那是玉帝的車駕。勘不破,情難捨,愛彌著,古人說揮淚別宮娥,差堪如是。他一步一踟躕,一步三回首,緩緩的升天了,告別了人世,把愛帶走,把仇把恨留下。摩爾摩莎在痛失枕邊人之際,野祭巷哭,萬人空巷,呼號震天。那些未死的、將死的、永遠的追隨者,看見他倒下,好像一盞明燈熄滅了,突然失去了方向。他們發現想再繼續被騙而不可得,那種痛苦與失望是無法用言語形容的,他們跪地痛哭:「請你不要走,請你留下,即使知道你一直在蒙我們,我們也心甘情願」。那些騙人的、將騙人的、永遠要騙人的,又找到他們的標竿,用仇恨包裹著權力繼續的向前挺進。 福爾摩莎身為未亡人,想到自己的命不好,相愛都不久長,強忍著一腔哀痛。鄭成功走的時候拋下了她,讓她雨打風吹、擔驚受怕;如今介翁又走了,帶著他的愛戀走了,情況跟鄭成功時代相去不遠。她痛失介翁的遠離,又勾起了她對鄭成功的追憶,他躺在她的懷裡,遙想康熙大帝衷心的敬悼: 四鎮皆二心,兩島屯師,敢向東南爭半壁; 諸王無寸土,一隅抗志,方知海外有孤忠。(註八) 這是康熙大帝對鄭成功的推崇。他是以一個英雄的姿態回去的,生前是死敵,死後卻贏得敵人的致敬,這樣的敵人是成功的,起碼是一位可敬的對手,鄭成功死後得到他應有的尊嚴,他可以說無憾的了。福爾摩莎想到這裡,覺得也不枉跟他,也不悔獻出她的至情至性與至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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瓊林蔡氏家廟的楹聯
始遷祖允能公是下坑墘房十八世於明末崇禎年間從瓊林到水頭發展,至今達三百五十年了,枝葉繁茂子孫遍佈,今年農曆二月初七瓊林祖家大宗家廟祭祖,前水頭支派由我下坑墘房二十七世輪值當頭家。母親備妥三付牲禮、供品二十四碗(其中四碗稱「菜碗」,即餅乾、水果、蜜餞等素菜,另二十碗是葷菜)、酒與酒具、茶與茶具、飯與碗筷、湯包(米粉湯與豆沙包)、湯棗(米香湯與寸棗糖)、香燭、鞭炮與金帛紙等,這些都是頭家要準備的祭品,相傳好幾百年,為達敬重,必須周延準備。 瓊林蔡氏通族系世字行是「允、克、君、子、尚、永、世、承、其、顯、謀、詒、諸、丕、烈」,輪值的二十位頭家依據此昭穆(輩份)分配擺設祭品的位置,我是「其」字輩屬第二高位,禮儀場合上「論輩不論歲」是宗法制度的特色。我穿上一襲藍緞布長衫,站立在「大位」中桌右側旁,隨侍始祖至五世祖的神主牌位,這是神聖的任務,配合通讚大禮的「大三獻」儀式,或酌酒、或晉湯包、晉湯棗、或晉香茗、或添飯、或轉磁盤等,遵照古禮謹慎莊重,「祭祖如祖在」彰顯我「瓊林蔡」數百年尊祖敬宗與飲水思源的報本傳統。 在現場,好多研究者與觀禮者採集金門最具特色的祭祖禮,其中有人提問楹聯的文句內容,卻未見完整的回答而悵然。金門瓊林蔡氏家廟屬於二級古蹟,是重要且珍貴的文化遺產,楹聯深具意義。今就我搜尋的文獻、訪談耆老與多方涉獵,來作解讀。 金門瓊林蔡氏家廟,依據十四世蔡宗道於明嘉靖已丑年(1529)所修的《浯江瓊林蔡氏族譜》說:「前之一月,倡與祭於族叔家,見廢櫝中一軸,多為蟲鼠傷毀,啟視之,乃祖宗支圖也,遂提以歸,命兒謄寫,間有不全者,遍詢之,族幸有一二故老能得,說筆以集之,凡三起 閱七日而後成,篇中某人曰某字,某族曰某族,皆仍其舊書之遺者,雖不能悉遺無幾也譜,雖就猶未敢聞之,族適有同志者曰標曰勳者,過余家,因出示之僉,曰此盛舉也,奚以藏為遂騰真微序,擇日告廟,分示族人。」文中「擇日告廟,分示族人」知明嘉靖已丑年(1529)已建有蔡氏家廟。此廟經明倭破壞與清初康熙的遷界毀損,一直到清乾隆庚寅年(1770)才再修建,主持修建的是前庭房十九世國子監太學生蔡奪(字克魁),民國二十三年、七十二年分別重修過,民國七十五年經行政院文化建設委員會評定,與「十一世宗祠」同列為二級古蹟,並於七十六至七十七年間,委託台灣漢光建築師事務所進行修護計劃研究,八十一年八月動工整修,八十三年十二月竣工,成為現貌。 此次修護最為遺憾的是把「文昌公聯」與「土地公聯」修不見了,文昌公聯:司文章便開文運,位祖廟還振祖宗,弟子尚溫題;土地公聯:德配坤元光祖德,功安廟宇顯宗功,弟子尚溫題。題聯人蔡鴻略,字尚溫,號澹川,新倉下二房二十三世,國子監國學生,《浯江瓊林蔡氏族譜》於清道光元年(1821)在其手中完成修譜。未來實有必要將此二付聯還原。蔡鴻略在家廟內還題正殿中柱聯與前柱聯,正殿祖龕柱聯題聯人是蔡苑,字仲穎,號毅園,新倉下二房二十二世,功名是清嘉慶十二年(1807)丁卯科會試欽賜舉人,曾主持清乾隆三十三年(1768)重修族譜,蔡鴻略即是其次子。中門、右門、左門的對聯出自何人遍查資料無著,就聯對的內容意義而言應是清乾隆、嘉慶年間。總結上述所言,清乾隆庚寅年(1770)家廟修建完成,家廟的楹聯提聯時間是清嘉慶年代添加。 今蔡氏家廟共有六付楹聯,對聯位置分別在中門、右門、左門、正殿祖龕前柱、正殿中柱、正殿前柱。楹聯在運用時,是貼或刻在房及門的楹柱上,所以稱為對子、聯語、楹貼,按其在建築物上的位置,又可分門聯、柱聯和壁聯三種。柱聯為與圓柱相貼合,聯面常做成弧形,也稱抱柱聯。這六對楹聯中,三對是門聯,三對是抱柱聯,從中可感受到楹聯形式的整齊、對稱、和諧之美,更深具闡釋的意義。 正殿祖龕柱聯 相宅瓊林歷宋歷元歷明歷清祖德千年不朽 敷公帝闕為伯為卿為皋為憲孫謀百世長光 二十二世孫諱苑字仲穎題 相宅瓊林,歷宋歷元歷明歷清,祖德千年不朽;敷公帝闕,為伯為卿為皋為憲,孫謀百世長光。 上聯之意,瓊林聚落從宋時始祖蔡十七郎公起歷經元、明、清,已近千年的歷史,是風水寶地,祖德不朽。 下聯之意,「為伯」是指蔡守愚,明萬歷丙戌年(1586)進士,最高官職是雲南左布政史,稱「藩伯」或「方伯」,古代諸侯中的領袖稱「藩伯」,俗稱「藩台」,左布政史官秩從二品,布政使司為一省最高行政機構,布政使是一省最高長官,如同今之省長。 「為卿」則是指蔡獻臣,明萬曆己丑年(1589)進士,殿試二甲第六名,曾任官秩正三品的湖廣按察使、官秩正四品浙江按察使司提學副使,最後官職是官秩四品光祿寺少卿(到職遭誣陷辭官),之後又被推為南京太常寺少卿,但未就任,逝世後官職追贈官秩三品太常寺卿(太常卿),授正三品文官階「嘉議大夫」,再晉贈官職官秩正三品刑部右侍郎,太常寺、光祿寺皆是明朝中央機構六部中禮部的機關,光祿寺主掌祭享、宴勞、酒醴、膳饈之事,太常寺主掌祭祀禮樂之事,少卿是第二位長官。 「為皋」指蔡貴易,明隆慶戊辰年(1568)進士,三甲第一百四十六名,官職浙江按察使,主掌一省刑名按核之事,「糾官邪,戢奸暴,平獄訟,雪冤抑,以振揚風紀,而澄清其吏治。」是掌司法刑獄和官吏考核職務,為一省之司法與監察長官,其重要職責就是監督一省官吏是否廉潔,「皋台」是按察使的別稱,亦稱為「皋司」,官秩正三品。 「為憲」指蔡國光,明崇禎甲戌年(1634)進士,官職禮科給事中,掌布憲教令之職,官秩從七品。禮科是六科中吏、戶、禮、兵、刑、工之一,六科與六部相對應,有相同的職能但又有很大的區別,六科主掌侍從、規諫、補闕、拾遺、稽查事宜,從其職能可亦看出,六科是六部的監督、監察機構,其他各司之事也參與督察,每日上朝,六科長官輪流立殿左右,記錄聖旨。將大臣們的題奏五日匯總交內閣,若宮中官員傳出聖旨,六科長官復奏明皇帝,得旨後再頒行,鄉試時充任考試官,冊封宗使、藩王,或告諭外國,則充任使臣,甚至大臣們會審重大案件,六科亦要參與。六科是明朝獨創的中央機關,最高長官都給是中正七品,次為左、右給是中,再次為給是中皆是從七品,官品雖不高,因為是皇帝直屬的辦事機構,故職責重要且顯赫,明職官志寫到「禮科,監訂禮部儀制,凡大臣曾經糾劾削奪、有玷士論者記錄之,以核贈溢之典。」可見其權力很大。 綜合上述,「為伯」的蔡守愚,「為卿」的蔡獻臣,「為皋」的蔡貴易,「為憲」的蔡國光,此四人位居要職權力又重,他們各司其職輔佐帝王,為子孫們營求百世永遠的光彩。 正殿中柱聯 須遊志以讀書兩班配饗盡是登科數士 勿分支而別派二祭餕餘依然合食一家 二十三世孫諱鴻略字尚溫題 須遊志以讀書,兩班配饗,盡是登科數士;勿分支而別派,二祭餕餘,依然合食一家。 瓊林蔡氏家廟祖龕內陳列三十六位祖先神主牌位,臚列於下並作補充說明: 1.始祖考十七郎公(南宋時,蔡姓人家由同安西市遷浯州嶼(金門)許坑(今古崗),其後裔十七郎自許坑贅於平林陳十五,為瓊林蔡氏之始祖) 2.始妣孺人陳氏 3.二世祖考宣義公 4.二世祖妣趙氏 5.三世祖考子春公 6.三世祖妣莊氏 7.四世祖考國學上舍人東皋公 8.四世祖妣宋氏 9.五世祖考靜山公(忌日二月初七,因裔孫皆出自靜山公,此日成為金門瓊林蔡氏大宗的春祭祖日) 10.五世祖妣顏氏(忌日十月初六,因裔孫皆出自靜山公妣顏氏,此日成為金門瓊林蔡氏大宗的秋祭祖日) 11.六世祖考竹溪公 (坑墘房,其裔再衍生為上坑墘房、下坑墘房、前坑墘房、大厝房,計四房) 12.六世祖考樂圃公 (開新倉房,其裔再衍生新倉長房、新倉上二房、新倉下二房、新倉三房、前庭房,計五房) 13.六世祖考藍田公(贅銀同劉家) 14.十三世祖考歲進士廣東乳源縣訓導履素公(名森,字惟喬,號履素,大厝房十三世,功名是明武宗正德十四年(1519)己卯科貢生,官職是嘉靖壬午年(1522)廣東乳源縣訓導,官秩八品) 15.十三世祖考歲進士莆田縣訓導榕溪公(名四極,字惟中,號榕溪,大厝房十三世,功名是明隆慶辛未(1572)貢元,官職是莆田縣訓導,官秩八品) 16.十四世祖考鄉進士廣西梧州府通判贈中憲大夫兼峰公(名標,字宗德,號兼峰,新倉上二房十四世,功名是明嘉靖十年(1531)辛卯科舉人,官職是廣西梧州通判,官秩五品,以子貴易貴,贈南京戶部主事,再以孫獻臣貴贈中憲大夫貴州布政使左參政) 17.十五世祖考鄉進士雲南臨安府知府海林公(名煥,字爾章,號海林,新倉三房十五世,功名是明嘉靖二十二年(1543)癸卯科舉人,官職是雲南臨安府知府,官秩四品) 18.十五世祖考賜進士貴州提學浙江按察司肖兼公(名貴易,字爾通,號肖兼,新倉上二房十五世,功名是明隆慶戊辰(1568)進士,官職是貴州按察副使兼署學政、浙江按察使,官秩三品,祀鄉賢祠,父宗德,子獻臣) 19.十六世祖考賜進士雲南布政左布政使司發吾公(名守愚,字體言,號發吾,新倉下二房十六世,功名是明萬曆十四年(1586)丙戌科進士,官職是雲南左布政使,官秩二品,祀鄉賢祠) 20.十六世祖考賜進士光祿寺卿浙江提學晉贈刑部侍郎須臺公(名獻臣,字體國,號虛台,新倉上二房十六世,功名是明萬曆十七年(1589)己丑科進士、殿試二甲第六名,官職是湖廣按察使、浙江學政、南京光祿寺少卿,晉贈刑部右侍郎,官秩三品,祀鄉賢祠,父貴易,祖父宗德) 21.十六世祖考鄉進士山東蒙陰縣府教諭昭宇公(名有麟,字體靈,號昭宇,新倉三房十六世,功名是明萬曆二十二年(1594)甲午科舉人,舉孝廉,官職是山東蒙陰縣教諭,官秩八品) 22.十七世祖考賜進士禮部給事中賁服公(名國光,字士觀,號觀之,改賁服,大厝房十七世,功名是明崇禎七年(1643)甲戌進士,官職是江西高安縣令、禮科給事中,官秩七品) 23.十七世祖考歲進士豈夫公(名甘光,原名定光,字靜卿,號豈夫,新倉上二房十七世,功名是明天啟元年(1621)辛酉歲貢生,蔡獻臣次子) 24.十七世祖考恩進士諍虎公(名龢光,原名孚光,字中卿,號諍虎,新倉上二房十七世,功名是明崇禎以後生員,職銜是授恩貢生,著有恢齋集,蔡獻臣四子) 25.十八世祖考副鄉進士雉胎公(名大狀,字允輿,號雉胎,新倉上二房十八世,功名是明崇禎十五年(1642)壬午科副榜,蔡甘光三子,蔡獻臣孫子) 26.二十世祖考歲進士長樂縣訓導慎齋公(名振聲,字君寧,號慎齋,大厝房二十世,功名是清康熙五十二年(1713)癸巳歲貢生,官職是雍正九年(1731)辛亥福州長樂縣訓導,官秩八品,蔡國光曾孫,其弟鑽烈)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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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兩首〉一盤菜———敬贈老農夫與老農婦
桌上一盤菜 經過風經過雨經過太陽經過霜 賣菜老婦臉上的皺紋是生命走過的積累 守候一街叫賣聲 (來,買菜,青江菜一把十五元) 菜園子老農腳跟的裂紋是風吹霜降的痕跡 每一擔澆灌都是汗水的流淌 咀嚼著菜也咀嚼著風雨更咀嚼著艱辛 (老人家,你們可曾聽過三井宴 料理或兩萬元一席的帝王蟹) 一盤菜記事: 幼時過年前夕,燈下常見父母以利剪剪除腳跟結繭龜裂之厚皮,彼時所見僅覺肉痛,今日思之但覺心痛,感念之餘,因寫此詩。 兩個小女童 ——工地一瞥 秋日早晨的天空瀰漫淒清 妳們倆繞著一輛廢棄的機動三輪車扮家家 寶特瓶利樂包免洗碗裝著沙裝著水裝著青草 樓上敲擊版模的爸媽時時自樓頂探頭 (要小心啊!不要爬上爬下) 除了關心,更多無奈 中午,四個人兩個便當 午後,地上兩片厚紙板兩件外套便是妳們午休的床 不知妳們來自蘭嶼或台東或屏東或高雄或南投 (孩子,夢中可曾見到誠品的童書玩具或Sogo的名牌童裝) 兩個小女孩記事: 某日返家,經工地見詩中情景,兩個女童約四、五歲,望之令人心酸。台灣六年來,貪腐橫行,經濟衰疲,是非混淆,人心荒蕪,國已不國,諸般朝代末景象,孰令致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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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爾摩莎之殤
「不是我喜不喜歡的問題,夫君,難道你不知南京只有『亡氣』,沒有『王氣』嗎?建都南京的朝代命運都很坎坷,非亂即弱,是衰亡的餘緒,可見南京不是一個好地方。」福爾摩莎說:「你還忘了西帝打東帝,打得血流滿地的事嗎?」 介翁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不知道福爾摩莎在胡扯甚麼?就問:「甚麼西帝打東帝,恕我孤陋寡聞,願聞其詳。」 「這個事情這麼大條,你真不知還是假不知?」 「請妳明說,吾愛。」 「洪秀全以西帝二子之名,一路從廣西金田村北上,用血肉之軀建立太平天國,定都南京,後來演出一場驚天動地的大鬥爭,諸王自相殘殺,血流天京,用鮮血把自己淹死。你知道南京冤魂有多少,陰氣有多重?」福爾摩莎用手輕掠髮梢,端視介翁:「這是一個鬼哭神號的地方,你怎麼對它還情有獨鍾的呢?你一步錯,步步錯。」 「為何又說西帝打東帝呢?」 「西帝是耶帝,東帝是玉帝,洪秀全打著西帝的名號,一路過關斬將,他要是不定都南京,一路揮軍北上,真會把東帝打倒,可惜他有點沐猴而冠,因此取敗。」福爾摩莎侃侃而談。 「異哉此說!我心愛的南京,真的這麼淒慘、不堪嗎?」介翁想要相信,又有一點不信,心想:「我魂夢中的南京,我仍然與你有難分難捨的遺命。」因此,他在金門太武山的大石頭上,刻下了四個字:「毋忘在莒」。 介翁跟福爾摩莎情愛日濃,他答應她說不回去就不回去,他說到做到,男子漢大丈夫,不能食言而肥。所以他漸漸不說反攻大陸,他把過去的家業難捨能捨,都讓給人家了,他不計毀譽,忘記了過去的榮光與不凡,身與心,魂與靈,跟鄭成功合而為一了。 鄭成功在反清復明的大業中,無可如何之際,誤打誤撞取得了台灣,這是他曠世的功業,張學良讚譽有加: 「孽子孤臣一仔儒, 填膺大義抗強胡; 豐功豈在尊明朔, 確保台灣入版圖。」 介翁也是無意中收復台灣,辛辛苦苦打了八年的仗,這不是為福爾摩莎而戰,是為中國生死存亡而戰,終賴皇天不棄,眾志成城,力殲頑敵,光復了台灣。對於台灣入版圖,鄭成功光耀於前,蔣介石光耀於後,可以等量而齊觀了,兩世一身的愛戀,情深比酒濃,都為了福爾摩莎的愛,可說驚天地而泣鬼神了。載之金石,播之聲絲,誰曰不宜? (註七):根據陳潔如的說法,原載於<海內外讀者精華>一九九五年。 第三十章 只因玉帝天命催, 四百年來一輪迴; 是非成敗何足數? 莫使台灣歷劫灰。 這是介翁的遺愛。他要大去的前夕,還深愛著福爾摩莎,寫下這首「絕命詩」,希望後人能跟他一樣愛福爾摩莎,不要使她再遭危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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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艷陽滿天
我遵守林校長節約的原則,力勸他們堅守勤儉建家信條,不必去凱悅飯店打腫臉、充胖子,其實「三軍俱樂部」或「國軍英雄館」場地大、衛生好,比大酒店經濟實惠。林莉最聽她父親的話,最後決定下來,婚期定為元宵節。 那天,台北日暖風和,賀客盈門。證婚人是總醫院院長、男方介紹人秦鵬、女方介紹人洪嬿,林添樑和我分任男女雙方主婚人。于豐、林莉兩人態度從容,面帶微笑,彷彿預先排練過一樣。 他們婚前已在近郊新店買了一棟花園平房,佔地三十坪,兩人開車上班,卻不寂寞。莎幗不太喜歡那棟房子,靠近山坡,而且有了小孩上學也不方便。我提醒她:「少表示自己的意見,時代不同了,莊主任!」 秦鵬悄悄告訴我:老九團的第二代,沒有搞文藝的,這是一件好事。上個世紀,在血腥的國共鬥爭的年代,許多詩人、作家、藝術家冤錯假案而死。這是永遠抹不掉的悲劇。現在,搞文藝的遇上了民主自由的環境,但是文藝商品化大潮,讓真偽不清,是非不明,搞文藝的如果沒有商業頭腦,只有兩條路走──封筆、改行。近年來台灣詩人、作家,兩成患有憂鬱症。秦鵬是醫生,他作過調查研究,絕不是空話。 我和秦鵬徹夜談起杜誠的撞牆自殺,到底為了什麼?我思前想後,茫然不解。這也是我的《海燕》遲滯拖延不執筆寫作的原因。 秦鵬向我分析,杜誠在南京已秘密參加中共地下黨。他混進老九團,原想策動軍隊起義立功,作出貢獻;但是他在白犬列島聽了海峽對岸的廣播,知道潘漢年、揚帆的反革命冤案,他的心整個地破碎了!他失望、絕望、懊悔,最後走上自殺的道路。他激動地說:「國民黨根本不瞭解知識份子的熱情啊!他們怎麼知道杜誠為何自殺?若是能悟出其中原因,國民黨不會被人家趕到台灣了!」 照你這樣說,國共兩黨都做了不少錯事、蠢事、笨事? Sure! 誰稍微正派一些? 半斤八兩。留給歷史去評說吧。人證物證擺在那裡,大家是賴不掉的!比較起來,共產黨手段高明一些。 秦鵬和杜誠生前情同手足,任何機密的事情都告訴他。杜誠漏夜趕到包圍圈搶救我,他原打算把我揹到解放軍佔領區,因為天黑飄雪,視線不清,怕引起共方的疑慮與誤會,最後才將我揹回穆家村。 若是杜誠留在大陸,可能作了省委書記。 也許勞改自殺,連骨灰盒也沒有。今天是大喜事,別扯這些閒話了。老于,你趕快回去動筆吧。 在飛往花蓮的航途中,我倚窗冥想杜潞堅持採用「海燕圖書館」名稱,是正確的、理性的且具有現實意義;杜誠,那位浪漫主義的理想家,被侮辱與被損害的文藝青年,已經死了,木瓜溪水般地一去不復返了,在上個世紀的海峽兩岸,像杜誠這樣的悲劇人物何止千萬! 海燕是台灣最常見到的美麗海鳥,腕短,通常五枚,全身呈五角星形;四腕、六腕、八腕的在花蓮海濱也常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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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進漳州
這次會去漳州全屬偶然,那是因為敏達兄今年5月底被邀在泉州市閩台緣博物館,參加一個叫做「閩台著名畫家書畫展」,認識了已故書畫大師沈耀初的公子秋農先生。秋農先生是漳州詔安人,現任詔安縣「沈耀初美術館」會長,在漳州的美術界頗為活躍。本月16日,漳州市要舉辦一個名為「漳州市首屆美術書法大賽暨海峽兩岸書畫精品展」的大型美術活動,秋農先生來電邀請敏達共襄盛舉,敏達希望能有畫友結伴成行,我就這樣也跟著帶了兩張全開的水墨:「古崗小景」和「刺桐古樹」,與美珍隨同敏達夫婦跨海西行走進漳州。 拜訪漳州畫院 15日上午抵達漳州賓館1號樓時已接近中午,辦理報到後不久,一位臉上留有美髯鬚,身著紅色上衣白色長褲的時髦中年男子過來招呼,一番寒暄後才知原來是漳州畫院主席沈惠文先生。他熱情的招呼我們一行人去畫院參觀,說是待會有記者要來專訪,心想出來的目的,無非就是要增廣見聞,交流學習。何況自己對「畫院」所知有限,趁這一個難得的機會親自去體會一番,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畫院就位在賓館對面泰然大廈的三樓,我們只要走出賓館,穿過寬闊的勝利路就到達了。進入室內,我的兩隻眼睛便被懸掛在四周牆上和擺放在地上的大尺碼書畫作品深深的吸引住,那一時之間的印象,只能用「龍飛鳳舞,淋漓暢快」來形容了。待稍定神,仔細品賞,原來所有室內的書畫精品,全都屬於沈主席個人的創作。畫是大寫意的花鳥,用筆粗獷,線條沉著,酣暢活潑的水墨趣味,著重畫面的意境經營,給人亂中有序,切切實實的挑動了我的視覺神經。書法更是精采絕倫,除了幾張娟秀工整的小楷之外,放眼所見全是「大氣磅礡,神采飄揚」的瀟灑力作,我曾也看過一些大陸中青輩的書法佳作,飄逸瀟灑的可謂不少,但總有那麼一點「放逸過度」的感覺,沈主席的放逸筆調何其多,但因為有過往深厚的碑刻焠練,那些虛實互襯,似有若無的筆致,如今就像「大珠小珠落玉盤」般的傾囊而出,一種不其然的律動節奏蘊藏其間,讓人得到視覺上至高的音樂享用。 之後大夥就座喫茶,彼此互贈書畫冊留念,我和敏達各獲贈一本沈主席「今日美術館流行書風提名書家精選集——沈惠文專集」,翻閱之後,才確切的知道在當今的大陸書壇,沈主席那飄逸沉著的書風確是一種流行,一種領導,更是一種新風格的標誌,而他得過的獎項,舉辦過的展覽不計其數,在大陸中青輩的書家算是相當頭角崢嶸的。這一番審視,幾度低迴,不由得豎起大拇指,誠懇的向他表示敬意:「您的字有一種強烈的『高古之氣』,在飄逸痛快的書寫背後傳承著新古典主義的美感,而又不失自我性格的呈現,此種耐人尋味的書風真不是三兩日的功夫。」在場的夥伴莫不贊同我的看法,也一致的認為今日的這一個聚會,實在是給了自己一個再好不過的切磋時機了。 前年我在廈門的第四屆全國正書大展,比較完整的看到大陸目前流行的書法風貌。今日我在漳州畫院,又見識到了,也理解到形成這種書風背後的相關條件。此中「以最大的心力入碑帖,再以最堅韌的意志跳脫出來」,便成為奉行不渝的不二法門,沈主席高古大氣的字正是以這樣的主軸,千錘百鍊後的心血結晶。我想在我們這邊,書法除了做為修身養性的日課休閒之外,實在也可以在平日的臨池當中,將「氣勢」加進去,同時也把「堅持」擺進來。也許5年、也許10年,說不定會因這種求新求變的期待而產生令人「耳目一新」的書體呢? 漳州首屆美術大展 參與畫展是我這次去漳州的主要目的,到達之後才知道畫展的全銜是「漳州市首屆美術書法大賽暨海峽兩岸書畫精品展」,看到這樣的主題,大概不難想像它的陣仗了。 16日上午8時半,新建的長途客運汽車站前的廣場,早已被各級領導、貴賓和當地的市民、學生擠得水洩不通。我們一抵達,便有身著紅色旗袍的漂亮姑娘上前別上胸花,並要我們以海外貴賓的身分站在前頭。此時現場萬頭鑽動,絕大部分是來自各地的藝術人士,都趁這相見的難得機會交換名片、互贈畫冊,先來個初步認識,留下印象,說不定哪天還可以再續前緣,做進一步的合作呢? 熱鬧吵雜之間,耳際忽然聽見廣播器傳來畫展開幕的聲響,現場頓然鴉雀無聲。相關的領導講話之後,大會特地將「海峽兩岸書畫精品展」,挑選海峽兩岸九位書畫家,同時依序每人書寫一個約1公尺見方的大字,沃源、敏達和我皆榮幸入列,沃源分配的字是「岸」,敏達則是「畫」,我的是「品」。當穿旗袍的姑娘雙手以45度的方式,捧著那早以框裱好的方正宣紙,此時海峽兩岸的書寫者,便各就各位,拿起斗大的毛筆,在司儀一聲令下,幾乎是同一個時間,每個人都毫不猶疑的將蘸滿墨液的大筆,往潔白的紙面上「振筆直書」,大約半分鐘的光景,這個書寫活動就大功告成。姑娘們高高的舉起手上的大字,青一色的行草體勢,反映出書家的偏好,也讓這一沒經事先彩排演練的「共同創作」達到某種程度的和諧。事後,前漳州金門同胞聯誼會會長唐友平先生,興高采烈的告訴我:「金門的書法家能在這裡,以良好的書法水平和他人同台切磋觀摩,讓人與有榮焉。」 因為是首次美術大展,主事者用比較大的格局來承辦。來自全漳州一市二區八縣老、中、青、少的美術書法愛好者和專家學者,以及台灣書畫藝術家的參與,本次參展作者共有1311人,作品有1663幅,規模之大實屬罕見。我只記得開幕那天,整個客運站的三、四樓掛著滿滿的作品,擠著滿滿的人群,從他們歡喜愉快的眼神,可以看出大都是抱著好奇新鮮的心情來參加這樣的活動。 從整個展覽,讓人清楚的看出漳州市美術的一個大體水平,良莠不齊的現象自是難免,但在漳州市參加全國比賽入選的書法展區,對那變化巧妙,形貌互異的各家書體,只能用「佩服」二字來形容了。一些專業的水墨畫家,不論山水或花鳥,都擅長以渲染的方式表達心中臆氣,尤其在寫意花鳥上有著濃濃的金石趣味,令人激賞。漳州市轄區的八個縣也都有自己的專屬展區,不只讓人見識到各縣的水平,也看出彼此之間美術風格的差異性,例如山區和海邊的縣在題材的選擇上就有很大的不同。由台灣中華藝術協會提供的200件畫作,多少也能呈現出現今台灣的水墨風尚,一種師承制的偏好,強調筆墨章法的傳統畫風。來自金門有敏達的5件和我的2件水墨,帶著濃厚的金門風情和生活記實,這樣的面貌和大陸台灣都不一樣,難怪廈門鄉親畫家鄭瑞勇先生看過我們的畫之後要說:「你們就這樣去畫,走自己的路才有意思。」在展場內,不其然的碰到近10張金門鄉親的書畫作品,仔細一看原來是贈送東山縣畫家謝學文鴻文藝術館的書畫珍藏,這驚鴻一瞥,叫人倍覺親切。 11時有一個筆墨揮毫的活動,沈惠文主席又再到處找我們幾個金門友人,非得畫幾筆或寫個字才肯罷休。這份盛情實在不好推卻,只好再次班門弄斧,寫幾個字共襄盛舉吧!我斗筆在握,在全開的宣紙上寫下「寄情漳州」,敏達則寫了「鄉情」二字,這樣的內容多少已反映出我們那幾天的心情了。 沈耀初美術館 我們一行人是在5月17日上午8點半由自漳州賓館出發,接近11時才抵達目的地。下車後一棟四層樓高的建築物赫然出現眼前,這是由兩岸名建築師葉榮嘉和楊英風聯合設計,佔地面積2800平方公尺,建築面積則有1800平方公尺,是一座具有民族風格和現代特色相結合的園林式建築。進入園內果然鳥語花香,寧靜優雅,猛一抬頭「沈耀初美術館」幾個大字蒼勁有力,原來是出自上海美術家協會主席沈柔堅的手筆。進到館內一尊用白色大理石刻成的大師半身雕像,栩栩如生,那和藹溫煦的眼神,注視著你也同時歡迎你的光臨,這景致讓人感到親切,便不由得圍著這尊像,拍了一些照片留念。 究竟沈耀初是怎樣的一個人呢?這裡容我簡略陳述。他在1907出生於福建省詔安縣士渡村,詔安在明清兩代即有書畫之鄉的美譽,沈大師從髫齡入學便親近書畫,自此終生不渝。 1948年受朋友之邀,由廈門東渡台灣,後因戰事牽連,不得返鄉。旅台的42年之中,大師秉性高潔,不逐名利,索居獨處,精研書畫。在藝術上特別鍾情徐青藤、八大山人、吳昌碩和齊白石等異代知己,然不落其窠臼。他以大寫意的手法,題材取自生活周遭,舉凡家禽、鳥獸、蟲魚、蔬果、花木等,無一不可入畫,經常藉物詠懷,意在「畫」外。1974年獲台灣畫學會最高榮譽——金爵獎,1983年台灣評選10大美術家,大師與張大千並列入選,1989年被英國劍橋大學編入世界名人錄。美術成就如此崇高,所以今日在他家鄉這座美術館的建立,就顯得特別意味深遠。 120件大師生前的作品,分別懸掛在樓內的展廳。大寫意的水墨,在畫面上所呈現的經常是簡單幾個筆調便能成圖成畫,大師一生在繪畫的成就與不凡,就在這爐火純青的草草數筆,但那可是一輩子的嘔心瀝血啊!每一個人都被眼前的傑作吸引住了,無不靜默專注的欣賞稱讚著:有人愛他畫面的空靈,有人佩服那簡略中的豐富,有人會心於他畫中喻意的深遠,有人鍾情於那鐵畫銀鉤般的筆墨,力透紙背的金石趣味………。激起旁人共鳴沉醉的原因很多,但源於大師那甘於平淡的人品道德才是這一切的核心所在,所謂畫品如人品真是一點不錯的,大師從畫面上所流露出來的正也是他高尚人格的具體展現。在這裡我們不只欣賞到20世紀中國水墨畫的精萃,也看到作為一位了不起畫家的風骨與堅持。 事後在美術館右側的「岫廬」小憩時,我向大師的公子秋農先生說:「令尊很了不起,您能恪遵父命,也是令人感佩的,以私人的力量,要維持一個美術館的運作與開銷,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事實上它自1991年開館,15年來凡是到詔安視察的領導或旅遊的貴賓,只要對書畫稍有喜好,必然要特地登門造訪的,它無疑已成為詔安的一個文化地標,這樣的一個印記,正可與明清時代詔安昌盛的書畫風氣牢固的銜接起來。有形的外來參觀人潮固然可喜,但無形的對當地青年學子的啟迪引導和潛移默化,當更屬可貴吧!我們無法估計究竟會有多少當地的學子,會因進入這座美術館,因親近過大師的畫作體認他的精神思想,而生起「高山仰止」的信念,並進而能在來日的藝壇大放異彩?但無論如何,種子已經播下去了,往後的發芽、茁壯、繁茂只是遲早的事。 回到金門後,不只一回的找出沈耀初的相關資料仔細拜讀,也迫不及待的拿出明末書家的行草,跟著那龍蛇飛舞的體勢舞動我手中的筆,這是接受刺激後的必然反應。所謂「他山之石,可以攻錯」,擷取他人之長以補自己所短,正是出去走走看看的最大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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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帆小語〉「封筆三年」偶感
再美妙再動聽的音樂都有「休止符」,那麼喜歡搖筆桿爬格子的人,突然停下來不寫了,這叫做「封筆」,有人「封筆」一二十年後,重拾舊筆,重新出發,居然能夠在「金門文壇」大放「文藝異彩」,紅到發紫的程度,真是可喜可賀! 寫作是我這一生暗自摸索,樂此不疲最大的奢好之一,「封筆」到底是為那樁,是不是厭倦筆墨生涯了呢?肯定地說絕對不是;政治人物,一旦從「政治舞台」退下來,都以「沉澱」、「思考」來應對大家;這三年來,我從「浯副」退到一旁,每天專心去拜讀「浯副」所刊出的文章,可說是高水準的好作品一篇接一篇地出籠,我更佩服有些人,一個小小的題材,居然就能寫出長篇大論,我除了自愧不如人,又有什麼話可說的呢? 早期的「正副」,現在的「浯副」,我都把它視為是寫作歷程中的好母親,沒有這位慈母,沒有這塊寶貴的園地,縱然能寫出再好的文章,這與英雄無用武之地又有何不同;我經過這三年來的「沉澱」,重新出發,投入「筆的戰場」,我不敢有太多的奢求,我要比早期更狂熱,更用心地來寫有情有義、有血有淚的好文章,來報答金門所有的長官、朋友、同事,以及親愛的讀者諸君們的督促與厚愛,於願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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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有小迷糊
話說我的小龍女,自從她這學期讀了小一,我心驚肉跳的日子遂也拉開了序幕。 一開學,小龍女的狀況就日愈精采,不到一個星期的光景,某天,她帶回聯絡簿的同時,也順便高高興興的帶回了一個「驚喜」送給我:『媽媽,今天我的老師叫我「小迷糊」耶!』看她那開心的勁頭,一點兒不輸電視上抱得金馬獎的影后,她難道以為「小迷糊」和「小可愛」是近意詞麼?我花了十秒鐘傻眼完,問她:『老師為什麼叫妳「小迷糊」?』她大小姐竟然朝我甜甜一笑:『我也不知道耶!』 當然,我剩下的除了繼續傻眼,沒別的。 每天小龍女回家,我都會問:今天有家課嗎?你猜她怎麼回答我?她可以很神奇的馬上化身一隻鸚鵡,一字不差的學著我的話:『今天有家課嗎?』 於是,沒多久,我除了傻眼之外,又習慣自己多了個新表情:翻白眼。當然我知道,就算我把自己的瞇瞇眼使勁翻成了雙眼皮,也不能改變女兒的迷糊。就算我每天耳提面命,要她放學時一定要確定已把所有東西都收進書包,才可以回家,而她每次都答應的好好的:『我知道了。』但是,如果那天的家課超過一樣,她依然是永遠不記得第二樣家課在哪裡。上星期老師才發給她一本生活課本,哪知她沒帶回家就弄不見了,問她,也說不出個所以然,我替她急得有如火燒眉毛,她的小臉上,卻永遠掛著無憂無慮的笑,並且是那種甜到我發不起火來的燦爛笑容,唉!有女如斯,無奈如斯。 忘東忘西是小龍女的家常便飯,而上課恍神更是她的獨門特技。一天早上,我去學校給她送忘在家裡的便當盒(說實在的,我真不敢常常往學校跑,有這款脫線的女兒,害我每次面對老師都很尷尬),老師正在上課,我不敢打擾,遠遠站在露台外面,我小心的往教室裡看去——歐買尬!(Oh, my God!) 我果然看到一幅奇景:別的小朋友都目光一致的看向前方,顯然是在認真聆聽老師的講述,我們家的小龍女,卻兩眼看向別處,靜靜的沉思著(姑且給她美其名曰為「沉思」吧,其實她就是在發呆!)。她充耳不聞老師講課的聲音,很專注的盯著某個地方,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就那樣看了很久,直到下課的鐘聲響起………。 『她都是這樣哪,她倒是不會吵到別人,只是她很喜歡發呆,不知她在想什麼………』當明惠老師跟我談起女兒,我再次尷尬萬分的只剩連連點頭的份兒。 『那她最近的功課有進步嗎?』我實在很不好意思問老師,因為女兒不久前,曾創下隨堂聽寫拼音考50分「佳績」的紀錄。 『現在已經進步很多了,她不是笨啦,只是她太會恍神。』老師一語道破天機。 其實,我很清楚,女兒真的不笨,女兒的鋼琴老師就說過,小龍女比同時學琴的小朋友學得快,有那麼點兒天份。像是之前,小龍女又想學芭蕾舞,我就規定她,一定要考兩次100分我才會給她再去學跳舞,誰知沒出一個月,她竟很神奇的連續兩次都考100分,明惠老師很高興她的進步,我當然也開心的不得了,想起之前跟女兒的約定,趕緊給她去舞蹈教室報名,發現以前的舞衣舞鞋都小得不能穿,又趕緊給她買了美美的全新芭蕾舞「裝備」。 小龍女的功課是不用太擔心了,但是她的迷糊本性還是令我很傷腦筋,我實在想不出更好的方法叫她別再那麼迷糊,也許,女兒的心還停留在幼稚園階段吧,說不定哪天,女兒就神奇的一下子進入狀況了,無奈之際,我偶爾會鴕鳥的這麼想一下。 我曾故做認真的問陳先生:『當初我懷小龍女的時候,是不是吃錯了什麼東西?』陳先生也故做憂心忡忡的回答:『maybe!但是也說不定根本就是當初在醫院抱錯了小孩………』。 然後,心知肚明的兩人相視大笑,雖然有時看她那迷迷糊糊的樣子也是件蠻有趣的事,卻總是希望她能快點成熟一些,一來,對老師有個交代,二來,我跟陳先生也不用再每天為她緊張兮兮,三來,………好處之多,不勝枚舉………。 親愛的小龍女,不,親愛的小迷糊,真的要加油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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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艷陽滿天
後痛楚較輕,惟腿部麻木而已。彼又馬馬虎虎,不知彼是否真有把握,顧既信之,當亦只有聽其診治再說矣。 余以憂慮病象不知如何,兩日來竟不能寫作。(一九四三年六月十八日) 晨檢毅兒流火,膝部仍未退紅。復?祝醫診視,云仍須針砭,余殊覺懷疑。彼本日一次針砭即愈,乃昨有再次之砭,又云即此可愈。而今日又云須第三次砭,使余對彼之信心全失。 三日以來,雖略有好象,但有無危險,仍難說也。 毅兒不思進食,祝醫為之開一藥方。彼云將往八大家治病,乃托其便代購藥。毅兒之病,彼歸後再診。 以鴨蛋滷繼續敷治腿部。 余心略定,乃奮力將《關於「牛印」》一文寫完,凡得五千言。 飯後與仲惠先生商毅兒病狀,當決定延西醫打針。 當打電話到三區,托葛德賢同志往墩?陳醫士,請其明晨來此一行,兼可接洽希原生產事。(一九四二年六月十九日) 祝醫晨來為毅兒診治,囑再按昨單配藥食之,然後再進行消腫。 二時,西醫陳自鮑墩來,請其診視毅兒,謂「流」已止,打一針即可。藥缺乏,仍用鴨滷敷,服中藥可無礙。乃取自滬攜來之Prontosil solvb 5cc交陳醫打靜脈針。據云日藥現亦有一樣可用,名「銀愛賚克勞益多」,盒六針,偽幣一二○元,新浦可購得。謹先誌之,以備萬一。 晚飯後,祝醫再來看毅兒病,已無問題,危險期過矣。(一九四二年六月二十日) 從著名作家阿英的《敵後日記》可以證實,在戰禍頻仍,缺醫少藥的苦難歲月,黎民百姓過著何等悲慘的生活!過去,我總以為自己的不幸命運,但是比起錢毅,我是幸運的。這是國共內戰造成的災難吧! 阿英《敵後日記》下冊,節錄了一則一九四七年三月二十三日膠東《大眾報》的新聞,錄之於後: 〈華中電〉鹽阜日報社特派記者錢毅同志,日前在淮安南郊石塘區採訪時,被蔣軍俘虜,蔣軍迫其「自新」,錢毅同志厲聲回答:「你們沒有資格和我談話!」次日即在石塘鎮外,從容就義。錢毅同志年二十三歲,中共正式黨員,為名文學家阿英長子。一九四一年冬,全家來蘇北解放區,從事農村文化戲劇工作。中共淮安縣委,決定以錢毅同志殉國「淮安蘆受鄉」,改名「錢毅鄉」,以資永久紀念。 在長達數十年國共鬥爭歷史中,像錢毅這樣質樸純潔的小青年,死於刀槍血泊中,實在不勝枚舉。客觀地說,咱們的鬥爭策略過份保守,既然俘虜了錢毅,何必又讓人家「自新」?他怎承認自己做了錯事。何不先將他帶回部隊,讓他輕鬆自然,然後再依照其志願,安排工作,或釋放返回解放區。 在戰火紛飛的徐蚌會戰中,我親眼看到成千上萬的國軍弟兄,揣著路條、解放證,哼著荒腔走板的歌曲,走在寒風料峭的北方大野上。 解放區的天,是明朗的天。 解放區的人民真喜歡…… 中國人有四億五千萬,是永遠殺不盡的。 十八 聖誕節前夕,秦鵬從旺島打來電話報佳音,他已榮升金門軍醫院院長,于豐、林莉服務成績優良,調進台北三軍總醫院。他倆以後返鄉探親,易如反掌,倆人年底結婚,可能改在台北凱悅飯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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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爾摩莎之殤
「不回去就不回去,只要我們真心相愛,有甚麼不可以?管它別人怎麼說去?」介翁看來下了決心,裝作泰然自若的樣子,嘴角卻掩不住現出一抹苦笑,透露些許無奈。 福爾摩莎眼尖,捕捉到他內心的秘密,質問道:「你笑甚麼?為什麼一想到南京你就笑?」福爾摩莎隨即坐在他的大腿上,在他身上磨蹭,雙手環抱他的頸項,主動的親吻了他一下,讓他老懷大樂。她問說:「你愛不愛我?你說。別再騙我了,你的笑容已經告訴了我。」 「傻瓜!我怎麼不愛妳呢!到今天這個樣子妳還懷疑,福爾摩莎,妳沒有看到我粉身碎骨的愛嗎?我親愛的福爾摩莎,請妳開開眼,不要誤會我。別人可以不了解,妳怎麼可以不了解呢!」 「夫君啊!你的苦澀讓我感到刻骨的辛酸啊!你犧牲太大,我承擔不起你的愛。」福爾摩莎從來沒有這樣自責過,她強忍著哀痛,柔媚的說:「不然你就回去,我不會怪你,算你不曾許諾,也算我沒有等你好了。」 介翁把身子坐直,輕輕撫弄福爾摩莎的臉蛋,用手巾幫她拭淚,安慰她說:「我不願再聽到妳說這種話,如果妳懷疑我的愛,我只有去跳太平洋,結束我們永生的愛戀。」 「你別生氣嘛!」福爾摩莎撒嬌的說:「我不過試試你的心,我怕你難過嘛!你不悔,我也就不悔,你知道嗎?我的愛。」她輕掠了一下秀髮,繼續說:「我只是聽你說南京,我就會受驚。」 「受精?妳懷孕了?」 福爾摩莎哈哈大笑,笑得前仰後合,眼淚都掉出來了:「你是不是想兒子想瘋了,想再生一個嗎?我說的是受到驚嚇,你想到那兒去了?」 介翁也笑了,笑得很開懷,他好久沒這樣笑過了。「假如再生一個也沒有甚麼不好。」他心裡這樣想著。然而,他得了花柳病(註七),老早已經不育了,天命的輪迴,連疾病都跟隨。 「你以後不要跟我提南京,我不想聽,也不愛聽,你難道認為我不好嗎?你如果再提南京,」她故意拉高嗓門:「那個妖精,我就跟你沒完沒了,到時候不要怪我把你掃地出門,讓你回南京好了。」 「小親親,別生氣,我只不過隨便說說而已?」 「怎麼隨便說說,言為心聲也,你心裡不想,怎麼會說出來。」 「好!好!我的小親親,算我怕你好了,我向妳求饒,請妳高抬貴手,不要將我掃地出門。」說罷,介翁詭譎一笑,然後問道:「妳不喜歡南京也就罷了,為何說南京是妖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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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英坑黃氏百年記事錄
一九四八年 ‧旅居砂勞越黃文鎮返金接母親張魚及四弟黃文遠到南洋,母親不願離開金門。時值國民黨抽壯丁,族人黃信江、黃祖澤、黃應吉、西吳吳文陣(黃文鎮之表兄弟)、東珩王建章(母親英坑人)等人隨之到砂勞越謀生。 一九四九年 ‧國共內戰後,旅外英坑族人無法直接由廈門回到金門,僑匯、通信間接由香港轉來。 ‧頂書房私塾停止上課,在此之前的老師,根據口述,已知的有以下數位: .族人十四世黃禮烈(1840~1898),字守觀,皇清例贈國學生,棄舉從商,如其孫黃太平出外未詳,侄孫黃信尚旅居星洲。 .小浦頭黃泮水(1845~1886),諱良三,字丹杉,號秋卿,同治已己科入泮(1869),名一鶚,後裔旅居星洲。 .族人十五世黃瑞靄(1847~1919),後裔在南洋。 .東珩陳豐年,陳伯清秀才之孫,抗日時旅居馬來西亞,再由其弟陳延察代理。 .族人十七世黃淑杏、黃淑碧,黃信堅之女兒,教中文及日文。其後黃淑杏隨夫瓊林人蔡維和,居砂勞越。 .蓮河李氏,在抗戰結束後,任教約一年,住黃智爺故居。 .英坑黃泰局(1919~),屬汶水房,曾在頂書房讀書;在頂書房停止上課後,轉東蕭私塾教書,八二三炮戰後旅居台灣永和。私塾的老師,棄舉從商,或其子女到外謀生等等,培養子弟有世界觀,在清末民初已蔚為風氣。 一九五○年至一九五七年 ‧黃信買被抽調當民伕,築馬路、做碼頭等兵工事有半年之久,其中有些役工係族人出資,請黃信買頂替;有次需要再抽調,黃信買擔心田園荒廢,以兩頭牛換兩星期役工。 ‧黃祖繩分配修馬路役事,由於被誣告怠工,在冬天種麥時間,被關三天。 一九五八年 ‧八二三炮戰爆發,金門各村莊都必須抽丁前往料羅灣,搶灘搬運軍需物資,族人黃信湖、黃文遠、黃祖繩、黃祖楷、黃祖熙、黃武勤、及汶水支派黃乾德等七人,被分派輪番搬運麵粉糧食等,九月二十六日,因大陸砲擊中沉重的沙包袋,壓到黃文遠,幸虧黃祖繩及時搬開,僥倖逃過一劫。次日中秋節輪到榜林村民防隊搬運,呂主權、呂主賜、王天生三名村民不幸被炮擊罹難。 一九六五年 ‧黃慶昌來台北開會,侄子黃文遠前往台北廣州街與伯父會面,伯父關切文遠的生活,請他到馬來西亞的公司工作,但文遠認為警察是人民的保母,盡心盡力的做,也可以對鄉里有貢獻,故婉拒了伯父的好意。三十餘年警察生涯,二○○三年從金門縣警察局秘書職位退休。 一九七二年 ‧黃祖耀擔任新加坡福建會館主席迄今。 ‧黃文遠千里迢迢南洋探親行,到新加坡拜會伯父黃慶昌,並轉至砂勞越尋找久未謀面的大哥黃文鎮、及未曾見面的二哥黃文郎。期間並與砂勞越英坑家族相聚。 ‧正值單打雙不打的戰爭年代,黃文遠在小金門擔任巡官,十一月十五日當天晚間,對岸砲火濫射,一位杜女士右腿折斷,黃文遠將其送醫並輸血搶救,次年當選第十六屆金門縣的好人好事代表。 一九七八年 ‧黃慶昌(1890~1978)病逝於古晉。砂勞越的事業與聯昌銀行由三子黃佛德(1930~2005)接管;而新加坡的股權與大華銀行則由黃祖耀繼承。 ‧黃佛德獲授勳拿督阿瑪榮銜,在此之前獨斥鉅資興建古晉中華第一中學和第三中學禮堂,建竣后皆以先父母之名命名,現古晉中華第一中學校長為烈嶼西方籍葉宗元鄉賢。 ‧黃祖耀擔任新加坡金門會館主席迄今。 一九八七年 ‧黃武仁高票當選中華民國立法委員,任兩屆計六年;之前曾任金沙國中校長、金城國中校長、金門高中校長、中國國民黨金門縣黨部主任委員等。 一九九○年 ‧黃祖耀在新加坡金門會館推動編輯極其艱鉅的《亞洲金門同鄉會錄》。 一九九五年 ‧金門日報九月二十三日,鄉訊版主編楊樹清報導:清朝雍正黃仁長,自英坑遷澎湖漁翁島小池角,歷二百七十年傳九世。在二○○五年在澎湖舉辦之『金門‧澎湖族譜聯展』中,由小池角黃氏宗親轉交一本族譜,內容亦書寫源頭來自英坑。在二○○五年《續修澎湖縣志.人民志》九十頁亦有清朝雍正黃仁長,來自福建泉州同安金門英坑鄉。 ‧約在一百伍拾餘年前,英坑先民攜帶神主牌到台北汐止落籍,現居瑞芳四角亭,族裔黃坤犀宗親返回英坑尋根兩次,已請宗親抄錄祖先相關資料以便入譜。 一九九八年 ‧頂書房整修完工後,英坑鄉親及族人每週日早上六點定時早餐聚會聯誼、講古等等。頂書房現又稱燕山堂。 二○○四年 ‧清明節時日,族人倡議編修族譜,在金門縣宗族文化研究協會黃奕展理事長帶領會員協助下,抄錄神主牌祖先資料、古文書等編輯族譜稿,並請海內外提供家族資料。 二○○五年 ‧旅砂勞越黃永綿孫黃武民(1950~),返回金門參加‘世界金門日’,並回英坑祭祖,祖居之〈武義遺風〉仍在,有意重修先人故居,不料祖傳老房竟成為國有財產。 ‧砂勞越金門會館十五週年慶,黃文遠以金門縣宗族文化研究協會顧問身分組團二十五名前往祝賀,其中英坑人十二名,與砂勞越英坑族人相聚,可謂百年英坑人大團圓。 ‧族人黃文遠、黃祖繩、黃祖熊、黃武仁及族譜編輯人蕭永奇、吳秀嬌伉儷十月五日到新加坡大華銀行拜會黃祖耀總裁,贈《金門英坑黃氏族譜稿》,並邀請黃祖耀總裁返金門英坑祭祖探親。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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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說〉迎新生外二章
阿娘又懷孕了,全家巴望著是個與眾不同的孩子,至少要比我們這群姐妹多帶點「東西」來出世,因阿娘已連續生了七個女孩,好聽的說是七仙女,不客氣的說是賠錢貨。因此,阿娘這次懷孕的壓力可想而知,阿娘走遍金門各個大小廟宇,向註生娘娘禱告:希望能為李家傳後。鄰居大嘴伯常裂著嘴說:「阿華嬸你哪麼多女兒,恐怕要多買些鹽巴醃製起來,要不,那麼多女兒要嫁到幾時?」阿娘心裡難過,也只能笑笑,阿爸卻不在意別人怎麼看,七個女兒個個是掌上明珠,人前人後誇耀著,七個女兒也爭氣,完全不輸大嘴伯家的四壯丁,農忙時大姐和二姐推著手推車,車上載著我們姐妹一起到田裡,一人分一塊田,無論是播種或收成,總能在三、四個晚上完成,若是平常農暇則由六姐和我負責牽牛吃草,三姊和四姐挑水澆菜,大姊在家煮飯,二姐洗衣,以分擔阿爸和阿娘的工作。 每天清晨四點鐘,阿爸和阿娘就得準備炸油條的工作,一根油條才賣一塊錢,錢賺的少不說,很辛苦也很損健康。但為了我們七姐妹及阿娘肚子裡那還不知是男是女的娃ㄦ,阿爸從未喊累,也不曾埋怨,總是歡喜的做著事,活像一尊笑臉菩薩。 日子平靜的過著,阿娘的肚子越來越大,算算日子,那肚子裡的小嬰兒該是時候出來跟大家打招呼了吧!那日中午,日頭很大,阿娘炸完油條還斯條慢理煮了鍋鹹稀飯,吃了一碗,說道:「招弟,去叫九嬸婆來給阿娘接生,我躺在床上等哦」,一會兒九嬸婆來了,而且歪頭嬸、大胖伯母、小胖伯母、三嬸婆、紅豆嬸………也來了,算算二十人不只吧,以現在流行的話來說,大家似乎在搶SNG現場直播報導,唯恐新聞落於人後,倒是阿爸很冷靜的到廚房去燒水,動作不急不徐,還泡茶招呼大家,謝謝各位親朋好友的熱情參與。哇………哇:………生了生了,「九沈婆笑嘻嘻的抱著一個紅通通的小孩出來說:「恭喜ㄡ,有帶LP來ㄋㄟ」,接著又抱進房裡。一會兒房裡傳來嘩啦嘩啦的水聲,大概在幫小嬰兒洗澡吧。廳堂裡此起彼落的祝賀聲,看得出來阿爸其實很開心。 接下來一個月裡,不只親戚買來豬肝、豬心、腰只等,左鄰右舍也湊熱鬧地煮了許多補品,像是豬腳、麻油雞等,阿娘總是吃一半,另一半留給我吃,說弟弟是我招來的(因為我叫招弟),我們姐妹超羨慕那位新來報到的弟弟,大夥都疼他,連最不重男輕女的阿爸,似乎也開始偏心了。 命名 熱鬧完一個月後,家裡作息及飲食恢復,接者的重要工作是命名,好不容易招來的弟弟,命名也是格外受到重視的,哪像我們七仙女的名子由來那麼「青菜」,大姐叫可喜,因為阿爸和阿娘剛結婚就有喜了,故名「可喜」,二姐一出生便是個美人胚子,名「嫦娥」,三姊出生時因連中三元,父母難免失望,擱了一陣子都沒有取名,待阿娘又懷孕時,因為愛吃仙草,就順道為三姐取名「愛玉」,誰知老四一出生,又是個不帶把的,這下湊足了四千金,阿娘難掩失望,為四姐取名「滿妹」,暗示女兒已足,希望老天給個男兒,五姐出生後,阿娘表達了求子的願望更是明顯,取名「來弟」,六姐及我的名子由來也是為了能有個弟弟,故名「迎弟」、「招弟」。 管它是又土又俗,靈驗最重要,在千呼萬喚、祖宗保佑下,終於招了個弟弟,我這個姐姐的名字自然「功不可沒」,從此,家裡的雞腿都由我吃(俗話說招小妹吃雞屎,招小弟吃雞腿)。 現在重點是,弟弟該叫什麼,那時村裡受高等教育的人少,取名不外就那幾招,男的叫光宗、叫耀祖、叫天佑,女的叫淑女、美女、賢淑、賢德的,阿爸非高級知識份子,只想取個好寫、好說又有意義的名子,在推敲半天後決議,取名為「來樂」,希望這個孩子來出世後,能為家庭帶來快樂,自己也一生快樂,想不到弟弟全名念為李來樂(譯音為你來了),倒也有趣又生動,咱家真是盼他許久,他才終於來了,這個名子此後真的為他帶來許多樂事,也影響他凡事不計較,樂觀開朗的人生觀。 死別 由於長期的勞碌、省吃又儉用,阿爸的身體終於出了狀況,癌細胞的蠶食鯨吞使得阿輝伯整個人瘦到只剩一副骨頭支撐著,一層薄薄的外皮、空洞的雙眼、稀疏的黃髮、乾扁的臉頰,活像美術館裡展覽的木乃伊,終於那年盛夏,在一陣蟬鳴中,阿爸寂靜的離開了。除了傷心欲絕的我們隨侍在側,已出嫁的大姐、二姐也趕回來了,來捻香的親戚朋友,想起這位大好人無不感概悲傷,埋怨上天沒有疼好人,留下那唯一傳承的幼兒,叫阿華嬸如何是好。此時此刻阿華嬸似乎不想面對任何往後的問題,只是一股腦兒的乾哭、哀號,淚已流乾,兩眼腫的比鴨蛋還大。 記憶中,阿娘說話總是輕聲細語、做事斯調慢理,脾氣從未發過一回,口德更是好,從不道人長短,挑人是非,也不在人前發表意見,他總是淡淡的、溫柔的笑著,這樣一個一生以夫為天的傳統婦女,叫她如何挑起一個家。 在親戚朋友的幫忙下,阿爸的後事算是辦完了,阿娘在每日以淚洗面的日子中過了三個月,在秋風吹起的那個傍晚,她忽然醒了,看見疏於照顧的弟弟,臉上掛著兩把黃鼻涕,瑟縮的蹲在牆角,一身污垢。想起這些日子只顧著對亡夫的思念,卻忘了可憐的來樂,那是阿爸臨終前最最不能放心的憾事,阿娘終於擔下重擔,成為堅強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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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江詩選〉亂世荒唐
1. 太多的人扯開嗓門做 後現代發聲練習 模擬飛行機的高度玩跳針遊戲 「幾乖幾乖幾乖」 當蜂鳴器遮蓋眾人耳語 瞎子卻假裝世界和平 2. 當眾人忘記拉上保險,上帝 戴起死神面具,嘻嘻 貼近地表間隙 (小丑馬戲不須事前練習) 3. 有太多的人叉起鼻孔表演催吐 我們不得不張開耳朵嚎啕大哭 模仿下毒,咬進嘴裡 (心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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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爾摩莎之殤
第二十九章 介翁心情好的時候,就會跟她說:「小親親,我帶妳回南京。妳不必害怕,也不需擔憂,我還是一樣的愛妳。」 「南京有甚麼好呢?為何鄭成功要帶我回南京,他也要帶我回南京。」福爾摩莎心中馬上有疑問。現在她寵專夜夜,不要說男人不可靠,即使可靠她也不願為自己增加麻煩,就問:「南京有多好?比我漂亮嗎?為什麼你們一個個都想回南京。」 「我的小親親,妳有所不知,南京漂亮得很,它是晚明的國都,有紫金山的雄傑,雨花台的柔美,有才子佳人組成六朝煙雨的夢幻。」介翁想到定鼎南京,完成了前世鄭成功與今生孫總理的遺願,不禁有些得意,喜形於色。福爾摩莎側耳傾聽,對他的話表示理解與重視,他一看她的可愛模樣,就會摸摸她的臉頰,輕撫著她的秀髮,然後一把將她摟進懷裡,親一親她。她會撒嬌的說:「你好壞喔!」然後把頭別過去,故意不理他。 「小親親,妳生氣了。」 「對!我生氣,非常生氣,」她把嘴巴嘟得好高:「我再也不理你了。」然後玩弄她的衣襟。 「別生氣!別生氣!我們相愛不容易,我對妳死心踏地。」 「才不呢?你對我總是嫌棄,天天嚷著要回去,」福爾摩莎故作生氣:「你總是沒辦法把她忘記。」 「妳吃醋了?」 「才怪。你說要帶我回去,我心裡不依呢!」她問說:「你還要回去嗎?」她故作撒嬌,噘起嘴,把兩個膀子左右的擺動,裝出很生氣的樣子,然後黏著他的身子,不停的問:「你說!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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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艷陽滿天
晨起後,毅兒流火又發,比即為尋祝醫診治;云可用針術治斷根,當開敷藥,俟藥到用針。於是又訪仲惠先生,由彼派特務員柏可發前往八大家配藥。 余草《鹽阜區民族英雄傳》《楔子》,未盡。 買藥回,祥兒前去訪醫,云去取針,飯後來治。厚祥再去尋祝醫,云已往六垛宋主任處治病,殊可惡!而毅兒流火則陸續上漲,即訪仲惠先生設法。因祝醫往返四十里,非及夜不得回,先予一種丸藥給毅兒服擦。迫五時,毅兒腿部忽感筋痛難忍,焦急無似。惟流火則向下而未上漲,余意或係脹痛。六時痛稍殺,倦能眠。 至七時,祝醫仍不回,乃商諸仲惠先生派柏可發至六垛去接。柏去後一時,送祝車回,云祝醫將留六垛二三日。中途而去,不管病情緊急,真視人命如兒戲。幸可囑柏去,否則在此呆等,真將誤大事矣。因流火即丹毒,若上漲至膝部,即不能治也。 ……至十時許,祝醫始回,而又無針,又囑人為之借針,再進行針砭。觀其連下數針,極密且多。針到處血湧出,紅血以後繼以黑,最後則出黃水。毅兒極痛楚,心為之顫,針後敷藥,腿覺麻。約五六分鐘,始感鬆,而能安眠。(一九四三年六月十七日) 晨起,檢視毅兒流火,針砭部分較好,惟腿後則又發,且部分上延。比即再找祝醫,問其究竟有無把握,否則當找西醫。彼云極有把握,惟尚須針砭一次,盡去毒水,始克有效,並命人掘蚯蚓待針砭後敷用。 乃蚯蚓弄得,彼又不知去向,訪問再三,始知為一船戶引向北去。即著勤務員往追,凡六里始及其處,待彼為船戶診治後找回。 本日針砭,凡近二十針,血染小腿竟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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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英坑黃氏百年記事錄
一八九七年 ‧十五世黃智爺,為本族旅砂勞越開基祖,約在一八八○年前到砂勞越,長子黃信祺一八九一年出生、三子黃慶昌生於一八九○年。一八九七年,黃智爺病逝砂勞越,遺孀側室為客家人宋金嬌(1858~1920),靠行醫維生持家,並送黃慶昌及其兄弟返英坑,與智爺元配蔡蒧及智爺之母同住。因慶昌之兄弟無法適應金門環境,次年又返回古晉。慶昌則留在英坑接受教育,在金門奠下的華文基礎,有利於日後和砂勞越華人商界溝通。 一九○一年 ‧黃智爺元配蔡蒧(1858~1901),瓊林人,在金門因感染瘟疫而去世,當時整個金門流行瘟疫,尤其在一八九五年,沙美、後浦頭的瘟疫最為嚴重。 一九○六年 ‧黃慶昌被族人送回古晉,並往聖湯姆英文中學唸書。中英文教育,對他日後事業的發展是一筆巨大的資產。 一九一四年 ‧砂勞越的第三任『拉惹』維納.布洛克成立了砂勞越的承包企業集團,這是一種政府與華商的聯營企業。集團的主席為福建籍第二代華人王長水(1864~1950),他是砂勞越最富有的商人;而通曉英語與華語的黃慶昌也被委任為經理。維納.布洛克夫人在其一九七○年出版的自傳《獵人頭的女王》一書中,把黃氏喻為『砂勞越的無冕皇帝』。《取自華人百科全書,新加坡華裔館編輯》 一九一五年: ‧十六世黃信勇(1893~)到泰國羅萬崙經商。《出自顯影月刊》 一九二二年: ‧十五世黃智頗(1868~1922),旅日黃禮廷長子,在神戶經商,為發展業務,於當年春遠渡南洋砂勞越古晉考察商業,途經馬來亞柔佛州麻坡,不幸因病仙逝,骸骨由其子黃信固(1901~1937)奉回金門安葬。可見當時在日本的英坑家族與砂勞越英坑家族已有經濟活動往來,其後並牽成家鄉如十六世黃媽得(1895~)、黃永福(1885~)、黃永綿(1892~)等宗親到砂勞越發展。 ‧旅砂勞越黃信發、黃慶昌、黃信宏三兄弟報新婚,登錄在英坑丁簿,慶昌與王長水之女王秀英結婚。 ‧十六世黃信榜(1884~1938),在沙美老街「金匯泉」任管帳,「金匯泉」是當時金門的僑匯中心,抗日後,原址改為鎮公所。 一九二六年 ‧十六世黃信意(1879~)到泰國羅素旺經商,之前曾任台灣通事。《取自顯影月刊》 一九三○年 ‧黃慶昌返金門之際,又娶后浦許天乞之女許玉秀,年底,在英坑生黃祖耀。 一九三一年 ‧旅日黃信堅(1900~1983)在家鄉蓋迴向雙塔樓加兩落大厝,為金門島極有特色之閩南建築之一。 一九三四年 ‧八月十八日強匪百餘,劫英坑村張文旭、黃信堅家;據黃祖繩父親傳述,當時部份家戶擁有槍枝,因未開槍抵抗,僅財產損失,居民幸而保全性命。新加坡金門會館鑒於家鄉屢遭內地盜匪蹂躪,成立金門海港保安會,並協助構築自衛碉堡。(金門縣誌) 一九三五年 ‧黃慶昌首倡成立砂勞越金門同鄉會,以團結砂勞越金門人,同年四月三十日,珠山《顯影月刊》有報導此一海外僑訊,其意為:砂勞越金門人,有感於當此世界漸趨非常時期,無論如何,非團結即無以生存,乃成立砂勞越金門同鄉會,臨時通訊處,設在聯昌銀行,黃慶昌擔任第一屆執委兼主席,其餘職員為金門籍的許聰思、張亞淵、葉廷銓、陳水皎、洪阿尋、黃天定、林清駒、蔡志明、蔡萬記、張清雲、陳文秀、許文斗、蔡其川等人;其後因第二次大戰而停止。 ‧黃慶昌在新加坡創立大華銀行。 一九三七年 ‧日軍侵占金門,黃慶昌派船前往金門接應住外家妻子許玉秀及四子黃祖耀至古晉;新加坡大華銀行業務擴展時,又遷居新加坡。 ‧旅砂勞越黃媽得亦回金門接應,帶母親李氏、妻張魚、長子黃文鎮、次子黃文郎、三子黃文丕到砂勞越。因母親李氏水土不服發病,妻張魚與三子黃文丕再返回金門英坑,時張魚懷四子黃文遠在身。 ‧黃慶昌後浦南門買地,興建洋樓,地基已經打好,氣派恢弘、雕刻精緻華美的花崗石櫃檯角、石柱等皆已豎起,但遭逢日軍侵佔金門,洋樓的興建也就此停住。 ‧旅日經商的黃信堅由日本回英坑,任金沙連保主任,平時以務農為業;戰爭結束後,居上海天津街,之後又往日本發展,長子黃祖達、四子黃祖漢遷居印尼,二子黃祖道、三子黃祖毓在日本。 ‧原在廈門做生意的族人黃信德(1912~1991),因戰爭轉往香港,在港撰寫私譜,轉交黃信堅帶回英坑,之後由金門黃祖楷保管迄今,成為修譜的重要文獻依據。 一九四一年 ‧英坑鄉親在廈門鼓浪嶼中國銀行,以「英坑黃氏祀祖會」國幣一千元定存,明定為期十五年,至民國四十五年三月四日存款期滿。 一九四二年至一九四五年 ‧在日本佔據南洋時,黃慶昌被日本逮捕,幸同輩族人黃永綿通曉日語,敢與日兵交涉,財產得以保存。 一九四六年 ‧黃文丕(1926~1946)因牙齦出血不止,前往廈門就醫,伯父黃慶昌也親往廈門探視,請醫院全力救治,可惜因輸血無效,英年早逝;之後返英坑祭祖,有隨從日夜保護其安全。祭祖完後,即前往瓊林外婆家暫住。並到珠山學堂訪問。同年十二月三十一日出版的《顯影月刊》第十七卷第三期,記載了這則消息:砂勞越僑領黃慶昌在本月間返鄉探親,並於十二日蒞臨珠山參觀,對於珠山小學提出甚多寶貴意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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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艷陽滿天
杜誠揹著于光,終於連夜趕回穆家村。于光後來一直弄不清楚他是怎麼突圍出來的?杜誠也從不談起此事。 「于主任,你當時得的是什麼病?」杜老問我。 「蜂窩組織炎。」王清風說,于主任在白犬列島復犯過一次,很厲害。過去在二戰時期,歐洲戰地的士兵患了這種病,馬上淘汰,因為他影響整個部隊的行動。 杜潞大抵堅守莎士比亞的做人原則:「聽信別人的意見,保留自己的判斷」,在他的影響下,最後通過「海燕圖書館」這個名稱。 直到如今,我才恍悟過去杜誠彷彿有意躲避,不願和我接近,談起當年冒險救我突圍的壯舉。因為杜誠是違反戰地紀律,他應該將我秘密殺害,才是英雄。若萬一我兩人在逃出包圍圈途中被俘,老九團一定全團覆滅的。杜誠對我救命的恩情,今生今世,我是難以報答了。 有時和王清風談起此事,他苦笑著說:「客觀而論,杜誠捨不得打死你,林連長捨不得打死你,甚至老九團也沒有把你處死的意思。于光,戰爭是殘酷的,為了全團安全,必須把你搶救出來,你的命大。所謂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你等著享晚年清福吧!」 我暗自下定決心,將來把這段秘史記錄下來,讓後世的人記住內戰的反動本質,它太恐怖了,也太惡毒了! 王清風說,蜂窩組織炎如今已是易治的病。中醫學上認為由風熱、肝火或濕熱侵入皮膚而成。發於頭部者稱「抱頭火丹」,治宜散風、清熱、解毒;發於胸部腹部稱「內發丹毒」,治宜清肝火、利濕毒;發於小腿者亦稱「流火」,也得清熱、解毒。在西醫上治療非常迅速有效。他還說長年山野間赤腳勞動的農民,是不會得這種皮膚病的。 那夜,我在燈下翻閱阿英《敵後日記》,發現在抗日勝利前夕,作者的公子錢毅在行軍途中,也患了蜂窩組織炎,病情不輕,作者在字裡行間,流露出內心如焚、焦急至極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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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爾摩莎之殤
他常攜著她的小手,到各地去遊玩、踏青、賞景,他很珍惜跟她相處的每一分每一秒。他為她蓋了很多的別宮:陽明山、日月潭,以及風景秀麗的桃園風景區等地都有。鶼鰈情深,桑榆晚景,兩世溫存,可以常常看見他們儷影雙雙漫步,夕陽晚照,輕風滿懷,不知今夕何夕? 為了愛情,介翁付出了很大的代價,午夜夢迴,他也會思念大老婆以及偌大的產業,這是他一輩子辛辛苦苦、一點一滴建立起來的,他打敗多少強敵,掃除多少障礙,忍受多少折磨與羞辱,才有今天的聲譽與地位。但是一下子化為烏有,拱手讓人,如果說不痛苦那是騙人的。然而他的痛苦能向誰說?只有夜半在被子裡暗暗拭淚;他的相思又能向誰表露?也只能強忍椎心的苦痛,昇華為對福爾摩莎永世不悔的愛。 福爾摩莎也知道介翁深層、無法表露的痛苦,夫妻多年,同床共枕,他的一言一行都無法瞞過她的眼睛,他的思想也像空山澄湖的倒影,自然的映入她的眼簾。她知道他要證明他的愛--無悔的愛--她也不願說破,寧願相信這是真的。她想:「即使被騙的快樂,都比戳穿真相的痛苦來的好,只有那些愚蠢的情人才會打破砂鍋問到底:你愛不愛我?」福爾摩莎想到這兒,漾出淡然的微笑,更增加她的清麗脫俗,顯示她的冰雪聰明。她想:「世界上那有那麼笨的女人,豈不知真愛不說,真說不愛嗎?」 因此,她讓介翁去品賞他的愛。真愛不能成天用口說,只有環境越險惡,心情越痛苦,人情越澆薄的時候,還能一本初衷,死心踏地,無怨無尤,才是愛情的昇華,人性的光輝,人間的至愛。福爾摩莎心想:「我不能剝奪介翁作為曠世情人的權利。」她有一點私心,她想分享介翁苦愛的餘瀝,舔一舔嘴唇,然後知道介翁苦戀的滋味,她就心滿意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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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英坑黃氏百年記事錄
英坑位於金沙鎮,推測約在元朝前,就有陳氏在此居住。開基祖黃添壽,源自西園中甲,明朝初年隨姊出嫁英坑陳氏,故定居於此,其後汶水黃氏、趙氏、張氏相繼遷來,目前以黃氏為大宗。 英坑黃氏歷代祖先顯赫事蹟,從『兵部尚書』燈號與『武義大夫』匾額,可略知一二。先人自乾隆年間制定的家族昭穆,為海內外族人沿用迄今,儘管族人分布在日本、印尼、馬來西亞、新加坡,相同的昭穆,彷彿家族共同的密碼,使族人更加親密團結。 道光年間有旅日黃禮煙兄弟集資興建的頂書房,金僑興學的遠見與義舉,奠定了後代發展的軌跡,啟迪家鄉子弟,影響可謂深遠,族人得以藉著知識走出島嶼,在各地從商者比比皆是。 清末民初,旅外族人經商貿易,彼此相戶援引提攜,日本有黃禮廷、黃智頗、南洋有黃慶昌等等;當代者如名列全球五百大銀行家、新加坡大華銀行集團總裁黃祖耀,不僅族人引以為榮,更是華人之光,英坑雖小,卻是一顆閃亮明珠。留在家鄉者,如黃武仁,亦曾任金門高中校長、中華民國立法委員。 金門有一百六十餘村落,大部分歷經五、六百年,甚至上千年的歷史,極富有研究的價值。源自西園中甲的英坑黃氏百年記事錄,乃追溯近代一百餘年來的點滴事蹟,內容根據舊譜、地契、口述、有關文獻等分析整理,以及配合編修《金門英坑黃氏族譜》而成的跨國性地方文獻,呈現金門近代村史與移民史的相關史料。 一三八○年至一四二○年 ‧始祖黃添壽約生於元末明初,西園中甲黃熙元六子,隨姊出嫁居住英坑。私譜記載「稽我始祖 添壽公誕生於西黃中甲,公性敦睦,早具長者遺風;志曠達傲,遊遍天下,覽英坑山水之靈秀;足奠瓜瓞之綿長,遂卜居焉,以祖德之厚樸,子孫慶其昌也」。 一六五六年 ‧七世黃奇碩(1601~1656)諱相朱,據私譜及神主牌記載為皇明兵部尚書兼內大臣,諫議大夫。後裔子孫以『兵部尚書』為燈號;墓塋在英坑村郊,族人每年在清明節掃墓。黃奇碩正值南明時代,同一時期,尚有金門賢聚盧若騰(1600~1664),晚年誥封『兵部尚書』;在此之前,有誥贈『兵部尚書』的金門蔡厝蔡復一(1576~1625)。 一七六一年 ‧已編訂家族昭穆,第十二世起為: 仁義禮智信 祖武喜克繩 綿延光世澤 榮耀播家聲 在現有文獻的資料中,首先使用仁字輩是十二世黃仁連(1761~1783)。現已傳至克字輩,均在砂勞越出生。 一七五○年至一七九○年 ‧十一世黃振玉諱進,約出生清雍正年初。金門縣誌記載「黃振玉,字金聲;乾隆間歷官揚州參將、預保水師副將、署海壇鎮總兵。有清聲,請終養歸,迨父母卒後,朝廷起用,不復出,海壇人為建祠私祀之」。馬巷廳誌記載「黃振玉,鶯坑人,任台灣遊擊。」,誥封『武義大夫』,匾額立在西園黃氏家廟。後裔在台灣,或在海壇;約在一九九○年代,有『武義大夫』的後代由台灣台中回到英坑尋根。 一八二○年至一八八二年: ‧十三世黃義宏(私譜記黃義熿,1796~1860)與姪十四世黃禮廷(1842~1909),作伙長行東洋日本國長崎致富。黃義宏生四子禮商、禮月、禮煙、禮松,其後無嗣。 ‧頂書房由十四世黃禮煙(碑文記黃清淵,私譜記黃深淵)兄弟集資興建的塾堂,聘請老師教導族人子弟,甚至鄰近村落子弟亦來求學,經費由鄉人集資或由旅居日本、南洋族人贊助,教育鄉里子弟,持續百年未曾中斷,直到一九四九年,因人丁過少,族人子弟乃轉讀鄰村東蕭私塾,從此頂書房為軍隊佔用,達四十年之久,因破舊失修,又被炮火摧殘,幾盡倒塌,族人倡議集資整修,一九九八年完工,頂書房乃轉為族人祭祖及聚會地方。 ‧下書房為十五世黃瑞靄(1847~1919)所有,諱智良,字祥雲,前清誥授奉政大夫,二子,黃永福、黃永綿皆旅居南洋。現書房已倒塌待修,村落長老對此書房已沒印象,七十餘年來未曾收學生,是否與上書房同期或更早,目前無文獻可查,但是在清中葉後,一個小村落就擁有兩座私塾,可見其財力雄厚。對於族人外出謀生佔有先天的優勢。 ‧黃義宏侄子黃禮烈(1840~1898),妣王氏,字守觀,清廷腐敗,且西風東漸,乃棄舉業商,移居福州,聲譽卓著,樂善好施,皇清封贈國學生;並曾資助福州才子王仁堪(1848~1993)赴試,光緒三年(1877),高中狀元。王仁堪富文才有武略,曾受委託排解英坑與沙美鄉民糾紛。 ‧十四世黃禮廷遠渡日本神戶經商,經營火牌廠,為旅日開基祖。 ‧黃也(1808~1860),英坑人,不知誰之女,適山后王均居(1800~1869),為王國珍(1843~1903)之母,王敬祥(1871~1923)之祖母。王國珍、王敬祥父子在日本神父經商致富,在中堡蓋十八間閩南式雙落大厝,於光緒廿六年(1900)完成,首開山后民俗文化村的基礎。英坑黃家與山后王家均有後裔在日本神戶,據此推測兩村居民到日本發展,極可能是宗族與姻親相互提攜牽引的移民模式。 一八八三年 ‧英坑保存的丁簿,自當年起,每年春秋兩次祭祖,紀錄新婚新丁,到目前為止,雖歷經瘟疫、抗日、國共內戰、八二三炮戰等等,雖族人分布日本、南洋、台灣等地,然丁簿紀錄未曾中斷,所登記新婚必須輪流祭祖做頭,若外出不在金門,無法親自主持,亦會寄款回來請宗親代辦。迄今統計新丁約二百四十筆,新婚約一百二十筆,合計約三百六十筆,其中約一百筆失聯待考,而民國前(1883~1911)就有七十筆,先民離鄉背井出外謀生,他們的後代,不知繁衍多少,亦盼藉由修譜來尋找失聯的親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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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說〉92愛情旅程
有了愛情以後,生活全然變調。多了一個人佔據心裡,還不時出沒在原本自己的行程表和備忘錄。愛情帶來甜美,也附帶了不可避免的齟齬。時間久了,愛情開始發酵。會釀成醇酒或劣醋,誰也沒把握。看著已經不再像當初心動的臉孔;聽著熟悉不過的聲音;過去的甜言蜜語和眷戀,熄滅成千篇一律日子裡的餘燼;回憶,泛黃,淡忘。 沒有火花的愛情,像過期的牛奶,捨不得丟,盼著它會變成價值更高的優酪乳,但終究,是不能入喉的變質記憶。 沒有背叛沒有爭吵的愛,漸漸消磨歲月,為了彼時承諾、此時習慣而僵持著,只等待有勇氣的一方提出分別。 傻傻盼著單身,卻忘了愛情像監獄,進來後就永遠回不去原先的生命。失戀的人忘了如何謀生,如何和寂寞抗衡。失戀的人被閹割掉靈魂的一部份,無法忘記和對方的回憶,從此不再獨立,不再完整。 你期待戀愛嗎?踏上愛情的旅程,請你先有萬全的心理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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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手
每次喝喜酒到遠一點的餐廳時(如葡京、盈春閣),我都習慣搭寶珍老師的車。啊!說起寶珍,她讀國中時我就認識她了!她皮膚白皙、個性溫和、未語先笑,讓人樂於親近。她和我大姐美亮是同班同學,也是一輩子的好朋友,常常到我家來。小學時候的我就常常「越級」的認識了姐姐、哥哥們的同學、朋友。 對於「女人開車」,完全不會開車的我非常佩服,通通把她們當「偶像」看,覺得她們「好了不起喔!」手握方向盤,就可隨心所欲地驅動這「四輪車」。像我,最高等級僅止於「機車」。老公就常笑我又誇我說:「妳會騎機車就已經很了不起了!」從來也沒說過任何一句鼓勵我去「開車」的話。其實,說的也是。我有自知之明,像我這種對機器感覺「超遲鈍」,頭腦反應又「慢一拍」的人,確實是做「乘客」比較安全、適合。「學開車」?我壓根兒從來是「想都沒想過」。 有一次我又搭寶珍的車,聊起「開車」種種………。她笑著說:「去學就好了ㄚ。」又道:「妳知道嗎?我以前連腳踏車都不敢騎呢!」「真的!」我有些吃驚。接著她一邊熟練地開著車,一邊談笑風生地聊起學車的種種過程………。 另一半和她是同學,婚後住夫家「成功村」。她在金城的學校教書,每日來回都得搭公車,中午則來回走路到娘家午餐。初時也還好,走路當運動也不錯。但隨著孩子相繼而來,日子也越來越忙碌。孩子為方便就近照顧,學齡後全在她任職的學校就讀。上學的日子,一早起床後,全家都是「快節奏」的動作。因為,要趕搭公車。她笑著說:「算算整整有十年的時間,我都帶著孩子追著公車跑!甚至有一段時期是四個小孩全都帶上車呢!」 午餐時間,娘家到學校的路途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雖然說,把走路當運動也滿好的。但夏天熱,冬天冷,這段路總是也有一段距離。何況還要偕同孩子如此「全家健行」,一天四趟(下了公車也要徒步回家)走下來也很辛苦。身在軍旅的老公看在眼裡,也很心疼、體恤愛妻的辛勞。當時,「戰地政務」尚未解除,「轎車」受到相當嚴格的管制。所以,當「戰地政務」解禁後,轎車不再受限,可以自由入境買賣時,當下、馬上當機立斷,極力鼓勵嬌妻去學「開車」。 目標設定後,老公發揮他的軍中領導才能,他對連腳踏車都不會騎的老婆說:「一切得從基礎做起,不能沒底子就三級跳。」隨即買了一部前面沒橫桿,隨時可以跳車的腳踏車讓她「練習騎車」,有空就從旁給予「技術指導」。老師的工作是很繁忙緊湊的,尤其是一直擔任一、二年級的導師。所以囉!在娘家與學校的這段路變成是她努力以赴學習平衡騎車的「最佳路線」。沒多久,她騎車的技術越來越好,已經可以到處「趴趴走」。啊!不用再坐11號公車四處「走」透透的感覺真好! 而關於騎腳踏車,還有一件令她終身難忘的趣事哩。有一次她穿著「長裙」騎車到最熱鬧的東門市場買菜,下車時裙子居然被輪子給捲了進去,她拉扯了很久,始終是人與裙子、輪子糾纏不清,她被困住了!最後總算在賣菜的李老板幫忙下順利脫困。可見我們在騎、乘車時,衣著也是一個重要的考量。騎腳踏車時短裙會「曝光」,長裙易「危險」。 亦曾看過一則新聞讓人印象深刻。那是一個冬天,穿著長至腳踝長大衣的妙齡女子去坐火車,到站時她最後一個下車,(要命的是她忘了拎起大衣裙擺下車)火車要開了,揚起一陣風吹來,把她的衣擺給捲入門內,門關了,車開了!她措手不及,就被急速前進的火車給拖著走。這則新聞讓人「觸目驚心」。女人愛美是「天性」,但穿衣哲學也要顧慮到「安全」為重。哇咧!話題有點扯遠了!回來,回來,回到「主題」來! 話說寶珍的另一半,眼見老婆大人已能把小小的「驖馬」駕馭得「身輕如燕、來去如風」,認為可以「畢業了」!遂開始進入「第二階段」的訓練。啊!馬上買了「摩托車」給她。早已打底好的她,騎著機車,嗯!超簡單,注意控制把手油門就好。不愧出身軍旅,做事積極又有效率的老公,看著嬌妻輕而易舉的也把機車騎得「嚇嚇叫」,瞧在眼裡喜在心裡。看看又可以「出師」了!接著「緊鑼密鼓」地安排「第三階段」,也是最後的「重頭戲」,終極目標「轎車駕照」。他幫她報了「教練場」的上課課程,一有空她就騎著有著「野狼」別名的機車,在筆直寬敞、綠樹夾道的馬路上「風馳電掣」,奔波往返的前往山外勤練轎車。 有道是:「認真的女人最美麗」。另一半每每休假回家時,總殷切的頻頻關心嬌妻的「開車進度」,晉升到那一層級?有那些細節需要小心注意。老公充當臨時「教練」,不時地從旁指導、耳提面命,加油、打氣。寶珍老師在他愛的鼓勵、督促、調教下,自然技術一路「突飛猛進」。甚至說:喔!開車,簡單啦,不過是雞毛蒜皮的小事一樁! 要考駕照了!當然,以寶珍老師的聰明才智加上不斷的努力,那張轎車駕照就如「探囊取物」般的容易,一次過關。哇咧!至此老公已然就像「魔術師」般的把老婆完全「改造成功」哩!說著說著,車子已行駛在「賢厝」的路上,就快到達餐廳囉!寶珍笑著繼續說:「就連我的四個孩子,只要他們一滿十八歲,我先生就會要他們得先去考一張機車駕照,緊接著再去考一張轎車駕照。所以,現在我四個孩子都會這項現代生活的基本技能。以後不論在那裡工作或讀書,行的方面就可自己掌控時間,來去自如………。」 餐廳到了!寶珍手握圓圓的方向盤,熟練的前進、轉彎、倒車、停車。看她的開車技術應該已是「功力深厚」,說不定還早已達到「爐火純青、出神入化、登峰造極」的境界。她又笑著說:「開車這麼多年了,也是偶而難免有擦撞過。但都是對方不遵守交通規則來撞我的………。」所以,請大家務必要確實遵守交通規則,千萬小心駕駛。否則「市虎」到處橫行,真的是馬路如「虎口」啊! 我們進了大廳,賓客已陸續湧入,魚貫入坐。我倆亦找了學校同伴合坐一桌,大家愉悅聊談著………而我的思緒仍還停留在「寶珍開車」的故事裡。原來「成功的女人」背後一定會有一個「偉大的男人」在處處鼓勵、支持她。同樣的,「成功的男人」背後也一定會有一個「偉大的女人」在全力愛他、挺他。寶珍的老公,也把他「軍人」果斷、獨立、堅毅的特質充分運用、發揮在家庭中。她笑著說,如果背後沒有這一雙強而有力的幕後「推手」,說不定現在的她還在辛苦地追著公車跑,還在徒步行走四方「走」透透呢!而老公看著她們母子五人在他的訓練、調教下個個都會開車,也頗有「成就感」哩!而我,也有幸蒙其利,三不五時的喝喜酒時都做她的「乘客」,所以囉!才有今天這個「推手」故事的產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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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 艷陽滿天
不行。有了掘井經驗與動作,她就頓時發出哀鳴。那呼天搶地的吶喊,助長了勇往直前的情慾力量。直到井底湧出甘冽的泉水,兩人才癱倒在柔軟的床上。 台東分校圖書館整理妥當,任校長想不出合適的命名。杜潞主持校董會,與會人員發言踴躍,卻不能定案。校醫王清風支持我的建議:在「海燕圖書館」與「杜誠圖書館」兩者選出。 為啥扯到杜誠身上呢?杜潞實在茫然不解,他否定這個命名。 在砲火硝煙的徐蚌會戰接近尾聲,老九團的殘兵敗將僥倖突圍到穆家村,我們衛生連連長林順清點人數,發現連部文書上士于光失蹤。經過查詢,才知道于光腳踝紅腫,不能動彈,只有躺在陣地,準備敵軍逮捕。于光是個士兵,不足輕重,但是他腦袋裡裝滿了老九團重要軍政主官姓名、部隊裝備、通信密碼,以及編制人事關係,瞭若指掌。若是此人被俘,將會造成九團的重大損失。 團長琢磨了一下,指示林連長,派人把于光拖出來,如果實在無法拖動,就地槍決。 林連長是山東沂水人,于光是山東平陰人,這是他心目中的鄉親兄弟,他捨不得幹掉這個文藝小青年。思前想後,派了杜誠排長立即衝進包圍圈,把于光抬出來,若是難以救人,索性把他腿部補上一槍,造成傷殘,讓他去投奔家鄉吧。林順講這些話,眼淚不由地奪眶而出了。 杜誠腰間插著一隻手槍,子彈上膛,準備對付敵人。他摸黑找到了于光,于光當時高燒進入昏迷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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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爾摩莎之殤
第二十八章 兩世愛戀,死生契闊。天府遺書的秘密,告訴世人這些都是天意,凡是愛戀太過的,感情無法得到解脫,生生世世就會輪迴,命運之船就會載你到你繫念的夢土,所以今生是由前世所決定的。因此,釋尊告誡不可貪嗔癡,彌留之際要萬緣放下,跟著佛光走,你才可以往生清淨的國土。 蔣介石帶著前世對福爾摩莎刻骨銘心的愛,再續前緣,演出了一場轟轟烈烈、拋家棄子的愛情戲碼。 一九四九年,流離的雲朵,苦難的龍吟,發出了長鳴的哀嘶。福爾摩莎成為蔣介石的填房。他離開了大房,帶來很多的家當:有整船整船好幾噸的黃金、有價值連城的古董、有兩百萬的人民與軍隊。他說要與福爾摩莎共組小家庭,只要相愛,我們的日子就會幸福。 福爾摩莎剛脫離日本總督的床舖,得到性慾的滿足,翻身又跳到介翁的懷裡,她聞到他身上的氣味,帶有日本母親的味道;假如她沒有跟日本人同床共枕,她是無法領略那種特殊的氣味的。 福爾摩莎總是無法得到性自主,因為她長得太漂亮,常常招蜂引蝶,情史不斷。她常會說:「這又不是我所願。」然後用手巾抿著嘴微微的笑,那種風韻、嫵媚、情致,一舉手一投足,就會讓人愕然不顧。現在介翁的臨幸,她又有新的命運,從他愛撫的動作,使她勾起深層的歷史記憶:「不死的情人,永生的愛戀,當年的盟誓:『海會枯、石會爛,此愛永不渝。』」 她知道他回來了,他沒有食言。鄭成功彌留之際,只告訴她一句:「等我。」然後撒手人寰。為了這一句話,他付出了多少的代價。他把江山讓給了李自成的後身,然後捲著細軟來到她的身邊。 他為了彌補前世的缺陷--短命的相處--請求玉帝重新折算。因此,玉帝很慷慨,以一個月折算五年,讓他盡情跟福爾摩莎相愛,覆雨翻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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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茶鮪魚上腹肉兩盤
玉階聲聲慢 /呂清照 尋尋覓覓,挪挪搓搓,摀摀掩掩—呼呼! 乍偷「搜夠」時候,最是得意。 「三井」兩宴搓妥,怎敵他,貪「酒」無忌。 宴過也,「晝漸明」,卻是吃多瀉地。 雲湧「紅潮」驟雨,「渭水昌 蓮粧卸卻 廷闕」。 鎖著窗兒,扆座怎生得 枷? 風急更兼細雨,日黃昏,點點滴滴………。 人戚戚,怎剩一地「紅花雨」? 古調今彈 /金三歎 荷蓮何蓮向來荷清蓮清廉不清廉? 希仁瑞仁古今偕同仁同人不同人? 仙人跳加冠/ 官田春分日汗顏 玉山雲掩月遮羞。 一朝風雨千古存 袖裡乾坤臥龍慚。 荷風奇美/ 扁楫躍水舟先行 蓮湖色秀境迷離。 荷槍玉管青雲上 菡萏雙發胭唇繡。 射字娛人/ 隆丘豐邑尋一人 匠心獨具射雙子。 斬掉情邊心猶在 心生旁鬼亦當羞? 葷素不忌 / 南線北線金線鰱 人參魚翅大頭鮑。 一鼎貴羹怎衡量 天秤失修度量橫。 串金控銀/ 三 酒酣東床膽 訟師葫蘆賣藥方。 冰種翡翠夫人攢 凱道悲吟雨夜花。 大家發財/ Sogo裡自摸 國務中發白 高捷又告捷 台開槓上開。 高手合搞搞東搞西搞定江山。 八目今貪貪官貪吏貪盡民生。 「學人作句繡花草,平仄少韻君包涵,蓬門裁衣新作婦,為遣胸懷寫黑白」。 短文簡結一聯:「欲遞還羞羞文難契題,若寄亦憂憂詞不達意」。不成章句自橫一批結語:「不對 對 不對」。?黑貓偷魚,白貓擦鼻,花貓呢喃………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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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音壁》讀〈許獬與徐的交遊〉後
隻身負笈在台,對家鄉——金門之新聞,關注之情從未減少。然礙於距離、時空等種種因素,於台無法賭見金門日報社發行之《金門日報》,實為一大缺憾;所幸金門日報社新增網路版,為廣大旅外鄉親於關切故鄉新聞增添一管道,令人欣慰。網路版《金門日報》將當日之新聞、社論、文學作品等等資料置於網路上,透過電腦網路此傳播媒介,讓旅外鄉親與故鄉之距離縮短,亦使其他地區民眾對金門有更進一步認識。 平日閱讀《金門日報》,除了每日之要聞之外,投以較多關注,莫過於〈副刊文學〉。〈副刊文學〉中,每見許多金門文藝作家大作,其作品情感之真、文句之美、意蘊之深,令人感佩。且偶有關於金門先賢傳記、著作探討之文章刊登,除使世人對先賢之事跡有所認識之外,對於文化之傳承,更具意義。筆者於10月28日〈副刊文學〉中拜讀陳慶元先生所撰〈許獬與徐 的交遊———讀徐《祭許子遜太史文》〉(筆者按:此處「祭許子遜太史文」為徐 《紅雨樓文集》之一篇文章,應以「〈〉」篇名符號表示為妥,下文作者按語之《許鍾鬥先生傳》亦同。又徐字下漏缺一「 」字,指徐 ,且文中有字未顯示,為空白,疑為排版時處理不當,或為作者未提供造字檔,或為電腦問題,以至於此。本文為行文方便,皆改正為「徐 」。)一文,對陳先生「讀《紅雨樓文集》,特將許獬與徐 交遊一事拈出,以饗同好」之初衷,尤為折服。然愚於欣慰金門文化幸賴有識之士予以關注、傳承之時,對陳文幾處有所疑問,特提出以討論之。 首先,陳文對許獬(1570–1606)之生平作一敘述。「許獬,字子遜,一字鍾鬥,同安後浦(今金門縣)人」,其中,「鍾鬥」之「鬥」及後文作者按語之池顯方〈許鍾鬥先生傳〉二處之「鬥」均為「斗」之誤字,由於陳先生現任職於福建師範大學,愚以為此誤為繁簡轉換所造成。又愚以為陳文括弧注解之「今金門縣」當言「今金門縣金城」較為妥當。金門於清乾隆四十五年(1780)設縣丞,然於行政上仍屬於同安縣翔風里,與明制同,所不同者,都增為六個,即十五至二十都,領六保。至道光(1821–1850)後,仍統六都,並析為十一保。《道光金門志》言許獬為後浦人,其所言後浦即為翔風里十八都之後浦保,而當時後浦保所轄有後浦、埔後、埔下、埔邊、董林、後洲、東洲、駟湖、前湖、菅裏、吳厝、庵前、後垵、後湖、菽山等地。於今日後浦則為金城之稱,今金城有總兵署,原為許獬宅第,後為清代金門第一任總督楊華予以接收並改建為總兵署。基於此,當言「今金門縣金城」為妥。再者,陳文言許獬「生於隆慶四年(1670)」,此處亦有誤,按明隆慶四年,歲次庚午,為西元1570年。 陳文並提及許獬之科貫,「萬曆二十五年(1597)舉於鄉,二十九年(1601)會元,廷試第二,授庶起士,尋授編修」。照陳文所敘述,許獬於萬曆二十五年中舉,萬曆二十九年赴京會試,為第一名,即「會元」,並於稍後之殿試(即廷試)取得第二名,亦即「榜眼」,並授庶起士一職,不久,又授編修一職。然陳文於此處所言之「廷試第二」,與該文據〈祭許子遜太史文〉「明廷大對,名姓傳臚」一語所闡述「許獬中會元,廷試為傳臚,授編修」之語似有所矛盾。按《明史.選舉志》對明代科舉制度有詳細記載:「三年大比,以諸生試之直省,曰鄉試,中式者為舉人。次年,以舉人試之京師,曰會試;中式者,天子親策於廷,曰廷試,亦曰殿試,分一、二、三甲以為名第之次:一甲止三人,曰狀元、榜眼、探花之名,賜進士及第;二甲若干人,賜進士出身;三甲若干人,賜同進士出身。狀元、榜眼、探花之名,制所定也,而士大夫又通以鄉試第一為解元,會試第一為會元,二、三甲第一為傳臚云。」以之檢陳文二處說法,知廷試第二是為榜眼,而傳臚為廷試二、三甲第一之稱,互相牴牾。考許獬之科貫,《明清進士題名碑錄》列於萬曆二十九年辛丑科二甲一名,明代陳建輯、沈國元訂補之《皇明通紀從信錄》卷三十八記載:「辛丑萬曆二十九年,二月,會試,以吏部侍郎兼侍讀學士馮琦,掌翰林院事禮部侍郎曾朝節,充主試官,取許獬等三百人。三月,廷試,賜進士張以誠、王衡、曾可前等及第出身,有差。」又池顯方〈許鍾斗先生傳〉、徐 〈祭許子遜太史文〉及諸多方志皆言許獬為萬曆二十九年會元,廷試為二甲第一名,故有「會元傳臚」之稱。因此,陳文所言之「廷試第二」有誤,當改為「廷試二甲第一」。 陳文通篇對徐 〈祭許子遜太史文〉一文進行分析,將許獬與徐 交遊勾勒出來,對許獬生平、交遊等文獻史料之苴補,貢獻良多。而本文所指摘出幾處錯誤,或為排版時之疏失,或為行文有所疏忽,然實瑕不掩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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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靈饗宴─自然與人文的邂逅
最近搬家,發現新鄰居是一對退休老師,他們姓周,看起來相當年輕,歲月似乎不曾在他們臉上留下痕跡,或許是他們退休後依然維持正常作息,早睡早起,飲食清淡的緣故,而下午三時過後,他們一定開車去果園過著農夫生活、流流汗,是休閒也是運動,因為我也喜歡種種花草蔬菜,所以央求他給我機會去一睹那一片四分大的農地丰采,他們說剛退休時,衝勁十足,把祖先留下的農地重新圍籬、疏通水路、搭網室菜園、蓋小木屋、整理植栽,但主要農作物以火龍果為主,起初火龍果一年四季豐碩的收成,讓他們發了點小財,但手、腳、臉被刺火龍果變態硬葉刺傷的痛麻依然深刻印在心中,而火龍果的產出數量也隨著他們歲月增長逐漸萎縮,其實火龍果栽植面積只佔總土地面積的一半,剩餘一半則用來種植各種水果、蔬菜、花卉,只有你脫口而出的水果名稱都可以在果園某處覓著,即便是不常吃得到的波羅蜜,以及罕見的諾麗果都可以發現蹤跡,所以他們說一年到頭都能陸陸續續吃到好多親自栽種的水果和蔬菜,整個果園聞不到任何農藥味,這是一本初衷的堅持,他們說:「化學的東西對人體絕對是毒。」 環顧這片綠色植物營造出來的人間仙境,突然瞧見一塊約三個雙人床大的荒蕪土地,長滿雜草已久,我順勢探聽為什麼他們會讓它荒蕪如此?他們回答得很妙: 「地太大,人太老,做不下去啦!我們從退休開始汲汲經營至今已八個年頭有餘,以前還想掙點錢,現在純粹為了讓身體流汗,已經沒有足夠體力去照顧所有的生命了。」 「那麼,你可不可以將這片荒蕪地暫時給我打理,我想種些蔬菜。」 「好啊!而且當你上班沒空澆水時,我還可以順便幫你澆,不過,收成時記得要分一半給我!」他笑笑說。 「那當然,全部都給你拿去吃也無妨,我只是要體驗農夫生活罷了!」 接著他指著右手邊這片鵝仔菜,說: 「這裡本來播種後有零星幾個發芽,才一兩天的光景就被一群繁殖力強的蛇舌草淹沒,自然界還真是殘酷。」 「嗯!那不正說明了達爾文的『物競天擇,適者生存』。」 走著走著,來到了一棵裸露地面約一公尺高的枯死樹幹旁,他說: 「有一次颱風來襲,將這棵老榕樹連根拔起,卻藕斷絲連,最後,我把它鋸斷成現在這付德性,可別小看它,這枯木裡頭可藏了不少生命,像糞金龜、螞蟻、………」 「哦!難怪英國詩人布萊克說:『窺細沙見世界,窺野花見天國,握無限於掌中,駐永恆於片刻』,更讓我想起老子所云:『道在那裡?在屎尿之中』,唯有細心觀察,方能識得芸芸眾生。」 「你好像肚子有幾分墨水哦!來,過來看看這根甘蔗,整條甘蔗才一公尺半,它的硬節就十五個,平均二十公分就可咬到一個硬節,為什麼會這樣?」 「嗯!可能是營養不良吧!」 「你說對了,因為沒有定期施肥,所以養份就必須從自己的儲藏莖獲取,然後長出更多硬節,每個硬節處就長出氣生根,彷彿向路人宣示:『我要移植,我要搬家!』」 「真絕!原來侏儸紀公園那句真言『生命自己會找出路』在植物身上亦可得到驗證。」 「這樣的例子太多,像旁邊這棵小苦楝樹,它的樹幹表皮已經被天牛啃蝕大半,依學理來看,就是輸送養份的韌皮部已消失,只餘輸送水份的木質部,而它卻依然硬挺地存活下來」。 忽然聽到草叢一陣窸窣聲,卻見周老師笑著說: 「嗨!那小傢伙又來了!」 「什麼?什麼小傢伙?」 「小傢伙就是那隻三不五時就誤入我捕捉老鼠籠子內的小松鼠」。 我們立即趕過去看,果然是一隻可愛的小傢伙。 「對你來說,牠很可愛,對我們農夫而言,牠可是啃食水果的大麻煩,幸好我大部份種的是整株帶刺的火龍果,否則後果不堪設想。」說完,他便將這大麻煩放了。 「哎!『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果然是鐵的定律,為了求生存,人與動物是沒有差別的,而人性無止境的貪婪,並非侷限在『食物』上面,自然比不上松鼠的寡欲,學校不是沒有教導學生控制本身慾念,只是光怪陸離的社會千方百計誘導學生貪婪的本性,繼而掉進慾望的陷阱」。 「你說得很中肯,坦白說,我也覺得學生受社會不良影響過大,學生並不再將老師的話奉為聖旨,偏差行為的管教上相當困難,這也是我早早退休原因之一」,周老師說。 然後周老師帶著我認識一些神奇的植物。 「這是無患子,聽過嗎?它的種子是早期社會用來洗衣服的,你只要剝掉外殼用手搓揉後,就會有白色泡泡產生,試試看!」 「真得耶!」 「這是常見的蘆薈,它的葉肉溼溼黏黏,塗在皮膚上面冰冰涼涼,是蚊蟲叮咬後消腫的特效藥,那是馬拉巴栗,種子可以食用,又名美國花生,那一片山蘇,只要長出嫩葉,我就會摘來炒菜,蠻好吃的,還有………」。 「套一句廣告詞,『傑克,這真是太神奇了!』周老師你這裡可比是『大觀園』,我這個『劉姥姥』到此一遊還真受益匪淺」我說。 「快別這麼說,你沒有『劉姥姥』的老,而我這裡也沒有『大觀園』的大,最後來給你介紹介紹我的招牌水果─火龍果」。 周老師站在果樹旁,說: 「火龍果之所以受到我的青睞是它的『多產』和『營養』,你可以一年四季看到它,它不僅抗氧化、抗衰老、易被血液吸收,又助於消化,也可以瘦身,然後樹身不高,剛好適合我這個矮人族摘取。」 「哈!哈!你真愛說笑,不過你說的火龍果特徵和我的老婆倒很相似,『多產』(今年準備生第四個)和『營養』(可媲美楊貴妃),『樹身不高』(號稱155公分),………」。 「噓!小聲一點,被你老婆聽到,你今晚就要跪算盤了。」 「是!周老師你可不可說明一下,為什麼火龍果大小不一,差異甚大?」 「你問得很好!其實每一棵樹就像一位母親,母親的奶水有限,如果你要養很多孩子,那每個孩子肯定長不大,相對地,孩子少,養份充足,每個孩子就可以白白胖胖了」。 「嗯!好像是國小數學所教的除法,被除數固定,除數愈大,商就愈小,我突然想起軍中服役莒光日影片教學的一段話:『愛不會愈分愈少,所以各位弟兄要多多去愛別人』,這句話立意良好,但仔細推敲,尚值得商榷,當年大禹治水,三過家門而不入;花木蘭割捨親情、代父從軍;耶穌將奉養母親的天職放在心中,繼續走完祂的十架道路,直到被釘在十字架上,他們當然必須面臨『愛要如何分配?』的兩難抉擇,每個人對國家、親人、朋友的感受不同,即便親人:父母、配偶、小孩當中,誰值得讓你付更多的愛?在在挑戰著人類的智慧,同時顯示人類的無奈。」 不久,下起午後雷陣雨,我們進到小木屋吃起火龍果和波羅蜜,原汁原味很香甜,然而真正香甜的是周老師的用心和智慧,還有大自然付予我們無窮盡的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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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 艷陽滿天
剛才老于在電話裡說,他中了五十萬。 校長!老于沒見過錢,他以為五十萬就不少了。莎幗謙虛地說。 林添樑轉頭問我:「你是不是想把林莉作你家兒媳婦?」 校長,林大哥!我于光就是這個意思,可是,俺張不開嘴啊! 為啥張不開嘴,講! 俺是老芋仔,高攀不上你。 驀地,林添樑上前摟住我的臂,淚眼朦朧地說:「小弟!你是知識份子,我佩服你。過去我說過一句狠話,我三個女兒都嫁給了外省囡仔,剩下的林莉,我一定讓她嫁給花蓮人。于光小弟!你是山東台灣人,莎幗是花蓮阿美族人,只要他們有愛情,我還能說什麼呢?林莉今年二十六了,她媽像這個年紀已經生了四個囡仔了。」 林校長激動地站起來,走近茶几握起話筒,撥通了金門軍醫院的電話。他朝我施了一個眼色,笑了。 阿莉,現在家裡有客人,你猜是誰?……聽說你有了男朋友,為啥還保密?……阿莉,我告訴你,你媽高興,我更高興,你們在金門結婚吧!將來回花蓮我再請客,……對,對,記住我的八字箴言:「愛情至上,節約第一。」哈哈! 那晚,我和莎幗在林校長家多喝了兩盅酒,回到家,莎幗想打電話給豐兒,我制止她:「別打了,影響于豐的工作,咱們淘井吧!」 人家啃雞腿,吃香腸,我老是吃手榴彈,不幹!莎幗一面發牢騷,一面脫掉三角褲。 你看旺島青山翠谷,鳥語花香,多美!過去我們在療養所的時候,那山光禿禿的,連一棵樹都沒有。 為啥? 淘井啊! 手榴彈是讓莎幗有點緊張。像小孩放炮仗,又怕又愛。她不准進攻,只能談豐兒的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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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爾摩莎之殤
命運之船確實載很多人回到這裡,玉帝有時不便說的、不能說的,祂會找詩人來說,不然祂降生詩人幹甚麼?詩人本來就負有使命,即使洩漏天機,人家也不知道,但是確有此事: 「我們在不同的時代 不同的出生 乘坐命運的船隻 航向福爾摩莎」 不同的時代、不同的出生,鄭成功在前,蔣介石在後,演著同一齣戲碼,命運之船就是這麼玄妙,整船整船的人都航向福爾摩莎了,詩人的祈禱早就應驗了: 「我們的名字,我們的喜樂 我們或曾有之的憂懼 這一切都是 命運最溫柔的銘記」 當然,命運是最溫柔的,溫柔得讓你不知不覺,溫柔得讓你不知自己的演出,不論喜樂或憂懼;但是沒有關係,唯李有才會幫你記錄,他已經掛冠求去,不跟叔叔李自成在一起,現在玉帝給他一個新任務,因為祂看到詩人的文章,就派唯李有才到福爾摩莎訪查、紀錄與稟報。如果有人對唯李有才有意見,玉帝告誡有才:「你要原諒他,因為他也不知道他自己在做甚麼?」 福爾摩莎,又開啟了鄭成功的世紀。命運之船重新回到這裡,再演一次悲歡離合的大戲,那在玉帝的生死簿裡有登記。鄭成功已經忘掉了他自己,他已經轉世投胎變成另外一個名字了,蕭條異代不同時。不過,他們共同的願望都是反攻大陸,鄭成功要反清復明,還我河山;蔣介石要反攻大陸,收復山河。天府遺書透露,鄭成功的魂靈,從福建的南安一路北上,在浙江武嶺,又開出了生命之花,兩世一身,都為了振興大中華。鄭成功蛻化了,他為了還願而生,也為了還願而來。 (註六):許悔之的詩:航向福爾摩莎。出處同註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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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一出,誰與爭鋒!
一場好的演出可以感動觀眾,可以引發共鳴,可以成就演出者,「英雄組曲」就是這樣的一場活動,更令人驚奇的是,金門可以有這麼高水準的演出,或許演出仍有失誤,但這些失誤不影響表演的評價。如果你沒看「英雄組曲」的演出,你將會後悔,如果我沒看十月二十八英雄組曲,我也會深感後悔。 「序曲」一出,等於展開了英雄出島鄉的漂泊奮鬥命運,「一齣金門先生的故事,流傳在你我心中,金門兒女滿懷希望,走遍南洋奮發圖強,雖然經過多少雨雪風霜,終於衣錦榮歸光耀鄉邦,曾經多少風雲變換,曾經幾度烽火家園,太武山依舊屹立不撼,我將歸來愛的故鄉,金門先生的故事,走過歷史漫漫長路,鄉愁記憶從不遺忘,再次賦予他生命」,金門先生無所不在,在僑鄉,在記憶裡,在歌聲中,金門先生是誰?一同往下欣賞下去,你會找到答案。 「英雄一出,萬夫莫敵」,這該是英雄的形象,但「英雄」歌舞劇中呈現的是軍民一家的感覺,將領的親民,民眾見到軍官的歡愉,硬是比殺敵衛國的層次還高。無數的士兵可以上場殺敵,成為世俗眼中的英雄,極少數的士兵可以在殺敵外,獲得民眾的擁戴,成為真英雄,這需要治軍甚嚴的軍威,儒將的胸襟,極其不易。「多少千古風流人物,回首笑看一世滄桑,天地正氣,一身傲骨,蓋世英雄威震四方。過往的傷痛,歷歷在目,槍桿犧牲慷慨激昂,舉起酒杯澆熄憤怒,盼望兄弟再聚一堂」耳邊傳來的歌聲彷彿可以穿透時空,穿透人心,英雄的精神亙古不變,聞者為之感動,視聽之間,彷彿英雄再現。 「酒鄉高粱情」唱的是金門鎮縣之寶—高粱酒。「唱一段情來說一個愛,千憂萬愁都不在,花與蝶兒美麗等待,只為春去春又來,聞酒香,思想起,家鄉(那個)有酒真多情(ㄌㄟ),香高粱(香高粱),釀酒情(釀酒情),家鄉有酒高粱情。金門金酒今朝醉,有酒今朝醉金門。金門金酒今朝醉(那個),有酒今朝醉金門」晚宴愉快進行著,你敬我,我敬你,大家一罈酒一罈酒的喝,真符合了「金朝有酒今朝醉」的意境,每個與宴者都露出了享受的表情,可見令人醉的不是酒,而是淳厚的人情使人醉了。 「回家」一幕,吟唱的是落番客、出外人的無奈與思鄉之情,「看那燕兒歸巢,雲朵飄散空中,家鄉路遠迢迢,使得我好心焦。守著南洋月,思鄉情懷不停歇。看那燕兒歸巢,雲朵飄散空中,家鄉路遠迢迢,使得我好心焦。又看外面大風颳,又見外面大雨下,告訴我不需牽掛,告訴我可以回家。離開了金門走南洋,衣錦榮歸我的家鄉,總有一天我會回家」。悲傷的曲調,再搭配昏暗的燈光,中山裝的落番客接到家書,眼淚因思念家鄉而流,背後還有無數的遊子(黑衣人)想回故土金門,但總是只能想著家鄉,想著想著,最後終於化成了行動,籍由往莒光樓前進的意象,代表著返鄉之路的開展,莒光樓愈來愈近,愈來愈近,家鄉轉眼就在眼前了!多強烈的意境啊! 「情長意更長」曲風俏麗,一揮回家的悲傷,兩家麵線店叫陣的逗笑劇情,讓觀眾的心情隨之飛揚,拉長麵線等同拉長情意,一拉一彈間,麵線愈來愈長,情意也愈來愈長,頗有喜感。金門兒女在製作麵線時,歡喜神情,肢體生動,不禁令人也面化身為演員,一同拉麵線,一同拉出快樂。「滴答答滴答把握每一刻的時光,答啦啦答啦把所有煩惱放一旁,我的愛我的他總有一天會回來,我的情我的意總是這麼的坦率。女孩們飄撒著麵粉天空一片白茫茫,情不斷意不忘,愛不完。女孩們搓揉著麵團把它拉得細又長,線不斷意不忘,戀不完。這世界上的愛情,多得歌頌高唱,天空一片白茫茫,我的情長意更長」麵線展現的情意有多長,你可體會到了? 「打醒」一出,舞台出現的是打鐵的情境,四個角落都有人打著炮彈,「敲吧、敲吧」,演員一聲一聲的打鐵。「拾起沉重的砲彈,想起弟兄的義膽,大時代的抗戰,卻把骨肉親離散。老母哭腸斷,妻小寒夜嘆。見歷史爭雄冠,只為一夕的傲慢。我要擊打著砲彈,烈焰化鋼刀,要悲憤全燃燒。敲吧、敲吧、敲吧、敲吧、敲吧敲吧!敲出覺醒的火花。敲吧、敲吧、敲吧、敲吧、敲吧、敲吧!敲出生命的燦爛。將這仇恨的砲彈,敲出情義的鋼刀,敲出生命的燦爛,我要悲憤全燃燒」歌詞吟唱中,打鐵聲依舊,沿途叫賣的單車、挑扁擔的婦人在舞台穿插,讓時代的砲彈一一化成了生活的一部分,把悲情的砲彈化成了生命的動力。 「希望」由美聲合唱團演出,小朋友的演出,生動自然,眼尖的觀眾甚至可以發現小男生、小女生不好意思牽手而發出會心的一笑,牛出場,牛使性子,小朋友用力拉,拉得太大力,一不小心就滾了一圈,牛與人一動一停間,展現不少的童趣。「希望」一曲,有「唐山過台灣」,也有「歌聲與微笑」、「牛犁歌」、「點仔膠」、「一點露」、「我們永遠是孩子」,整首歌就像個大熔爐,南洋客的辛酸、軍民一家的溫馨、高粱情、麵線情、打鐵生活、老百姓的農家生活………都被熔合了,「希望」將被鑄造,金門的明天充滿著希望。 表演結束了,會場傳來一聲又一聲的安可聲,觀眾一一站起來給與掌聲,不僅是給予演出者的最大肯定,相信觀眾也為這一刻深深動容。多麼不易!多麼有水準的演出!看到這麼精彩的演出,等於看到金門文藝的希望,覺得金門的演出不再是硬梆梆的劇情呈現,而是有更深的內涵在流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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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史今說之廿七》反常的正常
古老的中國,有一條河,它的名字叫黃河;歷史之洪流,有一條江,人們稱它為長江。「黃河之水天上來」,在詞曲歌聲的古典文學中,充滿著新詩人止不盡的愛恨;「滾滾長江東逝水」,在廣博精深的現代文化裡,飽含著老祖先無窮的智慧。 黃河與長江,不知醞釀多少甘泉與災禍,到如今還與人們生活息息相關;愛恨與智慧,可說在君王的喜怒中掠過,話從前恐與政治生態並行不悖!除此,我們意欲有所詢,問「君王」為何物?筆者嘗試比擬其為一假設性的名詞,因它沒有一定的答案。輒昔所謂「君臨天下」,「唯我獨尊」,「出則警,入則蹕」,今或可解釋為,它是專制的,具有權勢威望,或在各領域上有影響力者。反之,它是極野蠻的、荒唐的,或情緒化之反常作為者。 在權威統治時代,君王享有絕對的權力,且讓我們的目光穿透時光隧道,直接投向歷史的深層;現舉二例,以剖析「君王」在施政上(反常的正常)之史實,並自譯「資治通鑑」、「漢書」原文,藉佐證古史,而引為今說相互對照,茲略述如后: 據〈資治通鑑‧周紀〉載述: 「秦數敗趙兵,廉頗便下令堅守壁壘,拒不出戰。趙王以其膽怯,多次斥責他」;「秦國應侯范睢派員用千金到趙國施反間說:『秦國所怕的是,以馬服君趙奢之子趙括為大將』趙王聽到後,便以趙括取代廉頗」;「藺相如勸趙王說:『大王因趙奢之名氣而用其子,好像是黏住調音的琴柱再彈琴啊!趙括從小學習兵法,都止於紙上談兵,其父也難不倒他,可是帶兵作戰與紙上談兵是兩回事啊!』趙王不聽藺相如(含括趙括父母)之勸,認為將門必出虎子,仍以趙括為大將軍,準備攻秦」;「趙括為大將後,先行換了大部分軍官,並於意志昂揚,氣勢沸騰之際,隨即向秦宣戰,出兵後一路攻到秦軍營壘」;「此時,秦軍用白起為將,兵分二路,一支二萬五千名騎兵切斷趙軍後路,另一支五千名騎兵堵截趙軍返逃之通道」;「趙軍被圍之四十六天,士兵們都在暗中殘殺,互相吞吃。趙括於窮急無路,親率精兵肉搏以求突圍,不幸被秦軍射死,至此,四十萬軍兵崩潰。」 另據〈漢書‧董賢傳〉載述: 「東漢哀帝登基時,擔任太子舍人的董賢,按例遷升為郎官」;「兩年後,董賢在殿下報時刻,哀帝遠遠望著他,深受其似潘安之貌所吸引,於是召至殿上仔細欣賞,隨後授其官為黃門郎」;「哀帝問知賢父為雲中侯,當日便將之提升為霸陵縣令,不久再拔擢為光祿大夫」;「董賢受寵一天甚過一天,哀帝盡所喜之物而喜之,已經到不知該賞賜什麼了,董賢此時的地位也震撼了朝廷」;「哀帝喜與董賢同起臥,有一次晝寢,董賢的身子壓住了哀帝的衣袖,哀帝不想驚動他,於是就割斷袖子起身」;「董賢性情溫柔邪僻,善於諂媚邀寵以鞏固自己的地位,又不輕易外出,常留哀帝身邊侍候湯藥」;「哀帝因董賢難得回家,便詔令賢妻住殿中,及詔令賢妹為昭儀,地位僅次於皇后」;「哀帝不斷找藉口賜董賢爵位,致王嘉因董賢破壞體制,諫諍未成而被下獄致死,哀帝不顧輿情,仍封董賢為高安侯,食邑二千戶。」 孫子云:「知此知彼,百戰百勝」。筆者以為,帶兵打仗,攸關個人生命安危,其次影響家族生活依靠,進而危繫朝政興亡,故理應慎重其事,不應有反常之創舉。唯趙王以情緒用人,排斥逆耳之諫言;且視戰爭如兒戲,終遭「長平」慘敗夢魘。 另者,身為臣僕的董賢,竟然能和皇帝同起同臥,以治國理政者言之,哀帝之反常行為,確令人匪夷所思。筆者以為,人各有所愛,但應免於所溺,哀帝不愛「沈魚落雁之容,蔽月羞花之貌」之宮女,卻青睞美男子—董賢,進而飯同桌寢同床,讓其享受御賜貢品。換言之,哀帝與董賢之曖昧,雖有近水樓台之便,在未得月前,恐只有先淹水之為害了。 今烏坵鄉位在那裡,或許有許多人不知道,不過提到「幽靈人口」,便會想到烏坵鄉。想到梳著西式頭髮,提著黑色的合成皮公事包,走起路像卡溜、卡溜樣子(馬祖話—散步之意),看起來聳慫(憨厚)的帥氣鄉長—蔡元珍。 去年底金門縣第七屆烏坵鄉長選舉發生的「幽靈人口」案,福建高等法院金門分院宣判,一票險勝連任鄉長的蔡元珍上訴駁回,也就是當選無效定讞。 筆者以為,憲法賦予人民有遷徙之自由,人民遷徙之原因眾多。今值社會不景氣之際,有人為了得到一些福利,主動或被動遷徙到彼遙遠的烏坵,應屬常情。 「幽靈人口」,是選舉名詞,有它的定義,但因所處時、地、人不同,而各有見解。「幽靈人口」在台灣與離島,結構上亦有不同,前者為選舉而遷徙居多,後者大部分為至親好友,居於人不親土親之觀念,戶籍大部分留滯在家鄉。前者每到選舉,或有招待旅遊之福利,後者每到選舉就回來,不一定為了選誰,卻是以選舉為藉口,讓心情鬆鬆綁,給自己開開心,暫時放下工作,回來走走而已。 現烏坵有選舉紛爭,應以平常心衡量,如以此提訟,實際上很難有一定的標準。誠如判決書所言,「烏坵鄉常住人口不滿五十………」,倘加上分散之小坵等,由於鄉親如近鄰,鄉長事必躬親,不知不覺使自己站上第一線,同時也讓自己嚐到「作繭自縛」(為了服務鄉親,把所有的事全攬在身上,如今出了問題,責任只能一肩扛)之苦果。 再者,判決書稱:「蔡元珍僅以一票之差當選,而翁春英等八人散居台灣,遷戶籍前從未到過烏坵,選前四個月左右由蔡元珍及其親屬代辦遷移戶籍,進而參加選舉投票,顯然是為支持蔡元珍而遷戶籍,足以使烏坵鄉長選舉發生不正確的結果。」;在此次三合一選舉之同時,周、洪議員在烏坵鄉也有一票之差,輒試問:周員是否不論先前「禁反言」之協定,而能以判決後發現新證據為由,向法院申請再審? 「選舉無效」與「當選無效」,界限有別?前者範圍過大,不利審判,後者範圍較小,舉證較易。唯前者未用於周洪,彼孰為輕;而後者判決於鄉長,此孰為重?思此,我們當然肯定檢察官偵辦影響選舉之幽靈人口,以維選風,兼顧社會正義。同時,我門也認為幽靈人口之病媒,不應免疫於台灣大縣市,而好發於離島地區,尤其是在遼闊的藍天邊際,遙遠的大洋中,在海上若隱若現的孤島–烏坵。 民國九十四年十月一日,署立台北醫院花崗石分院承接金門縣立醫院,並改制為「行政院衛生署金門醫院」。 金門縣立醫院於此日,正式成為全國排序第35之署立醫院,與同為離島之署立澎湖醫院並列。筆者以為,地區環境特殊,有些行業無法置諸體外,有賴與台灣同業交流,始能相得益彰而臻於至善者,例有調查(政風)、交警、教師、醫師人員等,尤以後者最具有急迫性。蓋醫療無國界之分,但應以醫療品質掛冠;醫師無派系之別,能時以國民健康為念,縣立醫院走向署立,毋庸置疑是正確的路途。 整體來說,縣立醫院改制為署立醫院,可望整合醫療資源,減少浪費;提昇醫療品質,培育醫師;強化臨床訓練,磨礪醫術;重症在地就醫,減少後送;回歸獎金制度,不獎於虧等。筆者相信,此或為昔縣立醫院想做的,因來不及做,今移由署立醫院接棒,則亦不失為釜底抽薪的一帖好藥方。 但擔心的不是沒有,署立醫院成立屆滿一年而已,已有在網站大肆批評詆譭,及作人身攻擊者。其中不乏部分醫師情緒上之反彈,甚至縣議員也紛紛提高分貝,表達情況不改善,不排除將署立趕走,回到縣立。 憑心而論,署立醫院可不是縣議會決議通過的嗎?試比擬署立醫院是外包來金開餐廳者,我們高興去用餐,點了菜,雖不合口味,我們除了給建議要求改善外,那有還要把廚師趕出門的道理?上舉種種的發洩,不但無濟於事,且是反常的做法。 凡事有輕重緩急之分,目前最迫切要做的,在醫療行政方面–在無隸屬之間之拿捏上,是否應速組成協調團隊,俾能和院長、醫師兼主管等建立「溝通機制」或「定期餐會」之橋樑。藉此橋樑培植友誼,讓我們用友誼來連絡感情,倘能加上其他「誘因」,真誠所至也許就會帶來「自願長駐」之醫師團隊,能否成真,且讓我們這些參加健保者拭目以待? 同時,我們也呼籲署立醫院醫師,暫擱置本位主義!入境隨俗,能依地區百姓需求而為之醫療,並解決現行民怨之最──後送。現今當務之急應為,先行調查歷年來後送之病因,或傷患部位。例如地區十大死因,及車禍方面所需之腦神經外科、骨科、麻醉師等,祈能重金延攬此項外科專業醫師駐院(每人最低期限半年),並對症下藥之。 筆者於操觚之際,突有預感生焉!當健保制度臻於完善,到處都是私立診所遍佈,財團法人醫院林立之時,此或許也是署立醫院財困,亟待轉型之刻。輒署立醫院將何去何從?是否朝向行政法人醫院(公辦民營,盈虧自負為原則)?此或恐是以後之煩惱,今謹期望署立醫院之列車能正常行駛,提供精湛之駕駛技術,載走鄉親的病痛及夢魘,同時迎回鄉親健康之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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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 艷陽滿天
林莉誠懇地說:「主任不吸菸,不喝酒。真的。」 什麼主任?我才是主任,教務主任。 逗得林莉笑了! 我感到慚愧,高二班的國文,我教了八年,為啥對林莉沒有印象呢?杜老囑咐教師要背誦學生名字,瞭解他們學習狀況,林莉在校三年,我對她不認識,足見我還是沒有盡到心力。 秦鵬三人是請了半日假,雇船來旺島的。晚餐過後,即時上船返回金門。 臨行前,我悄聲詢問于豐的打算,他表示深愛林莉,而且有多年的瞭解與感情。但是,林莉擔心父母反對這門親事。 為啥? 林莉是花蓮人,她父母不願女兒嫁給外省人。 林莉喜歡你麼? 于豐點頭。 你知道她父親做什麼職業? 當過縣文化局副局長,退休以後,競選縣議員失敗,脫黨。現在擔任中學校長。 叫啥名字? 林添樑。 你不早說,這正是大水沖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一家人,我跟林校長是莫逆之交,無話不談。 我告訴于豐,回了花蓮,我立刻請林校長夫婦吃飯,向他們求婚。你等我的電話吧。不過,先保密。萬一辦不成的話,你也不要灰心喪志。 我懷著興奮的心情,返回花蓮。從抽屜內取出照相簿,把于豐兄妹的成長過程的留影,挑了出來。我撥通電話,邀請林校長夫婦在致美樓吃飯。 為啥吃飯? 中了彩券五十萬。 吹牛,黑白講。 你來吧,我中獎了! 老于,聽說你帶莎幗去馬祖,為啥走時候不告訴我?我的第四個女兒在金門做事。 你說的是不是林莉? 啊?林校長驚呼起來。你見到她了? 見啦。上尉護理長,神氣極了!見面再聊吧。 趕快來,到我家吃晚飯,在致美樓講話不方便。還沒有等我辯白,對方卻掛斷了電話。 林校長和老伴住在美崙一棟大廈裡。四女二男除了林莉在金門做事,其他都已結婚搬出去住。目前,他家雇了一個菲傭。林校長夫婦年紀相近,身體倒很硬朗。我們坐在客廳沙發上,喝著咖啡,談起在白犬列島和林莉會面的經過。莎幗從皮包拿出豐兒的照片,請他們夫婦觀賞,兩人不約而同地讚揚:「有福氣啊,兩個孩子恰恰好。我們家就太多了,兄弟姊妹意見多,見面就吵嘴。惹人生氣啊。」 莎幗誠懇地對林莉誇獎了一番。她尋思說:「誰要娶上這麼漂亮能幹的媳婦,那真比中了五百萬彩券還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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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爾摩莎之殤
李自成大業未成,含恨以終,幸好吳三桂翻案,李自成抗告,玉帝答應重新擲骰子,讓他們各自去完成未竟的志業。 李自成一縷幽魂,飄飄蕩蕩,從湖北的九宮山來到湖南的韶山,想到前生有人說:「李之不存,毛將焉附。」所以就降生到毛家,也就是李魂毛皮,要完成李自成未竟的農民革命。因此,紅軍二萬五千里長征,跑到陜西延安,很多人不了解毛澤東何以要跑那麼遠?李自成是陜西米脂人,魂歸故鄉,不知不覺的會引領你前世到今生。 其次,李自成當年兵敗逃到陜西,毛澤東兵敗也逃亡陜西,兩世成敗,毫釐之差,但都以借力使力有關,前世吃虧,這一世學乖了,所以靈魂不滅是有道理的;李自成定鼎北京,喊農民站起來了,毛澤東定都北京,找回失去的龍椅,也喊說中國人站起來了,歷史如出一轍。 李自成驗證了他的能力,如果當年不亡,他的大順皇朝就是這個氣象,他現在心甘情願了,對吳三桂不懷恨了,不過對陳圓圓還是念念不忘,這一世抱了很多女人,其實都在想著圓圓呢?只有這一點,他跟吳三桂還沒算清楚,吳三桂帶著陳圓圓投胎轉世台灣,李自成追著不放,一定要把她要回來,不惜兵戎相見 的呢! 第二十七章 玉皇大帝最民主了,有求必應。因此,庶民農曆新年初九拜天公,有甚麼願望儘管說,玉帝都會滿你的願,即使詩人寫的詩,只要有人呈上御覽,祂也都會敕許的,所以玉帝聲望很高,博得全民擁戴。 李自成有了歸宿,找回了他的大順皇朝,完成了農民革命,重新取得了他的歷史地位,不勉躊躇滿志。鄭成功兵敗南京,不甘示弱,也要一較高低,展現治國的才具,他向玉皇大帝借時間。詩人無意中透露了這個千古的大秘密,那是天府的秘典: 「我們在不同的時代 不同的出生 乘坐命運的船隻 航向福爾摩莎 航向生死相繫的這裡: 我們的名字,我們的喜樂 我們或曾有之的憂懼 這一切都是 命運最溫柔的銘記 我們在這裡 生長愛戀,婚嫁和老去 福爾摩莎都在傾聽理解 都在撫慰我和你 有一天,當我們死去 在重新出生的前夕 我們請求造物之神 神啊!讓命運之船 載我們,回到這裡」(註六) 玉帝聽到了「神啊!讓命運之船載我們,回到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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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才夢碎
孫兒晚間從安親班回家,扔下沉重的書包,噘著小嘴巴啼哭起來。因為數學作業沒有及格,挨了老師的手板,小肉手被打得紅腫。他決心不去補習,專門去學空手道、摔角。 「你學這個幹啥?」兒媳問他。 「學好了摔角,打老師!」 兒媳打電話將此事向我報告。我以息事寧人口吻安慰她,不必緊張,耐心勸他。萬一他不去安親班補習功課,再作打算。 十一足歲的兒童,在大庭廣眾之下挨揍,覺得丟人現眼。玉不琢,不成器,老師打學生也是基於愛護之心。我叮囑兒媳封鎖這個消息,讓他忘記,他自然地願意再去補習。 打開電視機,時常播映「天才兒童」的新聞,心算神童、音樂神童,還有作家神童,妙哉。我認為這種介紹戕害少年兒童的純潔心靈。 作家靠天才是有害的。曹雪芹是個笨蛋,他為了寫《紅樓夢》,躲在偏僻的黃葉山村,啃玉米餅、喝小米粥,把文稿批閱了十載,刪改了五次。最後還沒寫完,便一命嗚呼見了閻王,他不是笨蛋是什麼?若非笨蛋,他怎寫出曠世名著《紅樓夢》? 《水滸傳》的作者,為了寫作,他把一百單八將繪成圖像,張掛四壁,每日觀摩思索,才寫出了不同性格的英雄故事。這種笨拙的方法豈不貽笑大方?台灣聰明絕頂的文化藝術人士,有幾個做出這樣的事情? 我是一個崇尚西化的虛浮人,林語堂博士介紹《野叟曝言》是本好小說,我馬上跑到重慶南路書店買來閱讀,讀後血壓賁張,跑到台大醫院掛急診。這本爛書作者的寫作目的,賣弄知識學問,天文、地理,軍事、政治,劈腿技法、房中秘術,引誘皇帝去看這本小說。結果作者的白日夢破碎了,受害的只是張放等傻小子………活該! 林語堂博士是學者,不是作家,更不是小說家。這是兩碼事。他不應該讚揚《野叟曝言》是好書,他寫的長篇小說《瞬息京華》(即《京華煙雲》),每個人物都是死人,不食人間煙火的,是作者捏造出來的人物,沒有血肉,也不能站立起來。他的小說是在紐約公寓「想」出來的。 我曾見過這位名震海宇的學者,叼著菸斗,正等待「中國筆會」會員開會,我凝望林博士的圓臉,想起他的一幅對聯「兩腳踏東西文化,一心評宇宙文章」,恰是林語堂一生的總結寫照。因為志向過人,只得在西方介紹中國文化,在台灣介紹西方文化,那大抵就是他的代表作《生活藝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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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名漫談
我姓吳名家箴,「吳」是祖宗所傳,不容更改;「家」是昭穆序,以別輩分;「箴」是父親所取,可以活用。根據父親生前所言:吾家祖先源自福建省南安縣延陵村,因而「延陵」即是吳氏堂號,至於「昭穆序」,乃是家譜排行,父親只記得「洪維我宗,生民自周,記序世家,端為之首,至德左右,允文奕武,諒節高風,輝煌典策,忽念國禎,備賜未音,實庶且永,代鐘哲人,○○○○,○○○○,元益孫曾,尚祈茂哉。」缺空之字,父已遺忘。前年趁著一趟尋根之旅,本想一探究竟,以求完整,孰料行程倉促,未能如願,實為憾事。 父親為我取用「箴」字,大概因我排行家中老大,要我謹守家規,以身作則,承擔家庭重任,樹立優良典範,方可上行下效,名字符合身分,可說完美無瑕,令我由衷感佩父親的學養與智慧。只可惜自幼及今,包括老師、同學、社會人士在內,十之八九唸錯此字,最常見的是唸「 」,也許字形近似「籤」字;其次是「 」,算是有邊讀邊;再來是「 」,有加必有減,似乎也算合乎情理。不然就是看不懂寫錯字,搭軍機返金時,叫我「吳家歲」,差一點沒搭上;亞東醫院藥袋寫成「吳家藏」,差點不敢服用;另有「吳家葳」「吳家茂」………這些都是字形相近所誤,有時讓我困擾不已,有時也令我啼笑皆非。 值得欣慰的是內行人的讚美,高一美術課蔡繼堯老師,一見到我校服上繡的姓名,立即用手指著我說:「咦!你的名子取得好。」此時,全班眼神立即投注在我身上,一時令我尷尬不已,這一幕真是永生難忘。其他如「名字取得很特殊」「很有學問,誰取的?」「很少人用這個字,是什麼意思?」,這些話也是時有所聞。 父親說:「男孩才要依照昭穆序,女孩可以不必。」所以我的兩位弟弟同樣遵循沿用,大弟吳家榮,父親大概希望吳家欣欣向榮,光耀顯赫;二弟吳家和,希望溫馴平和,以和為貴,畢竟「家和萬事興」,皆是好名。兩位妹妹則未採用,不過,我倒不如此認為,我的大妹吳麗鳳,二妹吳美玉,中間字非「美」即「麗」,可見當年父親希望女兒長得如花似玉,沉魚落雁,將來才好嫁人,足見父親的用心。所謂「百鳥朝鳳」,鳳是祥瑞之鳥,喻有聖德之人。所謂「溫潤如玉」,玉乃美麗之石,象徵君子之德。 只因「麗鳳美玉」四字,皆是「字中極品」,暢銷無比,大家搶著用,因而日趨俗氣。若是時光可以倒流,也許會建議父親將大妹改為「吳家麗」或「吳家鳳」,二妹改為「吳家美」或「吳家玉」,好像也不難聽,至少「吳家○」,又增二位。 我與兩位弟弟自幼深受父親重視傳統的影響,兄弟三人之子女,不論男女,中間字皆依昭穆序用字,即是「端」字。為求子女能有吉祥美好名字,尋遍坊間「姓名學」書籍,最後買了三本,翻閱之餘,心中倒受幾分影響,「寧可信其有,不願信其無」,在審慎研讀,殫思竭慮之下,配合昭穆序、筆畫數、天格、地格、人格、總格、八卦、陰陽、五行、字音、字義等條件,去蕪存菁,趨吉避凶,可用之字,已是寥寥,最後乃定末字十六畫較為適宜。往後數年,兩弟也都依循我的看法命名選字,這件事令我感動不已,相信父親地下有知,一定深感欣慰! 所謂「論輩不論歲」,昭穆序即是同一宗族區別輩分的依據,只要看看姓名,即能分辨長幼尊卑。記得何克強同學曾經告訴我,他在浦邊的何氏宗族中,輩分頗高,一些比他年長數十歲的尚要尊稱他為「叔公」,昭穆序即有如此的功能。 然而,隨著時代的變遷,近人命名,依然遵循家譜、沿用昭穆的人,大概已不多了。一則家譜失傳,或則不想拘泥傳統,據我所知,有人交給算命仙命名,有人自行查字典配字,反正好聽即可、歡喜就好,名字只不過是一個人的代名詞,算命仙的也懶得想太多,只要有人來問,就把這些好字「推銷」出去,也許因為如此,名字相同者滿坑滿谷,堆積如山,而且用字似乎有其時代性與流行性。記得兒時,女性名字以「麗、鳳、美、玉、珠、淑、娟、治、金、珍、玲、瓊、華、秀、慧、惠、英、雅、琴、璇、蓉、月、莉、蘭………」使用率最高;男性名字則以「富、貴、祥、文、達、仁、國、平、家、成、志、智、水、木、德、忠、信、發、炳………」曝光率最多。現在這些期盼子女「穿金戴玉」「美若天仙」「大富大貴」的名字已經逐漸「銷聲匿跡」,這批「流行字」已然改頭換面,試看今日的學生名字,女生已走向「詩、涵、思、穎、珮、珊、瑩、琳、婷、君、茹、怡、韻、姿、妤、曉、馨、依、臻、靜、慈、瑜、芳………」這些字眼,男生則偏以「聖、賢、豪、傑、冠、宇、彥、翰、哲、偉、駿、柏、軒、書、皓、翔、凱、儒、宏………」為多,在我教的班級當中,「詩涵」就有六位,「涵詩」兩位,「姿穎」四位,有時在同一班級,男生名字非「聖」即「賢」、非「豪」即「傑」,這些當今的「聖賢豪傑」,令你我不得不對他們肅然起敬。由此,也足見今日父母取名的用心,對子女的企盼,希望他們出類拔萃、成龍成鳳。 再來談談那些多如牛毛的名字,也就是一般人所說的菜市場名,回顧就讀師大時,某日在女舍會客室等人,反正閒著也是閒著,拿起那又厚又重的電話號碼簿隨意翻閱,當年還是台北縣市合訂本,重達數公斤,無意間發現「林正雄」三個字,同名同姓不同人,當然不同住址電話,一連六十幾個,這三個字深深吸引住我,令我產生莫大的好奇與興趣,待我師大畢業那年,已增至八十幾位,我年年追蹤,直到縣市合版最後一年,已是二百五十幾位,這只是台北縣市有登記電話的林正雄而已,若再擴及全國統計,林正雄大概已是「氾濫成災」了。 這還不夠看,更恐怖的還在後頭,近兩年來,每當大學放榜,報紙皆會做個十大菜市場名排行榜,「雅婷」總是遙遙領先,多達二百多個,「怡君」其次,也逾二百;男生則以「家豪」「宗翰」為最,分居四、六名。中國大陸也統計出十大最俗名字:「劉波、李剛、李海、張勇、王軍、王勇、張偉、劉偉、王偉和李偉」(參閱金門日報九五年十月一日),「光是北京市,名叫張偉的共有五千零一十三人,若擴充到三十一個城市統計,名叫張偉的共有五萬九千兩百多個)(參閱金門日報九五年七月十五日),如此看來,張偉應是全國最「出名」,也是最響亮的名字,如果走在街頭,只要喊叫「張偉」,大概就有數十位同時回應,這樣的局面,不知是好是壞?是趣味還是困擾?我想只有當事人清楚。 最後來談談姓氏,古人編有「百家姓」,收集了四百三十八個單複姓,按四字一句,隔句押韻—「趙錢孫李,周吳鄭王;………」,想不到我們吳氏還排在第六位。根據民國三十九年的統計,金門十大姓氏是「陳、李、許、楊、蔡、林、黃、王、洪、吳」;內政部也在去年二月統計,台灣姓氏總數有一千九百八十九個,其中十大姓氏人口數占總人口數的百分之九六‧一一,依序是「陳、林、黃、張、李、王、吳、劉、蔡、楊」;中國大陸改稱「萬家姓」,在袁義達所著「中華姓氏大辭典」中,收錄了中國古今姓氏一一九六九個,然而最新又發現,中國人古今姓氏應已超過了兩萬兩千個,這是至今有關中國人姓氏最多的統計紀錄,今年中國大陸也統計出十大姓氏,依序是「李、王、張、劉、陳、楊、黃、趙、周、吳」,不論哪個地方的統計,我們吳氏總是榜上有名。記得兒時,父親常說:「陳林半天下,蘇吳占一半」,這種說法似乎不符現況,只能勉強說雖不中亦不遠矣! 這些以多取勝的姓氏,並無趣味可言,我想談的是那些稀奇古怪的姓氏,我曾教過姓「危」的學生,第一次唸到她的名字,感覺岌岌可危,身體一陣寒顫;還有一位姓「鞠」的,見到她時會不由自主地想要對她一鞠躬。其他如「文、武、新、黨、老、師、開、刀、哀、號、買、賣、樓、千、萬、關、門、水、火、三、么、日、月、媽」,這些姓氏,人數不多,千載難逢,已近「稀有動物(人類)」,政府應立法「保護」,如果來玩個排列組合,那麼「春、夏、秋、冬」「東、西、南、北」「江、河、湖、海」「紅、黃、藍、白、黑、紫、朱」「牛、馬、羊、熊、虎、豹」皆是姓氏。如果上天來個亂點鴛鴦譜,讓一些特殊的姓氏聯姻,更是有趣。「閻羅府」或「閻王府」喜事,已不新鮮了;「文武府」豈不成了「文武廟」,兩姓生的小孩,保證「文武」雙全;「新黨府」則像極了新黨的辦公處;「老師府」則像老師辦公室;「開刀府」豈不成了手術室;「哀號府」讓人不得不流下同情之淚;「買賣府」豈不成了交易場所;「危樓府」誰敢來住?「千萬府」豈不成了豪宅;「關門府」叫人吃閉門羹;「水火府」的夫妻,這一生如何相容?「牛羊府」豈不成了動物園;還有姓「毒」的和姓「幹」的,不知如何自處?(先生貴姓?敝姓「幹」。)一出口不是「害人」就是「罵人」。近日報載:台中有位餐廳老闆,名叫「母吉程」,從小就有「雞母」「母雞」的綽號,他不喜歡別人叫他「母先生」,感覺不男不女;還有一位「苟」先生,「小狗」的綽號總是逃不掉的。這些姓氏,外人看來有趣,本人也許是一大困擾。 有人說:「良名為成功之本,惡名乃失敗之源。」甚至有人認為姓名不僅是一個人的符號,同時也與命運關係密切,姑且不論其真偽,但是名字確實是一個人給人的第一印象,大多數的人,名字用了一輩子,想想看,我們的身外之物,有哪一樣使用了這麼久,因此,對於命名,不可不慎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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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 艷陽滿天
總經理就是秦鵬的妻子洪嬿。如今,她的兩個男孩都已年近三十,參加了工廠生產部門工作,兩人都是基隆海洋大學相關科系畢業。 你爸還好吧? 好。他還在金門軍醫院。 洪嬿看起來比從前更加漂亮、標緻。她告訴莎幗:「你家于豐升了內科主任了。告訴你好消息,醫院的一個護理長,挺喜歡你兒子。女的是花蓮人,姓林,聽說還是弘志高中畢業的。莎幗,嫁女兒不請我,這回娶兒媳婦可跑不掉了。老秦是他們的副院長!哈哈。」 哪年畢業的? 洪嬿搖頭。 長的怎麼樣? 個子很高,白白的,愛打籃球。 四圍的人笑成一團。莎幗說:「我女兒就愛打籃球,長得黑唬唬的,你一定哄我!」接著,她轉過頭來問我:「咱們下午去金門,行唄?」 洪嬿插嘴說:「我現在就打手機電話,叫老秦帶著于豐跟密斯林來旺島!」 洪嬿撥通了電話…… 十七 莎幗從跟林莉見面開始就喜歡她,這是緣份。我站在旁邊,觀察林莉和豐兒的神色,兩人真是情投意合,難捨難分。這時我暗自發愁,驟然相會,我們該送啥禮品給林莉呢? 林莉曾在弘志高中讀書,我印象模糊,看來她是不出風頭的女孩子。她畢業考進國防醫學院護理系,然後分發金門軍醫院做事。林莉目前軍階是上尉,她對護理業務已經很熟練了。 你多大了? 二十六了。 林莉長的比楓兒漂亮,皮膚白皙,明眸皓齒,談吐應對非常得體。 莎幗是個熱情如火的女人,她喜歡一個人是無法掩飾自己的。莎幗一直陪同林莉談話,問長問短,親暱地拉人家的手,撫摸人家的肩膀,彷彿跟女兒久別重逢一般。她說:「你是我的學生、老鄉,你要照顧于豐,不准他吸菸,不准他喝金門高粱酒。你要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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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爾摩莎之殤
她早有這個心思,阿山哥不知情,穿了一身破衣裳,自以為有氣質,對她猛唱情歌:「阿妹啊!我對妳情深意重,我想妳想得頭都白了」。但是又有何用? 假如沒有大的變故,平安就是福,窮歸窮日子還可以過的去,然而不幸的是──此時阿山哥的家中失火──崢嶸赤雲西。火紅的烈焰燒了中國的古久簿,連山遍野,火勢兇猛,照得西天一片霞光,阿山哥慌了手腳,撲不了火,搶救不及,家當都被燒光了,拎了一些破行李、細軟來投親,用潑墨寫出流民圖,這是中國 山水畫的特色,屬於國寶級,聽說故宮博物院就藏了很多。 福爾摩莎剛回到這個大家庭,一下子就碰到倒楣事,推拒不得,接納不願,既然人已經來了,就湊和著過日子,因為誰看誰都不順眼,福爾摩莎氣在心頭,悶在胸口,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她一時不知道怎麼辦才好?原有的一絲主意也沒有了,就任人擺佈了。 講到這件事,應與玉帝擲的骰子有關係,為了吳三桂一人,打翻一盤棋。吳三桂訴願,李自成抗告,玉帝重新擲了骰子,推了天九牌(天九牌因此得名,只有玉帝才可以稱天九之故),一翻兩瞪眼,李自成取得了機會,玉帝重新發落。 按天機子柳川俠隱的說法,李自成自從失落了帝國,耿耿於懷,所以他一直想圓夢:圓他大順帝國的皇帝夢。剛好聽到李鴻章在墓中唱「龍族歌兮」,這首歌穿透力很強,就開始振奮。因為中國人一聽到龍,死人會復活,活人會勃起,所以逢年過節要舞龍。 龍,雖然是祥瑞,但龍太有個性了,都自認是龍,誰也不服誰,常龍鬥龍,搞的天下大亂,生靈塗炭,所以要使出金庸的屠龍刀來鬥龍、伏龍。等到有人成為獨角龍的時候,就會唱壽與天齊的龍歌,那天下就太平了,龍子龍孫就幸福了,就會自詡是龍的傳人。 李自成聽到龍歌,就會想到龍袍上的九條龍,那是人天真龍的象徵,所以他把兒子取名夢龍,就是無法忘龍。他一想到自己從北京龍椅上被拉下來,煮熟的鴨子居然會飛掉,罪魁禍首就是吳三桂,你說氣不氣人;他以農民起義起家,結果兵敗逃往湖北九宮山,被幾個農民殺害,你說可不可笑。成也農民,敗也農民;水能載舟,也能覆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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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江詩選〉困獸
一隻獅子 繞著欄柵急行 圍欄是無窮無盡的叢林 千萬個,千萬個,新足印 踩不出舊步道 羚羊在另一座叢林 風中傳來斑馬嘶鳴 驚悚遙遠遙遠的夢境 細眼定看 欄前綠樹嫩草 搖曳著 不知風霜的落寞 啊!何處飄來 紅豔豔楓葉 秋深時節 如何找尋天地脈絡 夕陽柔柔光芒 細細拉長身影 磨牙 搓拳 躡行 奮力身影 疾撲向前 擊落枯枝上空泛蟬蛻 羚羊冷冷凝視 真實的虛幻 昂首獅吼連連 恍惚輕透蛛絲而過 四周滑落 昨夜我沉沉的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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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賢行跡采風》有我的汗水
二○○六年九月,金門縣文化局出版了我先生顏立水(原同安縣文化局長)與金門縣采風文化發展協會理事長黃振良合著的《先賢行跡采風》一書,這也是五十八年來金門與廈門文史工作者首次合撰的一本地方志書。書中介紹了邱葵、陳健、黃偉、張暉、蔡復一、蔡獻臣、陳基虞、黃華秀、陳睿思、蔡攀龍、呂世宜等宋明清時期金門籍先賢遺留在金門島外(含今天的同安、翔安、廈門、集美、南安等地)的文物古跡,穿插一百五十多幀實物圖片,具體形象反映了歷史上金門與同安「無金不成銀」的親緣關係。金門縣縣長李炷烽、金門縣文化局長李錫隆分別作序。李炷烽縣長佳序說到:「顏立水先生在他任同安縣文化局長十年期間,正是大陸各地大力發掘整理文物古跡時期。他不但重修同安孔廟,更以一輛腳踏車,跑遍當時同安縣境內各偏遠山區、海濱,不辭辛勞的尋找各文物古跡,………」李先生的這番話,勾起了我對往事辛酸的回味。 二十六年前,我先生胃手術還未痊癒,就投身到同安縣,(含今天的翔安區)文物普查工作中去。當時物質條件很差,他出門騎著一部從文化館借用的破舊自行車,一天來回跑一百多公里路,在大帽山甘露寺睡稻草過夜,在蓮花山石釋洞煮地瓜充饑。下鄉一天,公家補貼一角伍分錢。一九八三年春季,我們的大兒子患病住院二個多月,他仍然天天一大早就出門,晚上回家吃完飯後還要到圖書館暗房裡沖洗黑白照片。偶爾到醫院看管生病的孩子,他也要抱著一大疊當天調查的田野材料難病床上編寫文物普查簡訊,連小孩憋尿也不敢叫他。那時我聽他說過:許多金門人的遺跡很珍貴,是同安特有的文化遺產,現在不宣傳,不保護,有朝一日再當「四舊」破除,那是無法彌補。當時的社會意識還沒有今天的水平,有些人對他拼命的工作甚至產生種種疑竇。我雖然不能全部理解先生工作的意義,但卻肩負著工作、家務、課子的重擔,默默支持他的工作。 隨著兩岸形勢的緩和,我先生耗費的心血得到社會尤其是彼岸同胞的認可。在他文化局長任上,先後把陳健「岳伯」石牌坊、陳健夫妻墓、陳基虞倡修的五顯第一溪橋、洪敏「鳳山鍾秀」石牌坊、蔡復一故宅、陳睿思父子「澹園」詩詠石刻等金門先賢遺存的文化史跡列入文物保護單位。他還「厚著臉皮,磨破嘴皮,跑破腳皮」把蔡復一夫人李氏墓志銘、陳遵江墓前石馬、張對墀題寫的「明齋」石匾等流散文物徵集到博物館保護。自一九九五年開始,他透過《金門日報》發表了許多介紹金門先賢遺留同安史跡的文章,一九九八年金門縣政府還為他出版《金門與同安》專著,這就引來了一波又一波前來尋找先人足跡的金門鄉親。特別是金門與廈門「小三通」直航以後,金門的蔡、陳、顏、盧、辛、葉、許、王等姓氏宗親的團體或個人,都到銀城找我先生幫忙他們尋根訪親。每次我都在家中盡主人之誼熱情接待,二○○一年十一月份就接待過來自台灣、金門的鄉親一百二十多人次。有時還當起了臨時的導遊和講解員,也由此結識了許多台灣鄉親和朋友。二十多年前我先生千辛萬苦所作「護根」的工作,今天終於開花結果,我也才真正理解他執著地方文史工作的意義。二○○六年四月,金門縣縣長李炷烽聘他為金門縣政府顧問,不久又出版了他和黃先生合撰的這本書。看到書中這些熟悉的文字和圖片,又蒙李炷烽縣長、李錫隆局長、黃振良先生熱情洋溢的嘉許,真是感慨萬千!這裡且引用金門縣作家陳延宗先生一段話作為拙文的結束語:「在他繁忙的工作與著作之中,總有一個人默默地支持與推動著他,那就是賢內助王二南師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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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城的追憶
好累哦!坐在回台北的國光號上,想闔眼假寐,三十多年前的人、物、事、景,不斷地在腦海裡翻滾起伏,眼兒禁不住地望著華燈初上的新竹街景,是變了,車也多了,新竹的風卻依舊地呼呼地響,三十多年未見的同學,在短短三個鐘頭的相聚中,讓自己墜入時光隧道……。 來新竹前後三天,只想好好聽個課,壓根兒就不想去干擾好久未見的同學,但第一天主辦單位的米食文化之旅,經過新竹機場、港南濱海風景區等,就是記憶中的南寮漁港,三十五年前南寮國小的教育參觀竟浮現眼簾,玻璃工坊參觀來到新竹動物園,不禁回想起教育實習帶小學生,來到動物園給猴子看,美麗的孔雀開展絢爛羽毛示威的印象,如同影帶呈現,夜宿的卡爾登飯店十樓,白天可以清楚看見新竹的十八尖山,綿綿的青青丘陵,遠望南大路的母校,五味雜陳,忍不住拿起手機,翻起從金門來時臨時抄下的號碼,是紫玉嗎?卻是男的聲音,一下子又回想不起她先生的名字,真是糗大了,反而是她先生記得我是班長。 紫玉一直怪我不早聯絡,要不就可把北部的一票同學找來,臨時只再通知惠英過來,給遠在苗栗的月霞電話,氣我不早通知,太久沒聯繫,怕麻煩同學,還有怕同學忘記了共同的記憶,是我多慮,三人在一起,竟有說不完的話題,最多當然是一些同學的近況。 市郊的新竹改變了,不再是農舍稻田了,而是新的社區別墅樓房,我們在古奇峰的何家園,享受午後的咖啡,在靜謐的園裡,聊著往事也說著近況,同學大都退休了,只有當主任的、校長的還賣力的挺在教育崗位上,惠英會開車,有同學回新竹時,尤其這幾年孩子大了,同學也大都退休了,常由她接送,何家園就是她們常聚會的場所。 說著一些同學,輕鬆愉悅,聊起遠在紐西蘭的瑞菊,心中有著說不出的歉意,惠英八月去找她,在她家住了二十天,過著幾乎是清貧苦行僧的簡樸生活,自己在一大片的田園,種著各種蔬果供自己的三餐,穿著回台灣的僑胞不要的衣服,而賺來的錢卻是去救濟供應幫助一些清苦的留學生,讓人想起她在校時嫉惡如仇,咄咄逼人,得理不饒人的模樣,其實她是個憤世嫉俗,悲天憫人,很有正義感的人,當年因紫玉、玉枝的關係,我們算是一伙,常在一起擺龍門陣鬼扯的好姊妹。 惠英說這幾年瑞菊跟她都有聯繫,有次跟瑞菊聊到我,惠英還說在學校時,覺得瑞菊和我最談得來,感情最好,卻被瑞菊斷然回說普通而已,口氣竟然是抱怨不悅,說我們是一群被俗務纏繞的人,畢業後,曾有魚雁返往,後因結婚回金門,就斷了線,心想瑞菊一定有來函,卻未見回信,埋怨我們有了另一半,忘了她的存在,惠英說瑞菊到美國留學時曾寫了兩封信給我,一封是我娘家的住址,一封是湖下的地址,娘家的老屋賣了,而金門住金城也搬離湖下,陰錯陽差,以為她在美國忙於工作讀書,原來她真的有來信,惠英說玉枝、紫玉更是糟榚,不知忙什麼,瑞菊在知道她們的新住址,從遙遠的國度寄來了訊息,卻得不到回音,失望到極點,惠英閒談提議要不要請同學到紐西蘭來開同學會,大家聚一聚,被你一口回絕,三十年未再經營的友誼,就不要來湊一下熱鬧,拍拍屁股留下一堆垃圾,讓我想起你那一股傲氣不馴的神情,你真的不能諒解我們這一群俗人嗎? 好久沒來新竹,到港南濱海看夕陽怎樣?前天到米粉博物館參觀時經過,那麼到十八尖山走走怎樣,好吧,去看看青春結伴快樂歡唱走過的痕跡,依舊是滿山綠意,但往日的登山小徑,都改成平整的瀝青路面,更增建了不少的公共設施如涼亭、公廁、停車場等,今天不是假日,卻有不少的登山健行的休閒客,紫玉說這兒已是新竹市民平日休閒運動的場所,怪不得會有元極舞的音樂,土風舞的旋律,飄送在花木林間,到了假日更見人潮,不像當年大都是一些學生模樣的青少年結伴同遊的地方。 日落了,惠英、紫玉邀請再留一宿,我卻堅持回台北,路經南大路地下道,惠英說竹師往那邊還記得嗎?好久了,路的感覺不一樣了,因為開闢了地下道,其實從火車站去的方向還記得,南大路了,要回去看一下嗎?下次吧!下次什麼時候?人生還有多少的五年、三十五年? 高速公路上奔馳的車龍,閃爍的車燈,一閃一閃的飛逝,眼前腦海卻是揮不去的往日同窗情懷,想著惠英說在紐西蘭與瑞菊同榻共宿,憑著記憶數著一號至四十九號,每一位同學的名字,瑞菊真是個有心人,如不是今日再會惠英、紫玉,往事早已飄逝,記得民國七十九年在台北景興國小參觀時,玉枝一眼就叫出我的名字,我卻楞住記不起快二十年不見的老同學,玉枝氣得想捶我,你忘了我們一起編壁報,你忘了我們一起編同學錄,你忘了我們一起躺在操場聊天唱歌,你忘了客雅溪的涓涓流水,你忘了口琴橋上的青春舞曲,你忘了客雅山上狂野的吶喊,我記起來了,崇善樓宿舍裡訴不完的青澀細語,我記起來了,晚自習早點名的抖擻與無奈,記起來了卻是說不出的感傷與沈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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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 艷陽滿天
杜馨教授英文,使分校同學的外文水準普遍提高。她教學認真,有耐心,為了輔導畢業生投考大專院校,杜馨在暑假期間創辦「英文補習班」,免費義務輔導學生,贏得了廣大師生的尊敬。 暑假期間,我收到寧夏的來信,信是這樣寫的: 于光先生,讓我告訴你一件不幸的訊息,你的胞弟于明同志因醫治無效,已於七月十日在醫院逝世,終年五十歲。我院已將他遺體火化,按照他生前的遺願,骨灰灑在滾蕩的溪水中。 于明生於貧苦的農民家庭,斷斷續續上過四、五年中學。參加革命後,他在緊張的工作之暇,刻苦學習,努力提高自己文化水平。從一九五三年起,他開始從事業餘詩歌創作。他積極地深入生活,爭取一切機會到工農兵中去。抗美援越期間,他曾參加戰爭,寫出了喜聞樂見的作品。他的詩歌純真樸實,生活氣息濃鬱,有鮮明的時代感和獨特的藝術風格,因此贏得了廣大讀者的歡迎。 由於四人幫的干擾,將他錯劃為現行反革命,致使于明同志精神錯亂,醫治無效,促使他自己結束了生命,這是我們最大的損失!…… 我不能看下去了。把信交給為霖,他看了面孔遲呆,緊握著我的手,激動地說:「甭難過,沒用!這樣也好,省得……活受罪!」 杜誠、于明的死,給予我深刻地教育與啟發。國共內戰造成千萬人頭落地,無數家庭妻離子散,骨肉手足不得團聚,這是史無前例的人類悲劇。我要寫在長篇小說《海燕》中。 于楓噙著淚花,輕聲勸促我說:「爸!給叔燒點紙箔吧!他沒錢怎麼生活呢?」 于明是唯物主義者,精神病患者,他是不會接受這種傳統習俗的。他活在人間,已經不會花用我匯去的錢;如今化為骨灰沉入水底,又怎麼會接受我焚燒的香燭紙箔?楓兒聽了我的話,熱淚奪眶,默聲無語了。 暑假,我偕莎幗去了白犬列島,為老連長林順掃墓。下了快艇,登陸。但見眼前是一片鋼筋水泥廠房。原來的肺病療養所病房,左顧右盼,再也尋不著痕跡。這座魚肉加工廠生產的海鷗牌魚罐頭,行銷金門、馬祖、澎湖和福建沿海城鎮漁村,深受顧客歡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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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爾摩莎之殤
唯李有才的祖先,背負了割讓台灣的罪名,心中的苦痛可想而知的;不僅大臣哭,光緒皇帝每天晚上也偷偷哭,把身體都哭壞了,所以才會早死;女強人慈禧太后也哭,她半夜醒來枕畔無人,想到福爾摩莎倒在日本人的懷裡,享受魚水之歡,就被氣哭了--她氣她比她還幸福。 朝廷哭,庶民也哭的,而且哭得死去活來,求清廷不要割讓,求為中國人而不可得,喪心失望之餘,認為靠那些肉食者已經無用了,大人小孩婦女組成義勇軍,進行抗日的「乙未戰爭」,殺死日軍五千人;殺敵五千,在不對等的戰爭及日軍的兇殘報復下,台灣同胞少說死了五萬。這樣的壯烈,傷亡慘重,我們的政府很仁慈,在國中小的教科書只兩行帶過,為甚麼呢?死的多是客家人嘛!何必為了客家人傷了日本人,妨礙台日親善,因為我們對於敵人一向都比較友善、寬大,即使被殺也不會喊痛,萬一被自己人殺害,是死也不饒的,連他祖墳的骨殖都要挖出來公開到市場販售,這就可以證明台灣人之所以偉大。 現在福爾摩莎又回來了,回到戰勝者的祖國,回到祖先當年求之而不可得的祖國懷裡,聽說她宿願得償放聲大哭,哭了好幾天,哭得玉山震動,淚水使濁水溪為之不流。而李鴻章聽說也在墓中擊棺痛哭,哭完了之後還大聲唱歌,唱甚麼呢?據好事者說唱「龍族歌兮」: 生為矯龍兮,死而為靈, 故土光復兮,生而為英, 承志以繼烈兮,吾無憾矣! 殲醜以光大兮,吾願畢矣! 李鴻章雖然在墓中歡唱,得到安息,然而五十年的乖隔,白雲蒼狗,世事難料,福爾摩莎已非昔日的福爾摩莎;而中國還是穿著五千年的舊衣裳,雖然從長袍馬褂變成中山裝,但是東一個補丁,西一個洞,還沒有真正穿上西裝,因為五鬼鬧中華還沒結束,雖然暫時收了妖魔,但是身子還是很虛弱,仍然是一臉的頹唐相,上不得床的,他們興沖沖的跑到福爾摩莎來認親:「我們是一家人,好久不見,妳知道我有多想妳嗎?我的親親福爾摩莎。」 福爾摩莎睜眼一看,嚇了一跳,心想:「假如是一個世家公子,跑來認親,要嘛穿的光鮮亮麗、體面一點,不然家中也要有一點產業,撐起一個場面,但是他今天來認親,眼看是一個沒落王孫,專門靠賣骨董過日子,他比我還窮。對於窮人,大家都怕的,不論是親戚,或者是情人。」她想:「我要怎麼愛他呢?我沒有那麼現實,我真的想去愛他。」她想到日本人逼姦,做童養媳的日子,生活過得還不錯,日本總督起碼一柱擎天,福爾摩莎的地位在晚上獲得了滿足。然而,今天來了一個貧病之人,她白日裡站不出去,晚上又有性壓抑,她說她不在意,只有鬼信妳。不信你給她性滿足,她會死死抱住你。 福爾摩莎性情改變了,至於怎麼改變,人言言殊,皇清二百一十二年的米糧,抵不過五十年來她喝了富士山的雪水,吃了富士蘋果,容光煥發,她想要自己當家了,即使西洋有人要她,她也可以考慮改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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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東南濱海鄉社的典雅綽號》/系列之六山仔兜狗
舊時的「山仔兜」就是現今的「珠山」,在金門是一個長久享有盛名清譽的鄉社,給人的總體印象是「家家富裕」、「戶戶豐足」,是「呂宋客」的故鄉,明明是「有空人」的所在,為什麼會讓人用「狗」與社里的雅名綽號劃上等號?合情、合理、合適嗎?有沒有被另有居心的好事者暗含輕鄙的不敬呢?曾經向包括珠山鄉親在內的有識鄉賢、鄉彥請教,得到的答案竟然都是臉帶微笑卻不敢輕下評斷,這不是透著有趣,值得探索的話題嗎?但從鄉彥們言談的神情與一鱗半爪、話頭語尾、存疑不定的揣測中,僭越與大膽的併湊組裝,浮現的輪廓草圖不外是:山仔兜的鄉親特別驁(良駒也)飼狗、特別愛狗、飼的狗特別靈巧,所以就遠近揚名。再經反覆請益討教出現的另一個可能是:早年內地來的「強摃」與東洋來的「倭番」曾不斷搶奪騷擾,在人人自危後就人人自保。山仔兜鄉親是出名的有錢,於是有人飼狗顧門兼顧更吠暝,有賊出現亦可提早揚聲警覺防備,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左右鄰舍相繼飼養,蔚為鄉里之風,所以「山仔兜狗」就當仁不讓地冠為雅號了,既無不輕,亦無不敬,不知鄉親們以為然否? 山仔兜與金門的許多鄉社一樣,早在元、明就由唐山來金開基建置,最早是選在太文山與龜山之間的偃風地段,以後居民逐漸移向靠東的「雞庵山」邊,所求的是較好的居住環境與有利的營生條件,因為靠近龜山與雞庵山,於是暱稱為「山仔兜」,迨至民國初年,社里的發展與建設已有相當規模,呈現的是富足與進益,有如山頂閃耀的明珠,於是改稱「珠山」,不但典雅有致,且名實相符。從遠處眺望,房屋井然有序,祖厝前方的一泓水潭,有聚財、聚氣、聚福的強力磁場功能,提振的是鄉運的長久興旺與內外住民的優勢發展,利源綿綿不斷。 清初海禁遷界之後,金門全島一片荒廢貧瘠,寥落淒苦,解禁之初,紛紛遠走南洋,珠山的鄉親得天眷顧、神明護祐、祖德餘蔭,加上金門子弟勤奮食苦,努力不懈的天性,很快就立足生根,打定基礎,尤其在「呂宋」,成就更是可觀,令人稱羡,鄉親們在事業發達之後,不但不忘本,且能報本,豐厚的資材經由「僑匯」長年的匯入,立即改善了家族的生活,社里也隨之資源日增欣欣向榮。「呂宋客」即成為珠山的代名詞。藉飼狗以為自助、自衛、自求身家平安自是順理成章且是理所當然的事了。「山仔兜狗」的盛名也就不脛而走,遠近傳播。 由溫飽而富足,家計的寬裕,提昇了生活的需求,畢竟「海濱鄒魯」遺風,引導鄉親們積極培育子弟的願望,民國六年左右,在地方仕紳長老與海外僑親的倡議謀計下,超越原有的「私塾」階段,創辦「珠山學校」,在辦學有成之後,民國十七年開文化學術風氣之先河,結合校友,創辦「顯影」月刊,二十六年因抗戰停刊,勝利後復刊,三十八年國軍進駐後再停,前後二十年中計發行二十一卷,二十三年在十一卷第三期改為鉛印,且發行量高達千份,發行遍及南洋群島、日本及國內各地,內容以報導家鄉新聞動態及鄉土訊息,同時期的金門各種刊物無出其右者。由於該刊的呼籲鼓吹,很順利地促成私立金中中學的復校與珠山新校舍的興建。該刊是金門現存的珍貴文獻,它點點滴滴記載金門昔日的原貌。 清道光年間,珠山少年子弟薛師儀(字紹汾,號鼎臣)持志投效軍旅,受命在金門北線海岸搜捕海盜,屢破賊船,建立戰功,道光二十六年(公元一八四六年)十一月護理金門鎮左營守備,咸豐四年,平黃位、黃德美之亂,奮戰有功,受命護理金門鎮中軍左營遊擊,十一年擢升護理金門鎮總兵,為金門將帥任家鄉總鎮的第一人,他不畏艱險,身先士卒,屢屢作殊死戰的精神,譽為典範。 薛師儀父炯垣,為一儒者,好為詩、工書法,受聘廈門提督幕府,惜早逝。靠長兄師弼培養,師儀生性剛直,有奇節,為人豪健精敏,且孝友篤誠,侍母至孝,事兄如父,今珠山有其奉旨賜建「將軍第」,卒贈「武功將軍」,孝友名將流芳千古。按清官制武職從二品為武功,正一品為建威,從一品為振威-李光顯、陳光求,正二品為武顯-盧成金,三品以下為都尉、騎尉、校尉。 人的孝友謙恭由居高位、擁巨貲的言行評斷,薛鼎臣自少失怙,不僅侍母至孝,且事兄(師弼)如父,官居二品始終不渝,遺風所及,山仔兜鄉親,秉持孝友門風,謙恭禮數,雖富裕冠金門,人人彬彬穆穆,遠近稱道。在這個有禮教、有文化的豐足社里,餘慶綿延,歷百年而彌盛,而今碩彥子弟播居國內外,有傑出成就者,屢屢超群脫穎,拓建一片新天地,令人讚佩欽服。 「山仔兜狗」的雅名綽號,是對「山仔兜」鄉親的尊崇、禮敬與稱羡,因為它是在闡揚自強、自助、自衛、自救、自保,不畏強盜、惡賊的無畏勇敢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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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公公—蔡棋福
結婚十五載,從繁華的台北都會轉居到窮鄉僻壤的雲林鄉下,陸陸續續聽聞婆家家族歷史,也一直覺得公公跟娘家母親艱辛刻苦的一生十分像,偶爾會妄想記錄所謂的族譜,總是心有餘而力不足,於是閒暇時便收集有關這個家的一切點點滴滴,畢竟,我而立之後的人生將與這家族密不可分了,也為公公奮鬥的一生作見證,留與後代子孫感念。永遠記得他曾說過:只要我多活一天,你們的生活負擔就會減一些。已經七十多歲的公公,他這一輩子只是為兒孫而活。 每年除夕圍爐團圓夜,他都事先會告訴子女媳婦,不收任何紅包,只有阿公包給孫兒。今年我在家裡過年,十分用心的想過一個歡喜好年,除了準備應景食品,並偷偷的塞一些錢給婆婆,往年因為公公的話,所以連婆婆的紅包也省了。作媳婦的我們,都曾暗自為減少支出過年而心喜,今年卻感觸特別深。也許年歲愈長愈能體會長輩的無依;也許少了紅包進出,年節就少了份味道。 圍爐過後,守歲開始,正廳堂紅燭搖晃,糖果瓜子滿桌;子孫齊聚一堂,歡樂聲不斷。此刻,公公滿足的懷抱一瓶特為他開的金門高粱酒,退至後屋自斟自酌,酒香滿溢,藉著幾分酒意,喃喃的再次對我談起胼手胝足的一生。我奉上一個小紅包,祝他長命百歲,起先他不斷推辭,後而接受。卻感慨道:「我的人生是悲苦的,生命的延續是責任、終了是解脫。」聞之令人心酸也為之動容。甚麼樣的坎坷歲月,讓人無心生法喜,歡喜生活;甚麼樣的家族背景,令成長歲月肩負悲苦。生為子媳的我,為公公的每一句話皆下筆沉重。 姓蔡家族在好收里早年為一大戶人家,在一、二百年後散居村內大半姓蔡子孫仍可窺見其一二。蔡家高曾祖,家大業大財產滿山,傳至公公的祖父這一代已經所剩無幾了,原因主事男丁早逝,女眷再招贅,財產不斷沒入外姓手中。「祖父早逝祖母再嫁、各房間互相猜忌、兄弟不合、爭權奪利、………」古今中外皆然。出生不久母病逝,人云:長嫂如母。幾乎依恃兄嫂奶水長大的公公,對她有無盡的感念,以致於日後兄弟鬩牆、堂兄經營不善破產波及公公,他仍不出二言。四歲再次失怙,大兄英年早逝、二兄受招贅入外姓生活無虞、三兄過繼他人當養子,從此遠離蔡家門日子亦無憂無慮、唯一的姊姊也未能長壽。排名么兒留住蔡姓子孫,開始過盡清貧受人歧視的一生。 三、四十年代的台灣農家子弟,除了比他人更多的艱辛還要有更多的毅力。我的公公也是。七十多歲的他,也許不算功成名就卻有屬於他傳奇的一生。他的一生,不貪財不求名不誆人,活得理直氣壯,高風亮節。家境困頓26歲才輾轉經人介紹結婚,生下長子不久即徵調往金門當兵,留下新婚妻子與稚兒,屈居祖屋一小落。三年後兵役滿,他隨即加入營建行列,民國五十幾年,人工一天四十元,每天勤奮為生活打拼。然後帶著大兒子與二伯、侄子、妻舅………等,合作經營起家族土木工程事業,適逢六十年代,社會轉型、經濟起飛、建築業蓬勃發展,日子逐漸順遂。然而,有了利,就有私心。人與人之間往往存在著只能同甘苦無法共富貴的心態,開始有了磨擦,他毅然決然的脫離,放棄長久經營的共同體,另擇他棲,為人雇傭,隨工程跑遍台灣每個角落,也為早期的台灣建設貢獻一己之力。並捨棄紛紛擾擾的祖產,帶著一家大小遠離家園,村外購地置產,一磚一瓦的建起屬於他的莊園,為兒女遮風避雨的家。 從一張古老的相片,我們約略看到了雜草叢生的荒地,原為日據時期的神風特攻隊飛機跑道,經過他的努力開始有了地的雛型,不久鋼筋水泥站起來了,然後房子的輪廓出現了,汗水滲入加深了家的穩固,敲敲打打終於有了家,他教會了我們何謂「白手起家」。為了家,除了貸款,四處借貸,負債累累,他忍辱負重,受世間冷嘲熱諷、嚐盡人情冷暖;為了家,白天作長工,下工後自己養牲畜、建豬舍,漸漸專營養豬事業,並種植水稻、雜糧,讓一家六口得溫飽。一路走來,汗水中有了笑容、生活有了寄託、日子有了尊嚴。雖然期間經過韋恩、賀伯颱風的侵襲損失慘重,不曾失志,直到民國85年口蹄疫事件爆發,忍痛離牧,轉而種植花草疏果,加入農會產銷班,繼續他奮鬥、未盡的人生。 家中二男二女,除了外子,其他兄妹皆初中畢業並早婚,如今第三代已近適婚年齡了,公公十分欣慰。憶起往事,仍漩然欲滴,「猶記你大哥,退伍後新婚不久即罹患惡疾,雙腿癱瘓無法行動,終日躺在床上,我們到處求神拜佛、訪遍名醫,皆無所獲,憂心忡忡,無心世事,醫藥花費無數………,那段日子受盡身心煎熬,彷若惡夢一般。」他沒讀過幾天書,也不知古書名句「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他只懂得心誠福至,也許真誠感動天,大哥的病竟不藥而癒。然後小妹婚姻不順遂,吵吵鬧鬧十多年,終至以離婚收場,在公公心中劃下不可抹滅的傷痛。 「寧人負我,我不負人」這是他的座右銘。為兒女任勞任怨奉盡一生,對手足情深義重。婆婆永遠無法忘懷曾經受族人欺凌、看盡妯娌臉色、嚐盡人情冷淡,而憤世疾俗,七十歲了仍時時叨念,公公卻一笑置之。曾經受兄嫂誤解而遭唾棄、因家貧而子女遭親友排擠。如今,往事隨著生命的凋謝黃土一坏,大伯父早逝、大伯母也於921大地震時期歸西、獨子堂兄曾經營土木工程風光一時,錢財無數,又因工程經營不善倒閉,波及公公辛苦積蓄,他毫無怨言;二伯父獨占合營事業,斂財無數,卻孤寂悔恨終了,遺孀二伯母一人守著家產,獨子一家遠居他鄉;三伯父也有多事一家,一生病痛垂垂老矣。 「人生自在就是福」公公看盡人世起起落落,淡然一生,隨手捻來皆稱福,看著公公矯健的身影,在自家莊園巡田。農閒時,抽煙泡茶,凝聚一家大小的心;農忙時,招呼兒孫下田撿花生,採番茄,戴月荷鋤歸,應是他最佳的寫照。每當午後看著么兒搖頭晃腦唸憫農詩,望望田中的背影,心存感恩。老人家用行動教我們惜福愛物,寬心待人,讓我們一生受用無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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淚水!不要滴在母親身上
母親仙逝的前些日子,其實我是做過一個夢,夢境感覺一位年老的婦人,似乎不生活在我們這個世界,過沒幾日,接到二哥電話,說母親福體違和,我簡單收拾行囊,迅速返鄉,見及母親躺在衛生院的病床上,內心極其心痛,因為母親的形樣變得極衰弱且消瘦,意識也不是很清楚,有些時候看她微微地笑著,或者開心地笑著,但很清楚地知道她不是對某件事情的開懷,而是在她潛意識的世界裡笑著。 每一天她都會叫著一位孩子的名字,當她叫著我弟永斌的名字後,我打電話告訴永斌,永斌認為母親是在點孩子的名,他說若早一天返鄉見母親的面,可能母親會安心地提早走,因此延了個幾天回來見她;某日母親清醒一點還問二嫂我去哪裡?真是心如刀割,敢問歲月,你果真無情。終究母親無法等到弟弟有整段空閒的時間才走,她還是走了,母親一定責怪我們何以離的那麼遠!我們應該環繞膝下才對啊!,雖然心知肚明母親已享年九五高齡,放手走了是遲早的事,我還是傷心不忍啊! 母親十八歲那年嫁入楊家,陪著父親守護這個家庭近八十個年頭,扶養我兄弟姊妹八人,一生省吃儉用,無怨無悔,我總想母親生性樂觀知足不與人爭,打我懂事起,不見她吃好穿好;總是粗茶淡飯,斜襟布衫,不是藍就是灰,及長我喜歡替她買繡著大紅花的繡花鞋,或有花色的棉襖,母親仍捨不得經常穿,及至晚年,母親已然年老體衰,仍然節儉泰然;所有衣物依然排列整齊,宛如新物。 我們姊妹在雙親暮年極愛逗弄他倆,嫌他倆把我們生得如此隨便,沒有一個花容月貌,母親反應極快,她說:『把你們生的四肢健全,其他你們可以自己想辦法調整,嫌太矮墊個鞋跟就好啦!』我們嫌她沒有幫我生一對水汪汪的大眼睛,她說:『眼睛小看的精準,況且沒什麼東西看不見』她更有一個獨特的理論,眼睛小比較有智慧,我環顧四周,原來母親的子女們眼睛都小。我喜歡面對鏡子,搔首弄姿,然後告訴母親把我生的穠纖合度,很想去選中國小姐,母親開心的手舞足蹈,父親也說,他也這麼認為。我的姊姊們說:阿諛諂媚,言不由衷,我呢?只要能讓父母開心,編個善意的謊言贏得滿堂笑聲,有趣。母親經常出口成章,有經有典,很難相信她不識字,說她不識字也不對,因為他認識四個兒子的名字。 由於排行是最小的女兒,特別得父母、兄妹寵愛。念國中的時候,曲折坎坷;湖下是屬於金寧行政區,離金城比較近,卻得以金寧國中身份寄讀金沙國中,可謂顛沛流離,當時相當埋怨縣政府,何以安排如此不合邏輯的政策,若非母親堅持,那時候孩子心思,讀書幹嘛?這麼辛苦,走一段慈湖路,抵達金城轉搭公車至沙美,每天傍晚回家我便抵賴明天不上學,父親疼我,傍晚即在家巷口等我,偷偷塞五塊錢給我:『乖!拿著!明天去上學吧!』好幾次卻因這樣才不至於輟學,回想起來,這麼小就被利誘了呢! 一年遠征金沙求學,次年被安排在頂堡廟宇、民宅開始我們國二克難的生涯,國三才真正有了屬於自己的寧中,非常非常珍惜也喜愛,如今寧中第一屆許多同學都執一方牛耳,二哥喜歡消遣我寧中第一屆個個『龜龍虎傘』,這四個字不知如何寫,但是我知道褒多於貶,而我以寧中第一屆為傲。 書讀得不怎麼樣,但得感恩母親的睿智,小學畢業,要念國中這期間,男生都上學去了,女生全都棄權,母親主動幫我找了麗紅同學的母親,邀麗紅與我結伴上學,才有了爾後的國中生涯。 記得第一次赴台,歷經半年返金,一到家門見不到母親,我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嫂嫂說母親到金城觀音亭燒香,我一步併兩步沿著慈湖路跑,在近下埔下的地方,母女重逢抱頭痛哭,就在路上整整哭了五分鐘,思念啊!母女久別重逢;喜極而泣,泣畢攜手雀躍往回家的路上走,心思起伏,想我這輩子是不願離開島鄉的,因為我心愛的雙親在這! 可愛情會沖昏頭,不僅之後離鄉且長年旅台,母親不時準備土產寄給我,每回燒香拜拜護身符一定會幫我留一份,帶著孩子回來,她定會用那雙歷經滄桑,佈滿皺紋,充滿母愛的手塞個紅包給我的寶兒、貝兒。 心想自己是不孝的,身在島外,未曾晨昏定省,也不曾噓寒問暖,自私經營自己的家,母親毫無怨尤,一直支持孩子們離開島鄉是不得已;父親晚年曾告訴我一起心事,說他年輕時住在隔壁的某伯母,因丈夫長年旅居南洋,寂寞難耐,每當夜晚父親躺在老家門口竹床上欲歇時刻,常會來騷擾父親,搖動他的腳指,父親總告訴她:『趕快回去睡覺,我不可能的。』好奇的我詢問父親:『你有無和她怎樣?』父親說:『沒有,因為怕你母親生氣』朋友們笑說父親可能感到終身遺憾!這是戲謔,可今天我深切瞭解父親是尊重母親、愛母親;沒有用言語僅以行動表達,是上一輩歷久彌新的愛情觀,當然是母親的懿德使然。母親健在會是兒女心靈的依託,頓失母親,只感天旋地轉,沒有母親的日子,會是空蕩寂寞孤獨,每踏一步都覺不實在,進了家門,沒有母親在房間,心是被掏空了;泫然欲泣,欲問上蒼,上蒼無語。 母親一生執著於兒孫們,不愛遠行,生活圈就是湖下楊氏家園,因此不曾有所比較、對教育堅持、對生活知足、對子孫滿意,即使最後一刻,她也認為此生無憾,安祥而終;因此,我決定:淚水,不要滴在母親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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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 艷陽滿天
于光兄,我杜潞向來不願跟人家低頭,但是為了這門親事,我要巴結你們兩口子……杜潞夫婦舉起酒杯。我一飲而盡,心中不知是啥滋味。 杜潞表示,于楓教體育是過渡性質,他捨不得讓一個女孩子整天在球場跑。將來還是教國文,走她母親的道路。他打算等于楓結婚之後,讓我去台東分校接教務主任。任達曾在杜老面前提過多次。 杜寧雖獲得耶魯大學經濟學碩士學位,但他卻非常謙虛謹慎,通曉人情世故。一日,杜寧在校禮堂發表專題演講,校外不少文化界人士前來聽講。杜寧講題是「台灣留學的過去和將來」。他的語言誠懇實在,樸實無華,如此普通的話題,卻挖掘出不少新的問題,使我感到激動。 從上世紀五十年代起,台灣青年留學,最早是特權階級,大官子弟,這些青年赴海外留學,基於「逃難情結」,因為台灣地位不穩固,隨時有被解放軍佔據之日。他們到了外國,先落住腳,置了房產,準備父母逃出虎口,有安身之地。 其次是為了逃避白色恐怖,留學是幌子,逃亡是目的。這些留學者年紀稍大,幻想海外有桃花源。上列兩種留學者,有不少對外國語文皆不通,到了東京先唸「別科」,從五十個日語字母學起,真乃滑天下之大稽的事。 杜寧激昂地說:「如果你的外語水準不夠好,沒有留學的具體目標,最好不要浪費人力、財力和青春歲月!台灣學習與就業環境,不比外國差,咱們要三思而行!千萬不要製造留學垃圾!」 杜寧的警告是空前的,擲地有聲的,也是發人猛省的。他在專題講話中,向與會的青年說:「我的初步觀點,搞文學創作的不必留學,留學毫無用處。曹雪芹留英、留日或者留美,對於他創作《紅樓夢》有啥幫助?如果有人提出反對意見,請站立起來發言!」 掌聲、笑聲,響徹禮堂。 許多學生家長、來賓對杜寧刮目相待。他們想不到這個籃球教練,四肢發達,頭腦也很敏捷、先進,他提出的「留學垃圾論」,值得國人警惕。 于楓婚後,我當了分校教務主任,獨自搬進台東分校宿舍,過起忙碌而愉快的生活。最值得興奮的,何為霖派任分校訓導主任,老同事聚在一起,有任何困難都能迎刃而解。 任達決定建立起一座圖書館,簽請校董會將花蓮「賴和圖書館」撥送一批舊書,再購進另一批新書,同時發動弘志歷屆校友捐贈圖書,在短暫的半年內,書櫥內藏書已頗具規模。為了讓花東兩校師生看到新書,雙方擬訂了定期換書制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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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爾摩莎之殤
結果一翻兩瞪眼,李自成壓大陸,繼續完成他未竟的農民革命;鄭成功壓寶台灣,他是性情中人,跟福爾摩莎相知太深,相愛時間太短,讓他刻骨銘心,因此請玉帝再借給他一些時間。玉皇大帝悵然而嘆:「你拜天公我拜誰?誰知玉帝也難為?」 大家以為玉帝高高在上,法力無邊,其實祂也有祂的苦惱,處事一不當,下界的人就受苦;為了吳三桂的事,又擲骰子賭一把天九牌,打翻天瓶水,讓觀世音菩薩拿了楊柳枝,救不勝救。 依天機子柳川俠隱透露:「玉帝不過各方的要求,就聽釋尊的建議,俯允所請,依各人的業力往生了。」以下就是玉帝擲骰子的結果,聽說玉帝的能力也有限,不可能每次擲出六點;玉帝尚且如此,何況唯李有才,敘事難免張冠李戴,那只有怪玉帝骰子擲得不準了。 第二十六章 一九四五年,鷹飛龍舞,演了一齣喜臨門,中國施展少林龍爪手,配合美國的鷹爪功,一箭射中太陽,展開乾坤大挪移──福爾摩莎又重回中國的懷抱,結束與日本人五十年的童養媳關係。 美國這一隻大地飛鷹,鷹爪功比張無忌的外公白眉鷹王還厲害,下了兩顆蛋到日本的長崎與廣島,驚醒了日本人大東亞共榮圈的迷夢。日本人以戰爭起家,也在戰爭中倒下──無條件的投降,享受到戰敗國的滋味,從甲午戰爭所得的榮耀,一下子被剝奪了,那些戰爭販子被當成戰犯審判,偉大的天皇神話破滅了,頓時臉上無光。 中國歷經九死一生,好不容易要回台灣,因此,非常高興,高興得無法用言語來形容歡迎與疼惜,就唱出「福爾摩莎之歌」: 福爾摩莎, 親愛的福爾摩莎, 妳又回到了家,快樂溫暖的家。 福爾摩莎, 親愛的福爾摩莎, 妳又回到了家,我們的大中華。 福爾摩莎, 親愛的福爾摩莎, 妳又回到了家,兩岸一統天下。 中國為何高興呢?因為他以弱擊強,發揮強韌的生命力,不僅取得戰爭的最終勝利,還收復了一個可能永遠都無法收復的國土,可說是「天上掉下來的禮物」,怎能不感恩戴德呢?試想李鴻章當年割讓台灣,回去之後不敢進京,在天津哭了三天三夜,無臉見人;兒子李經方在基隆外海德國的輪船上,草草的把福爾摩莎交給日本人,同樣也是無顏見台灣父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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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你」回鄉
還記得第一次跟你見面是在同學邀約下,一群人泡在咖啡廳裡天南地北的聊著。從頭到尾,只見你開心地說著國中畢業保送來台灣讀書及當兵的種種趣事。同學偷偷告訴我,要介紹給我當男朋友的人就是你。也許是女生的矜持吧!讓原本就很內向的我,只有看熱鬧的份兒,完全插不進半句話。你發現了,疑惑地問同學:「嗨,某某,妳同學怎麼都不講話咧?」 經由同學的穿針引線,我們開始交往。知道你們家務農,造就了你腳踏實地,實事求是的精神,正因為如此,沒有特別的詩情畫意,也沒有什麼海誓山盟,但我心裡卻明明白白地感受到你的溫暖和關心,彼此都知道今生非君莫嫁,非汝莫娶,並且對未來家庭懷抱著希望與憧憬。 為人夫、人父之後,責任心驅使你無時無刻為家人奔波,時而加班、時而出差,讓兩個女兒與滿子接受更完善的教育。看著你用心地過日子,好想幫你分憂解勞,舒緩一些經濟上的壓力,然而總在你要求先把孩子帶好,其餘不用擔心的勸說下打消念頭。身為長子的你,除了年節攜家人返鄉探望兩老,平時電話請安之外,舉凡弟、妹們結婚、購屋;甥、姪們的升學、就業等,大抵皆以你為馬首是瞻,而你也總是不負所託地盡大哥之責。 看著你對兄弟姊妹的真誠付出,以及他們回饋給你的尊敬,讓手足情薄的我感動並汗顏。是你教導我同為一家人必須互相關懷與包容。平時雖不住一起,但在這個大家庭裡,每一成員都是我學習的對象,包括:公婆待兒媳如己出、妯娌之間的和善相處、小嬸對兒女的諄諄教誨、小姑對家庭的自我要求與付出、大姪女對弟妹的手足情深………等等,都是讓台北長大的我如沐春風、感歎在心底。 然而,好景不常,在一次體檢中發現B肝帶原,定期檢查也成為生活中之要事。但,終究還是被命運捉弄了,最後竟演變為肝腫瘤。從食療、氣功療法乃至於斷食排毒、民間偏方………總盼望能有所療效。期間亦歷經手術切除、干擾素注射、酒精栓塞………等等難熬的日子。一次又一次的期待夾雜著憂思疑雲和奇蹟盼望。誰知,所謂的「好轉反應」竟反轉成更加惡化。看著你一天天消瘦而無計可施,心急如焚,原本以為可以捐肝予你,卻在醫生宣判:「腫瘤大於五公分無法手術」而澈底絕望。弟、妹們自動排班搭機去台灣照顧你,每次總在病房外哭紅了眼再強忍悲傷進去和你話家常,看著你求生意志那麼堅強,連醫師都佩服,我們又怎麼忍心告訴你實情呢! 就是那個最大顆的,十二公分的腫瘤,無情地把你帶走了,帶走永遠也喚不回的親愛的老公,孩子的爸,而最最傷心的,莫過於七旬公婆了。所謂少小離家老大回,如今回去時竟是這般景況,怎不令老人家涔然淚下? 公祭時,有情有義的同學和同事們都來了,主管率領五十多位同仁包一台遊覽車來送你,表示你在工作崗位上是盡責的,是被肯定的。那個曾因生活態度有待改進而被你「唸」了一個多小時的部屬也來了,你都看到了嗎? 金壽,我和孩子們依囑帶你回鄉了,儘管淚眼婆娑,我也只能安慰自己:「也許佛菩薩需要像你這麼熱心的好人幫祂廣度眾生吧?」果真如此,那麼,俗世的一切就請不要掛心了,我會盡全力代你幫助孩子成家立業的,一路好走。 承蒙親戚朋友的護持,告別式得以圓滿。謹以「四句聯」聊表心意: 金玉良言成追憶, 壽比南山無所祈, 往日歷歷今非昔, 生命短暫徒戚戚! 遺世遠行佛催急, 願力隨行相思寄, 未央心情無從替, 竟日佛號誠皈依。 感恩父母賜肉體, 謝謝兄長賞情誼, 親疏一堂同致意, 友愛手足共行禮。 盡心籌畫敬神祇, 力求善美尊祭儀, 護庇眾人咸順利, 持正保安萬事吉。 敬祝大家 吉祥如意 福祿有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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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江詩選》榜林村一○一號
想像秋日如常在牆垣潛越。甚至馳騁 時間挖出臆造且陰鬱甬道 介入滿滿如繭的複數生活。事件 囚在渴望晴朗的場景曠野 穿過撞翻門庭以及一卷童年 我們的位置和聲音被記憶膠著。預覽 和地址一樣的床和大鍋飯和不變笑靨 家譜扉頁有閃爍諦聽的聖詩陽光 等著光和熱的星星說故事。猜謎題 等著熬製的地瓜稀飯餵飽鬆垮肚皮 總是等著黑夜掏出黎明敷傷止痛 清醒。撫摸最後佝僂缺口燕尾 然後暗的燈火啄起舌頭舔舔曝晒年表 生與死中間。黑壓壓手指滲透透明血管 巨大而遼闊的天空退出爍爍亮芒 家的堅貞意象頓時映成一幀薄薄水墨 廊柱落款守口如瓶。慢慢縮小 母親的腳步聲掩埋在落葉韻腳庭院裡 大嫂衣服晾乾我們彼此猜測的字行間 歲月無言移位。鑄成瞬間廢墟 我們永遠不會知道這是一場預知和寓言 關於季節的搬遷和屋簷下燕巢的棄走 這冷的風景。聽見墜落和凝滯的沉默 日子張貼在我們液狀體的臉面海拔 披露飛翔才能俯視那深觸的門牌暗碼 血脈風雲。我緊緊抓住張開翅膀的南方 這是胎記裡的血肉玄學。脆薄且深邃 那龐大的梳理針織已褪下胸膛。裸露 而我們又如此親蜜妄想。甚至盈眶等待 一則升溫的消息。隆起眼眸 聆聽門縫裡的鑰鎖擋住黑夜哭聲 摟抱黃昏濺出的餘暉。吞咽甦醒疼痛 暗暗讀著浮腫數字。自言自語瘦了起來 那是水和子宮和土地共同的哺養。淚的遺址 如夢距離。在冬季。在無法靠近的荒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