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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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江詩選》江湖夜雨─四讀金庸
從易名的萍蹤俠影錄到夾帶進口的碧血劍 從冒名的神武門到遠景卷的堂堂上市 再到今日裝幀古雅的遠流典藏卷 深夜,簷外飛雨 六十年代潮州街閣樓埋首禁書的少年還在嗎 只是昔日青絲今已成雪 查先生,這波折的一路累我三十年 從宋到清 從杏花煙雨江南到落日孤煙大漠 從風雪遍野的花剌子模到茶花滿道的大理 從莽莽新州到海角台灣 這是江湖子弟悲欣交集奔馳俯仰的舞台 查先生,何其大氣何其磅礡 深知江湖路遙難行,於是 有雁門關外舉箭自戕自誓的喬峰 有死守襄陽以身殉國的郭靖 有飛揚狂飆以血鋪陳生命的楊過 有狂放不羈鄙視榮利的令孤沖 有豪氣干雲熱血心腸的胡一刀 有憐我世人憂患實多的明教徒 簷下的雨依舊深情細訴 耳聞巷中朵朵蓮花翩翩低迴 那是黃蓉龍兒小昭趙敏盈盈雙兒的足音 闔上書卷,闔上江湖 查先生,江湖寥落,彼等安歸 多情夜雨感動不了情轉薄的老翁 只覺江湖迢迢英雄難為 查先生,如蒙首允,我寧為 韋小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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瀕臨失傳的兒時老歌
某日,兒子正陶醉在現代流行樂曲當中,凝神諦聽之餘,的確動感十足,然而卻不知歌詞唱啥?亦體會不出個中幽微,再聽下去,我可能會「起乩」;同樣地,當我沉迷於一些老歌時,兒子亦感沉悶,再聽下去,他也會「凍未條」。由此,可見音樂似有「代溝」存在,並非全然具有「共通性」,尤其是一些流行歌曲,有其時代背景,因此,流行期有時長久,有時短暫,均有其長短不一的「壽命」。 一般流行老歌,市面上的歌本、CD或卡拉OK,皆能輕易取得,我今日所要提的是流失殆盡、難以復得的一些兒時老歌。這些老歌,目前隱藏在一般中老年人的記憶深處,似有若無,若隱若現,曲調可能哼上幾句,歌詞也許殘缺不全,若要查書,則遍尋不著;若要問人,也是七零八落。然而,這可是吾輩當年共有的歌曲,不妨藉此斷簡殘篇的提示或激盪,讓我們一起來回味這些兒時老歌。 我一出世,金門早已駐滿了軍隊,換言之,我在胎兒時期,即已受到軍歌的薰陶,由於左鄰右舍都是軍人,早也唱,晚也唱,雄壯的歌聲,如石破天驚,軍歌早在娘胎,就已耳熟能詳了,最熟悉的如中華民國萬歲:「打倒俄寇反共產,反共產;消滅朱毛殺漢奸,殺漢奸;收復大陸解救同胞,服從領袖完成革命,三民主義實行,中華民國復興,中華復興,民國萬歲,中華民國萬萬歲。」再如反攻大陸去:「反攻,反攻,反攻大陸去;反攻,反攻,反攻大陸去;大陸是我們的國土,大陸是我們的家域,我們的國土,我們的家域,不能讓敵人盡著佔據,不能讓俄寇盡著欺侮。我們要反攻回去,我們要反攻回去,反攻回去,反攻回去,把大陸收復把大陸收復。」這些具有時代意義的反共歌曲,年輕的不會唱,年老的也不再唱了。 待我進入國小之後,除了升降旗外,每天還有放學儀式,其中一項是唱「放學歌」,唱完歌後,才起步走回家,這是今日小孩想像不到的,依稀記得放學歌的歌詞是「太陽西下,放學回家,不在校裡逗留,不在路上玩耍,學校通知的話,要告訴爸和媽,家裡有特別的事,要向學校請,那些功課沒做完,自己要○○,老師你們辛苦了,○○○………。」缺空及以下之字,全然忘光,實在可惜。這些歌詞,深具意義,一則告誡學生迅速返家,一則提醒回家該做什麼?在沒有聯絡簿的當年,的確有其功效。 我的國小音樂老師有兩位:第一位是薛永義老師,算是我的音樂啟蒙恩師,薛老師所教的歌曲,由於年深日久,加上年紀幼小,今已渺茫,只記得薛老師的處罰很特殊,令我印象深刻——左手拉耳垂,右手捶左手,效果奇佳,我也曾被扯過,這種方式是我生平中唯一僅見,特此一述。第二位是趙維昆恩師,也是我四到六年級的導師,由於年紀漸長,所教歌曲較有印象。 當年好像沒有音樂課本,教材由老師自編,幾乎都用簡譜,老師將歌曲寫在黑板上或油印發給學生,有些老材是配合政令的宣導,如「保密防諜歌」,教過好幾首,歌詞優美,施律動聽,只記得其中一首:「人人保密,人人防諜,保衛國家機密人人有責任;人人保密,人人防諜,………。」配合保密防諜的故事,警惕學生「天下興亡,匹夫有責」「匪諜無孔不入」「匪諜就在你身體」「守口如瓶」,的確,發揮了宣導的作用。 一年之中最快樂的時光是兒童節,不但可以放假一天,還可領到一小包糖果餅乾,這在物資缺乏的年代,簡直如獲至寶,這是等待了一年才有的禮物,兒童節還要唱兒童節歌:「四月四日兒童節,我們兒童最快樂,門前青草綠盈盈,樹上鮮花紅又白,爸爸媽媽雙手拍,說是春光明媚好時節,四月四日兒童節,我們兒童活潑又快樂。」還有一首兒童節歌是:「春和氣暖,日白天青,四月四日○○○○,我們兒童○○啦啦啦啦啦,………。」缺空及以下的歌詞全然遺忘,每當回想這些歌時,就會領我進入時光隧道,兒時情景,一一呈現。 國小五年級時,學校開始教跳土風舞,當年是由幾位剛畢業的年輕老師負責,由鄭藩山恩師、蔡水木恩師和許榮緒恩師共同教導,每週的團體活動課,是同學最難為情的一節課,也是老師最傷腦筋的一節課,或許「男女授受不親」的心理因素作祟,男女生始終羞於牽手,有人藉著手帕或樹枝而後各持一端替代牽手,務必老師大發雷霆,才勉強勾著一、二指頭,心不甘情不願地敷衍一下,記得當年教了好幾首,舞步與曲調大致記得,名稱只記得一首「七步舞」—DO DO DO DO SI DO RE SI SOL—,RE RE RERe Mi Fa S0l Mi D0-,Fa S0l La Fa Re-,Mi Fa S0l MiD0-,………。」七步舞簡單易學,算是入門之舞,然而這些早期的基本舞曲,如今大概均已失傳了。 就讀國中後,我們最盼望的是先總統 蔣公誕辰,住校生不但有壽桃壽麵可吃,還可到金門高中觀賞晚會表演,那時除了聽唱領袖萬歲歌:「領袖,領袖,偉大的領袖;您是大革命的導師,您是大時代的舵手;讓我們服從您的領導,讓我們圍繞在您的四週;為了生存,為了自由,大家一齊來奮鬥;中華民族發出了反共的怒吼,鐵幕裡的同胞再也不能忍受;為了生存,為了自由,人人需要戰鬥,人人需要領袖;我們要在您勝利的旗幟底下,打倒朱毛,驅逐俄冠,把國家民族拯救;領袖萬歲,領袖萬歲;我們永遠跟您走,我們永遠跟您走。」還有一首記不完整的祝壽歌:「領袖的臉上微微笑,快樂的誕辰在今朝,祝福您,祝福您,祝您壽比南山高,月長圓,花常好,領袖的福壽比天高,………。」這些歌曲,皆是出自名家之手,詞曲均為一流之作。 就讀金門高中後,當時正在流行「阿哥哥」,同學如痴如醉,沉迷其中,晚自習後,還有同學聚集練唱,甚或婆娑起舞,記得歌詞是「跳舞花樣真是多,要學時髦趕快來,你若○○○○○,現在流行阿哥哥,………。」由於我未熱中參與,僅記得這三句,但每憶及往事,似乎還餘音嫋嫋,不絕於耳。 高二時,學校舉辦了一場康樂晚會,各班為能博得好評,傾心竭力,拿出絕活,我們高二孝班還特別敦請「專家」指導編舞,本班舞曲特選活力有勁的「前程萬里」,歌詞是「我們是年輕的一群,有的是熱情和誠懇,打起了藝術的旗幟,展開長途旅行,縱然是遍地的荊榛,也要勇邁前進,呼吸那新鮮的空氣,欣賞美麗風景,平疇綠野,都是寫生的藍本,小橋流水,都是作曲的模型,………我們要振作起精神,奔向那萬里前程。」為求逼真與效果,同學全都盛裝演出,我是穿著陸軍軍服,陳佳德是空軍軍服,演出結果,我倆還特地到照相館拍照留念,為此活動作一見證。 民國六十三年,我在台北市龍泉街發現了一件「寶物」,那就是金門文獻委員會於五十八年印行的「金門之音」歌本,想不到這些夢寐以求的家鄉名曲,竟然有人編印成冊,令我驚喜萬狀,翻開裡面的曲目,全書依照歌詞的性質區分為「金門禮讚」「金門精神」「金門風光」「金門勝蹟」「金門風情」五大類,總計一百一十二首,犖犖大端,美不勝收。這些歌曲,就是我讀高中時學校經常播放的音樂,全是出自名家之手,皆非等閒之作,茲列幾首比較熟悉的,讓我們一起開口唱吧!為免歌詞佔用太多篇幅,每首僅列開頭幾句,如偉大的金門:「金門,金門,偉大的金門!堅強無比,勇敢無敵,你是反共的前鋒,你是無畏的鐵漢,………。」太武雄風續:「巍巍太武山,浩浩太平洋,金門鞏固若金湯,金門鞏固若金湯,是反攻跳板,為台澎屏障,………。」太武山之風:「太武山之雄風,氣貫長虹,掃蕩群魔,凜凜威風,………。」自由的屏障:「金門是自由的屏障,金門是台澎的鐵膀,這兒的民心最堅強,這兒的士氣最高昂,世界上沒有人不嚮往,世界上沒有人不讚揚,我們就是共匪的剋星,我們就是復國的力量,人人以血肉保衛金門,個個以頭顱捍衛國疆。………」金門春曉:「金門島上風光好,晨曦初露曉霧繞,看!平疇蔥翠山含碧,潺潺春水落花飄,聽!海印寺鐘聲聲慢,古崗泛舟樂陶陶!………。」還有榕園曲:「太湖畔,有榕園,榕樹古幹齊參天,萬綠叢中聽鳴蟬,清風陣陣好催眠。思親亭上望,碧海浪連天,………。」這些詞曲,有的雄壯有力、有的俊美壯麗,或是輕逸活潑,可說各具特色,正如序文所言:「金門不僅有金戈鐵馬之聲,更有廟堂鐘鼓之音,這不僅是戰歌,更是聖樂。」這本歌曲,唱出了金門的偉大,也唱出了金門的美麗,不應讓它式微,值得一唱再唱。 這類稀有的老歌,因為幾乎無人在唱,所以會唱的人越來越少,記憶也越來越模糊,因而日漸流失。這筆珍貴的文化資產,若不及時挽救,終將陷入萬丈深淵而永難再現,由於我孤陋寡聞,尚未發現有人在做這方面的保存與發揚,我們這一代的人若無人做,下一代的人更不會有人做。不如找個機會,大家齊聚一堂,集思廣益,彌補缺漏,或印製成冊,或燒成光碟,順便引吭高歌,重拾童年歡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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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李家秀秀
「管他的,先進去打一砲再講。」殺狗林無視管理員的勸告,逕行走進去。管理員雖然想阻擋,卻顧及到是自己的親戚,甚至也懼怕他是一個作惡多端的歹子,不宜和他計較太多,免得傷和氣,為自己增添更多的麻煩。況且,殺狗林在他的授意下,走後門已偷偷地來過無數次了。他還蠻識相的,辦完事就快速地走人,不敢在裡面逗留太久,也因此從來就沒有被查過,亦未曾替他製造任何的困擾。況且,多賣一張票,多一份業績,除了侍應生能多賺點錢外,對上級也好交代。說不定將來還可以讓他幹個管理主任或什麼的,這種兩全其美的辦法,何樂而不為啊!此時,管理員的想法是如此的。 然而,事有湊巧,政五組承辦軍樂園業務的那位年輕人,夥同政三組監察官,帶著二位武裝憲兵來了。他們來此的目的所有的員工生都清清楚楚、了然於胸,除了突擊檢查外,別無他途。而此刻,殺狗林還在裡面和侍應生溫存,倘若被查到非軍人在裡面娛樂,管理員和侍應生,依法勢必難逃被解雇和遣返的命運。面對這些突如其來的凶神惡煞,管理員簡直被嚇呆了。儘管經常有非軍人身分的友人,在他的默許下循著不正當的管道進來娛樂,但每次都能平安無事,從未像今天這種讓人膽顫心驚的場面。如果殺狗林不設法溜出去或躲起來,一旦被查到,這一下鐵定是完了。 3號侍應生房門開了一道小小的縫,格外地引人注意。不一會,只見殺狗林縮頭縮尾提著褲頭快速地閃了出來。 「站住。」年輕人呵叱了一聲。 殺狗林被這突來的聲音怔住。 憲兵快速地走上前,擋住他的去路。 年輕人和監察官同時走到殺狗林身邊。 「把軍人身分補給證拿出來讓我看看。」年輕人對著殺狗林說。 殺狗林一時不知所措,不僅當場愣住,幾乎也看傻了眼。或許,任何的辯解都逃不過這個年輕人的眼光。 「誰讓他進來的?」年輕人轉而問管理員。 管理員不敢哼聲。 「把3號侍應生叫出來。」年輕人囑咐一旁的工友。 侍應生穿著一件半透明的睡衣無精打釆、不情不願地走出來。 「難道妳不知道這裡除了軍人以外、是不對一般民眾營業的?」年輕人責問她說:「妳怎麼可以擅自接客?」 「你應該先問問是誰放他進來的才對?」侍應生不客氣地反駁他說:「坦白告訴你啦,他是管理員的親戚,前後來過好幾次了,我們得罪不起啦!」侍應生瞄了一下管理員,據實說。 一旁的管理員簡直看傻了眼,整個臉也綠了一半。 「上級是怎麼規定的?你怎麼可以不遵守法令而明知故犯!」年輕人毫不客氣地指責管理員說。 管理員自知理虧,依舊不敢哼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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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爾摩莎之殤
從此對台灣另眼相看,幾乎要改變心意,求台灣作他的盟友,穿同一條內褲,這就是有名的:「民主的勝利。」所以台灣流行一句話:「大家不要吵,民主有甚麼不好?」 第四十二章 台灣民主實在沒有甚麼不好,既有玉皇大帝的加持,美國人的肯定,可以說「愛心無價,民主無敵。」所以台灣島就像民主的無敵艦隊,讓中共不敢越雷池一步。中共天不怕、地不怕,只怕民主。因此,台灣的民主獨步,比凌波微步還厲害,讓人更不易捉摸,所以台灣一施展民主獨步,中共就怕。 這是另一種有名的政治勝利法。 台灣之子,面對滿盤的民主大餐──勝利的果實,整碗端過去,躊躇滿志:「算我的命好,不然要按怎?」他吃得太快,吃不完,消化不良,很快腐化。老百姓有些人沒東西吃,活不下去,他們就排隊比賽跳樓,或是燒碳自殺,一年死了四千八百多人,這就是台灣歷史上有名的「陳屍。」聽說業績不夠好,自殺輸給中國大陸,讓台灣顏面無光,很引起震怒,據悉現在公開發行「完全自殺手冊」,不必再向日本購買了。所以如何把自殺趕上中國大陸,已經列為重大施政目標,立委質詢的焦點。 金孫, 金婿, 金妻, 金山, 金權, 金字招牌。 台灣現在甚麼沒有,就是金子多,國際金價大漲,台灣國際地位無形中水漲船高,都跟金子有關係;台灣話說:「金水。」一點不錯,金子實在漂亮極了。但是「莫向金山悔金山。」(註十) 福爾摩莎有這樣的兒子,老懷得意,她那裡想到老蚌生珠,有這樣一位聰明、伶俐、貼心、孝順的兒子,那是四百年來所無,他甚麼都不愛,只愛母親,他的孝心感動了上天,玉帝為他改天命,要證明他無私無我的愛。因為,假如他只做四年,大家還不認識他、不清楚他,也不知道他的能力,他的道德,他的操守,一定會有很多的閒話出來,以為上天不公平,阻止台灣人出頭天,現在給他充分的時間,展現治國長才,老百姓甘心的領受,赤誠的擁戴,不惜以自殺、跳樓來回報,這種愛國的情操,不輸給日本神風特攻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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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情,不見了!
當你不再被關心時,愛情就不見了! 週遭成群資深美女,不管已婚、未婚、離婚都嚷嚷愛情不見了。 阿呆說:一般容易讓愛情不見的女子,都有一些特色:不會隨便和男人上床,不亂丟垃圾、不評論陳水扁或馬英九,不是敗家女人,閒暇愛閱讀報,擠榨果汁,做做瑜珈,敷敷面膜,看看電影,出國買幾雙鞋子、皮包,外加兩瓶好一點的紅酒,做做SPA。阿呆的註解是平凡賢良女子容易失去愛情。 從縱切面、橫切面,乃至全面,無不抱怨日子怎麼過成這般乏味,往日不是山盟海誓、地老天荒,你儂我儂嗎? 阿呆說:所有愛情都是假象,戀愛時假裝相愛,彼此呈現最美好的一面,假裝越稱職,表示愛的越深;愛情這件事是一幅抽象畫,初時頗具體,有個框框鑲著,時日久了,越看越模糊,似真似假很難判斷。 花樣年華,混身都是愛情,每天收到數封仰慕的信件,字裡行間,暗藏著喜悅、心跳;讀完一遍,摺疊整齊擺好,隔些時間再拿出審慎閱讀、眉批,再藏起來,藏了許許多多的愛情,裝著若無其事走出家門。抬頭挺胸,有這麼些人恭維,精神非常抖擻,虛榮心作祟,自以為頗有姿色;哪知青春滋潤的軀體是可以如蜜桃似的紅潤,掐的出水似的,叫人垂涎,且吸引著每一雙炯炯有神的異性眼光。 人喔!就是虛偽,尤其是女人,包涵道貌岸然的女人,怎麼可以沒有愛情呢? 情路上尋尋覓覓,糊裡糊塗;假裝愛妳假裝越像的男人越被歌頌,因為;那男子必定做了些其他男子沒做的事,或者告訴妳這輩子他心裡只會放妳一人。夜闌人靜透過熱線對妳呢喃:人與人之間最遠的距離就是我站在你面前而你不知道我愛你,多麼掏人心肺,再補上一句「言有窮,情不可終」!任台北的女人如何強悍終需屈服! 阿呆說:那是謊言;也是策略,試想,一輩子面對一個男人或一個女人,一起活到九十歲,非常恐怖喔! 可是,怎麼辦?陸陸續續有人進禮堂,年華漸長,二十五、二十六、二十七………心慌著,很想找個歸宿,過溫暖的日子,期望被疼、被寵、被愛、被珍藏,歲月好似燭檯上的臘,不自覺的溶化了,日日夜夜,為了心靈踏實及安全感及天塌下來應該有人頂,甜蜜的面對柴、米、油、鹽、醬、醋、茶,忘了臥室應當給自己一張梳妝台,忘了月初應該購買二瓶迪奧、SKⅡ,忘了孩子吃剩的飯應該拋棄,不該把自己當垃圾桶一樣儘裝剩菜剩飯;而後纖纖十八吋腰忽地長成34腰,那麼整張臉就長的像某新當選的女市長一樣,人家是女市長耶!有地位、有身分,那稀罕愛情!而普羅大眾的熟女們,已然忘卻身為女性的必然條件,容顏不許歲月留下痕跡 ,身材應該婀娜纖細,折磨人呀!是誰把模特兒訂的又高又瘦?每一個女人都認為自己太「肥」了一點!每天為這沒有標準的標準奮戰;終其一生,頹廢著眾! 阿呆說:「這就是陷井,一個溫暖的家,兩或三個孩子,纏住你,這輩子,你休想脫身!」 於是,越陷越深,男人頭有點禿,腹有點肥,口有點臭,卻仍賊頭賊腦東張西望,吃在碗裡看在盤裡,總想伺機偷一下;想偷的,偷著的,偷不著----沒有一個能安分的,婚外情於焉開始;也開始回想這一段婚姻路是怎麼回事?有些飄渺,當初真的愛她嗎?不愛怎麼會結婚?若愛怎麼如此不激情?為了事業(或只是份工作而已)卻得拚命假裝愛她,出雙入對,假象使人羨慕,好恩愛喔!若出了事,為妻的打扮一致:墨鏡、寬緣帽,坐著開記者會,並狠狠的說:我相信他,除了我他不會愛任何女人;他對我堅貞不渝。 阿呆說:好笑喔!女人自欺欺人,男人都犯了天下男人都會犯的錯,卻還信誓旦旦與妻白頭偕老。不都假愛情聖名,行私慾之實。 社會太不公平,女人們也不甘示弱,朋友S說,她的妹妹事業有成,兒女長大了;無聊即上網,認識比她小十五歲的男子。整個人活了起來,我思忖一下,週遭這般案例太多,這是什麼社會,小鄭與莉莉弄得社會動盪不安還不夠,諸多熟女如此效法;豈止價值觀錯亂而已! 阿呆又說:您老不必杞人憂天。當激情高峰期二年過後,藉口不能見面,或爽約,或許久才來一通電話(甚或不通),或嫌電話費貴,或嫌肚皮有點鬆,或嫌路途太遙遠,總之,愛情就不見啦! 於是,婚內情的愛情不見,婚外情的愛情也不見,諸女人們只能想策略,好歹日子得精采,姊妹滔自個過日子吧!努力工作,讓經濟自由,每隔一陣子相約轉移陣地去東南亞散心,再去一趟歐美消費,中間來個墾丁或東部洗滌心靈,離開惱人的台北,也不用管他人男朋友小幾歲!喝下午茶的時候聊八卦,都準備把愛情這件事遺忘,雖然常常剪不斷,理還亂;S說:要積極物獵,舊的不去,新的不來,而阿呆陳述失去愛情的女人的特色,是不容易改變的,仍然過著單調規律的日子,或曰;此生無緣,來生再努力吧! 附註:阿呆是位女人,經歷人生數十載,假裝被愛過,也假裝愛過,吃過虧,也佔過便宜,因此她的論述有些可信度,此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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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瓊林蔡氏家廟的楹聯〉有感
今年中秋去了一趟金門,悠游地四處觀看,也參訪了瓊林的蔡氏家廟,習書法多年的我,當時就被這些匾額、楹聯深深吸引,多麼希望可以更加了解一付付聯對的來由、意義,總覺得其中蘊含精采的老故事。 中秋於金門歸來,心中一直繫念著這些楹聯,小雪過後,〈瓊林蔡氏家廟的楹聯〉一文就如同願望成真一般,洋洋灑灑呈現在報章中,喜出望外啊! 匾額和楹聯是中國文學獨特的表現形式,常見的是將匾文和聯文用木材制作,懸掛在建築物之上,或者用磚雕石刻鑲嵌在建築物上,或者直接雕刻於建築物上,或是油漆在建築物上,成為建築物的裝飾部分。 從匾額的額和楹聯的楹字看來,「額」、「楹」就像是建築物的構件之一,屬於建築物的裝飾構件。匾額和楹聯,離不開建築,建築有了匾額、楹聯就大為增色,提高文化氣氛,增添建築品味,呈現出中國傳統建築的特色。 楹聯是社會化的文學載體,它以漢字方塊體,一字一音一義的特點,組成上、下聯對稱且對應的形式,聯文可長可短,短聯多為五言、七言,長聯多達數十上百字。短聯帶有詩詞韻味,長聯具有散文格調。在宮殿、廟宇、宗祠、會館、宅第中,楹聯得到廣泛應用,尤其是亭、台、樓、閣、軒等園林建築上更為多見,它似乎成為中國建築的必須之物。 蔡氏家廟共有六付楹聯,對聯位置分別在中門、右門、左門、正殿祖龕、正殿中柱、正殿前柱,作者從文史的角度切入,考證其中先祖的官制,說明詳細,可見作者對於家廟楹聯之深愛和書寫的用心,雖然只是六付楹聯,讀來宛如一部家族史在流轉。 蔡氏家廟的楹聯是歷代官人、文人、書法家的創作,高度凝聚詩詞的品格和韻味,表達作者的思想和感受,在家廟聯中起著指引鑒賞,領略文化氣韻的作用。楹聯常與匾額組合,構成匾額上方居中,楹聯兩廂對稱,表現中軸、均衡的中國文化傳統和審美觀,成為中國建築門樓和廳堂佈置的基本構件。 瓊林蔡氏家廟的楹聯之所以迷人,是因為它的藝術特色,如對稱之美,「和諧即美」,中國傳統文化的核心就是追求和諧,這是中國人的美學理想,在文學藝術的表現主要是強調和諧的韻律、對稱性。對聯尤為典型,首先要求對稱性,上下聯從字到詞,處處要求相對,呈現出極好的對稱性;其次講究平仄韻律,一副好的對聯不僅在字詞的意義上有極強的對稱性,還要平仄相對,有陰陽頓挫的聲調和和諧的韻律,這是對聯自身的美學追求。又如書法之美,楹聯是一種美學,它不但是一種文學形式,而且融書法、雕刻於一身,從不同角度反映了人們的審美理想。這在瓊林蔡氏家廟的對聯上表現得特別突出,家廟是進行祭祀活動的中心,從美學的角度而言,它又是集建築、繪畫、雕塑和書法等藝術形式於一爐的綜合體,處在這種環境下的對聯,自然經過了悉心的加工。重要的是,楹聯總是要張貼懸掛的,它必須具有裝飾的價值,因此,它的書寫歷來十分考究,大多出自書法家或書法愛好者之手,無論行、草、隸、篆、楷,聯之意境,字之風骨,相得益彰,使人感到雋永清麗。 楹聯是中國傳統建築的語言,標志建築主題、建築意境,引發遐想,激動情懷,開發建築的文化價值和精神功能。同時,楹聯又是建築的裝飾物,蔡氏家廟把文學的藝術形象與建築的藝術形象,巧妙地結合起來,成為其家廟建築特有的文化傳統,也是一份珍貴的文化遺產,很值得繼承和發揚。 蔡氏家廟的楹聯具有魅力,可以引起情感上的愉悅。其楹聯的直觀性與形象性的特點十分突出,它以自身的感性形象,直接訴諸人的情感,使讀者產生親和的心理,而由外觀的美,訴諸到心靈的美,這才是審美的最高境界,更是中國人美學的最高思想。其在智慧的啟迪、訓練思維、教育的目的和文化古蹟上的價值意義更是值得注意,金門瓊林蔡氏家廟,屬於二級古蹟,金門國家公園將其視為重要的文化資產來規劃、維護,無論是在文學上、建築上、文物上、祭典上、歷史上等等,都有值得發揮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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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詩人林徽音
林徽音,福建閩侯人。林覺民姪女。三十年代最漂亮的女詩人。民國十三年印度詩人泰戈爾來華,林徽音、徐志摩陪同。據吳泳《天壇史話》記載:「林(徽音)小姐人艷如花,和老詩人挾臂而行,加上長袍白面、郊荒島瘦的徐志摩,猶如蒼松竹梅的一幅三友圖。」 林徽音的美,不在於美貌,而是她的風度、談吐真會令人傾倒。詩人徐志摩追求她多年未遂,為她寫出一首情詩〈偶然〉,此詩譜成歌曲。哲學家金岳霖為她終身未娶。最後她嫁給留美同學、著名建築學家、梁啟超的公子梁思成。 林徽音風趣至極,她能模仿很多朋友講話的音調,維妙維肖。和她相處的不管男女,如沐春風。她既是好同事、好情人、好老師、好妻子,也是好朋友。可是天妒英才,她的肺結核症是在抗日戰爭艱苦環境中染上的。病逝時僅五十一歲。 林洙在文章中記載林徽音的文藝談話:「一個文藝作品最重要的是真實,要忠實地反映生活。誠實是佔首位的。藝術是表現內容的手段,是第二位的。當然,對於一個真正的文藝作品來說,兩者都是重要的,缺一不可。」林徽音說:「革命文學絕不排斥藝術。不能因為它的革命性而用大喊大叫的政治口號來代替,歷史上各個革命時期,都有優秀傑出的文學作品。」 三十年代,梁思成住在北平總布胡同,金岳霖就住在他家附近。有一次,梁思成從寶坁從事田野調查回來,林徽音苦惱萬分,低頭對他說:「我同時愛上了兩個人,怎麼辦?」梁思成借用莎氏的話:如果你真心地愛一個人,就應該希望那個人幸福。他說:「如果你選擇了老金,祝願你們幸福。」金岳霖聽了這句話,決心退出。他們成為志同道合的朋友。甚至後來梁思成和林徽音吵架也要找來老金「仲裁」,這是我國文化史上的佳話。可貴的是金岳霖終身未婚。林徽音病逝,金岳霖寫了一幅輓聯:「一身詩意千潯瀑,萬古人間四月天。」林徽音是四月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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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李家秀秀
「你不知道,阿麗躺在床上就像一個木頭人似的,一點情趣也沒有。而你們裡面這些小姐,床上功夫個個都是一流的,要是能討一個回家做老婆,絕對會爽死!」 「阿麗是一個人人稱讚的好女孩,而裡面這些女人,盡是些歷經滄桑的殘花敗柳,怎麼能和她相比!」管理員不屑地說,卻也再次地提出警告,「以後不要再到這個地方來,萬一被查到,可不是鬧著玩的。而且這些女人每天接客都在數十人以上,衛生方面不比良家婦女,如果不幸染上性病,回家再傳染給阿麗,那就糟了!」 「你不要嚇唬我,沒有那麼嚴重的事啦!」殺狗林不在乎地說:「我進來搞過無數次了,爽過後我就走,從來就沒有被查到過,也沒有中過鏢,一切安啦!」 「現在跟以前不一樣了,金防部換了司令官和主任,政五組管軍樂園業務的老參謀也換成一個年輕的金門人。年輕的比老的管的還要嚴格,經常不定期地四處檢查。倘若有一天運氣不好被查到,除了你倒楣外,我也只好回家吃自己了。」管理員據實說。 「同是金門人好講話,如果真被查到他又能把我們怎樣?」殺狗林不信邪地,「怕什麼嘛,沒有那麼嚴重啦!」 「你不要嘴硬!」管理員不屑地笑笑,「坦白告訴你,那些老參謀還好應付,只要請他們喝二杯,叫小姐多陪陪他們,什麼話都好說,什麼事都可以化解掉。而我們這位年輕的金門老鄉卻恰恰和他們相反,向來是公事公辦,從不吃這一套,竟連總室那位老經理也被撤換掉了。」 「你可以用美人計來迷惑他啊!先讓他嚐嚐甜頭、爽一爽。像他這種還沒結婚的年輕人,一旦嚐到女人洞中的騷滋味,絕對三五天就會想來打一砲。只要他經常來,和他套上交情,往後什麼事都好辦了,說不定還會讓你升官呢?我不信世間有見到女色不心動的男人!」殺狗林鼓動他說。 「別以為個個都像你那麼老豬哥!」管理員不屑地數落他說。 「這種人我還真想認識認識,交他這個朋友。」殺狗林想了一下,竟然出了一個歪主意說:「找一天我弄條狗來殺,請他吃吃狗肉、喝喝酒,然後再施以美色,讓他上也爽、下也爽!你看怎樣?」 「你這個歪點子,對他們那位喜歡吃狗肉的豬哥副主任來說可能還管用,對這個年輕人而言,可就英雄無用武之地啦!」管理員搖搖頭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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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爾摩莎之殤
選里長的去參拜,居然高票當選,選議員的也去試,結果一樣高票當選,民主神廟聲名不脛而走,每逢選舉,參拜者絡繹於途,而且多能如願,因此。參選人已經改了詞:「選舉無師傅,神廟拜就有」,把本來想買票的錢,撥一點作香油錢,覺得比買票划算太多太多了,而且沒有風險。誰料想得到,民主神廟竟是民主的催化劇,猗歟盛哉! 民主神廟香火鼎盛,產生排擠效果;以前選舉,大家都去拜大甲鎮瀾宮、北港朝天宮,現在去的人少了,廟宇香油錢收入銳減,聽說頗引起管理委員會的緊張,實情是否如此,有待進一步查證。 不過民主神廟的神蹟,盛名遠播,大陸觀光客來台灣旅遊,除了日月潭、阿里山,這一站列為必到的景點。因此,台南市金華街一帶,常常是車潮人潮,遊客如織,生意很好,商家笑得合不攏嘴,都感激台南人終於照顧到台南人,挺沒有白挺了。 商人很聰明,馬上開發周邊的產品,大發觀光財,不僅人偶、吉普車熱賣,外套也熱賣,甚至內褲都賣得嗄嗄叫;這都是其次,子彈賣得最好,標明是「民主的子彈」,強調會轉彎,一顆五十塊錢,有歷史收藏價值,搞得台灣鉛銅都漲價。 民主神廟香火鼎盛,產生兩種效應:大陸觀光客帶回很多民主產品,靈機一動,想從台南市割火,到北京的天安門開分店,準備大撈特撈一番,但因為權利金談不攏,現在還在協調之中;其次,台灣的選舉自此單純化,沒有買票,沒有賄選,只有拜民主神廟,檢調閒得發慌,法務部準備裁員,引起很多人的緊張,生怕打破民主的飯碗。 美國人對於台灣有如此的重大改變,認為是台灣的經濟奇蹟之外,另一個政治奇蹟,譽為開發中國家民主的典範。美國在世界各地,推動美式的民主政治,從中南美、中東、非洲到東南亞大多鴉鴉烏,美國人很生氣,覺得這些人真是笨死了。後來發現日本人學得滿像的,信心大增,所以他們變成很好朋友,幾乎是刎頸之交了;如今看到台灣的民主,日本的還要好,是民主的奇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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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江詩選》匆匆
掛上了手錶 不一定就知道時間 有了時間 除靜止外 世間可能沒有準確的手錶 人生好比單行道(線) 可以選擇前進 從此走向生命之彼端 那麼,線上每一點都是開始 可以選擇停滯 那麼,線上每一點都是盡頭 好像是昨朝之驚鴻 彷彿是今夕之一瞥 看著泛黃的全家福照片 身似浮萍靄靄 想著魂牽夢縈的家人 心如落英繽紛 但以無涯之情愛 追悼不駐的光陰! (95.12.11寫於政大—自強六舍;僅以此文祝金門高中翁新慧生日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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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文片羽
●吳鈞堯研究金門現代文學發展 金門籍小說家吳鈞堯,刻正投入兩項重要書寫、研究計劃,一是以一九一一年至一九四九年、一九四九年至一九七九年、一九七九年至二○○六年,三個時間點為主軸的三部《金門歷史小說》,首部《崢嶸》已出版,第二部《城隍》(初訂)趕寫中;另一研究計劃為《金門現代文學發展之研究》,是他在東吳大學中文所的碩士論文,由李瑞騰教授指導,將是繼銘傳大學應用中文所翁惠玟《金門鄉土文學之研究──以軍管時期為中心》、福建師大文學所陳煒《新世紀的金門文學研究》之後,第三位以金門文學進行碩士論文研究者。一九六七年生於金門昔果山的吳鈞堯,一九七九年十一歲時遷居台灣,畢業於國立中山大學財務管理學系,一九九九年進入《幼獅文藝》擔任主編迄今,著有《情幻色影》、《女孩們經常被告知》、《如果我在那裡》、《地址》等小說集以及散文集《單性情人》、《那邊》、《金門》等,文評家、中研院研究員李奭學論吳鈞堯的小說「那游移在魔幻與夢幻之間的筆法,令人想起馬奎斯與昆德拉。新生代的小說家中,他確屬形式的講究者之一」。涉獵過詩、散文、小說等文體,又以小說創作見長的吳鈞堯,二○○二年寫就自傳體、扣緊家族與島嶼的「斷代島」記憶《金門》一書後,即全心聚焦金門歷史、風土書寫,今年十一月五日起,他又投入《金門日報.浯江副刊》專欄筆陣,以「說」字為引,<說李福井>、<說木麻黃>、<說隱匿的記憶>、<說逝去的聲音>、<說楊樹清>、<說黃克全>……人事風景、自成一格。著作豐富、得獎亦多的吳鈞堯,曾獲中央日報文學獎、聯合報文學獎、時報文學獎、梁實秋文學獎、台北文學獎及文藝獎章等,小說家的另一半詩人顏艾琳,現任九歌出版公司副總編輯。 ●鄭有諒推出戰場中的精神標語 有「詩墨將軍」之譽的鄭有諒,歷任排、連、營長、師砲兵指揮官、砲校總教官、馬防部少將參謀長、軍團少將砲兵指揮官、陸總部委員;自軍職退役,轉往退輔會的台東農場任副場長,今年九月一日起改往宜蘭榮民服務處任副處長。繼《書法與兵法的對話》後,鄭有諒再推出新著《遺留戰場中的精神標語》,過去軍旅駐防的深刻經驗,讓鄭有諒對金門島上軍事坑道、據點、紀念碑及村落等精神標語能夠作全面性的觀照,基於歐洲戰場走過半個世紀殘留的戰場遺跡至今保存完整並吸引全世界遊客的好奇及遊覽,一九五二年生於金門的鄭有諒認定「戰場史跡文化是未來金門地區的好生意」。 ●陳啟淦重現少年小說再見金門 獲獎無數的資深台灣兒童文學作家陳啟淦,一九七○年代初曾軍旅金門太武山,觸動了他於一九九四年寫作、出版長篇小說《再見金門》,圖文並茂,這本書並獲得一九九五年第十四屆高雄市文藝獎;出版《再見金門》的台北天衛圖書公司,今年底重新編排、再出版此書。著有《那一年夏天》、《台灣的火車》、《火金姑來照路》、《切膚之愛》、《日落紅瓦厝》、《達賴喇嘛的故事》等二十四種著作的陳啟淦,曾獲洪建全兒童文學獎、小太陽獎及中國冰心兒童文學獎、全國微型童話首獎。現任職高雄火車站副站長的陳啟淦,多年前重遊金門,希望能為「台灣那卡西傳人」本名王英坦的「金門王」寫本書,不料還沒動筆,「金門王」就猝逝了,成了他遺憾的未竟之書。 ●唐蕙韻整理完成金門民間文學 今年自東方技術學院返鄉任國立金門技術學院建築與文化資產保存系暨閩南文化研究所專任助理教授的唐蕙韻,去年投入採錄、整理的《金門民間文學採錄與整理計劃》已殺青,並以《金門民間文學集.傳說故事卷》於今年十一月由金門文化局出版,此書採錄活動地點遍及大、小金門各鄉鎮,採訪人次超過一百五十人,成功採錄到口傳文學作品的講唱人大約五十人。一九七二年生於金門後浦的唐蕙韻,中國文化大學中國文學博士,著有《金門民間傳說》等。 ●蔡美麗台南國立文資中心編審 曾任職金門陶瓷廠設計員的蔡美麗,一九九三年八月通過高考後,獲分發至南投草屯的台灣手工藝研習所,任職十二年後,去年轉往台南的國立文化資產保存中心籌備處任職八職等編審,有趣的是,她國中、高中時的同屆同學、台大歷史博士洪進業也因通過高考,今年十月自宜蘭的國立傳統藝術中心借調至台南的文資中心,過去的同學現在成了同一辦公室的同事,八職等的蔡美麗還是六職等的洪進業的「長官」,老同學再相遇,男未娶、女未嫁,都是單身貴族。一九六五年生於金門後浦的蔡美麗,是藝術的愛好者,擅長水彩、雕塑、陶藝,也是金門縣美術學會的創會會員。蔡美麗的哥哥蔡榮根台南成功大學畢業,歷任金門縣政府建設科長、台北市及台灣省土木結構技師公會理事長,姊姊蔡美美台大法律系畢業、司法官二十七期結業,現任台南高分院法官。蔡美麗來到特別有緣的台南,不只與老同學重相逢,也與在台南當了十五年法官的姊姊蔡美美團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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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虎山下
從島西到這東北隅,雖不是那麼千里迢迢,但也是段二、三十分鐘的路程,若是空手而回,豈不白走一趟? 事情總是有個緣由,但真正去追究,卻是說不出所以然來,或許就是番心血來潮罷了。來這山寫生,就是順著感覺走,自由地走到這兒。 出門時,天氣陰陰的,照說光線昏淡,並不很適於作畫,但習慣了,假日若不出來遛達,人渾身亂悶沉的,所以也就不計較那麼多了。 島的東北隅我較為陌生,如果沒路標或指示牌的話,可能就會迷路。五虎山那一帶,就讓我有這樣的困惱。明燦幾年來,東行西走的,路途較熟,開車的事就讓他,我省卻了些游移焦躁。 五虎山,乍聽之下,應是英雄好漢聚集的地方,沛沛然充滿著義薄雲天的氣慨。其實也是如此,這座山不是浪得虛名,和島嶼上其他的山丘一樣,在那國共隔閡的年代,築著軍事要塞,是捍衛島嶼的堡壘。今天戰火已遠,這島嶼第二高的山丘,卸下森嚴冷峻,被規劃成戰蹟、休憩、保育、觀光等多功能的風景區。 從登山口起行,先見到的是處軍營,幾座營房錯落著,雖然經過整修,煥然一新了,但腦中總浮出些昔日秣馬厲兵的景象。順著步階而上,木麻黃、潺槁樹、相思樹、九重葛等樹種密佈,葉蔭蔽天。林下棲息著些龍舌蘭、仙人掌、小葉赤楠、姚金孃、野牡丹、耳挖草等植物的,讓小小的山峰更為豐富誘人。在樹林下拐了幾個灣,上了座築在營房上的瞭望台,見一村莊屋宇在樹梢之後,應該是山后村吧?後來再上另一高處瞭望台,那真是豁然開朗,馬山、山后、山西等村落盡入眼中。 在高臺上,東北季風狂竄,眼前樹木哆囉哆嗦搖晃起來,衣袂飄拂,人都站不穩。雖是如此,但極目望去,村莊、田疇、樹林、海岸等都靜默無言,遠山遠海隱約在雲煙中,一片蒼茫,不覺讓人有著莫名的思緒。或許是登高孤絕,或許是風冷薄寒,天地悠悠,真有飄飄何所似之感。 山頂上風大,人都站不穩,更別談去作畫,於是往北嶽廟方向下山。這路線也陡峭,兩旁盡生溼地松,空氣中微微飄著松香味。來到半山腰,望山西村看去,是一幅不錯的風景,但林旁空地狹窄,風勢也大,於是就直接下山,過了廟,回到起點。 匆匆上山,急急下山,真有入山林而空手回的遺憾。何苦來哉?還是得找個景畫幾筆吧。忽然看見路旁有些木屋,藏身在高大的樹木裡,趨前一探,原來是一牧場。牧場位在較低漥的地方,從坐定的位置看去,木麻黃,合歡木,相思樹相互遮掩,房舍只露些少許的牆和屋頂。一切看起來是多麼不起眼。 當我落筆時,對於眼前的景物,瞧了再瞧。這一小隅倉皇下決定的風景,有什麼好入畫的呢?看著畫著,畫著看著,猶豫之中,許多的線條圖面慢慢現出白紙上,漸漸有些樣貌來。 我們的位置較高,和景物隔著一片草地,稀疏的短草青黃,渲染著秋冬的氣氛。草地一邊堆著酒糟,不時颳來些酒味。 山下的風雖然小些,卻不時吹著。在風響樹搖之中,在微醺的酒氣裡面對著眼前的平凡無奇。低沉的天光中,四野寥落,草木黯淡,樹木陰黑。在晴天,那是容易分辨的,光線使得景物炯炯有神,黑白分明,層次、立體感就顯現出來了。但這陰沉的天,好像一切都膠著在一起,讓人可得好好費神。 幾隻烏鴉飛來啄食酒糟粒,風有時吹掀著牠們的翅羽,鳥兒似乎熟悉那風的意向而不為所動,低頭繼續吃著。但當我稍微轉動身子時,卻驚嚇飛走。忽地,那躁動的身影掠過眼簾映入腦際。那不是金黃的麥田上M型的身影嗎?於是想到那「麥田上的烏鴉」的圖像,想到那人。………自己真是感到詫異,就這麼一瞬間的幾隻黑影飛舞,腦裡盡是畫家的形影。 那是一顆憔悴、孤獨、瘋狂而堅毅的靈魂。對於他的行徑,人們時還議論著是瘋子還是天才?但他那強烈的色彩、短勁的線條、扭曲的形體所鋪展成的畫作,不知震撼多少人心,撫慰多少傷苦的心靈?近年來,作品在拍賣會場上獲得青睞,迭創高高的天價,獲得世人大大的肯定和讚賞。然「千秋萬歲名,寂寞身後事」,令人惋惜的這已是畫家死後的事了。對照生前,畫作受到冷落,只賣出一幅作品,真是冷熱兩極,令人不勝嗟嘆。在那些坎坷磨難的日子,能幫助他的就是那位名為「西奧」的弟弟。「可憐的人,他一生沒有享受多少幸福。:::他的內心是如此的孤獨,他告訴我你從未想到過他一生中有那麼多不幸。而我們若能給予他一絲勇氣,那該有多好!」這是「西奧」在畫家逝世前一天給妻子的信中說的話。就是如此的信念,身為弟弟的始終鼓勵著扶持著他。在他倆往返的手札中,世人多麼容易感受那份濃厚的兄弟情誼。它溫暖了那顆孤寂的心,讓畫家在藝術創作的旅途上抱持熱忱,在窮愁潦倒的人生路上得到慰藉。這份手足溫情,猶如「星夜」上那些圓轉燦黃的星星,恆久而明亮。 烏鴉飛了又下,靜靜啄吃著,似乎熟悉了周圍的氣息和舉動。我們也靜靜地畫著。靜默讓人陶醉,讓身心更舒暢去擁抱山林。幾年來,在這島嶼的鄉野度過了許多時光,有時有些人陪著,但大部分是兄弟二人同行。海邊岩石上、村落的牆角下、收割後的高粱田裡、古榕大樹旁等地都有寫生的蹤跡。在橫塗豎畫裡,讓我學到許多。而徜徉大自然的懷抱裡,恍如遺世而獨立,這感覺讓我能尋到心的寧靜。我是喜歡這樣的心境,遠甚過我是否能畫出多動人的畫。當有一天夜晚讀到梭羅湖濱散記裡說著:「我走進樹林,因為我想要從容地活,只面對生命的本質,看看我能不能學到它要教會我的東西。」赫然發現這不正是自己內心的呼聲嗎? 隨著穿梭山林,進入寫生領域,我告訴自己以著「隨緣自娛」的心理,讓自己較為自在去體會自然中的奧秘、感動、驚奇、歡喜等,讓自己在乾燥的黃土上能嗅出土地的芳香,也讓自己有機會去接受藝術的陶冶。幾年以來,真沒想到這彈丸小島氣象萬千讓我還沒走盡,琳琅滿目得讓我還沒畫個夠。愚拙的我只得在和煦的春天裡畫著,炎熱的夏日下畫著,蕭颯的秋風中畫著,冰冷的寒流裡畫著,以滿足內心的好奇,以呈現視網膜裡的島嶼景象。這雖是條歡喜的道路,但有時在風颼颼的天候中,在荒草遍佈的田野上,不免也有著孤寂的微涼,慶幸的是,兄弟總陪著。他的追尋和熱情一再分享給我,讓一顆悠盪的心有所安住,不再徬徨。真的,許多時候,一張白紙只不過畫下一棵樹,或是幾間古舊屋舍,但也在許多時候,就藏住了兄弟濃濃的扶持之情。 風持續吹著,一些黃葉碎枝翻掠而過。烏鴉仍啄食著,幾隻麻雀也飛來,不時排擠爭吵。我定定望著,並容許思緒起伏跳躍。此刻,這山下不只我和明燦,不只風響樹搖,不只烏鴉麻雀,就多了些喜悅的溫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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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爾摩莎之殤
這兩顆子彈威力大、影響深,掀動國內,震驚國際,所以就展開調查,到底是兩彈一槍,還是兩彈兩槍,凡間滿頭霧水,因為很奇怪,時間那麼短,人潮那麼多,拿捏那麼準,而不被人發現,懷疑此非人力所為;刑事警察局有此疑慮已經很久,但是一直不敢明說,怕被責怪破不了案,把一切推給「神」槍手,那國家養他們幹甚麼? 因此,請了一位國際聞名的華裔刑事鑑識專家,也就是唯李有才的本家李昌鈺博士,來臺調查熱區,比對彈道,洋洋灑灑寫了一堆報告,但是他不懂為何子彈會轉彎,所以人的智力還是有限,真相仍在雲深不知處,李昌鈺即使聰明絕頂,當然參不透天機,徒花氣力。 兩位童子執勤有功,既固權保位,也沒有讓玉帝丟醜,回去自然獲得大大的升賞,老君問祂們怎麼幹的?兩位不約而同的說:「這是天機」。因此,老君說:「孺子可教也」,發出蒙娜麗莎似的微笑──有喜。 第四十一章 台灣之子大難不死,在驚濤駭浪之中獲得連任,這是上天的旨意,民主的奇蹟,外國所無,中國未有,真所謂:「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他樹立民主偉大、神奇的典範,贏得萬民的謳歌與膜拜。因此,在台南市的金華街,民主槍擊案的可能地點,有民眾乾脆商店不開,改開一間廟宇,寫了一副對聯: 台灣之子, 民主之神。 額曰:「有求必應」。 台灣是一個選舉之島,是民主發皇的地方,三年一小選,四年一大選,教育發達,人才輩出,如果作人才評量分析,也都相差無幾,想要選賢與能,實在考倒了選民,因為抉擇困難。 後來他們發現一種秘招,那是少林、武當所無,而是師承曹錕大帥的心法:「選舉無師傅,用錢買就有。」也就是用孫中山打孫中山,打趴孫中山倒地不起,只聽到他喃喃自語:「三人煮麵。」大家以為他要吃麵,心想:「吃麵一個人煮就好了,何必三人煮呢?」但是他堅持一定要「三人煮麵」,大家拗不過他:「煮就煮吧!」 把麵端到孫中山面前,孫中山勃然大怒:「如此經國,中正何在?」聽說孫中山氣得麵不吃,泫然欲泣。 自從台灣之子有如此輝煌的民主勝績之後,大家認為他不僅好運而已,而且奉若神明,所以開了一家民主神廟,也就是民主生祠,供奉兩尊民主幸運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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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水
在古老的三十年代,一個女人家,如果可以在家相夫教子安逸過日子的話,誰願意拋頭露面的在外走跳奔波做什麼「女強人」呢? 話說我的外婆就沒這好福份。當體弱多病的外公往生時,外婆不得不挑起一家的生活重擔。而夫家鄉下的田產她一個弱女子又耕作不了,城裡除了娘家現在所住的屋宅外再也無恆產。面對每天柴、米、油、鹽、醬、醋、茶的日常生活所需的開銷,光靠她拿針線做女紅是賺不了什麼錢的。 個性堅毅勇敢又聰明的她,觀察到不論怎樣,還是做生意比較有利潤。但是開店要一筆押金,月月要租金,對一個只夠三餐溫飽的家庭而言,這條路是極冒險且行不通的。古人言:窮則變,變則通。她開始運籌帷幄,到水果店批貨讓大舅四處叫賣,小舅分配到較輕鬆的「賣香煙」,媽媽負責在家整理家務,日春阿姨和表哥則賣炒花生、燒酒螺,至於一家之主的她要做什麼呢?藝高人膽大的她決定投入那少了種種固定支出,不需店面只需買船票的「走水」行列。 當時,廈門、鼓浪嶼、金門都可自由通航,而從事這種「走水跑單幫」的大都以男性居多,女人家若無過人的膽識及體力是做不來的。 外婆先做了兩套寬寬大大的深色(黑色與咖啡色)褲裝,好掩護她所夾帶的一些違禁品,表面上她們肩上挑的、手上拿的都是些極其普通的日用品,私底下真正好康的都暗藏在身體上。外婆跑的是廈門、鼓浪嶼路線,鼓浪嶼是「萬國地」,有許多的大使館,居民生活悠閒優渥,島上沒有養豬戶,因此,豬肉在島上是極其珍貴的「高檔品」。外婆把一塊塊的豬肉包好後再緊緊地綁在腰上、肚子、大腿、小腿,舉凡可以藏、夾帶的地方,通通都利用到了!除了內在的這「一身肉」將賺進高一點的利潤外,外在的高粱掃把、花生油、雞、鴨,還得挑著、提著呢!到了廈門、鼓浪嶼把貨都銷售出清後,外婆在當地買了高級布料、進口煙、胭脂花粉、皮鞋、別針、小飾品再回金轉賣銷售。 但是,並非每次的「走水」生意都能如此幸運過關,有時碰到海關人員檢查得比較嚴格時,就得忍痛把「走私品」丟掉或趕緊找個地方藏起來,可往往等再返回要拿時,東西也不翼而飛。所以,這種買賣也是有風險的,尤其在入境候檢時更得要發揮「眼觀四方、耳聽八方」的本事,處處留心,機靈著點兒。 當然,外婆也沒每天都去走水,有時風聲緊,查得嚴時,就趁機在家休息,享享天倫之樂,再四處走走看看、想想家鄉金門有什麼物品可外銷到廈門、鼓浪嶼的。由此可知,我的外婆是一個極度聰穎、高智商的女性,如果她生長在這時代,勢必有一番做為。 後來,外婆多了一個搭擋,那就是婚後七年就喪偶的姨媽,她帶著稚子回娘家住。新寡的姨媽,悲傷的情緒令她鬱鬱寡歡。外婆不忍見愛女終日如此悶悶不樂沉浸在往昔的回憶之海中,她鼓勵她要勇敢走出陰霾,到外面見見世面,她說:「世界不會因為妳的悲傷而停止轉動,哭臉是一天,笑臉也是一天,事情已經發生了就只有勇敢面對,日子也總是要過下去,何況,妳並非一無所有,有愛妳的家人,有妳最心愛的兒子,孩子也希望有個開朗的笑臉媽媽啊。」就這樣,思路一向清晰,口才一向絕佳的外婆說動了姨媽,她帶著她在身邊見習,學著如何買賣貨物做生意。當外婆認為姨媽已可以「出師」獨當一面時,就讓姨媽單獨跑大金和小金的路線。有了姨媽的加入,家中的經濟無形中又往前推進了一步。 外婆靠著她過人的精力,堅強的個性,不怕挫折、困難的勇氣,把整個家撐起來,把孩子一個個拉拔長大,男婚女嫁,各個成家立業,才卸下身上的重擔,結束來回奔波往返的「走水歲月」,安享兒孫滿堂的晚年,直至八十八歲高齡壽終正寢走完一生。 每當母親聊談起她童年的生活點滴、成長記憶,對外婆的又敬又畏又愛的深厚感情溢於言表。即使是如今外婆已往生三十年了,母親對外婆的感恩與懷念仍是那麼地深濃與不捨。 而我想,外婆對「家」無怨無悔無盡的付出,展現了金門家鄉女性堅毅卓絕、刻苦耐勞的特性,也樹立了一個良好的典範。越是在艱苦困頓的環境,越要自立自強,迎接挑戰,活出自我。這點,永遠活在我心中的外婆,她,完完全全地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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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他還是害他?
時序漸入冬,氣溫雖是一天一天的緩降,但屋外那一陣又一陣呼嘯而過的北風,尤其是入夜後,在四周靜寂的氛圍裡,更顯得狂暴淒厲。人躺在舒適的被窩時,心想那後院的陽台上,那幾盆孤寂的盆栽,是否消受了今晚狂風的吹打?但一身的慵懶和倦怠,卻讓人難以被衣而起,只好擔憂至天明,惦念著明早應該為它們覓得一處可避風的好地方。 猶記得有一首歌〈蘭花草〉是這樣唱的:「我從山中來,帶得蘭花草……朝朝頻顧惜,夜夜不相忘……一日看三回,看得花時過,苞也無一個……」道盡了種花主人對花兒的倍加照顧,但結局卻是令人大失所望。這何嘗不是像天下父母一般,望子成龍、望女成鳳的心態。每個孩子都是父母的心頭肉,尤其是現今少子化的家庭,「孝子」是當今父母最常聊以自嘲的「甜蜜負擔」,殊不知如此無怨無悔的付出,生長在溫室中的孩子,缺少了狂風驟雨的吹襲磨練,到頭來是否也會像倍受寵愛的蘭花般「苞也無一個」?這實在是值得當今父母深思的話題。 怕孩子吃苦,是當今很多為人父母看不見的盲點。每天早上,常見一、兩個孩子在校門口一邊嬉鬧著,一邊東張西望的踱著方步,不必探問也知道,他正在等待著家裡的「限時專送」,為他送來他今早忘了帶的家課、課本或文具。孩子有時疏忽,那是人之常情,但怕孩子被老師處罰的家長,卻無形之中成了孩子可以疏忽的更好藉口。更絕的一次,有個家長匆匆的趕到教室,為的是在孩子的考卷上簽個名,問他何必如此大費周章呢?他的回答竟是「我是順路經過的。」為師的我聽後瞠目結舌。無怪乎在距今已數年之後的今天,仍讓我印象深刻。 還有的孩子,每天的書包裡,除了應帶的課本文具外,總見包包罐罐的零食,所以吃午餐是歸類為「數飯粒」的那一群,吃飯速度總是前幾名(從後面數)。做家庭訪問時,原以為孩子帶零食帶校,家長是被蒙在鼓裡的,所以特地提出來與家長溝通,妙的是家長的回答是:「怕他午餐吃不飽」。我啞口無言以對,原來孩子的不正常飲食習慣,竟是家長背後撐腰的結果。如此的「怕孩子吃不飽」,豈不是適足以害之嗎? 偶見孩子的造句會出現:「我如果考一百分,媽媽(爸爸)就會給我一百元。」姑且不論其是真是假,但多少家長鼓勵孩子讀書,已達「不擇手段」的地步,只要孩子考得好成績,能給的莫不順其要求,只差天上的星星無法摘下來而已。如此的讀書已成了「為父母而讀」,孩子可視其獎勵的多寡而決定是否要認真讀書。更甚的是為了爭取那物質上的獎勵,有的孩子只好用欺瞞的方式,以滿足他的渴求,道盡了這分數掛帥之下教育的可悲!試問如果孩子現在不能為自己的事情負責,能夠冀望他將來踏入社會後,在自己的工作崗位上盡職負責嗎? 以前的孩子在學校被老師處罰後,回家後常是噤口不提,因為大部分的家長都是與老師站在同一戰線的「戰友」。如今多少孩子在學校被老師處罰後,回家大肆的添油再加醋,甚或隱瞞問題的癥結所在,盡取其有利的片段陳述,部分家長聽了片面之詞後,怒氣匆匆的跑來跟老師理論的,是每天校園裡屢見不鮮的熱門話題。所以已成了教育「老油條」的我常調侃自己:罵人需要心情,打人何嘗不需要力氣?糟蹋了一天的好心情,也透支了每天已超過負荷的體力,一直孜孜不倦付出的老師們,為的又是哪一樁啊?一心只怕孩子吃苦的家長,不知又是哪一條筋「秀逗」? 小時候曾蹲候在前觀察過母雞蹬著腿、翹起屁股下蛋的情形,也看過母雞不吃不喝蹲在窩裡孵小雞的情景。有一回看到一隻小雞在破殼時瀕臨生死交接關頭,我用著非常憐憫的口吻向老媽懇求說:「幫牠把殼破了吧!」老媽說:「殼必須由牠自己破,否則是活不成的。」最後那隻小雞雖然在老媽「死馬當活馬醫」的情況下,把殼拿掉了,但隔天小雞還是死了。即使動物都難逃物競天擇的自然法則,何況是萬物之靈的人類啊? 所以愛孩子就是要給他歷練的機會,讓他在跌跌撞撞中,一次又一次的的嘗試裡,歷練自己,累積失敗與成功的經驗,如此才能建立獨立的思考能力,培養解決問題的能力,學會對自己和他人負責,如此在他的人生旅途中,才能做一個有用的人。所以下一回,當你不捨的要守護你最愛的孩子時,請思考你的愛是否剝奪了他未來展翅高飛的練習機會,反而適得其反的讓他用一雙發育不全的的無力翅膀,在現實的世界中面對競爭與挑戰。 「現在怕孩子吃苦,將來他會吃更多的苦」。所以現在讓孩子適度的吃點苦,何嘗不是為他的未來鍛鍊了挑戰困難與解決問題的能力。 因此後院陽台上的盆栽,我想還是擱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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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李家秀秀
就在她驚慌失措、毫無心理準備的剎那,殺狗林自以為豪的那話兒已精準地滑入她的體內,阿麗的下身感到一陣前所未有的劇痛後,她的童貞已被殺狗林所奪取,留下一個處女的印記在被單上,以及下體的熾熱和疼痛。而當一陣暖流在她體內奔馳後,黏黏的液體便緩緩地溢出她的陰道口,殺狗林馬上像一頭瀕臨死亡的狗熊,快速地從阿麗的身上翻落下來。然而,阿麗此時所感受的,並非是新婚之夜的歡愉,亦非是夫妻間的魚水之歡,而是無限的苦痛和悲傷。於是,淚水再次地盈滿她的眼眶,一顆顆不停地往下掉……。 當殺狗林發洩完性慾後,很快地又呼呼地睡著了。阿麗再怎麼思、再怎麼想,也想不透男人怎麼會是這種樣子?在結婚的前夕,舅媽曾經告訴她一些兩性之間的性知識,那是攸關新婚之夜夫妻床笫間的事。在她的想像中,那春宵一刻值千金的美好時光,絕對是浪漫的、興奮的、喜悅的。而今天,她所面對的卻與想像中的完全不一樣,彷彿她處女的貞操,是被一個喝醉酒的男人所強暴;少女聖潔的身軀,是遭受一個喝酒醉的瘋子的蹂躪和糟蹋,一點也沒有新婚之夜的歡心和樂趣可言。阿麗想著想著,又一次地悲從心中來,淚水不停地往枕上淌,竟然哭出了聲音……。 「我知道妳是在室女啦,」殺狗林揉著微紅的醉眼,搖晃著她的身體說:「第一次難免會痛,以後就不會痛啦!我敢保證,下一次一定會讓妳爽歪歪,妳不要哭了好不好!」 阿麗聽後,整顆心猶如針刺般地難受,腦裡也衍生出一份無名的傷悲和受辱感。因此,她沒有理會他,自個兒不斷地哭泣著,也流下此生悲涼悽愴又痛苦的傷心淚……。 殺狗林並沒有像舅舅和舅媽所說的那麼勤奮,經常地,太陽已高掛天空還不上山工作,而夕陽尚未西下就急著回家等飯吃;吃完飯後就出去閒逛,對這個家一點也不關心,田裡、家裡大部分工作還是落在阿麗的身上。可憐的阿麗必須二頭忙,晚上拖著疲憊的身軀上床卻得不到休息,還得再接受他的凌虐、滿足他的獸慾,稍有不從,甚至會以暴力相向……。 殺狗林除了吞雲吐霧、嗜好杯中物外,玩三公、推十點半、賭牌九,吹牛說謊話,幾乎樣樣來。而且還利用與軍樂園某管理員是親戚的關係,走後門偷偷地到裡面嫖妓。 某天夜晚,殺狗林喝了一點酒,又企圖想重施故技。當他從後門溜進去後,他的管理員親戚除了不勝其煩外,也深恐萬一被上級單位查到,勢必會遭受嚴厲的處分,因此不得不警告他說: 「林仔,坦白告訴你,以前看在我們是親戚,以及你年近四十還討不到老婆的份上,偷偷地讓你進來玩玩。可是現在你已經有老婆了,不能再這樣漫無節制地玩下去,讓阿麗知道不大好。」管理員開導他,卻也擔憂地說:「有一點你必須搞清楚,你並不是軍人,如果讓上級單位查到,我倆都要倒大楣!」 「我已經來過好幾次了,每次都讓我爽歪歪地走出去,從來就沒有發生過什麼事,不會那麼倒楣啦!」殺狗林一副無所謂的樣子,緊接著又說:「你不知道,阿麗躺在床上就像一個木頭人似的,一點情趣也沒有。而你們裡面這些小姐,床上功夫個個都是一流的,要是能討一個回家做老婆,絕對會爽死!」 「阿麗是一個人人稱讚的好女孩,而裡面這些女人,盡是些歷經滄桑的殘花敗柳,怎麼能和她相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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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爾摩莎之殤
「啊!真笨,虧我們跟老君這麼久,都不知祂的意思。」 「是啊!說來慚愧,我們還不如趙子龍。」其中一人嘆了一口氣,手順著口袋滑入,突然摸到一顆硬硬的東西,拿起來一看,是一顆鉛質的B B彈,老君練丹,童子有時拿丹砂去玩,不想殘留在口袋裡。祂靈機一動,就問:「你口袋有沒有東西,說不定任務就作成在這件物事上。」另外一人摸出了一顆,一看竟是銅彈,真箇歪打正著,兩人相視,會心一笑。 兩位童子無事時,在天庭常打BB彈,打得出神入化,要它轉彎,它絕對不敢直著走,可說彈隨心轉,任意所如。老君知道祂們機靈,一定可以作得天衣無縫,神不知鬼不覺;因為現在人間科技發達,甚麼事情都隱瞞不過,萬一那一天洩底,驚動國際,事牽涉玉帝,那就唯童子之罪是問:「說他們私入人間,擅改天命,現在已經關入天牢,靜候審判。」 兩位童子也知道自己的風險──老君的老謀深算──祂們想:「此本無『義』,何以稱『雄』?」上天尚且沒有正義,何況是人間?兩人聚精會神,趁著人海鼎沸、旗海翻揚、鞭炮煙霧騰漫之際,拿出絕活,瞄準吉普車,各打出一顆BB彈,但是子彈會轉彎,鑽進外套裡,這教作「命運的子彈」。因為純為改天命而來的,所以才會「肉體自己打開傷口,因為子彈要路過」,至於讓陳水扁的內褲不見,那就更不足為奇了。 祂們打出這兩顆子彈,不僅改變天命,也不知改變多少人的命運,連宋煮熟的鴨子飛了,除了痛哭流淚、扼腕椎心、輸得不服,其餘的也難形容於萬一;其實他們連爽過一次都沒有,只因諧音的緣故,玉帝以為爽過了,不能教他們再爽,其實是冤枉這兩顆印證愛心的子彈,有人形容是: 「福爾摩莎之子寫出了一部民主的懸疑劇,驚心動魄,扣人心弦,戲劇的張力無以復加。從此,福爾摩莎的頭頂上籠罩一片疑雲,好像她的貞操從此受人質疑。 這兩顆子彈改變選舉的結果,改變陳呂的命運,也改變了台灣的命運。這兩顆子彈的威力,看不見摸不著,但是已經確確實實影響著多少人與後代子孫的命運,兩顆子彈雖小,威力卻其大無窮。 這兩顆子彈打在陳水扁與呂秀蓮的身上,卻傷在中華民國民主的身上,陳呂身上的槍傷可以癒合,中華民國的民主槍傷,卻永遠無法癒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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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李家秀秀
第六章 自從和陳家解除婚約後,秀秀的眉頭已不再深鎖,彷彿變成另一個人似的。儘管每天必須為家事和農事忙碌,但她卻甘願做、歡喜受,始終無怨無悔,日子過得相當的愜意。她也向同學借來不少書,利用時間不斷地自修,遇有不懂的地方,就四處向人請教。秀秀好學不倦的精神,讓村人稱讚不已。 很久沒有到她們家走動的阿麗,在舅舅和舅媽的做主下,竟然為她招了東半島一個自幼失怙又失恃、年已三十七歲,曾經偷宰村人無數隻家犬,烹飪後做為下酒佳餚,綽號叫殺狗林的男子入贅做夫婿。 殺狗林的年紀與阿麗足足相差二十歲,對於他的為人處世、品德操守,村裡的人並不十分清楚。舅舅貪圖的是他有一副魁梧的身材,雖然喜歡喝點酒,酒後偶而地也發發酒瘋,但做起農事卻一點也不含糊。這個家只有依靠著這種身強力壯的男人才能支撐下去,舅舅和舅媽的想法是如此的。 儘管殺狗林其貌不揚、年紀又大,但阿麗為了這個家、為了二個弟弟、為了尊重舅舅,似乎沒有不接受的理由。她心想:如果當初沒有大肚粉仔從中破壞,一旦嫁給文祥,現在已成了一個不折不扣的小寡婦,雖然殺狗林年紀大了一點,但身體卻相當的強壯,往後勢必是她終生的依靠,也會給她幸福的,阿麗的嘴角,情不自禁地掠過一絲興奮又滿意的微笑。然而,這只是她單純的想法,未來的事誰也不敢料想,未來的命運,亦非一個凡人所能掌控的。 新婚的那一晚,喜歡杯中物的殺狗林,簡直喝得酩酊大醉,一進新房,就嘔、嘔、嘔的吐滿地,阿麗聞到那股嗆鼻難聞的酒臭味,竟也跟著嘔了起來。不一會,殺狗林連鞋襪也沒脫,就倒在床上呼呼大睡。阿麗面對新婚夫婿那副狼狽相,以及吐在新房裡的那些穢物,無形中,心裡起了很大的反感,竟不自覺地悲從心中來,流下的似乎不是新婚之夜興奮歡悅的淚水,而是悲傷失望的淚珠。 當她清理完那些穢物準備就寢時,不得不先把殺狗林的鞋襪脫掉,好為他蓋上棉被以免招涼,卻也因此而驚醒了他。只見殺狗林一翻身,隨即脫下自己的褲子,並伸手一拉,把阿麗緊緊地摟進懷裡,隨後快速而粗魯地脫去她的褻衣,緊接著是一個大翻身,身體已重重地壓在她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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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江詩選》曾經斑斕
什麼是離開? 就是逐著晚霞而去, 縱使得見透出烏雲的月光, 也等不來一點 曾經斑斕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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慎防筆下洩底
一個已榮登作家金榜的人,不論在榜上的名次如何,總是一項得來不易的殊榮。有的,甚至苦守寒窗幾十年,把頭髮都熬成了白芒,才寫出這點名聲。它的珍貴程度,絕不下於合浦之珠或崑山之玉,理應加倍珍惜與維護。奈何,有些作家常在意氣風發之餘,竟忘了臨深履薄的來時路,往往大筆一揮,就讓「春光外洩」了。這不僅暴露了自己的弱點,也使得那點名聲蒙受不少傷害,令人遺憾。 造成上述遺憾的原因,多由於志得意滿或信心滿滿的激情所使然。前者如某位向以前衛詩風聞名台灣詩壇的女詩人,在一次兩岸文化交流會後的新舊詩聯吟雅集上,來了四句傳統詩如下: 肉眼看得一場夢,實山霧中竟幻虛; 山水鄉城風景轉,已從信宜下廣州。 大陸的傳統詩有兩派,一派遵古,謹守前人的格律和用韻;一派尚新,平仄和用韻都採寬鬆政策。某小姐作客彼岸,若入鄉隨俗,無可厚非。但看她詩中第二、四兩句該用韻的末字,分別用不能通押的上平七虞「虛」,和下平十一尤「州」為韻,就令人替她捏把冷汗。她這種寫法,除非是有意要用這種「破格」的詩來做為顛覆傳統詩的工具,否則,要算作「打油詩」都不夠格。因為,打油詩也講押韻。然不管她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只這四句一出,就讓人知道她是個傳統詩的外行。她若隨便湊四句現代詩,必能維持她詩人的美好形象。可惜,她可藏而不藏,硬要在行家面前「露」一手。但這一「露」,永遠都遮不起來了。 後者如南部一位著作等身,獲獎纍纍的資深作家,在今春出版的新書中,有下面一段: 「明代僧人善惠,曾作一“偈”云: 空手把鋤頭, 步行騎水牛; 人在橋上過, 橋流水不流。 詩中含意隱晦,究何所指,似近乎玄了。」 上面這段文字,凡涉獵過禪宗「公案」的人,應都不太陌生。這個「公案」的主人公,是生於公元四九七年,祖籍浙江義烏,在南朝梁武帝時代,名聞十方,聲望僅次於達摩、寶誌,自稱「當來善慧大士」的「雙林傅大土」。可惜,那位作家老兄,只知「有書照抄」,不知原作者已誤把馮京作馬涼,錯把梁朝的「善慧大士」,誤成明朝的「善慧法幢大師」,且誤「慧」作「惠」。只此一點,已可見他老兄對這方面的知識是相當貧乏的。而「春光外洩」得更厲害的,是該「偈」後面的三句譏評。其中的「究何所指?」,跟笨和尚所問的「何謂祖師西來意?」沒有兩樣。如此的不懂禪機、禪趣,而竟敢信心滿滿地大筆一揮,點評起禪宗的名偈來了。但這一「點」,可真把肚子裡的幾顆大米飯都「點」出來了。 其實,善慧大士這個禪偈,何嘗不可看作是一首用超現實手法寫成的現代詩?你看到的是一雙空手,他卻看到了空手中還有把鋤頭。你見他在步行,他卻認為是騎在水牛背上看風景﹝即安步當車的意思﹞。你只看見他在過橋,他卻以為橋在腳下溜過。而「橋流水不流」,跟在火車上看兩邊的青山時,但覺「山動車不動」的情形一樣。禪有拒絕邏輯思考及「相對」與「絕對」的特性,這首「偈子」正充分地表現了這些特性。不懂這個,還能去誤那個嗎? 當然,人不可能是「萬事通」,作家也不例外。但是,一個聰明的作家在遇到不懂的事物時,應設法去「過關」,而不是信口開河。「過關」的方法,不外如下:一是消極的藏拙,不懂的就不胡說。一是積極的學習,把不懂的搞懂,即使懂點皮毛,總比白紙黑字寫一堆外行話要好得多。 總之,作家切忌筆下洩底。因為,讀者是會用「道德文章」的高標準,來檢驗每位作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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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
漫步在太湖的湖畔,單純的只想出來透透氣,拋掉生活中的煩惱,想透過風撫去高中課業的沉重,怎料風是如此的輕巧,吹不走身心上的疲憊,我散步在湖畔的人行道上,牽著我的狗──斑斑,靜靜地看著這裡的一景一物,海鷗翱翔、白鷺佇足,翠鳥覓食,湖面依舊澄澈無瑕,一切的一切都如同往常。驟然間,天空似乎蒙上一層淺灰色的絲絨,濃密的雲兒如同吸吮了水珠般,依稀快溢出水滴來了,一丁點兒的水滴滑落在我的臉龐,「是變天了嗎?」我疑惑著,接著,更多滴墜落了下來,水珠愈來愈大,下雨了,濛濛的細雨輕輕的飄著,未帶傘的我旋起了半弧裙裾,用手遮住了頭髮,狼狽的走進榕園裡的涼亭,塵囂和喧嘩一下子褪遠了。 這裡,清幽一如往昔,靜謐的彷彿可以敲出聲音來了,輕風伴隨著雨水迎面而來,夾雜著濕潤的氣味,拂來了一陣陣淡雅而熟悉的梔子花香,薰陶著整個周圍,是四月了嗎?一樣的地點,一樣的季節,一樣的花香,逝去的,竟永遠像補不住的輕風啊!腦海中的印象是深刻的,所有無盡的記憶,都編織成一段段的往事,其中充滿了甜蜜,那段時光,就像是我生命中一個停格的畫面,每次想起這段往事,就彷彿倒帶再看看一次,那麼鮮明……… 印象很深刻,我們的相遇就在這裡,平凡的地點、平凡的時間、平凡的我們,展開了一場不平凡的邂逅,那天,也是飄著濛濛的細雨,或許緣分是愛情的催化劑,而我深信緣分是冥冥之中就注定好了。我感謝上蒼,下了這場雨,它是上帝賦予我們的饗宴,這場雨牽引了我們,這兩個不同型態,卻有許多相同嗜好的人。話說回來,那天午後,沒有艷陽的高照,只有涼爽的微風吹拂,我蹓著狗兒─斑斑,突然下起了毛毛雨,因為那個季節是梅雨季節,時常會下雨,我很糊塗,是個粗線條的人,沒有隨身帶傘,我躲到了涼亭來避雨,正巧遇見在跑完步而來躲雨的你,你那俊俏的臉龐、開朗的笑容,吸引了我的目光,撥動了我心裡最深處的那根絃,是悸動嗎?我迷惘了,只是覺得心不斷的跳動,第一次有這樣無法言喻的感覺,我不敢直接凝視你,但我也感覺到,你有和我一樣有這樣的感覺,我用視線的餘光斜望著你,不敢和你的眼神交會在同一直線上,發現你也一樣漲紅著臉,泛紅的色澤映在靦腆的臉龐,更添加了你的帥氣。當時的氣氛很特別,那種微妙的感覺,是喜歡嗎?不,還算是愛?你先打破沉默,用柔情的口吻問我:「你喜歡這裡嗎?」我羞澀的說:「是啊!我喜歡這裡,我喜歡沉浸在寧靜的空間裡。」接著,就這樣你一句,我一句,我們繼續的聊天,從古典文學聊到現代文學,從推理小說家——克莉絲汀聊到福爾摩斯,從古典樂聊到爵士樂,從對未來的計畫聊到對人生的想法………。我們就是那麼的有話聊,也發現了有許多共同有興趣的事物,那段時光,真的很美好,如此的令人眷戀,接著,我們交換了手機號碼,之後,我們常常在電話裡交談,也常常約出去走走,去書店,去圖書館,去戶外。你的理科很強,所以你常常教我數學。在學校裡,我們倆的課業成績算是頂尖的,所以我們常常到圖書館討論功課。 那天,我說我想去看海,你答應了,你說就到料羅灣吧。你騎著腳踏車,我坐在腳踏車後座,陣陣的輕風吹來,路上的景色很美,小鳥歌唱,蝴蝶飛舞,我們穿過田野,走過鄉村的阡阡陌陌,看著麥穗搖曳,啊!突然感覺一陣涼爽的風拂來,混雜了海水的鹹味,是海,終於到達了料羅灣,天連著海,海連著天,一眼望去,沒有邊際,讓人分不清是海,還是天,像我們的感情一樣分不清是純純喜歡還是深深的愛。我們佇立在波光粼粼的碧海邊,看著一波波潔白如絮的浪花迎面襲來,輕吻著嬌羞的沙灘;清唱著感性的情歌;也輕觸著我如痴如醉的心弦,聽著她悠揚的歌聲蕩漾在蔚藍的氣氛中;聽著她甜美的嗓音在貝殼中迴響;聽著她誘人的旋律化為陣陣的海風襲面而來,是多麼多情啊!注視著這片紋滿殘唾的海,其實教會了我們很多的事,我們脫下鞋子,赤腳踩著沙灘,我們玩著水,撿著貝殼,這天,我們第一次牽手了,陣陣的海風襲來,我穿著單薄的白色洋裝,你問我會不會冷,我說有一點,結果,你拉起我的手,把它搓熱,之後,就拉著不放開,只是緊緊地十指交扣,但手指觸碰手指的那種感覺,是我一生中難以忘懷的。 曾經,生活有種單純而清晰美好,總在眼神交會就能明白一切,明白彼此的心情想法或是傻笑的理由。 側坐在腳踏車後座,穿梭在太湖的腳踏車步道間,看黃昏的路燈將影子拉長又縮短,我們低低交換一兩句笑語,笑語輕輕散落在梔子花香裡,有時候你回頭莞爾一瞥,有時候問我冷不冷,然後就停在涼亭裡,喝你為我準備的熱茶。我們的車速很慢,你徐徐的騎著,天邊晶亮的星斗仍舊在梔子的枝椏搖曳間,在天空中悠悠然一閃一爍,俏皮的眨眨眼睛,依偎著夜幕的愛撫,聆聽著它們如鈴鐺般的笑聲,多麼清脆悅耳啊!好似在討論著我們如詩如畫般的邂逅;好似陶醉著夜空的幽靜沁涼;好似低吟著朦朧的銀色搖籃曲,像我們的感情一樣,慵懶卻不失純真。有時天空會飄著雨,坐在後座的我替你撐傘,你對我說,要靠近來一點,以免淋到雨而感冒,而我聽了你的話,把臉頰貼在你的背上,至今我深深無法忘懷,那溫暖而厚實的背,是那麼的令人眷戀,令人著迷………,那個溫度依稀是我們相愛的溫度………從初識時的低溫,我們把它加到高溫,溫度不斷的提升,卻提達不到沸騰的狀態………溫度終究還是下滑了,我們的愛被冷卻了……… 曾何幾時,你送我回家,腳踏車總是停在巷口,到別時刻往往欲言又止,卻只能依依不捨的吐出「再見」。你以為轉身後走入巷閭的我進門了,其實我隱身在暗處,凝視那張光影斑駁的容顏,俊俏而帶有點傻氣的臉龐。你總是佇立一會兒,然後才掉頭騎遠。日子如斯清澈而簡單,分秒都蘊斂著如詩般的奇妙光澤,曾經以為日子會這樣無盡的延續下去……… 不經意回首,似水年華一幕幕猶如雨中瑩白的梔子花,教我不禁深深眷戀著輕風中的串串笑語,以及年少巷口,那兩張靦腆而真摯的容顏。 曾經,有個女孩身著格子裙有著雅緻的花邊,搭配著一件小圓領的上衣,腳上穿著可愛的娃娃鞋,喜歡閱讀,喜歡音樂,喜歡長笛,更熱愛寫作和寫詩,雖然喜歡靜態的活動,但並不討厭動態的,也喜歡散步、和那人一起慢跑、聊聊文學、尤其是推理小說;曾經,有個男孩,他深愛著女孩,他喜歡慢跑,喜歡打球,喜歡文學,喜歡科學,喜歡畫畫,不管是動態還是靜態,都非常的沉迷,不僅如此還熱愛彈彈鋼琴和拉拉大提琴。 曾經,很簡單,曾經,很平凡,曾經,只表達了一件事——「成長」。在「成長」的過程中,我們曾經「幼稚」、曾經「自以為是」,更曾經狂熱的追求「愛」。誰不是這樣呢?歲月像水過無痕,而每個曾經是嬰兒的成年人,心境不可能永遠平順,在世上走一遭,你留下什麼呢?成長是快樂的,成長是苦悶的,成長又像是一個邪魔,變著戲法,在人生的旅途上讓我得,讓我失………我要感謝的是你,讓我了解到曾經有個年代,不懂得攻擊漫罵;曾經有個年代,只是寬容與愛,至今我心中尚存著愛,愛人世間的每一物,也愛我周遭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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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李家秀秀
「當初我也有點不捨,畢竟妳還小,根本還沒轉大人,怎麼能嫁給一個足足大妳十七歲的男人。」阿狗嬸眼裡流露出一絲關愛的眼神,「但妳阿爸為了要趕在妳阿母往生後的百日內,替妳哥哥完婚,不得已才出此下策。秀秀,這段時間委屈妳了,讓妳小小的心靈,承受那麼多的苦難,又差一點讓妳想不開。今天,我很高興見到雙方各退一步,解除這個不妥當的婚約,以免日後造成更大的憾事。從今以後,我阿狗嬸絕不再幫人做媒,雖然牽了不少姻緣,但如果成就了百樁而疏忽了一件,那會讓我一輩子心難安的。尤其現在這個社會跟以前不一樣了,年輕人流行的是自由戀愛,父母根本做不了主,好壞就由他們自己去承擔吧!」 「不,阿狗嬸,我的情形是例外。您為這塊島嶼的青年男女,促成許多對良緣美眷,那是有目共睹的。您千萬不能放棄這份有意義的工作,再過七年,等我二十歲後,您再幫我做媒吧!但除了身心健康外,年紀也要相當……。」秀秀紅著小臉,不好意思再說下去。 阿狗嬸緊緊地握住她那雙粗糙的小手,內心的悸動並非三言兩語可道盡,她低估了這個小女孩的智慧,也佩服她不向命運低頭的精神。孩子愛說笑了,七年後,何須勞她這個不中用的老人來幫她做媒,愛神自然會降臨在她的頭上,為她尋覓生命中的如意郎君,開創一個屬於她自己的春天。 來福適時走進來,他非常感激陳家的果斷和包容,解除婚約雖然不是一件很光彩的事,但為了孩子,他寧願承受所有的過錯,寧願接受眾人的指責。然而,村人和親友們非但沒有任何的雜音,反而肯定他們兩家睿智的做法。一個失去母愛的小女孩何辜?一個十三歲的少女何辜?她沒有義務成為傳統下的犧牲者,她有追求幸福的權利!這似乎也是生長在這塊土地的子民,必須深思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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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爾摩莎之殤
「福爾摩莎真是好玩。」兩人拍手大樂:「此間有真意,欲辯已忘言。」 可是祂們差點樂昏頭,想到臨行前老君給祂們的使命,要祂們不論如何要捍衛「第一個本土政權,證明即使坐在金山銀山之上,也會大愛無我。」老君說:「這是真愛無我的考驗,如果有疑問的時候,請打開錦囊。」 這就是「上天考愛心,人間改真命。」 兩位童子聽過孫悟空的宏言讜論,覺得福爾摩莎都是很厲害的人,不易對付,心想:「絕對不能丟醜,讓老君掛不住,讓玉帝出『天相』,坐不穩,那不是罪該萬死嗎?因此,要死也只能死我們兩個。」祂們兩個打定主意,可是到底怎麼做?一時也沒有主張。老君這人狡猾,不肯明說,喜歡出謎題,賣關子,眼見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怎麼辦?」兩人就在台南市金華街的路邊,人潮鼎盛、旗海翻揚的熱鬧街景邊,不得已打開了老君的錦囊,只見上面寫著: 「朝來寒雨晚來風, 莫向旁人說西東; 天威不言久彌著, 此去人間有僉同。」 祂們兩人玩味著詩意,仔細的推敲,參透一點天機:這件事情會搞得風風雨雨,但是要祂倆守密,不可向他人提起,否則玉帝蓄怒,雖然不發一語,仍令人凜然生畏;但是最後一句,兩人看不懂,想打電話回去,怕又留下通話紀錄,將來追查起來,吃不了兜著走,想用伊媚兒,又忘帶手提電腦,兩人在金華街的路邊想不出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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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東南濱海鄉社的典雅綽號系列之八 歐厝驢
歐厝在金門是一個比上些微不足,比下則大大有餘的鄉社,鄉親的營生海耕農殖並重,兼有僑匯常年挹注,是介於富裕與富康之間,不虞匱乏,且重禮教、重倫理、重文化、有特色、有品味、有內涵,鄉譽風評,一向遠近稱道。 驢、馬、騾同為「哺乳綱、奇蹄目」,是相近族類,頭長、耳豎、尾有叢毛、四肢直立、趾有蹄、能耕、能騎、能負重、體型以驢最小,騾次之,馬最大。公驢配上母馬的新生代就是騾,永遠是鄉親們營生的得力助手與工作伙伴,只要有騾馬之家,就有鞍、馱架、馱籠、馱桶及齒耙犁具。現在的金門馬最多,騾較少,驢幾已不見,所以年輕的俊秀們,沒見過驢的真面目,大有人在,因此對「歐厝驢」就顯得陌生了。 歐厝之所以會以「驢」聞名,與「東沙豬」同樣令人跌破眼鏡,似乎有沾不上邊,在機動車輛不發達的年代,騾、馬、驢是陸地主要交通運輸動力(海洋為船隻、雪地為狗、鹿、沙漠為駱駝、雨林沼澤為象)。推遠至民國以前,也是先民的主要資產。當時驢的身價很高,繁殖販賣,能獲高利。就因為如此,歐厝鄉親眼光獨到,以飼牡驢生財,且蔚成風,故島上騾隻經繁殖後,曾遠銷內地仙遊、惠安等地,至為搶手,所以才奉上「歐厝驢」雅號,敬羡都來不及了,何來不敬。可惜民國以後公驢逐漸減少,大陸淪陷後來源斷絕,有幾年,金門幾無新騾出生,如非農復會引進二頭公驢,恐將在金門絕跡。現在,金門各村里已無人飼驢,騾馬的數量也下降,這種產業衰退萎縮的趨勢恐將與近海漁業,家戶養豬,走向相同的路子。「歐厝驢」這個代表產業特色的名號,只能留下歷史的記憶了。 歐厝的先祖,最早是在唐高宗時,隨「開漳聖王」陳元光入閩,開漳後至明朝中葉,由泉州來到金門,選在石獅山下開基,地以姓名就是「歐厝」,六百年來始終維持「一姓聚居」,可見歐厝先賢們團結、和諧、互助、合作的精神與堅定如一的決心,令人由衷敬服。宏揚祖德宗功,踐履先祖遺訓,永遠是後裔孫曾共同的心願。早年,青壯子弟「落蕃」走南洋者,是謀求發展,打造事業創建前途的唯一目標,新加坡、馬來西亞是歐厝僑親最多的所在,事業也有相當成就。新加坡的「金獅社」就是歐厝遊子們聚會傾訴思鄉心聲的地方,也是凝聚團結力量,激勵向上的樞紐,功能大,影響深,就是僑社最大的效益。 歐厝的僑親對家鄉的情誼特別濃,對家鄉的關愛也特別深,於是回饋就特別多,到了歐厝一眼望去宏偉的大厝與新建的洋樓,顯示了歐厝不同的氣勢,如沒有旅外鄉親的資助,光靠本鄉本土的財力,何能有這麼大的成就,尤其踏入歐厝,左側一列三間併排的雙落大厝,無論其建造的精緻,所用的木材、紅料、彫繪、剪黏、石工、木作,都是數一數二,沒有親蒞瞻仰,無法想像它的高級格調與高貴的格局,小時候在厝前大埕戲遊,現在細細品味,如與寒家陋居相較,何只天壤。全鄉里由南而北,自東而西,座向排列,井然有序,顯示出不同的風格與風味。 僑親對家鄉的貢獻,除對親人的資助外,就是鄉里的公益事業,最顯著的是捐資興學,「金獅學校」是歐厝育才過程順利與現代教育接軌的重要關鍵,民國三十七年由金獅學校創刊的「金獅座談」問世,鼓舞了學子的向學與傳播家鄉的訊息。其後「愛華小學」的建校,大部份經費都是來自南洋僑親,山腰上的新建校舍,據高南望,氣勢非凡,是受教學子永生的美好回憶。感念鄉僑的隆情盛德,現在歐厝旅居在外的鄉彥俊秀,大多創業有成,這是歐厝未來最大的寄望。 石獅山上的煙墩不知建自何時,卻是航海船隻的座標,防敵、防盜的重要設施,三十八年以後國軍建為重要軍事據點,幾十年來都是管制區。民國四十五年五月二十七日,先總統蔣中正率領重要文武官員蒞臨金門巡視,在煙墩山頂參觀國軍陸海空三棲聯合作戰演習,當時剛好菲律賓華僑青年回國軍中服務隊由僑領許國良(菲中正大學校長)、林玉崑、林志航等率領在金門服務,由蔣經國先生向先總統報告邀請服務隊一同參觀,總統允許後由金門中學選男女學生各十人陪同參加,這是非常難得的機會,獲選同學雀躍無比,男同學除筆者外尚有黃廷川(備役少將、省府委員)、李文硯(前高雄市同鄉會理事長)、陳海關(菲依里岸中學校長)莊熊水、蔡金山,女生有蘇星輝(育達董事長)、薛亞省、倪雪飛、顏華威、張碧淑等人。面對歐厝海域,陸軍除步兵外有砲兵、戰車、海軍艦艇、空軍戰鬥機群,我們這群小伙子只聽到隆隆砲聲、戰車奔馳、陸軍吶喊、軍艦快速移動,飛機放煙霧,熱鬧非凡,但印象至為深刻。當晚並到金防部觀賞「鼎食之家」話劇,由軍部話劇隊演出,曹健、錢璐主演。隨同總統活動,五十年前是殊榮。 「歐厝驢」已成歷史名詞,但歐厝在時代的遞邅中,正不斷追趕時代的腳步,持續向前邁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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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哭得很痛!
一九四五年八月十五日,日本無條件投降簽署了。全世界人民換了一種略感安慰的心態。 但是多數金門人似乎這種改變與他本人無關似的,上山的照常上山,下海的照常下海,私塾學堂也不因「天已變」而停課。 古寧頭南山村——我出生的村子,來了兩位說是同安灌口人,似記得是姓洪,與我父親也有一面之熟,父親是憨直不識字的人,他們說要來買幾頭牛隻,理由是說金門牛隻毛滑軀碩,很有看頭,問父親家飼的這兩頭牛要賣否? 父親說:要賣,價錢是這樣這樣,你們敢否? 洪氏也不再討價還價,登時從麵粉袋取出,如數付清,不要再告訴鄰人,兩頭牛隨手牽去,父親心中孜孜的喜悅,面帶自傲與勝利的笑容,「很好價,很好價!」 未及下午,村人來報,報噩訊,日本幣不能用了,比燒給宮裡神祗的冥紙還不值………。 父親樂孜孜喜悅的臉孔,隨時變色,要追上到烏沙頭海墘去,看洪氏還在口麼? 不在了!只見到海上遙點的帆點………。 真的,那些滿袋日本幣,燒給神祗,不一定神祗要接受………。 我幼小的心靈,哭的很慘很痛!不見怪,都是僻壤閉塞,訊息不通的緣故,才受人欺騙,白白飼養了一年多的兩頭牛………。 ××× 僻壤閉塞的金門,如今還依舊不變。我哭得更慘更痛。 廈門來作客的那位慈祥的親姆——阿圓的母親,聽了那位朱熹教養不著的「愚民」的問話:廈門不知有如金門有電視或收音機? 這段故事,正如村里的九嬸婆見其孫兒欲到廈門觀光,搶著就說:后浦都已這樣鬧熱了,還要到什麼廈門!………同出一個「師父」的井底觀! ××× 怪不得,在台灣任教的金籍教授。問他要不要返金門,他直言直語地回答:我的鐳不像你那麼多,無錢買機票啊! 真的無錢買機票嗎? 不! 不是無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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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故事外的事
因為我愛說故事,說著說著,從兒子們的床邊「睡前故事」說到早上的「早餐故事」,又再延伸到帶他們上學時的「上學途中故事」,放學接他們回家的路上還偶爾得說說「放學路上的故事」;兒子們就像吃故事的小獸變成大獸。由於「需求量」太大,每天故事時間一到,我都得事先翻閱筆記本才能「餵養」滿足他們。 有時腦袋混沌,把故事張冠李戴,嘿!竟也發展出另一套新的故事。並且,生活中因為有了故事的加入,往往會有許多令人意想不到的莞爾事發生。可是這些妙事在老公眼裡都只是哄騙小孩的「把戲」,對於我和孩子說故事玩故事,他採取的是「置身事外」甚至有些「小看」的態度,這讓我很不是滋味;最近,他為此嚐到了苦頭………。 魷魚水手和青蛙大餐 昨夜睡前故事的主角是「魷魚水手」:「媽咪!魷魚長什麼樣子?」邦邦問。 「笨!魷魚就是章魚嘛!就是你愛吃的飛機(花枝)啦!」安安對於弟弟的疑惑很「權威」的回答。 唔?好像不太對哦!但,差別是………噢!一時我也不會說。於是,今天早上送孩子上學後我到傳統市場遍訪賣海鮮的魚攤,相詢可有這三者;終於買到小章魚、大花枝,在老闆的指引下到一家南北乾貨店買到了魷魚乾,老闆還教我作「發泡魷魚」哩! 下午孩子放學回來,「發泡魷魚」也勉強算發得差不多了。 「啊!原來魷魚長這樣子喔!」「章魚長得好可愛哦!」「牠的眼睛原來是在後面,嘴巴怎麼縮在裡面呢?」「牠的腳這麼多隻會不會打結啊?」「電視上說有的大章魚力氣大得可以舉起比牠還重數十倍的獵物哦!」「………」孩子七嘴八舌的討論著。 晚餐的餐桌上,「魷魚絲炒芹菜」、「筍片生炒花枝塊」、「清燙小章魚沾酸甜醬」,老公一坐上餐桌前就傻了眼;兒子們搶著向他們爸比分享這一桌「八隻腳全餐」的「典故」由來,老公聽完後故做煩惱狀撫額問:「你們聽『魷魚水手』的故事爸比就得吃魷魚,那麼如果下次媽咪說蟑螂的故事或是說青蛙的故事,那你們該不會也叫我吃蟑螂大餐或青蛙大餐吧?」。 哈!哈!老公,叫你吃蟑螂大餐是不至於啦!況且「青蛙與蟾蜍」(上誼出版社)的故事兩個星期前就說過了,至於青蛙大餐——難道你那次沒吃出來嗎………。 燙頭髮的麵和釣魚線 我參與了關於「動態閱讀」的教育訓練有些時日了,夥伴們在老師的指導下預定在下個週末辦一連串的相關活動,讓大家上場「驗收成果」並藉以相互觀摩,但由於某些理由,不得不緊急通知提早到這個週末來辦。 時間決定得很倉促,我毫無時間做好「安家」的準備,當家裡三個男人聽到我要在全家共享的假日裡「拋夫棄子」去做自己的事,竟沒有我預期中的「面有難色」,反倒露出:「太好了!」的竊喜表情,讓我心裡既有「如釋重負」的放了心,又有「原來我並沒有那麼的被需要」的失落感,真是五味雜陳哪! 週末假日我早早出門了,說明要到晚飯後才會回來,老公拍胸脯要我放心他決定今天要親自下廚展身手做飯,不會讓自己餓著更不會讓兒子們的肚子受苦的。 活動進行得很順利,我在外雖掛記家裡的三個男人,但一忙和下來也就無暇顧及了。 回家的路上,坐在捷運上才想到基於禮貌,今天一到會場就把手機關機一整天了:不知道這段期間有沒人想我、找我、需要我呢?打開手機一看,哇!二十多通未接來電,號碼都是同一個:家裡打的。 究竟出了什麼事需要這麼地「奪命連環扣」?趕忙回了電話,老公在電話中說:「沒什麼事啦!但妳能趕快回來最好」。回到家裡,兒子們輪流「告狀」:爸比煮的東西真的很難吃。 「誰叫他們點那種奇奇怪怪的菜,我哪會煮啊?而且外面又不賣。」老公一臉委屈。 你們給爸比出了什麼難題呢? 「早餐的時候我說想吃減肥的包子,爸比說沒這種東西。」邦邦說。 「午餐的時候我說想吃燙頭髮的麵,爸比說我亂點餐。」安安說。 「我說要不然我們吃金飯,爸比說只有白飯。」安安又說。 「我說要吃釣魚線,爸比說我找麻煩。」邦邦說。 「到了晚上我們說要吃炒飯,爸比就把中午吃剩的便當全部都倒進鍋子裡攪一攪,難吃死了。」兒子們說後來他們「因禍得福」就叫「餓爸爸餓我餓我餓」披薩來吃,耶! 我看了看老公,瞧他一臉的灰頭土臉,平日在兒子面前無所不知無所不能的形象,一下子給打敗了。「其實不能怪爸比,誰叫他總是不參加我們的故事時間,難怪他有好多東西都不懂」我意有所指的酸了他。 「說!那些到底是什麼怪東西?」睡前,憋了大半天的老公終於按捺不住主動來找我要答案了。 「減肥的包子就是小籠包」。這不,小籠包不就像是瘦身後的包子? 「燙頭髮的麵就是快煮三分鐘拉麵。」那種類似泡麵式捲度跟燙過的頭髮像不像? 「金飯就是白飯起鍋趁熱伴蛋」加點香油蔥花調味料,聞起來、看起來、吃起來,就只有「好吃得不小心連舌頭一起給吞了!」能形容。 「釣魚線就是冬粉啦!」,難道你敢說形容不貼切嗎? 「………」老公無言。 「嘿!嘿!吃到苦頭了吧!看你以後敢不敢說我說的故事是騙小孩子的把戲」我把臉蒙在被單下偷笑,大大有「君子報仇三年不晚」的快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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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爾摩莎之殤
「我不會騙人啊!我對師傅好,一定是真心誠意、死心踏地、表裡如一,絕不會人前說一套,人後說一套,而且我是真心感激,飲水思源。」祂繼續說:「即使師父誤會我,我還是堅持我的原則。」 「這樣很好啊!這樣有甚麼不對?」 「童子有所不知,你們太單純了,不曉得福爾摩莎好玩,引人入勝之處,就在這些個地方,那是上天所無,人世獨有的啊!」孫悟空從容說道:「人世間變幻之處,假作真看,真作假看,翻雲覆雨,精妙絕倫。今天可以認師傅,說吃果子拜樹頭,明天可以說他沒被買收,反手就是一巴掌,進行鞭屍。老孫直腸直肚,空有七十二變,這點輸他。」 兩位童子聽得出神:「果然了得。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讓我們茅塞頓開。」童子齊聲讚嘆:「大聖,人不學,不知義,我們孤陋寡聞,實在不如,慚愧!慚愧!」 「兩位也不必自謙,不到人世遊歷,那裡學得到這許多,」祂拿出桃子,說道:「要不要吃一個,產自福爾摩莎的拉拉山,不輸蟠桃呢?」 兩位天童覺得自己鄙陋,即使蟠桃當前也沒有胃口。另外,祂們對孫悟空的觀感也徹底改變,以前把守爐火,燒了七七四十九天,居然沒把孫悟空燒化,反而讓牠練成火眼金睛,總覺得祂調皮搗蛋、吊兒郎當;現在可不一樣,自從經過福爾摩莎洗禮,現在講起話來頭頭是道。 二零零四年三月十九日午後時分,兩位天童來到台南市的金華街,眼見滿街的人潮、旗幟,夾雜著震天價響的鞭炮聲與漫天的硝煙,氣氛熱到最高點。 「不應天上有,何似在人間?」兩位天童感到非常詫異,認為孫悟空所言不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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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李家秀秀
畢竟,她只是一個十三歲的少女,怎能任由一個三十歲的大男人先娶回家凌辱發洩,長大後再為他生兒育女,這是一樁多麼不公平的交易啊! 這件事的前因,純粹是為了哥哥急於完婚,然而,手心手背都是肉,父親怎麼可以拿她當犧牲品,來成全哥哥的婚姻,這也是她一直不能釋懷的地方。 坦白說,哥哥也是自私的,那天,他以一對異於往常的目光凝視著她,事隔多日的今天,仍然能記得他眼裡散發的,絕對不是兄妹間相互關懷的眼神,而是一道懇求渴望的目光,冀望她能點頭,好讓這段姑換嫂的姻緣成真。雖然哥哥舊疾復發,不幸與世長辭,但那道懇求的目光卻是她內心永遠的疼痛,以及不可磨滅的記憶。 秀秀露出這些日子來難得的笑容,陳家不僅已領悟到凡事不能強求的真理,父親也不再堅持這門婚事。當阿狗嬸重臨李家轉達這個消息時,秀秀迫不及待地回到房裡,伸手拉出放在床角的包袱,興奮地拎起,快步走到阿狗嬸面前。 「阿狗嬸,這是先前陳家送來訂婚的手飾和布料,請您交還給他們。」秀秀說後,順便把包袱放在桌上。 「秀秀,想不到妳小小年紀竟然那麼地懂事。」阿狗嬸拉起她的手,輕輕地拍拍,而後說:「陳家交代過了,雙方送的訂婚手飾和布料都差不多,大家就留下來做個紀念、不必退了。雖然不能結成親家,但彼此間都生活在這塊土地上,往後就做個朋友吧!」 「阿狗嬸,不是我存心想為難你們,也不是故意耍性子。您是知道的,我今年才十三歲,如果阿母還健在的話,除了是一個有母親疼惜的孩子外,也不會讓我輟學,更不會用我這個小女孩去和人家姑換嫂。」秀秀紅著眼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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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好痛哦!
當我經歷生產的大痛後,到恢復室觀察,心裡想見的不是老公、不是剛出生的寶寶,而是媽媽!我虛弱的看著老公直問「媽媽呢?媽媽來了嗎?」一會兒,看到了媽媽,一見到媽媽,我像個小女孩似的開始哭……「媽,生孩子好痛哦!……真的好痛……」這是我見到媽媽說的第一句話,媽媽眼眶也紅了「媽媽都知道,很痛哦……!不哭……不哭……」媽媽嘴裡說著「不哭」但二個母女就是哭的不像話—年輕護士說「別哭了、別哭了,現在不可以哭了,坐月子要照顧身體啊!怎麼連媽媽也跟著哭呢?」這句話提醒了媽媽,媽媽趕緊擦乾眼淚,也提醒我不能流眼淚,不然到時眼睛會不好、眼睛會容易疲勞……。 在恢復室與媽媽淚眼相望的二分鐘,成了我印象最深的畫面,沒有生過孩子的人不會知道有多痛!因此當我經歷過三小時的大痛,我突然想到,媽媽當年在生我時,也是經歷那麼蝕骨的痛……,所以也只有見到媽媽,我才能找到安慰;所以在那時,我只想見到媽媽! 媽媽曾說過,當我陣痛時,都不要打電話給她;直到寶寶出生了,再打給她—我還笑著說,媽,你很現實哦,只要孫子不要女兒了!現在我知道了,因為媽媽捨不得我痛、捨不得我也經歷這樣的辛苦;所以她寧願跳過女兒在陣痛的時刻……。若干年後,女兒如果也懷孕了,我也要告訴她「陣痛時,都不要打電話給媽媽哦;直到寶寶出生了,再打給媽媽!」,因為媽媽也捨不得你痛,因為媽媽知道那有多痛! 如果你還沒生過孩子、如果你沒有機會生孩子,請你不要懷疑,一個母親要使出很大的力氣、歷經非常劇烈的疼痛,才可以把一個小生命迎接到這世上!母親,你的另一個名字是偉大;我總算深切的體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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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有悔
我曾經年少輕狂,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長。 聲色犬馬醉茫茫,也學李白酒中仙,酒入愁腸。 翠竹紅袖夜夜歡,漠視嬌娘換新粧,兒女正壯。 牌桌上賭性正旺,一擲千金無人管,債務身上。 脾氣宛如張飛樣,變幻無常似後娘,有誰敢擋。 四十八歲三字經字意拋荒, 二十五年公務員官職一樣。 花兒正紅,翠草正濃,春天呀!已經快要過完, 你為甚麼走得那麼匆忙? 湖水正涼,魚兒悠閒,河水呀!你已流向何方, 你為甚麼也流得這麼慌? 朝如青絲,暮即成雪,白髮呀!你用甚麼偏方? 這麼早地出現在我頭上。 棄我而去,昨日荒唐,悔悟呀!你來得這麼慢, 你以前躲到那裡去流浪。 我的夢想還沒有實現, 我的惆悵呀無限無限! 我的眼呀望穿, 我的心呀撩亂, 恨不得用一根長繩拋向天上, 拴住那向西飛奔紅紅的太陽。 仕途已無望, 卸甲以歸鄉。 如果時間能夠重新迴轉, 我的人生一定不會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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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找一條線
繪畫創作對我而言,是我生命中一個非常重要的環節。從繪畫創作中,能展現出自我的生命力,並將我個人的思維以繪畫的形式延伸內在生命的觸角,所以在繪畫創作中,我找到自己的方向而樂此不疲。從小在對世事尚懵懂無知的時候,對繪畫的喜愛,即在我內心萌芽,隨著年齡的增長對繪畫的興趣不曾稍減,它更成為我鬆脫心靈羈絆,舒解人生苦痛的門徑。 藝術創作離不開對現實生活的觀照、對生命情感的投注,所謂「外師造化、中得心源」,有現象自然的襯景描繪,也有心靈「移情」的交感聚射。在探索與創作的方向上,既是視覺上的理性對待,也是精神上的感性眷戀;此外,不同的環境場域提供我迥遊冥思的比較空間,包括思想態度的面對與哲學靈思的啟悟等。在我創作生命的座標上,以宏觀的理性思考作縱的開掘;以微觀的感性領悟作橫的品嘗。讓情感自由地滲透在創作的空間裡,並與現實生活作聯繫。 繪畫創作是藝術家透過內心的詮釋與抒發,將自己的創作觀念和情感表現出來。是一種生活的延伸,也是外觀與內省之間的感受轉化。我在作品裡傳達自己的意識,也以自己的作品來反向思索自己本身對生命的感悟。其實使用素材十分平易,表現手法也沒有高亢激情,試著「尋找一條線」:是自己畫的能力,表現自我的,情感抒發的,隨心所欲,任我行之態。拿到四海皆可行。 「創作這東西讓人覺得自己永遠處在岸邊」因為每做到一個部分,都不知道下一個部分能不能繼續做「因此,一但有了一點安全感,就要為自己打破自己的安全感,安全感對於創作來說是個死角」對於自己的生命,光是等沒有用,必須action。視野是一種吸收的媒介,讓它將生活轉為一種態度,令自己的心靈跳躍;深呼一口氣,感覺風的存在,跳脫固有的界線思維,從不同的角度觀察體會,藝術無所不在,只要你熱切渴望,將得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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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會吧,吾愛!
x 2006,夏,悶熱,悅納,淡淡憂愁,在寧園,29 個寒暑,情緣難了,怎堪生別離?太匆匆,驀然回首,林梢晚來風,幾度夕陽紅?相聚時難別亦難,夢迴斷腸,斯人獨憔悴! 由山灶而安岐而寧中,從泥土路而水泥鋪面,一貫的誠篤厚實,融向側門引入寧園,29年的步履踟躕於道上,徘徊於鄉野學堂的歲月,那般自在的呼吸,自由伸展精神的羽翼。 160位愛心媽媽的凝聚,55位同仁的朝朝暮暮,或燦然而笑,或默契而相視,或無償相扶持,或無心相碰撞,或無私完成任務。那些在寧園紮根的日子,為何總是特別甜蜜? 如果來寧園只是偶然,那揮別寧園又豈只是一個偶然所能道盡?一股交織著怡然、盎然、悵然、黯然、默然的起伏情愫,湧上心頭,在午夜夢迴裡,從國小部教室,盪到國中部教室,最後回到輔導室。依稀之間,織就了我的生命之舟,彷彿在此尋得了我的人生避風港。於今,2006年8月1日,那一天以後,熟悉的一切,忽然變模糊了;我匆忙從心底翻箱倒櫃,想找回過去29年的教學檔案、隻字片語,掙扎著試圖把模糊的影像拼湊個激濁揚清,再複製成我熟悉的一切,可是任憑我再如何努力,用再多方法,也無法恢復舊觀。於是我悵然失措,繼而黯然神傷,最後默然無言,悔悟自責! 我的內心世界,儲存著那108個教育我的個案,讓我可以從每個小生命的縮影,綜觀到大社會悲歡離合的真實人生。猶記得:深夜敲門的家長,透過電話傳來哭愴無助的老人家、負氣出走的青春少年兄、為情所困的春嬌志明,與老師鬥法的慘綠少年心,圈住我,串成輔導之愛,那般酸甜苦辣的感情,一幕幕,閃過了29個年頭,有如一杯濃烈香醇的高粱,又像是沁入心脾的寒冰,催化成我內心裡的不捨與不忍。 土堤坡,竹林下,吾愛,那是我每天與妳殷殷細語,交換祕密的地方。在妳的包容下,在此珍藏著天真活潑的童稚話語,悅納少年囝仔的體貼心意,傾聽同仁希望精益求精的心聲。 一屆一屆的畢業生,一代一代的新鮮人,有如一張一張的網頁,在心底電腦,串聯成多元的情深意濃。網路部落格裡,擁有我的寫真;校園留言板,儲存著妳的烙痕。 手機來鈴又響了,是那位頑皮的女孩?還是遠方突如其來的校友?想要向我真情告白,或是委託服務?我接了一通又一通,一一向他們數說寧園的好,與大家分享我在寧中的點點滴滴,那不悔的歲月,怎堪與背負所有寧中人四十載的寧園相比?校園裡的旭日與夕陽,抓得住我的心意,年復一年羈絆了我的身影。當年豪氣干雲,為執著教育志業獻出了我的青春,然而英雄氣短,兒女情長,吾愛,我為妳情消意瘦,心甘情願的被折損了,只因為不捨與不忍,挽住了我心底呢喃。 機遇不對,竟然無法在吾愛的懷裡,用我的圓融身影,瀟灑別離;於今,竟是轉換跑道,找尋仙履奇緣似的天使之城,為她點燃另一個愛之夢想。 金寧鄉親,溫厚而有人情味,家長們的熱情呼喚,把我絆在寧園29年,而我自以為教好你的孩子,是我生活的唯一,是我對你的神聖使命! 寧中小由草創到成長、茁壯,是經由老校長們精心擘劃的成果。在寧園的日子,受到無私指導,他們是金門教育的開拓者與奉獻者,奠定了今日寧中榮光的宏偉殿堂。他們是: ◎呂水涵—草創時期的校長,一位溫文敦厚的長者。 ◎蔡世炎—闢建操場完整校園規模的校長,一位獎掖後進不遺餘力的長者。 ◎李養盛—把我引進寧中門的校長,一位關懷生態美化寧園的長者。 ◎翁志勵—把我推向輔導工作的校長,一位風趣中見剛柔的長者。 ◎陳昆仁—支持我建構輔導園地的校長,一位善於勵精圖治的長者。 ◎鄭啟超—鼓勵我邁向輔導專業、發展特教的校長,一位廉潔自持的謙謙君子。 ◎楊清國—指導我發展輔導特色的校長,一位儉樸好學重視生命教育的長者。 ◎王世宗—放任我建立輔導新體制的校長,一位善於統整資源促進健康的長者。 ◎楊瑞松—寧中第一屆校友,返回母校的第一任校長。 寧園一代一代的幼苖,欣欣向榮,是經由無數老夥伴們胼手胝足,努力耕耘,用心灌溉的奇花異卉。當我在教學園地裡,經過新手上路,到漸入佳境的心路歷程;當我陷入教學瓶頸,或為個案問題而充滿無力感,挫折困頓之際,都仰賴老夥伴溫馨的話語,伸出援手,終能迎刃而解,苦盡甘來。協助我成長的老夥伴有:許長水、楊國治、李沃植、鍾政枝、翁享福、翁炳賜、陳振坤、許永傳、王先鎮、吳金水、許恩典、歐陽秀鴛、周成榮、蔡輝榮、王雅容、李贊發、林振山、楊春木、黃團美、石朝木、楊炳文、翁福成、蔡回淵以及一些失聯的老朋友。正當智慧圓融、處於人生巔峰之際,教學經驗最豐富時刻,他們卻選擇了急流勇退,把「百年樹人」的精神標竿長駐在寧園的每一寸沃土上,犧牲自己,成全後進。老夥伴的精神召喚著我,向晚的斜陽,止不住的晚鐘,加入退休俱樂部的時機越來越近了! 寧園的校友,在楊瑞松校長的登高一呼下,應諾而聚,因情而永結同心,串聯成金門地區第一個國中校友會的建制。有了校友們的支持,回娘家的次數就增多了,每逢1212就有多少似曾相識的校友,久別重逢,或載譽而回,或事業有成,或輝煌騰達,或貢獻社會,匯成寧園人的奮鬥史! 感恩的四十歲,猶如一個人在遭逢生命中無數的轉折、變化,累積相當程度的歷練,圓融為智慧,生活態度與價值觀,就多了一份穩重、踏實,多了一些果斷、和諧,能對過去一路走來的披荊斬棘,產生敬重之心;對伴隨所有寧中人成長的人事,多了一份感恩惜福之情。 邁入不惑之年,寧中由成長而茁壯、成熟,對寧中人的啟發,不只在知識與技能的向外開拓,更要追尋內在智慧、品德與靈魂的昇華,為自己留下人生最值得紀念的痕跡,也為萬代不朽基業立下穩固磐石! 美好的仗已打過,再多的功績也如曇花一現,閃爍,燦然,結束! 再會吧,吾愛!所謂「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人生的悲歡離合總是難免,唯有祈福,永續的四十年,永遠的寧園! 李錫南寫於瑄鐸園2006.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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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李家秀秀
雖然文祥已去世,不能和陳家阿鳳結成連理,就誠如阿狗嬸所說,是李家沒有福氣,能怪誰呢?但是,秀秀必須遵守當初的承諾,不能以任何理由為藉口來否定這門親事。即使他有這種想法,但面對秀秀對這件婚事的排斥和抗拒,以及深恐再發生任何意外,來福不得不重新思考這個問題。 世代務農、忠厚老實,一向講誠守信的他,不知要如何向陳家開口。短短的幾個月內,他承受喪偶與喪子之痛,又狠心把小女兒送人做養女,讓一個原本幸福美滿的家庭瀕臨破碎的邊緣。倘若再逼迫秀秀去遷就這門婚事,萬一再讓她想不開而走入極端,除了必須承擔所有的罪過外,自己勢必也是這個家庭中的罪魁禍首,這是他不願見到、也不能承受的心裡負荷……。 秀秀和父親發生爭執拿起農藥想自殺的那一幕,看在阿狗嬸眼裡,仍然心有餘悸。她做了半輩子媒人,促成的姻緣無數,發生這種事卻是頭一遭。要一個十三歲大的小姑去換大嫂,卻也是她平生的第一次。當初想促成這段婚姻時,村人就罵她:「夭壽,想要害死囝仔嬰!」今天,若是秀秀真的自殺身亡,村人絕對不會原諒她的。因此,她考慮再三,還是請他們兩家另請高明吧,她決定不再淌這池渾水。 然而,媒人能做一半嗎?倘若真是如此的話,勢必得不到雙方家長的諒解。幸好,陳家經親友勸說和曉以大義,為避免再度發生類此不幸事件,決定和李家解除婚約。況且,他們的女兒並未過門,將來依然可以另尋婆家,如果當初不幸進入李家門,現在已成為一個可憐的小寡婦,這簡直是不幸中的大幸。雖然三十歲的兒子生性較憨厚,但如果娶回一個思想早熟、叛逆性又大的小媳婦,是否能適應他們的家庭?是否能讓兒子幸福?現在的社會已異於往常,結婚沒多久又落跑的小媳婦時有所聞,被台灣兵誘拐的情事也屢見不鮮,寧願讓兒子遲一點結婚,也不能娶一個必須時加看管的小媳婦。萬一娶回家又讓她落跑,陳家的顏面勢將盡失,還不如退一步,一則心安,二則海闊天空……。 秀秀獲知陳家要解除婚約的事後,簡直喜出望外,要不是父親重信諾,這件事應該由他們提出才對。因為自始至終,她一直反對這門姑換嫂的婚姻,甚至不惜以死來逼迫父親讓步和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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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爾摩莎之殤
祂總說天上悶煞人,不好玩,不如祂南贍部州的福爾摩莎,風光明眉,鳥語花香,是人間仙境。祂常說:「何必往生天國,也不必求往西方淨土,只要在福爾摩莎住個一年半載,保證你不想升天。」祂總勸人家有機會應去看看,每次講得活靈活現,讓祂們好生羨慕。 有一次,祂們很好奇的問:「福爾摩莎真有那麼好嗎?難道我們住在凌霄殿還比上?」 「不是老孫吹牛,」祂抓耳搔腮,拔了一根猴毛吹了一下,然後說:「當然不如。天庭有甚麼趣味啊!一點都不好玩,沉悶得很,那像福爾摩莎熱鬧、刺激、酣暢,最合老孫的胃口。那裡甚麼都有,有聖賢,有豪傑;有孝子,有賢孫;有騙子,有賭徒;有娼妓,有豔婦,可說盡人世之大觀。那裡像我們天堂,個個都是仙聖,一板一眼,一點趣味都沒有。」 兩位童子聽得幽然神往,呆呆的出神,齊聲嘆道:「人世間有這麼好的地方,簡直快樂笑神仙了。」 「當然要笑啊!怎麼不笑?兩位有所不知,神仙不可貴,人才可貴,」孫悟空想到以往還沒稱聖的日子,他上天入地,能力完全可以發揮,可說猴盡其才了,不禁洋洋自得,繼續說道:「不瞞兩位,福爾摩莎是我的最愛,最近有人在那邊開課,傳授治國的方法,領導的才能,廉能的秘術,騙人的方法。不是老孫吹牛,這些都不夠看,我只要拔幾根猴毛,滿地都是猴子,各地都有猴戲,以老孫的能耐,那有騙人一百多次,人家還不信的,騙術未免太差了吧!」 「以大聖的能力,凡愚之人,那能躲得過您的眼睛。」 「不是老孫誇口,我的七十二變怎麼樣?今天有人學了十八套武藝,就以為不得了、了不得,豈不知天外有人,人外有天。」不過,祂繼續說;「我是一個直腸子,看見妖魔鬼怪,就火冒三丈,要給他們好看,我跟他們真刀真槍,幾時騙過他們,所以我的七十二變,沒有一招是騙人的,這就吃虧了。」 「大聖,吃虧怎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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雞心
寒風刺骨,今天如往常一樣,八點多才到家,早已饑腸轆轆,餓得前胸貼後背啦!回到家,看到爸媽安然的或坐或躺的在沙發上看電視,於是打過招呼後,便迫不及待的,三步併做兩步的衝到餐桌前,滿心期待的掀開桌蓋,心想,不知有什麼美味料理正在桌上等著我品嚐!誰知,映入眼簾的,竟是空無一物的畫面!天哪!難得回家吃晚飯,爸媽竟忘了留菜給我啊!於是我馬上衝進客廳去問個明白!媽媽看著電視的眼睛依然不願離開,懶懶的說:「擔心什麼!我怕你回來東西都冷了,所以全放在保溫鍋啦!」我頓時安心了下來,那心中無比的雀躍實在是言語無法形容的!「媽媽我愛你!」當下我便大聲的「奉承」著,期望媽媽可以了解我心中無盡的感謝。 然後我馬上衝到保溫鍋前,小心翼翼的打開鍋蓋,看到那疊得高高的盤子,我的嘴角忍不住上揚了起來。一盤一盤拿出後,環顧菜色,嗯!真不錯,都是我喜歡的菜色。忽然驚鴻一瞥,啊!那一盤,不就是麻油雞嗎?天哪!那正是我這幾天,天天日思夜念,誓必要吃到,否則絕不善罷甘休的「媽媽牌」拿手佳餚啊!真是知女莫若母啊!「媽媽!我更愛你了!」我又忍不住再次宣揚我的媽媽的愛意了。媽媽探出頭,狐疑的看了我一眼,又繼續沉醉在她心愛的電視連續劇裡頭。 事不宜遲,我馬上滿心歡喜的,夾起一大塊麻油雞肉往我嘴裡一送,果然!肉嫩鮮甜,一咬下去滿口清香溢出,哇!我真是太幸福了!再從盤中夾起,咦!這不是雞心嗎?每次都要和妹妹搶半天,非爭個你死我活不可也要到手的雞心,怎麼會安然無恙的在我手中呢?開口大聲詢問了媽媽,原來是妹妹早已出門,去和朋友吃晚飯了。哦~~那爸呢!爸爸怎麼會放過這個機會啊!媽媽笑呵呵的說:「你爸說要留給你,等你回來再吃啊!」我心中一陣莫名感動,平時父親總是不茍言笑,不善於表達他對我們的愛,總是以斥責代替關心。此刻,我不禁心頭一熱,我衝到客廳門口,探出頭,大聲的說:「爸爸,謝謝你!」不只是為了這美味的食物言謝,更為了從小到大的關懷與愛心,大聲的表達我的感謝。我知道,那滑過喉嚨,吃進嘴裡的,不只是美味的滿足,更是早已滿溢出來,會令人回味無窮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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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園札記》啟發
野口英世先生出生於第二次世界大戰後的日本。在他1、2歲的時候,由於母親的不慎使得他的左手掉入了燒紅的煤炭當中,而事後又因處理不當,他左手的手指和手掌從此連了起來。在他的小學生涯中,由於他的左手以及家裡的貧窮,在學校常常被同學欺負,成績不是很好。在一次的作文—我的母親,他意外地獲得100分,那天沒有被欺負。於是他認為只要努力用功就不會被欺負,他的成績也開始突飛猛進。在他的高等小學生涯,他挨家挨戶地詢問畢業生是否有課本,最後他一張張地收集成冊,他的成績始終維持第一。本來的夢想是要當老師,但因左手的問題而無法如願。後來他決定考醫生,在他20歲的時候順利考上醫生,成為日本史上最年輕的醫生。但在他得知他的左手並不能得到病人的信任時,他的心情跌入了谷底。最後他又發現了一條路─研究細菌學。在他的一生中,充滿了許多挫折,但他並沒有因此而喪氣,反而越挫越勇。 有一則笑話相當傳神:甲生:「剛剛的考試好難,我都不會寫,所以交白卷!」乙生:「我也都不會寫,而直接交白卷!」甲生著急的說:「完蛋了!老師會不會認為我們兩個作弊!」 上則笑話雖然是一則反諷的笑話,但在日常生活中,我們還是有機會見到此類的學生,他們或許不至於抱得鴨蛋歸,總可猜對一兩題,運氣不錯的話,還可猜到一、二十分,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他們在學習方面一定出問題,需要有人提供有效的學習方法和策略。真人真事改編而成的漫畫書野口英世,最具有說服力,四肢健全、頭腦正常的學生,閱讀之後,應該沒有拒絕學習的理由吧! 「適當的學習,大多由自制和自我訓練養成;而壞習慣如野草,要隨時拔除!」——單明尼的名言可為學習的態度做一個正確註腳。有智慧的老師在指導學生學習時,記得協助學生: (一)學習首要找尋心的方向——認識學習目的,好的開始是成功的一半——理想的學習態度。 (二)做個學習的好舵手——了解自我的學習習慣。 (三)養成正確的學習習慣與態度,把握學習時機,訂定適當的讀書計劃及環境。 (四)有效的學習方法,好的學習會產生的良性循環,找出重點,克服學習困擾,樂於學習,分享學習的優點,改正學習的缺點。 (五)學習興趣的培養,利用有效記憶法學習,運用學習的好幫手——工具書。 (六)學習上的應用——善用資源增進學習。 希望每個人都能找到適合自己正確而有效的學習方法,迎向學習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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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讀線裝書
給本科生上課,念念不忘的是交代他們趁在校之便,接觸一下線裝書,即便不想看或看不懂,到古籍部去翻翻也好,不然,連線裝書為何物都一無所知,似有負于中文系學生的聲名。我們的同學畢業之後,不少人將到縣以下的單位去工作,由於條件的限制,恐怕有的同學一輩子再也沒有機會接觸到線裝書了。對每一屆的學生我都這樣說,但是效果如何,不得而知。 我接觸線裝書,始于高中,祖父有不多的幾冊古書,出於好奇,翻過。但是,等到我上了大學,比較懂得讀書之後,再去尋找那幾本線裝書,問大人,說已經毀於大亂的年代。每想起此事,往往悵然久之,又無可奈何。記得我還到過廈門市圖書館翻過《廈門志》,因此還寫過一篇小文,發表在中學生自編自印的刊物上。大學四年及剛出來工作的頭幾年,缺乏安定的讀書環境,蹉跎了許多美好的時日。1977年,中華書局開始影印一些古籍,如胡刻本《文選》,雖然不是線裝,大約為了節省印張,每頁又分上下兩欄,但原貌可見。我從教的那個縣只到了兩部《文選》,被我購得一部,至今憶起此事,乃然有點得意。稍後,一些古籍書店的書也慢慢解禁。我在中學當校長,為這所學校購得影天一閣明代方志中的數種(線裝),自己也買了一部六十年代的影印本《四庫全書總目》。當時揚州古籍書店還有一部百納本二十四史,售價二百多元,我向上級打了報告,未獲批,悶悶不樂數月。 較大量地閱讀線裝書是在我讀研究生之後。七十年代末,我成為段熙仲教授(1897-1987)的研究生。段先生二十年代畢業于東南大學(後更名中央大學),以治《公羊》、《儀禮》、《水經》名世。此後,我經常出入南京圖書館古籍部。古籍部只有四張桌子十幾個座位,三面擺滿常用的古籍,不少是線裝書。不在架上的線裝書,只要遞上索書單,連索書號都不必寫,工作人員馬上就會為你取書。閱覽室外邊的過道,還有一只熱水壺,兩張茶几四只靠背椅以供小憩。段先生其時正在點校楊守敬、熊會貞的《水經注疏》,師生倆天天早出遲歸。先生到時,常常和我小聲聊幾句,交代我找那些書讀,這些書又有什麼特點。有幾天,段先生的座位空著,我去赤壁路看他,感冒了。他說,唐(圭璋)先生要他幫忙核對一條《太平御覽》「鬱孤台」的材料,只好讓我代找了。唐先生比段先生小三四歲,但身體差些,基本不出門。段先生還說,《太平御覽》在哪個角落,材料在第幾卷。我按照先生的指點,很快就查到了(後來,唐先生的《讀詞雜記》用了這條材料)。 我離開南京,最捨不得的南圖的古籍部;我來福建師範大學工作,對我最有吸引力的地方也是它的圖書館古籍部。隨著文化教育事業的大發展,有二百萬冊以上藏書的圖書館日益增多,但是,有二十萬線裝書的圖書館似不會再增加多少了。師大的圖書館是目前擁有二十萬線裝書的圖書館之一。二十多年來,我絕大多數的科研成果都和這個圖書館的古籍部有關,我絕大多數的學生學位論文也與這個圖書館的古籍部有關。早些年,線裝書是可以借回家的,非常方便。後來為了保護古籍,不讓借了,非要蹲在圖書館查閱不可。這種規定本無可厚非,但是一碰上寒暑假,麻煩也就更大了。圖書館館長和古籍部主任,都知道我的惜書,而且是真正想讀一點書的人,隨著年歲的流逝,資歷漸深,因此常常特許我把某些線裝書借回家,每次我都按規定的時間歸還,有著很好的信譽,這樣下次再借,也就不難了。借出來的線裝書,也時常與我的學生共享。感謝師大圖書館二十多年來對我和我的學生們提供的方便,感謝古籍部的朋友們多年來付出的勞動。福建省還有一家公共圖書館線裝書也頗豐,早年我到那兒讀書,也遭受過冷遇,當時我要求借閱一部六朝的集子,遭到嚴拒,過程就不必提它了。我現在給學生上課,常以這件小事為例勸告他們,不論到那個圖書館的古籍部借閱線裝書,都是耐心,不要耍小脾氣,也許管理者也有難處,慢慢調整關係,以後看書就不會那樣難了。 在讀線裝書的過程中,我也結交了許多師友。其中兩位是不能不提到的,他們的古道心腸,多年來一直令我感動。一位是臺灣大學的沈冬教授,沈教授是近代名人沈葆楨的後裔,頗有大家閨秀的風範,我們是1999年在泉州市召開泉州學研討會上認識的。大家談起古籍,我說起年前在臺灣見到的某些古籍,大陸很難尋覓,例如明代高木秉的《高漫士嘯台集》(成化本)等。沈教授讓我把書名開給她,回臺灣後再幫我找。大概一個多月之後,我收到了上千頁A4的影印本還有一封信,說她讓助手印了三部書,如果有其他需要,還可以來信。初次見面,就給予我這樣大的幫助,不用說複印費和郵費,單說查找資料什麼的,也得耗費許多的時間和精力。另外一位是復旦大學的蔣凡教授,蔣教授是福建泉州人,比我年長好幾歲,屬於師輩,交往的時間久些。蔣教授研究領域較廣,視野開闊,曾點校過閩人梁章鉅的《三管詩話》,十餘年前我撰寫《福建文學發展史》,對梁氏著作亦有所涉獵。福建師範大學圖書館藏有梁氏的《長樂詩話》,待到我想要借閱時,已有目無書,讓人十分掃興。我見到蔣教授時,也抱怨給他聽。蔣教授說,梁氏此書手稿藏於上海圖書館,他可以去試試。「試試」什麼,蔣教授沒說明。過了一些時日,蔣教授郵來了親手所抄的《長樂詩話》兩冊,豎抄,繁體。他說,為了保存原貌,異體字甚至錯字乃一如其舊。他還說,抄畢後又校過兩遍,原稿一些誤植、脫、衍之字,他認為有問題的,已隨手用紅筆注於其側。因為了我的一句話,蔣教授在上海圖書館足足蹲了一周的時間。惺惺相惜,沈冬教授、蔣凡教授所做的,我能做到嗎?我常常捫心自問。後來,一些海內外的朋友因為在當地找不到所要的線裝書,讓我替他們想想辦法,只要能做到的,在通常的情況下,我也會盡力去做的,雖然不可能做得像沈教授、蔣教授那樣好。大家都是讀書人,能讀到自己想讀的書,是一種快樂;朋友信任我,也是一種快樂,更是一種緣分。 二十多年來,我也添購了少許線裝書,可能有二百冊吧,主要是為了使用,故沒有什麼善本秘笈可言。家裏還有一本很特殊的線裝「海內孤本」,那就是祖父毛筆正楷手書的家譜。由於我是長孫的原故,家譜傳到我的手中。這也是祖父留給我的唯一遺物。這部家譜在上世紀六十年代能躲過劫難,真是萬幸!封面上寫著「木本水源」和「穎川陳敬福堂」十字。根據這部手寫的線裝書,我才得以知道我的家鄉在金門烈嶼(民國三十四年父母的結婚證書上父親的籍貫諧音寫作黎嶼),才知道烈嶼還有康熙以降數百年來一代又一代祖先的墳塋。2005年元旦,世界金門人日,我在金門所作的講演題目就是家譜封面上的「木本水源」。 線裝書的長處,一是字體大,對四五十歲以上「視茫茫」的「老人」來說,不戴花鏡就可看得分明,不像某些排印本為了節省成本故意排小號字,密密麻麻一大片,未讀已經感到吃力。線裝書,豎排,捲起來一手可握,邊看書還可以用另一隻手邊端杯啜茗。線裝書,一律的繁體字,頗存古雅,對像我這樣的古代文學教學與研究者而言,更加親切。詩人余光中說兩岸「字分繁簡」,是就當下一般出版物而言,而兩岸分藏的線裝則一概是繁體——兩岸相同的不僅僅是節氣,書亦同源矣。線裝書往往分冊裝訂,一部書可分若干冊甚至十數冊、幾十冊、上百冊,每冊都比較輕,不像現在大部頭的精裝書,賊沉,閱讀時非得擱在桌子上、非得保持一種正襟危坐的架勢不可,累。線裝書中還有少量名人稿本,我曾經寫過一篇《讀稿本之樂》,發表在中華書局的《學林漫錄》上,大意是說讀古人的稿本,如與古人面對著面,減少了隔膜,一下拉近了時空,感到特別親近,這種感受是閱讀現代書刊難以體會到的。 各人的經歷不同,職業不同,愛好不同,不必強求大家都來讀線裝。但對我個人而言,讀線裝書則是一種美好的人生享受。夜深人靜,倚在客廳的一角,沏上一杯淡淡的、溫溫的綠茶,捲著書卷,既無電話鈴之擾耳,也聽不到戶外高車大馬之喧囂,不覺悠悠然忘乎老之將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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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李家秀秀
「如果你要我嫁給陳家桂寶,我就到天堂見母親、找哥哥!」秀秀已失去了理智,轉身就往堆放農具雜物的小房間跑,順手拿起一瓶農藥,正在扭轉瓶蓋時,來福適時趕到,快速地搶下她手中的農藥瓶,緊緊地把她抱住,而後老淚縱橫、驚慌地大叫: 「秀秀,妳不要這樣!妳不要這樣!」 阿狗嬸也驚恐地來到秀秀的身邊,不停地安慰她說: 「這又何苦、這又何苦呢?有事好商量、有事好商量,千萬不要想不開、做傻事啊!」 秀秀伏在父親的胸前,悲傷嚎啕地痛哭著,彷彿有滿懷的委屈待發洩,要哭碎父親的心才甘心……。 看到孩子悲痛的啼哭,看到孩子傷心失望的情景,來福心在滴血,愧疚的淚水直流,秀秀如此激烈的反抗是他始料未及的。他似乎只顧及到對別人的誠信,卻置子女的幸福和生死於不顧。難道是被誠信這兩個根深蒂固的字矇蔽了自己的良知?還是想讓一個十三歲的小女孩成為傳統下的犧牲者?如此之徒,怎能配稱為人?怎能配為人父?倘若不是他搶先一步,快速地奪下秀秀手中那瓶農藥,或許,此時已是天人永隔,一個無法彌補的憾事就此發生。任無情的時光走遠,任歲月腐蝕他的身軀,世人也難以寬恕他所犯下的滔天大罪……。 第五章 秀秀為了不願成為傳統的犧牲者,欲服農藥自盡的消息很快在村裡傳開了,村人莫不同情她的遭遇。來福為了娶媳婦而犧牲女兒的不當做法,自己的確也感到無比的羞愧。仔細地想想,當初他是不該擅作主張,促成這門婚事的。儘管他純粹是替兒子著想,但卻硬要把一個發育尚未完全的女兒,嫁給一個三十歲的男人。倘若不是他反應快,一旦讓孩子做出不能挽回的傻事,他怎能對得起死去的春桃。 可憐的孩子為了爭取自身的權益經常挨罵挨打,天下父母心啊!他實在不忍心如此做。但孩子倔強的個性和據理力爭的姿態,讓他難以忍受,也因此而喪失對子女應有的包容和慈愛。每次懲罰過後,內心就不停地掙扎和反省,然而又有誰知道,打在孩子的身上,則痛在他這個不中用的父親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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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爾摩莎之殤
天庭會議討論了很久,根據文獻記載,大約四、五個小時,作成一致的結論,所謂「眾議僉同」。 (註九):白靈的詩:聞慰安婦自願說。出處同註二。 第四十章 不會作天莫作天, 擅改天命向人間; 是非只為驗真愛, 任由好運幾多年。 這是一首天籤詩,透露天府的秘密,現在資訊發達,信息傳播很快;況且天庭也有深喉嚨,常常不自覺的由乩童爆料。這是否政治乩童透露出來的,已經無從查考。 這首詩也有怨刺,有國風之旨,可能要煩考據家闡明微言大義了。 上天只為了驗明真愛,更改天命。那些自稱本土的人士,都說自己愛福爾摩莎,懷疑別人不僅不愛,還要把她掠賣。因此,玉帝特別多給四年,讓他無悔的愛;愛不只是口說,愛不是欺騙與謊言,愛不是割裂與鼓動族群的仇恨,愛是要使政治清明,人民幸福,安居樂業,和睦相處,為了共同的願景,不惜犧牲奮鬥。 為了更改天命向人間,玉皇大帝確實傷了一翻腦筋,祂想:「怎麼辦呢!明明只有四年的天命,現在要再延四年,」祂搓搓手,在凌霄殿裡苦思,忽然想到這次的決議眾志僉同,祂手一拍,說:「有了。」馬上找人傳旨老君。 太上老君奉了御旨,回來想了老半天:「這事關係匪淺,事涉玉帝,到底交誰去辦比較妥當呢?玉帝既開金口,切不能等閒視之,更不能把問題搞砸,否則玉帝怪罪下來怎麼得了?」他左思右想,只有煉丹的兩位貼身爐童,追隨了幾百年最為可靠,老君就派了兩位爐童到下界。兩位童子初次到人間,目迷五色,左顧右盼,迷離惝恍,一切很新鮮,覺得比天上好玩得多,怪不得孫悟空每次下臨都不想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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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婆媽媽愛唸經
為了孩子的體能發展,每天下課後,母女就先到社區旁的公園玩個半小時才回家,讓孩子先活動活動筋骨,晚餐才會吃得多。我這個做媽媽的,年幼時,白天和鄰居小朋友在外頭辦家家酒、跳橡皮筋,晚上在家裡,就會被媽媽要求功課作好就多背唐詩宋詞,學生時代迄今,可以有稍稱順暢的文筆,都要感謝這段學習過程,為人母後,為了讓孩子也能對中國詩詞之美有所領略,因此,邊追著孩子在公園跑步,邊嘴裡唸唸有詞的背誦平日朗朗上口的唐詩。孩子不背沒關係,至少她是聽到了媽媽的聲音,學習效果如何,我也不強求,因為,只要她哪一天有興趣了,自然會央求著媽媽一起讀的。 一天傍晚,有位阿嬤看我與孩子的互動,覺得有趣,走到我身邊來聊天,然後,提起我家隔壁社區每週三晚上有讀經班,有老師免費帶孩子讀四書五經,初時她家的小孫子也沒興趣,就在教室內團團轉,甚至帶著玩具去玩,久了,孩子也感受到學習的快樂,每次上課都會主動上台背誦。我一聽,大為驚喜,天底下竟然有這麼好的事情,為什麼沒能早點知道呢?這一週,母女倆用過晚餐,就來到讀經班報到。一打聽,才知道這堂課是本學期最後一次上課了,暑假讀經班也會休息兩個月,哎!還要等過完暑假,真是不好玩,可是,這一堂課的時間,看女兒無法安坐在座位上,心裡也多少有些擔心,一小時的課程,這小妮子可不知道坐不坐得住。 好不容易渡過了長長的暑假,第一天開課,我特地帶了鄰居的孩子一起去,希望透過同儕的互動,能讓女兒更快進入狀況,誰知道鄰居的小孩更坐不住,每十分鐘要跑廁所一趟,真是讓我後悔極了,連帶女兒也不肯聽課。第二堂課開始,看著女兒還是無法專心聽課,眼巴巴的看著窗外等下課,一聽到老師宣佈下週再見,竟然就往教室外衝,跑到這個社區內的兒童遊戲區,快樂的溜滑梯、吊單槓,迥然不同於剛才上課時一條懶洋洋的蟲,這會兒可是條活蹦亂跳的小小龍了。我很困惑的留在教室內請教老師,為什麼其他來上課的小朋友,都循規蹈矩的跟著老師背誦,我家寶貝完全進入不了狀況,老師大概看多了我這種心急的媽媽,她安慰我,這是很正常的現象,而且這邊很多小朋友一兩歲就來上課,已經都讀兩年了,所以,不要羨慕別家小朋友的表現,只要耐心的陪著孩子,有一天就會看見孩子的表現。 一個月過去了,我看不到孩子上台的意願,甚至偶而上課還爬到媽媽身上要求抱抱,我又請教讀經班的老師,為什麼我每天晚上都帶她背,她也可以背的很流利,可是,來到讀經班就是不肯上台,媽媽從小開始就上台演講、朗讀,怎麼孩子和媽媽差異這麼大呢?老師這次個別留下小傢伙,對她心戰喊話,要她下一週一定要上台背誦。不知道是孩子真的學習意願有了,還是老師幾句話發揮效果,隔一週,我家這個小妮子竟然第一個衝到台前,我心裡暗自捏把冷汗,心想這一次的【論語】要背的句子很長,不是背很熟,要是老師個別驗收可就糗大了,哪知道我這個媽媽多慮了,看她搖頭晃腦的在一群小朋友中背誦著,我感動得快要掉眼淚了,恨不能馬上打電話給家族裡的每個成員,跟大家分享寶貝竟然主動上台了。下課後,我除了跟老師致謝外,也提及我每天帶孩子讀經外,也都會有故事的分享,而且,是孩子想聽什麼,我就必須馬上編撰內容,她曾出了【想聽】這個故事的主題,媽媽就聯想到住在天上的雲小孩,要雲媽媽猜猜她最想聽什麼聲音,雲媽媽說:北風爺爺吹過山谷的聲音嗎?因為冷冷的天氣,躲在溫暖的被窩,是很享受的事情;雲小孩搖搖頭,媽媽又猜,是秋天王子吹過稻穗的聲音嗎?金黃色的稻穗是人們在這一季最喜愛的顏色;雲小孩說:媽媽,也不是,再給你一次機會喔!雲媽媽說:啊!我知道了,夏天荷花開的時候【啵】的聲音,就像媽媽親吻你的臉頰一樣美好。雲小孩頑皮的搖搖頭,媽媽,你都猜錯了,我最喜歡春神來了的時候,她帶領我們雲兒變化成小雨滴,滴滴咚咚的掉在泥土裡、河流裡,我們一起唱著【小雨滴,滴答滴,滴到快樂溪】。所以,雲小孩想聽的聲音,原來就是自己要去親身經歷感受的事情喔。 簡短說完故事,老師熱情的邀約我以後每次上課,上台說個故事給小朋友聽,讓讀經班的孩子們更喜愛這個學習環境,乍聽此一邀約,我竟然有些惶恐,害怕自己非科班出身,講得不好,會給讀經班老師帶來困擾,沒想到老師仍表示先試一次看看,如果孩子們喜歡,也許會讓來讀經的孩子收穫更多,我想到讀經班老師每個都是義務職,我來到這裡,已經讓孩子多一個學習的管道,能有機會回饋,也是一種福氣,所以,點頭答應接受了這個邀約,也用心擬定了一季活動和故事的進度表。 每週三的讀經班,除了有我這種不看八點檔連續劇的媽媽,也很多是阿嬤帶孫子女來,無論大人小孩,大家都愛上這個不同於學校的學習的環境,也很多來讀經的大哥哥大姊姊們(都讀小學)在今年參加會考後,順利通過測試,都有機會戴上小小狀元帽。沒有望女成鳳壓力的我,在這裡透過婆婆媽媽們課後的分享,讓我在親子關係的經營上獲益良多,也藉由故事的分享,每個孩子看到我都會開心的打招呼:【曾媽媽好。】現在我這個自許快樂故事媽媽的人,不僅只在睡前講故事給孩子聽,也擴展領域到讀經班說故事給更多小朋友聽。女兒看媽媽到讀經班竟然比她快樂,很真心的告訴媽媽:馬麻,我覺得妳這個婆婆媽媽比我還愛讀經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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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楓非橋,愁眠非山
事象三:在宋人鄭虎臣編的《吳都文粹》,明人錢穀編的《吳都文粹續集》,明人王鏊編的《姑蘇志》等三部文獻裡,只收有張繼的〈楓橋夜泊〉,張祜的〈題楓橋寺〉,和杜牧的〈懷吳中馮秀才〉等三首有「楓橋」二字的唐詩。但張繼的詩原本無「楓橋」二字。而杜牧的詩,內容全同張祜的詩,前人已疑為張祜的作品(張、杜是好友,互有唱和)。故實際上僅有張祜的「長洲苑外草蕭蕭,卻算遊程歲月遙。惟有別時今不忘,暮煙疏(一作秋)雨過楓橋。」一首,有「楓橋」二字。 以上三個客觀事象,似可說明一個可能的事實,即:張繼當年船泊松江時,蘇州城外還沒有出現一座名為「楓橋」的橋,詩中的「江楓」,就是指「松江岸邊的楓紅」。因為,「江楓」是個極普通的複合名詞,跟「山蕨」、「河豚」、「岸柳」之類沒有兩樣。又,「江楓」在古典詩詞中常見,例如與張繼同代的詩人中,劉長卿〈秋杪江亭有作〉的「寂寞江亭下,江楓秋氣斑」、〈花石潭〉的「江楓日搖落,轉愛寒潭靜」、〈登古吳城歌〉的「天寒日暮江楓落,葉去辭風水自波」。錢起〈江行無題〉的「停船搜好句,題葉贈江楓」。郎土元〈送李敖湖南書記〉的「入楚豈忘看淚竹,泊舟應自愛江楓」等等皆是。尤其是劉長卿的「天寒日暮江楓落」,是在蘇州寫的,總不能解成「江橋和楓橋都塌落了」吧。 「楓橋」既首見於張祜的詩中,接著,不妨來探討一下「楓橋」出現的時間了。 張祜的生卒年,一般都「不詳」。依《唐才子傳》說:「大中中,卒於丹陽隱舍。」「大中」是唐宣宗的年號,自西元八四七年至八五九年,取其「中」,約八五三年。張祜此詩作於何時?雖無從查考,但總不會晚於八五三年。換言之,張祜逝世前,蘇州已出現「楓橋」的名稱了。 其次,據《蘇州府志》所載,劉禹錫任蘇州刺史,係從太和六年到八年,亦即做到西元八三四年。如果,他在蘇州時修了「楓橋」,不可能沒有詩酒盛會。今既在他和他詩友的詩文裡找不出一絲有關修造「楓橋」的墨痕,則意味著在西元八三四年以前,蘇州沒出現「楓橋」的名稱。 綜上所析,蘇州之有「楓橋」這個名稱,大約應在張繼過世後一甲子左右的西元八三四-→八五三年之間(張繼的生卒年,據近人考證,約為西元七一五-→七八○年,見三民《大辭典》)。而張繼這首詩,也據近人考證,係作於天寶十五載,西元七五六年(見旺文《中國古典文學大辭典》),安史之亂這年秋天流寓蘇州時。這樣看來,張繼詩中的「江楓」,顯然不是指「江橋、楓橋」了。 「江楓」的問題概如上述,現在來談談「愁眠」。 說「愁眠」是「何山」的王教授,她的資訊來自陪她去參訪寒山寺的蘇州戲劇博物館程副館長。惟「何山」並非空穴來風,據明人王鏊編的《姑蘇志.一》所附「蘇州府境圖」上,距楓橋不遠處,確有一座「何山」。又,《姑蘇志.三.卷九.山.下》有如下記載:「何山,在獅山北一里,其地舊名鶴邑墟,故山名鶴阜山。因梁隱士何求、何點葬此,改今名。」這兩部方志,都是早年由商務景印發行,算是「原裝貨」,但都沒有「鶴阜舊名愁眠」的注記。再者,鶴阜因梁朝何姓兄弟隱居該山而改名,一直沿用到明、清未變。故除非能拿出「鶴阜舊名愁眠」的證據,否則,「愁眠是山」的說法,便是穿鑿附會的無稽之談。 不過,這「無稽之談」也其來有自。原來,說「愁眠」是「太湖七十二峰中的一峰」的,是姜先生在另一篇「回應」文章中說的:「我再來說明『愁眠山』,也是有所依據,並非我信口亂說,更非我的『新發現』,是我最近翻書發現的。說『愁眠』是太湖七十二峰中的一峰,是文壇老前輩陳定山先生,在民國六十年出版的《春申舊聞》一書中,〈張溥泉書寒山寺碑〉這一節中所提及的。」 陳定老《春申舊聞》中的〈張溥泉書寒山寺碑〉,很多年長的讀者都讀過,茲將相關原文照抄如下: 「姑蘇城外寒山寺,雖是水鄉,卻並無多大風景,卻以此碑出名。而更連想到下面一句『夜半鐘聲到客船』,把寺裡的那口鐘會傳起神話來了。說什麼『江楓漁火對愁眠』,愁眠是太湖七十二峰中的一峰,楓橋的鐘聲,夜半人靜,在愁眠也聽得見的。因此就起了日本人的盜寶之心。」 陳定老這段文章寫得很清楚,且用了「會傳起神話來了」及「說什麼」等具有諷味的片語,立意至為明顯。此外,該文中並談及那口鐘之被劫東渡日本,有中、日貪財愛寶者相互勾結的情事。這都暫不管它,祇就陳定老上面這段原文,和前面姜先生說的話一對照,便知姜先生沒把陳定老的文章讀懂,致有斷章取義之疑。 其實,這個「江楓是橋,愁眠是山」的子虛烏有的傳說,臺灣師大邱友教授於民國六十二年,在其注釋的《新譯唐詩三百首》裡也曾指出:「此詩在日本也很流行,且將『江楓』解作江橋和楓橋,並謂蘇州今有此二橋,這是錯誤的。由於張繼這首詩寫得太好,有些好事的人,便在蘇州蓋起江橋楓橋來,唐代恐怕連『楓橋』也沒有,只是在楓樹岸的橋邊,現(如今)在後世輿地府志的書上,竟然也有楓橋的記載,甚至於有人把『愁眠』解著『愁眠山』,也拿後代的輿地的書來證明,更是錯誤。」 邱教授的解說,應是參考了大陸建政後出版的相關圖書,其中雖稍有不完善的臆猜,但因在注釋、分析中沒法大寫考證文章,故也只能如此點到為止,然亦決非無的放矢,蓋他的注釋和分析,不是憑空捏造的。而關於太湖七十二峰的問題,茲再據明人王鏊編的《姑蘇志.三.卷九.山.下》所載山名全錄如下: 「莫釐山、黿頭山、禹期山、夫椒山、津里山、橫山、陰山、葉余山、長沙山、衝山、漫山、武山、余山、三山、厥山、澤山、馬跡山、錢堆山、大山几山、小山几山、獨山、東鴨山、西鴨山、三峰山、大峰山、小峰山、小椒山、杜圻山、大貢山、小貢山、五石浮山、茆浮山、思夫山、南烏山、北烏山、大雷山、小雷山、大千山,小千山、紹山、青浮山、?浮山、東嶽山、西嶽山、粥山、琴山、杵山、大竹山、小竹山、長浮山、癩頭浮山、殿前浮山、龜山、謝姑山、小謝姑山、玉柱山、金庭山、垓山、舍山、歷耳山、筆格山、石蛇山、鼉山、小鼉山、驚藍山、箭浮山、王舍山、苧浮山、白浮山、篛帽山、貓鼠山、石碑山。」 以上七十二山,山山盡收眼底。有些山,還注有來歷和沿革,但卻未見「愁眠」的影子,且連「舊名愁眠」的注文也找不到。古籍所無,今人傳之,當然是多事者的穿鑿附會了。 總的來說,江山孕育人文,人文富麗江山,本是江山人文互補互益的美事。但這個「江楓是橋,愁眠是山」的附麗之說(作),原是好事者的踵事增華之舉,俾供茶餘飯後的助談之資。更因時來運轉,成了風景解說員口中的「蓮花」。即使如此,也大可姑妄言之,姑妄聽之。但在另一方面,卻因它牽涉到詩與史的問題,這在文史工作者的眼裡,就又不許等閑視之了。尤其是在社會上有點影響力的知識分子,如教授、作家等等,對那些旅遊解說員的口中「蓮花」,若不加思索地照單全收,固不足取。若是心有所疑,想提出糾辨以正視聽,卻在做法上違背了「今不證古,後不證前」的考據原則,弄出似是而非的結果,不但不能終結「以訛傳訛」的亂講,且更是變本加厲的「以訛易訛」,「有不如無」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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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江詩選 鸕鶿的思念
成千上萬的鸕鶿 低空掠過慈堤成千上萬的驚嘆 在晚霞的國度裡 棲息 成千上萬的思念 低空掠過心海成千上萬的吶喊 在夕陽的國度裡 沉澱 隱沒的夕陽 消失的晚霞 酣睡的鸕鶿 翻動的想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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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爾摩莎之殤
老君看來看去,說:「雖然漫漶不清,以鄙意猜測,看起來有一點像是連宋。」玉帝說:「這樣不太好吧!爽一次就好了,還要連爽,不行!不行!這樣不公平。」 「是連戰與宋楚瑜。」老君解釋說。 「不管連宋或連爽,他們有愛福爾摩莎嗎?」 「好像也愛。跪吻土地呢!」 「這樣的愛有多深?可以說愛得死去活來嗎?」玉帝拿下眼鏡,注視著老君:「福爾摩莎這些年來,難道一無所出嗎?」 「好像有一個,自稱是她的兒子,叫母親叫得蠻親熱的,常常母親長母親短,是一個孝順的乖兒子。他常懷疑有些路邊撿回來的人,不愛母親,只是覬覦財產,心術不正,因此想把那些人排除在外。」 「這樣的兒子有甚麼不好,一個儘夠了。福爾摩莎有這樣一位好兒子,老有所安,應該心滿意足了吧!不會又聽到哀怨之聲了吧!」 「玉帝聖明,所見極是。」 這是玉帝的旨意,要選一個真愛福爾摩莎的人,因為有人愛了四年,不曉得真愛或是假愛,有一首詩可證: 周公輔政勤王日, 王莽謙恭下士時; 假使當時身便死, 一生真偽有誰知。 玉皇大帝要考驗他,看他怎麼個愛法。失敗,有時是榮耀的開端;勝利,有時是恥辱的濫觴。 玉帝開御前會議,邀集文武百官,商量再給一次機會,玉帝說:「眾卿有何高見,怎麼讓他繼續愛呢!證明他的大愛與真愛,無我無私的愛呢?如果不讓他繼續愛,怎麼對得起愛福爾摩莎的人、粉身碎骨的愛呢?」 真愛沒有藉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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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李家秀秀
「陳家說,在文祥往生後的百日內都可以,他們不忌諱。」阿狗嬸轉達陳家的意思,坦誠地說。 「為什麼要那麼急呢?」來福不解地說:「當初我們不是說好,等秀秀長大點再過門。」 「不是我急,是人家急。」阿狗嬸有點無奈。 「誰急都沒有用!」秀秀在外面聽到他們的談話後,快速地走進來,對阿狗嬸說:「我哥哥並沒有把陳家阿鳳娶回來,憑什麼我要嫁給她哥哥?」 「妳哥哥沒有把阿鳳娶回來,是他沒有這個福氣。但是,妳已經和人家訂了婚,就有義務履行這個婚約!」阿狗嬸高聲地說。 「當初講好是姑換嫂,現在我哥哥已不能和陳家阿鳳配成對,憑什麼要我來遵守這個婚約?」秀秀理直氣壯地說:「不要認為我這個女孩好欺負!」 「不能對阿狗嬸無禮!」來福怒斥她說。 「反正哥哥已經死了,陳家阿鳳也沒進我們李家門,這個婚約已不算數!」秀秀說後,一轉身,「我現在就去把那幾塊布和首飾拿來,請阿狗嬸退還給陳家!」 「妳敢?」來福氣憤地指著她說。 秀秀並沒有理會父親,快速地移動腳步,來福怒氣未消,一把揪住她,順手給了她一巴掌。 「你打、你打!」秀秀悲傷難忍,情不自禁地嚎啕大哭,而後挺起身,高聲地對父親說:「你打死我好了!你打死我好了!」 「妳以為我不敢!」來福再次舉起手,卻被阿狗嬸給攔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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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江詩選》自言自語
我衰老。已經很久了 有些時候想到死亡的快樂 就像母親被時間平放在土地上 除了淚。就是可以忘記 只是塵灰。狀態和擦掉名字的儀式 準備儲存孤獨。以防不測 三個哈欠。允諾刮好鬍子。微笑 我繼續寫譜餵飽自己的年代 非關約翰藍農。只是三行的曇花幽香 繞在圓規考慮。如何抵抗 做為一個安靜的圓。有人企圖說謊 天長地久的中間有人在比愛情長短 也有人在計算盤子厚度和期待 總之。日漸腐壞的人生象限裡暗暗注定結束 如同我在消費每日一物的存在主義 吃一餐又想一餐。吃胖了日子 留下裝不進去的那些已畫好的表格施工圖 脊骨太彎。靈魂鬆垮。生平貧瘠 我終將敗老在應酬。煩憂。爽和不爽 以及繼續前進的排水不良的世界 並且抱怨。整座年齡都是違章建築 當做藉口生態學。進化論和獸和繁殖 彷彿一顆落日緩緩的在眼窩夢遺。疲累。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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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文公讖與和諧社會
相傳朱熹到同安任官,沿漳(州)泉(州)驛道經南安梅花嶺時,遙聞梅花芬芳,想必有賢人所居,即下轎造訪,但卻沒有找到當地的賢人。他感到這樣的環境沒有賢人很可惜,於是斷言「五百年後此地必出賢人」。果真五百年後,梅花嶺誕生了官至刑部雲南司主事陳金城。雖然「出賢」太慢,但總算應了朱子的預言。同安城南溪滸有三塊天然巨石,其狀若魚,色如銅,朱熹為之命名「銅魚」,所以同安縣城除「銀城」之稱外,又有「銅魚城」別稱。朱熹為「銅魚」命名後還留下讖語:銅魚水深,朱紫成林。銅魚石上排金車,此是公侯宰相家。所以,邑中科第,全視銅魚顯晦以卜盛衰,蓋累復累驗」(民國版《同安縣志》卷八)。萬曆四十年(一六一二年),同安知縣李春開疏濬銅魚池並建銅魚亭,使原被埋沒的銅魚又能「神魚迎水躍」(蔡獻臣詩)。是年同安中試十名舉人,越三年中試五名進士(其中包括金門籍的探花林釬)。金門瓊林原名平林,熹宗皇帝垂詢蔡獻臣(光祿寺少卿)籍貫時,蔡獻臣對曰:「閩省同安瓊山保平林里」,上曰:「平林里名庸俗,未若瓊林文雅」,於是「御賜里名瓊林」(蔡主賓《蔡獻臣年譜》)。 民間相傳,朱熹到金門「採風島上,以禮導民」時,曾登青山坪北望平林里,見四周林木蔥蘢,便讖曰:「此日山林,即他年儒林」。爾後果然科舉蟬聯,簪纓輩出。有明一代,平林村就出了五名進士,七名舉人,十五名貢生。而金門這座「蕞爾小島」,歷代竟出進士四十三人,舉人一百零一人,貢生一百二十九人,是封建社會知識人才密度最高的小島,成了名副其實的「儒林」。自然環境對人才成長有一定的催生作用,所謂「地靈人傑」,「山川毓秀」就是這個道理。朱熹這類的「讖語」,蘊含著現代環境學的哲理,祇有不斷改善人居環境,各種人才方能脫穎而出。 「朱文公讖」流傳非常廣泛,舉不勝舉。除了志書記載,民間口頭流傳外,有的是歷代勞動人民生產,生活經驗的諺語,都是企圖借用朱文公的「聖口」,寄托揚善抑惡的心願。但有的是瞎編亂造,結果害人害己,這就另當別論了。 朱熹博古通今,天文、地理、宗教、文學、書法無所不通,所以陳衍在《宋詩精華錄》一書中說「晦翁(朱熹號)登山臨水,處處有詩,蓋道學中最活潑者」,也可以說,朱熹出門,到處都有風水。其實「風水」(也叫「堪輿」)原是一種選擇和利用自然地形來構成理想生活環境的理論。北京大學教授于希賢認為「風水的本質是中國古代建築選址、規劃的一種經驗性文化」,也就是說,通過人與自然界的協調,建立人與自然界良好關係而保證人的幸福和安康,閩南諺語「屋內無日光,醫生常上門」就是通俗的風水道理。當然,漢代以後,風水被加入生辰八字、抽籤占卦、相面摸骨、陰宅命運等迷信成分,成為迷信職業者謀財騙人的工具。朱熹這些富涵地理學的「讖語」,飽涵著「和合」的豐富內涵。他是利用「格物致知」的思維方式,根據客觀環境來預測主觀行為努力的結果,從而使生前的預言得到驗證,這與「封建迷信」不可同日而語。隨著全民族科學文化的普及和提高,我們對古人一些思想和行為有了新的認識。比如說,煉丹術是我國化學的源頭,占卜術是我國天文學的起源,風水學是我國地理學的前身,民間泛靈信仰的辟邪物是古人環保意識「幻影」的產物,中國通俗文藝研究會會長陳鈞早期提出「神話是中國人民最早的科學記錄」的理論,被李約瑟博士稱為「陳氏理論」,十七世紀初中國的「易經」傳到國外,被譽為「世界科學之祖」………所以對於「朱文公讖」,我們也要用新的科研成果加以分析,堅持「剔除其封建性糟粕吸收其民族性精華」原則,從這些流傳已久的「讖語」中,吸收其有益的部分,為構建和諧社會服務。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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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楓非橋,愁眠非山
中唐詩人張繼,一生留下了四十七首詩在《全唐詩》裡,惟〈楓橋夜泊〉(今通行標題)一首,至今傳唱不衰: 月落烏啼霜滿天,江楓漁火對愁眠。 姑蘇城外寒山寺,夜半鐘聲到客船。 在略知歷來詩家、學者對此詩的析賞和考辨後,大致可以得知:這首詩在當時並未引起讀者太多的注意。考其原因,可能有二:一為他的作品太少,算是「小詩人」。而當時已成名的大詩人太多,如韋應物、王維、李白、劉長卿、高適、岑參、杜甫、賀知章………等,光環輪不到他頭上。二為時值安史之亂(據《中國歷代名人勝跡大辭典》,張繼此詩作於天寶十五載流寓蘇州時),在兵慌馬亂中,縱有一二友人知道,沒有高人品題,誰會注意?迨至唐德宗貞元四年,高仲武編《中興間氣集》時,才收了他包括題為「夜泊松江」的此詩在內的三首詩,算是沒有遺珠之憾了。 更可喜的是,在過了兩百多年後,歐陽修興起寫詩話的風氣,順筆對「夜半鐘聲到客船」挑了個「毛病」說:「句則佳矣,其如三更不是打鐘時。」(見《六一詩話》) 熟料,歐公這一「指瑕」,激起了詩評家如葉夢得、胡仔、吳曾………等人的反彈,群起糾永叔之不察,頌張繼之言實。由於「詩有人炒自然熱」的緣故,到了約晚歐公半世紀的計有功編《唐詩紀事》時,不僅選了張繼八首詩,且在〈楓橋夜泊〉詩下加注:「此地有夜半鐘,謂之無常鐘。(張)繼志其異耳,歐陽以為語病,非也。」加上洪邁的《萬首唐人絕句》、王安石的《唐百家詩選》等,都選了這首詩,身價就越發高了。而後,《千家詩》和《唐詩三百首》這兩部童蒙必讀的選集也選了這首詩,從此,不但國人普遍熟知此詩,連日本也幾乎「婦孺皆習誦之」(見熊柏畦《新千家詩》)。另又據說,大約在清末民初,有位法號「寒山」的日本僧人到蘇州參訪,得知有寺也名「寒山」,及張繼的詩有塊詩碑,遂喜不自勝,特去寒山寺將俞樾寫刻的詩碑大量拓印,見到日本來的同胞就人手贈送一張。民國廿六年「八一三」淞滬戰事開啟後,大量日軍湧入,不少日軍官兵也慕名購買張繼的詩碑拓本,當地還有人因此而發了筆小財。又據陳定山《春申舊聞.張溥泉書寒山寺碑》一文說:「月落烏啼霜滿天………,日本人幾乎人人會唱,虹口六三花園的藝伎,彈著浮生三味線(琴),梳著紅絲二把笄,從她們滿塗著脂粉的東洋面孔、口齒裡唱出,更是使和服才子唾壺擊缺。」真是,「黃河尚有澄清日,豈可人無得運時?」張繼英靈有知,早該破涕為笑了。 不過,此詩的內容,除前述的「夜半鐘聲」外,尚有「楓橋」與「封橋」;「楓橋寺」,「封橋寺」與「寒山寺」;「江楓」與「江村」;「霜滿天」與「霜滿地」及「霧滿天」;「楓樹」與「槭樹」及「烏臼樹」等等的「有無之爭」和「正誤之辯」、以及「江楓是橋,愁眠是山」之說等一些質疑與爭辯,真是熱鬧非凡。 只是,那些熱鬧的埸景,是像鱗爪般的,在不同的時間、地點,散見於一些書報雜誌中,不僅一般讀者不易見到全貌,即使是詩家,擁有《唐詩三百首》三種版本的人也不多,更遑論其他資訊。加上此時的背景地點又遠在對岸蘇州,而兩岸的隔絕已近半世紀,其間的變化太大。兩岸開放探親後,由蘇州傳來的絲絲訊息,無不陌生而新鮮。有位王教授聽人探親回來說,張繼〈楓橋夜泊〉中的「江楓」是兩座橋名,而不是指「江邊的楓樹」後,「挺感興趣」。遂於暑假中不遠千里地跑去蘇州親訪寒山寺。她找到了「江橋」和「楓橋」之後,又從戲博館程副館長的贈詩中,得知「何山」舊名「愁眠山」,欣喜地認為替「江楓漁火對愁眠」「更增添了新意思」。於是,返臺後於一九九四年底,在《榮光週刊》發表了一篇短文,報導了那個訊息。可以想見,她必另有不少口傳。 一年後,有位中學老師於《中國語文》月刊上,發表了一篇〈張繼的「楓橋夜泊」〉,把「江楓漁火對愁眠」解作:「對著河邊的楓葉和漁船的火光,我憂愁得睡不著覺。」文章被一位出生蘇州,少小離家,在台灣戲劇作家界頗有名聲,卻愛打筆仗的姜先生看到了,就在同刊發表了一篇「迴響」。文中特別指出:「應該是江橋、楓橋都泊有漁船,所以才能『對』愁眠,並非江上或河上的楓葉,與漁火『對』愁眠。再說『愁眠』是指寒山寺遠處可看見,也能聽到鐘聲,太湖七十二峰中之一的『愁眠山』。」 此文一出,立即引來了一位左教授的「迴應」。姜先生遂又引經據典,並依據返鄉時親至寒山寺履勘所見,及從同鄉長輩中得知的資訊,作為「回應之回應」,很是火熱,且動氣地說:「有沒有江橋、楓橋,到寒山寺實地去看一看,便分曉了,毋庸再爭辯。至於《唐詩三百首》上錯誤的註釋,則應從速修正,以免以訛傳訛,徒增紛擾。」此外,他為了有利於替「江楓是指江橋和楓橋」的「新」解立碑,特引《中興間氣集》裡的「江楓漁火」,來消解清人俞樾的「江村」之疑,真是鏗鏗鏘鏘,擲地有聲。 關於「江楓是橋,愁眠是山」的問題,這些年來陸續在一些遊記文章中出現,且多信以為真,但也有世新大學的黃啟方教授特持保留與質疑的態度,我也因此而和他有信件往來,且蒙勉勵有加。其實,我對這個問題已留意很久,前面提到的那位姜先生,原也視我為同好而同道,及至我綜合了各種古今選本上的注釋,並參考了好些家的遊記,和大部頭的旅遊專著,與去函南京師大請教一位年長教授所獲得的總結,致函姜先生提出異議後,我就成了他的「非我族類」了。但北京方面來訪的詩友,聽了我的陳述及見了我所舉的一張影印證據後,竟要求我把那個從《四部叢刊.中興間氣集》影印來的〈夜泊松江〉(即〈楓橋夜泊〉)送給他,這也算是個小插曲了。 說真的,張繼這首詩牽涉的問題太多,現僅就「江楓是橋,愁眠是山」一節來談談。 原來,張繼這首詩在《中興間氣集》裡的詩題是「夜泊松江」(見前。另《四庫全書.中興間氣集》、及清王士禛選編《十種唐詩選.中興間氣集選》,也是這個詩題)。這個《中興間氣集》,係高仲武於「唐興一百七十載」(《中興間氣集.序》)時,即唐德宗貞元四年,西元七八八年所編。張繼是「大歷末(西元七七九),伉儷歿於洪州」(《唐詩紀事》)。是以,《中興間氣集》的編刻時間,僅距張繼逝世後九年左右。書中所收作品,有錢起等廿六家,一三二首,皆為肅宗、代宗兩朝(西元七五六——七七九年)的詩篇,可說是當代人選當代人的詩,錯誤的機率應該不大。所以,張繼詩中的「江楓」,應該是有假包換,而詩題為「夜泊松江」的可信度也相當高。雖然,今見的《中興間氣集》是商務《四部叢刊》的版本,但資料的來源,跟康熙卅一年時王漁洋選編《十種唐詩選》所採用的宋、元珍本善本幾無差別。還有一點值得重視,《十種唐詩選》所選張繼的這首詩,不僅詩題也是「夜泊松江」,題下且有自注:「康熙戊午﹝十七年﹞夏,蒙御筆書此詩賜臣士禛」。由此可以想見,康熙所見到的本子應非泛泛。既然也是「夜泊松江」,不但可證商務《四部叢刊》的高可信度,而且可從這個詩題上,去推估、研判當時有沒有「楓橋」這個橋名的問題。 現在,不妨設個命題:張繼寫此詩時,究竟有沒有「楓橋」呢?而「夜泊松江」四字,又是不是一個「偶然」或誤植呢?請看下列事象: 事象一:與張繼同時代的詩人,許渾有〈松江渡送人〉、〈泊松江渡〉、及〈夜過松江渡送友人〉;劉長卿有〈松江獨宿〉、〈登松江驛樓北望故園〉;白居易有〈松江亭攜樂觀魚宴宿〉;劉禹錫有〈松江送處州奚使君〉。(按:松江即吳淞江的中游,它的上游就是吳江,下游是蘇州河。其源出自太湖東北,南流經蘇州閶門外、吳縣、吳江鯀,再東流經松江而去。)復從上述諸人的詩題中,得知當時的松江有亭、樓、驛站、渡頭、旅店,這應是個官民行旅止歇及送往迎來的碼頭,市況應算熱鬧。凡此種種,足見張繼的「夜泊松江」,既非「偶然」,也非誤植。 事象二:翻遍「四部叢刊」中的《河嶽英靈集》、《中興間氣集》、《國秀集》、《才調集》等唐人詩選集,以及曾在蘇州做過縣尉、坐過牢的劉長卿,及曾在蘇州做過剌史的韋應物、白居易、劉禹錫、和曾多次雲遊蘇州的許渾等五人的詩卷,找不到「楓橋」的芳蹤。而《寒山寺志.志一》中,在引張繼的詩後說:「右錄張懿孫詩一首,橋與寺所由名………。」這意味著張繼當時沒有「楓橋」這個橋名,有也只是音同字不同的「封橋」。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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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爾摩莎之殤
老君頓了半晌,垂紳正笏:「聽說用一種甚麼民主的方式,此非中華故產,是新鮮的洋玩意兒,標榜人民是頭家,自己選出領導人,是一種普世的價值呢!」 「甚麼普世價值?朕不懂。」 老君怕被誤為含沙射影,連忙改口:「下愚之人,唬弄人的,說說而已!說說而已!當不得真的。」 「朕不管民不民主,朕只關切會不會搞得民不聊生、群猴亂舞。」玉帝有一點擔心,臉現憂色。 「不會!玉帝放一百個心,有佛祖在那邊坐鎮,人民多篤信佛法,樂善好施,樂於助人,生在那邊的都是有福份的人,不會爭權奪利、勾心鬥角,因為他們都彼此相愛。」 「何以見得?」 老君口占一絕: 「佛光出南海, 法鼓鳴金山; 慈濟開花蓮, 惟覺砥中台。」 老君接著說:「有諸子的教化,肯定人心大善,人間大愛,民主大昌。」老君手捋鬍鬚,躊躇滿志:「慈悲沒有敵人,智慧不起煩惱,此言深得我心。」老君繼續說:「不僅如此,他們還比賽誰愛得比較多。」 玉帝想到他們比賽誰愛得多,真是有意思,心想:「他們到底是真愛或是假愛?是有智慧真慈悲?或是沒智慧假慈悲?」他想怎麼考驗一下才好,俗話說真金不怕火煉,真愛也不怕考驗。祂打開天府遺書的檔案,翻到福爾摩莎「問今天下,誰主浮沉?」字跡有些模糊,問道:「看不很清楚!」拿起老花眼鏡,仔細端詳一番,也找了老君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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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李家秀秀
因此,在農忙與包容心的驅使下,無形中,早已把陳家失禮的地方淡忘掉。這門親上加親的婚姻,也隨著文祥的去世而回歸到一般的兒女親家,爾後只有陳家來央求他,讓秀秀早日嫁過去,他已沒有遷就陳家的心裡負擔。但是,誠信是為人的基本原則,他依舊會信守對陳家的承諾,讓秀秀成為陳家的媳婦,絕不會有毀約的情事發生。 文祥屍骨未寒,陳家就急著想把秀秀娶進門,他們似乎沒有考慮到來福內心的傷痛未癒,而是深恐這段婚姻會生變。因為,當初言明的是姑換嫂,而今天,陳家阿鳳並未入李家門,李家秀秀是否願意嫁過去?一旦李家不遵守承諾,三十歲的陳家桂寶,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何日始能完婚,教他們不擔心也難啊! 雖然秀秀只有十三歲,但她到底會長大,不久就會轉大人,婚後也會生兒育女,以她的聰穎和勤奮,將來勢必是一個相夫教子、勤儉持家的賢妻良母,這種女孩要到那裡去找,這門親事無論如何也不能錯過。尤其他們家桂寶,生性較憨厚,也是一般人所說的戇直。如果不是當初言明姑換嫂,一旦讓人打聽到他有這種缺陷,又有誰家女孩願意嫁給他。因此,他們必須盡快地採取行動,快一點把她娶進門,以免夜長夢多起了變化。當生米煮成熟飯時,李家秀秀想後悔已來不及了……。 阿狗嬸受託後再次來到李家,來福已知道她的來意。 「文祥剛去世不久,現在來談秀秀的婚事,似乎有點不妥。」來福不客氣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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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音送你一瓶家鄉酒
辦公室的同仁告訴我,有位金門的朋友馬上要來看你。我忙問:「人在那裡?」她知道我期待很久,故意慢條斯理說:「人在海的那邊,飛機還沒起飛啦!」整個上午不敢遠離,家鄉的貴客,飛越海峽而來,不能失之交臂。 安排好在館內咖啡廳休息,再去學校邊美濃粄條餐廳午餐。左等右盼用餐時間已到卻仍不見人影。台中晴空萬里,難不成家鄉天氣有變?近十二點電話鈴聲再度響起:「我人已在學校北側門,圖書館怎麼走?」接待過太多的訪客,習慣性只要有人找圖書館,我的標準答案是:「館舍位居校園心臟地帶,無論從那個門來,直走都可以找到。」校園雖小但有一小段路要走,為怕有失遠迎我提議說:「您往南來,我朝北去,在路上就可遇到。」才剛離開圖書館大門,遠遠望去疾走中的身影,不假思索揮起手,立即引起揮手的回應,果然是他。 曾經電話多次連絡,電子信也常往返,今天卻是第一次見面。雖在他鄉人海中,一眼就能望穿故知,感覺像多年未見的好友。不需引見,更不必自我介紹,只要伸出雙手緊緊握住,立即可感受出家鄉七月天的熱度。渾厚的鄉音,樸實的風格,只有來自家鄉的人,才嗅得到滿身獨特的高粱香。 引進大廳,想為他導覽每年進館達一百一十萬人次的圖書館,還沒說出我的安排,他先開腔說:「經常拜讀您在各大報發表的大作,每篇我都細讀,讓我深受感動。為什麼不出書?」難得有機會當面道出內心的感謝:「承蒙您的鼓勵與愛護,六十歲學作打鼓手,遊戲之作難登大雅之堂,小弟不敢造次。」老編以愛護耕耘者的胸懷說:「回去幫您引介出版商,你們可以談談。今天我已約好另一位鄉親,十五分鐘後到學校大門來接我,很抱歉無法久留。」我急著告知安排的行程:「我準備帶您參觀圖書館,順便小聚一下,夜裡寒舍或校友會館皆可棲身。」他腳步立即往外踏邊走邊解釋:「以後會常來,這次時間緊迫不用費心。」我挽留不住緊隨在後,心想一口水都沒喝就走,豈是待客之道?教我惶惶不安像作錯事的孩子。臨下大門外階梯前,回身打開提袋:「送你一瓶家鄉酒,記者節縣長犒賞的,另一瓶送給來接我的鄉親。」我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他看我遲疑,把紙盒往我懷裡塞:「不花錢的,借花獻佛,您就留下吧!」按住我的腳步堅持不要我再送,頭也不回大步往學校大門邁去。 傻在階梯上,目送他消失在校門外。情緒起伏時光倒轉,想起年少時,我也常手提家鄉酒,探視親友長輩,不好意思驚動打擾人家,明明餓肚子卻謊稱剛吃飽,送完酒馬上告別。幾十年客居歲月,往返的鄉親,總是送來家鄉酒,匆匆來又匆匆走,我知道他們跟我同一國的,是我可愛的鄉人! 留下的那份感動,沉甸甸的不是酒,典藏的是滿載的鄉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