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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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中傳奇:向文藝導師王金鍊致敬
──《星期三的文藝課》編後 城中是一則傳奇。城中文藝社是傳奇中的傳奇。傳奇未了。 金門金城國中於1964年(民國53年)秋天創校,是總統蔣中正「試辦九年制國民義務教育」政策指示下,台閩地區第一所國民中學,也可以說是國民義務教育「首學」,獲當年教育部長黃季陸譽為「中國教育史上最偉大、最創新的一頁」。創校校長唐與程、歷俞瀛、黃武仁、王添富、盧志輝、洪文向、翁志勵、楊清國、李再杭等九位、十屆校長,1964│2004,建校40周年,畢業生達16318人。 1975年,許多1967年自城中第一屆畢業的學生,已從台灣唸完大學歸來,投入母校教育崗位,像何克強、楊福山、蔡承炎、黃國慶、許績川、葉淑貞、莊炳祥、張浩然諸師,在過去受限戰地環境、多仰賴軍中或外來師資的生態下,歸鄉的一群教師,意味著另一種「本土化」。他們之中,有位非城中畢業,卻與第一批城中籍教師同年代同步報到,畢業於中國文化學院中文系文學組的23歲年輕國文老師,正悄悄影響、改變了這所校園的文藝風氣。 星期三下午的文藝課。他所播下的文藝種子,新綠昂揚,經過三十年時間的發展,新綠已開枝散葉、繁花盛景。影響的,不只是城中,而是整座島嶼的文學氣氛。 王金鍊老師││潮起潮落,幾被時間遺忘的人,卻在教學滿三十年退隱前夕,又給記得。記得他在︽浯潮︾裡的少作、記得他在聯課活動中主持的「城中文藝社(組)」、記得他對現代文學的傳播。 貧困的島鄉、文學的沙漠,烽火來去,以一個國中校園組文藝社,以一間老舊的九○四教室教古文學、講現代文學,1975│1984,十年間,他在文藝社或國文課教過的十位學生:歐陽柏燕(1960)、高丹華(1961)、楊樹清(1962)、徐月娟(1964)、陳榮昌(1964)、陳思為(1964)、洪進業(1964)、顏炳洳(1965)、石曉楓(1969)、吳慧菱(1969),共十人出版四十八種著作,摘下聯合報文學獎、時報文學獎、中央日報文學獎、梁實秋文學獎、教育部文藝創作獎、國軍文藝金像獎、金鼎獎、文藝獎章、全國優秀青年詩人獎、全國學生文學獎、浯島文學獎等大大小小六十二座文學獎項。 城中文藝十家裡的歐陽柏燕最早自城中文藝社「畢業」,得過全國優秀青年詩人獎、教育部文藝創作獎、國語日報牧笛獎等九座文學獎,著有詩集︽飛翔密碼︾、小說︽砲彈擊落一個夢︾等十一種;烏坵島來的高丹華,致力社運社造,擔任福建省府委員,著有︽發現烏坵嶼︾等;連續三年不曾在城中文藝社星期三文藝課缺席的楊樹清,17歲時即已出書,至今擁︽番薯王︾等二十三種著作,獲得聯合報及時報報導文學獎、梁實秋文學獎、金鼎獎、文藝獎章等十二座文學獎;也是2004城中建校40週年教育文化類傑出校友;徐月娟長期任職出版界,當過大然出版社副社長、小貓社社長,著有小說集︽幫傭的小孩︾等;陳榮昌畢業於政大東亞研究所,任職︽金門日報︾採訪主任,得過五虎崗文學獎、第一、二屆浯島文學獎,著有︽浯土浯民︾等三書;本名陳長達的陳思為,是王老師到城中任教第二年擔任七年十一班導師時的學生,也參加了文藝社及暑期文藝寫作組,17歲勇奪國軍文藝金像獎短詩獎、19歲時獲全國優秀青年詩人獎、21歲出版新詩︽新花吐蕊︾;筆名「洪騂」的洪進業,台大歷史學博士,是當年城中文藝社的「旁聽生」,詩作五獲教育部文藝創作獎,也是聯合報新詩獎、全國學生文學獎散文首獎得主,孕育中的詩集名為︽離開或者回來︾;顏炳洳畢業於淡江大學資訊工程研究所,任職英業達集團派駐大陸六年後返鄉,提倡「新金門人主義」、建構「新金門報導網」,是第一屆浯島文學獎散文首獎得主,出版有︽白話留庵詩文集︾;石曉楓是台灣師大文學博士、及國文系副教授,得過梁實秋文學獎、中央日報文學獎、華航旅行文學獎等多項文學獎,博士論文寫的是︽八、九○年代兩岸小說中的少年家變︾;吳慧菱(Melissa)被譽為「飛行美女」,拍過許多著名家電及中華電信廣告,是華航國際線空服員,也在澳洲墨爾本RMIT大學民航企管碩士班進修,2000年出版了第一本旅行文學著作︽愛戀City││Melissa與城市的對話︾。 三十年來,參加過城中文藝社,或者在王金鍊老師課堂來來去去的學子,何止十人,應以千人計;三十年後,物換星移,要再找回這支龐大的文藝家族,是件極度困難的尋人啟事,我們是以「文學獎」和「文學著作」兩大標準,選出「城中文藝十家」,與王金鍊老師文集︽星期三的文藝課︾聯合演出,藉以喚回一個追憶似水年華的文藝年代,也用來重組「城中文藝社」,為「浯島文學」的建構、發展,注入新的活水。 2005年7月31日下午三時重返城中的「星期三的文藝課:向文藝導師王金鍊致敬──城中文藝社三十週年感恩之旅」,王老師上完任教滿三十年最後一堂文藝課「今生今世─胡蘭成與張愛玲」,然後宣布8月1日退休;王老師的「退休」,卻又是城中文藝社的「新生」,未來的城中文藝社,不再止於城中人所有,而是不分島內島外,所有文學熱愛者都可自由加入的「城中文藝社」,王金鍊是「永遠的指導老師」,王老師位於金門和平新村5號的家,也是城中文藝社的新地址,王老師將每年至少上一堂文藝課,城中文藝社將從︽星期三的文藝課︾這本書出發,持續推動出版︽浯島文學︾系列,並計畫為落籍金門的詩人鄭愁予主辦「鄭愁予詩獎」。 文藝導師。暮鼓晨鐘。 城中文藝社是一則傳奇。傳奇未了! 上課囉! 當年參加過城中文藝社的同學們,你在哪裡?歸隊吧。現在王老師要「點名」了,名字唸錯的請更正,聽到名字的請喊「有」: 歐陽柏燕、陳長佳(孟雛)、高丹華、楊樹清、薛祖益、陳雄威、白玲玉、徐惠仁、韓秀梅、黃志明、歐陽鍾福、陳思為、陳榮昌、徐月娟、王錦芬、李詠柳、杜偉民、歐木勇、洪銘揚、楊再平、許柏祥、傅孝明、姜淑萍、楊菊芬、李宜藍、楊忠傑、蔡世理、林麗珠、蔡紅娘、張叔宜、李育、許雪卿、李碧珍、蔡惠美、蔡麗心、劉秀珍、蔡茗蜜、唐美珍、洪仁惠、吳秀珠、洪進業、顏炳洳、石曉楓、吳慧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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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江詩潮》我的阿娘─金門
悲情金門,戰爭歲月;血汗紅土,吃苦無數。 求生無門,找死斷路;母悲子哭,地瓜填肚。 軍事政府,白色恐怖;地方父母,你在何處。 順民毒素,代代延誤;迷彩地雷,向誰投訴。 民國百年,轉眼可觸;為鄉為民,奮發多讀。 今日腳步,明日紀錄;浯島前景,丹青垂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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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毛
「別說這些客氣話,把身子養好才是真的。」老毛認真地說。 「看到小傑沒有?」古秋美惦記著孩子,關心地問。 「昨天下午阿嫂送衣服時把他帶來了」,老毛安慰她說:「他乖得很,又懂事,妳儘管放心好了。」 「嗯,」古秋美喝了一口雞湯,微微地點了一下頭,「麻煩你幫我多照顧。」 「我會的,」老毛看看腕錶,移動著腳步,「時間不早了,我得先走,萬一來不及上班就不好交代。好好保重!」 「謝謝你。」古秋美以一對感激的眼神望著他。 老毛剛跨出性防中心的門檻,就以快速的步履往公車招呼站走,他的腳步輕盈,著地有力,沒有部分同齡人的老態和臃腫,從背後一看,簡直看不出他是一位屆齡退伍的老兵。然而,退伍已是不能改變的事實,他的命運是否會因離開軍中而改變,在有家歸不得的現實環境裡,他是否能突破現實環境的藩籬,找一個能相互扶持的終身伴侶,在這個離家最近的小島上落地生根。 老毛的心裡經常想著,在沒有遇到其他更好的女性時,古秋美似乎是他最好的人選,他應該好好的把握住這個機會。當然,凡事也不能操之過急,必須以他的誠心來感動古秋美,而不是用卑鄙的手段來騙取她的感情。果真有一天能獲得 她的青睞,願意和他廝守終身,他勢必會以一顆誠摯之心來愛她、呵護她,也會把小傑當成自己親生兒子來養育,絕不會辜負她們母子的。然而,這只是他個人的想法,是否能獲得古秋美的認同,且讓歲月來考驗一個歷盡滄桑的青樓女子,以及一個有家歸不得的退伍老兵的智慧。 經過性防中心近十天的藥物治療,古秋美複檢後已呈現陰性反應,虛弱的身體也慢慢復元,回到總室後不久後又開始接客,對於老毛時而噓寒問暖,又經常燉些食物替她進補,的確銘感五內。而老毛並非是一個貪小便宜之徒,雖然對古秋美有一份愛慕之意,但在言談中從未逾越朋友之情,更從未冀望古秋美有任何的回報,純粹是基於內心的一片真誠,心甘情願地為她奉獻一切。 「老毛,」有一天,古秋美竟然對他說:「我虧欠你的實在太多了,而我又能給你什麼?你是曉得的,一個妓女她擁有的是女性最原始的謀生本能││身體,我願意以它來報答你。只要你生理上有需要,不必買票,在加班時間隨時隨地都可以來找我。我會以溫柔體貼的妻子之姿,來滿足你的需求。」 「阿美,」老毛深情地看著她,「妳不要把我想像成是一個下流無品的人,我們相處也有一段時間了,彼此間的相互關懷,遠遠超過肉體上的交易。如果我的所作所為,是為了要換取妳的身體來滿足我的性慾,或是冀望妳的報答,我老毛也太下賤了,根本不配當妳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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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家
放眼天下,君不見舉目所見好多「專家」,現代人笑說「專門騙人家」,作家、書法家、藝術家、教育家、舞蹈家:::,當然也有「老人家」,老人家不只是年長者,他們的經驗豐富,尤其是生活經驗,在此我也想說另外一家─故事家,很會說故事的人,很會說金門當地民間故事的人,他們有時也是老人家,真的是佩服之至! 做了一陣子的金門民間故事轉成「逐字稿」的功課後,我有不少發現,人啊真是厲害,數小時可以講好多好多的話,恐怕要好多好多天才可轉錄完,而且他們說的不是國語,是道地的方言、閩南語,常常是一個字就可表示一個意思,尤其神奇的是:瞧瞧金門民間故事出現的人物,多的是許獬、蔡復一、黃偉、蔡廷蘭、王仙姑、城隍爺、邱良功、后沙的許百萬等等,其實或許各個鄉鎮、各個大街小巷都不時在流傳著金門的鄉野傳奇也不一定呢! 許獬與金城觀音亭裡的觀音的因緣、當年他讀書的叢青軒也就是現在的總兵署、甚至進京趕考的同安渡頭都有著一層層的關係,烈嶼的烈女廟連繫著南山的仙姑廟;自舊金城遷治而來后浦的城隍爺廟裡的七爺、八爺愛吃肉麵,所以附近小吃店較多;邱良功母親在皇上賜的貞節牌坊掛上之後又接到白綾必須自我了斷,只是因為年輕時被賣針線的男子找錢時在手心碰了一下;許百萬為了回頭撿姑媽做的「大鞋」而大戰反敗為勝,立了大功,又擊斃麒麟加上皇上賞賜而成了「百萬」。 「雞頭魚尾」一直是金門的特殊印象,豈知它來自於去南洋打拼的男子,老婆找尋下南洋去,好心的婢女為怕她遭當地老婆下蠱而想法解救;當然也有謎語,「一百零八」猜一字,答案與故事有關,謎底是「茶」;有勸人要孝順的、有出外打拚再認祖歸宗的,也有提醒我們要有禮儀的,黃偉不是差了個沒禮的小子而吃虧了嗎?一個一個故事真的是挺有意思的。 我們能聽聽就算了嗎?老人家的年妃一天天的長,他們的記憶力會減弱,雖然我也找到記憶力超好的阿嬤,出口是一首一首的歌、謠,不得不令人稱羨!但畢竟聽到的人有限,我們好似該把這一個一個有趣的、有意義的金門民間故事化為文字,讓更多的人共享,也可以讓我們的下一代不再只是看到國外的格林童話、其他地方的故事,而我們自己的呢?其實就在我們的身邊,不是嗎? 找找看吧!古樹下、老人休閒中心、廟宇附近,也許在我們周遭就有著這樣的故事家,他們不講便罷,一開口可是沒完沒了,聽的人是聽得津津有味,講的人儼然也是一個專家了,記下、錄下屬於我們的故事吧!這才是我們的,不管它是真、是假、是神話、是傳說、是我們後人再穿鑿附會都無損於它的故事性!因為它不同於其他,口述歷史、口傳文學不就是如是來的嗎?金門民間故事開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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縣長的來訪
我聽了這句話,根本沒有放在心上。因為現在的金門縣長,是全台灣第一個大忙人。每天不但要迎官接詔,陪同中央各部會來的大員們;還要應付國際間的學者或媒體來訪。又有全台各縣市鄉鎮市前來觀摩、研習的公務機關團體,都希望和縣長見一見面。地方上也免不了有宗教、宗族等重要活動,需要到場講話鼓勵。而且,現在正是縣議會開議期間,哪裡會抽得出時間,跑到基層民家來下訪。 又誰料到,隔了兩天,竟然又是一個意外出現。 也就是六月三日禁煙節那天,室外煦暖的陽光,從窗戶射進室內,呈現一片金色。我正攤在病榻上,繼續恢復我多日來的勞累。忽然電話鈴聲響起,我拿起電話應了一聲,電話那端傳過來一個名字很熟,但從未謀面的陌生人聲音。 「我是李炷烽。我想去看您,方便嗎?」 「啊!縣長,歡迎!歡迎!您準備什麼時候來?」我連忙回答。 「五分鐘以後,我去可不可以?」 「啊呀!請您在十五分鐘以後再來,好不好?」 「好啊!等一會兒見。」對方放下電話。 我看了看手錶,時間是上午九點四十五分。十五分鐘後,應該是十點整。於是老伴開始替我幫著更換衣服,來不及洗面整容,就由小女攙扶上輪椅,推出臥室,立即望見那位魁梧英俊的貴賓,已經站在客廳裡。 我連忙上前讓座,並向他表示:對於未能事前候迎,深致歉意。 縣長坐下,指一指桌上堆放那如同小山般的『金門縣志』,以及有關紀念建縣資料,說:「這些文獻資料,送給您用作研究參考。」 我連忙道謝,並把我歷年出版的小冊子,贈送給縣長,作為回禮。 縣長一開始就表明此行來意。他說我所撰寫的一系列建言,他都看過。因此代表地方,對我關心地方建設,前來致意。 接著他問我:「來金門居住,感覺怎麼樣?」 我回答說:「很好!很好!真是太好了!只是去年冬天,因為我住在小山崗上,感覺很冷。現在要想搬移到地勢較低、氣候比較溫暖的地段。」縣長立即表示:「這件事,我會幫您留意!」 他又詢問我的家庭狀況,我則把在台四兒一女,那些並不足以炫耀的就業狀況,詳細予以報告。縣長接著又說:「他們如果到金門來,希望能見見面。」 這些顯然都是禮貌上應酬話,實質上,縣長公務繁忙,那裡會有多餘的時間,來管我找房子搬家的事。即使是和我兒子們見面,也可能不太容易。因為我的兒子們,好像也都是些忙人,每次來金,事前都沒有預告,而且都是馬上來,很快地就要趕著回去,要想碰上剛巧縣長有空閒,當然也是很難。 接著,我們又談了些有關地方建設的事。 我首先向縣長建議:請他特別注意縣民飲水的品質改善,和增加水資源供應的重要性。我強調:「空氣、陽光、水是每一個人生存和生活,不能片刻或缺的東西。以金門現況而論,應該是列為首先需要解決的問題。」 其次,我提醒縣長:從朱熹講學以來,曾為地方創造出『一榜五進士』、『九里三總督』、『人丁不過百,京官三十六』以及『無金不成同』的美譽。如此珍貴的優良文化,經過世代傳留到現在,又培養出幾十位各科博士,實在有賴地方上努力加以維護,務使其能夠繼續傳承下去。 縣長對於這些問題,看來似乎早有成竹在胸,沒有多少表示。只對觀光賭場之事,稍微提出一句:「日前報章上所報導的內容,有部分與實況,略有出入。」但對其他的情節,也未作更多的闡述。 壁上的鐘針,已指向十點四十五分,縣長立起身來表示,中午還有一個應酬,因而要辭去,於是我們結束了這第一次的會晤。 六、初會面的第一印象 縣長辭行後,走出大門,我坐著輪椅,送他到廳房的門口,遠望著他走向車子的背影,想著這首次會晤的第一印象。回到房內,繼續回想幾個月來,從報章上報導他的一切言行舉止,揉合了對他幾點膚淺的看法。也許不會完全準確,可能也相去不遠。那就是根據這些初步的觀察,我認為: 他是一個『率直而平易』的政治圈中人。說他『率直』,可以從他接見許多外賓談話時,過於爽直,不太像是政壇上的人物,倒有點像似學者。至於他的『平易』,聽說他經常跑到民家,去接觸基層民眾,毫無僚氣。他顯然不是一個擅長於作秀的官場中人。就拿這次下訪寒舍來說,一般政治人物,一定會帶著一大群媒體記者,以便塑造他關懷老人、勤政親民的形象。可是他卻輕車簡從,一個人跑來,勿怪有人說他「官不像官」。 他是一個『聰敏而積極』的基層公職人員。留心縣政建設的人們,都會發現他的反應靈敏、體力充沛、作風主動,推動了不少民財建教、民生福利等施政,只是他沒有偏重於有形的建築工程,以致一般縣民似乎看不到他有顯著的政績。但是,像興建大橋,那樣引人注目的交通建設,固然會使縣民興奮而稱讚。可是如果真的花費巨額預算,來興建該大橋,實質上是否會對地方有利而無害,就需要縣政主持者,來做正確的政策決定。 他是一個『有理念並有創意』的縣政領導者。例如,最近旅美國際詩人鄭愁予先生,返回金門入籍時,就曾對李縣長的施政理念,表示認同,可見他的理念,不同凡響。但是理念只是方向,必須能夠具體落實,才更重要。縣府對推行縣政建設,也常有提出新的創意。不過有時,新創意會落得華而不實的評價。例如不久前,舉辦的雕堡藝術展,就是批評多於讚賞。 他是一個『具國際觀與有開創力』的拓荒者。由於金門已被一場炮戰,推進了國際舞台,今後無論有關文化或觀光的發展,都增加了推向國際廣大的空間。因而這裡的縣長,就不是一般的百里侯,而是在語言能力、思維範疇和胸襟視野等方面,都必須具有能夠走向國際的水準。金門地方人才濟濟,相信有很多人合乎如此條件,但李縣長應該也是其中之一,因為他已經有過實質表現。譬如,歷屆金門縣長都曾前往東南亞,訪問過旅外鄉親,今年李縣長卻能夠使楊忠禮鄉親,捐款給此間技術學院,為兩者之間架起了直接而親密的橋樑;另外,也能夠使國際聞名詩人鄭愁予歸籍,將他的盛譽為金門更增加光采,這都需要廣闊的國際觀,和堅強的開創力與執行力,才能達成。 但是,他不可能是一個只有優點,而沒有缺點的人。只是,缺點不是短暫的接觸,和從偏重於隱惡揚善的新聞報導中,能夠發現的。不過,我也曾嘗試過,從其他方面去尋找蛛絲馬跡。因而注意到前些日子,曾有一位有意出來逐鹿下屆縣長寶座者,提出了兩個準備列入政見的重要論點:一個是說,現在是團隊時代,他將組織一個堅強的施政團隊,來加強縣政建設。言外之意,似乎是暗示現在的縣府團隊,並不堅強。另一個是說「海納百川」,表示他將會容納各方意見,而不是一個心胸狹窄、自負傲慢的人,這些表達,是否是具有針對性,我不得而知。倘若李縣長想要連任,對於這些可能成為競爭對手的文宣重點,就必須檢討注意了! 七、無心栽柳柳成蔭 眼前正是初夏季節來臨,小山崗上,早已萬木扶疏。野草如茵、閒花散落,點綴著青翠欲滴的林蔭,編織成一幅莊雅秀麗的天然圖畫。那寂寞的長巷,而今車人增多,已不再寂寞;我家那冷落的庭院,訪客絡繹,也不再冷落。 那些默默耕耘和筆掃千軍的新聞界、作家、文史工作者,來過了!那位日理百政、日迎萬賓的縣長,也來過了!那些身經百戰,功在國家的沙場老兵,也來了!最近,連遠從台北,陪同國際詩人鄭愁予來金的金門旅台學者暨名作家楊樹清等人,也相繼來訪!他們都是因為看到,那一系列縣政建言,而抱著好奇的心,來看一看,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冒失鬼,究竟是何許人耶?這一陣的貴賓臨門,在我的感覺,倒真是一個『無心栽柳柳成蔭』的寫照。 訪客中,除了有來自北方的老年鄉親,鄉音未改,給我多年思鄉的愁緒,帶來一些慰藉。 面對著那些年華正盛、意氣風發、前程似錦、來日方長的青年俊傑,就不免有幾分黯然神傷。因為自己已經是白髮蒼蒼、垂垂老矣,不僅在體能上,嚴重落後;而且在思維上,也是一個跟不上時代的落伍者。我不是他們的競爭者、同行者,甚至連追隨者也不是。只是,像一個容顏衰老、步履蹣跚、體態臃腫的過氣表演者,爬不上舞台,就只有坐在台下,鼓掌、叫好,為別人加油打氣的份! 回頭再看一看,我的多病身軀,更是自慚形穢。現在已經是雙眼內障、單耳重聽、雙手痛風、單腳腎腫;鼻孔常流涕液,眉毫漸見脫落;口中成「無齒」之徒,腹內是「無膽」鼠輩;雙腿僵直不能起立,腰酸背痛不能久坐;具有功能的五官,只剩下一張入病出禍的嘴;每天吃的藥比飯多,每晚睡眠時間比「打盹」時間還短,倒真正是一個名符其實的『老殘』。因而常以「趙子龍渾身是膽,我卻渾身是病。」以自嘲,心情上,就像一個行將退伍的役男,過著是「數饅頭」的生活,在等待著解甲歸田。 好在我雖然愚鈍,卻還有自知之明。我自知春已盡、樹已凋。即使是大地春回,也不敢奢望再發新芽,再生新枝。因而我對於遷來金門,所企求療養多病身軀,更不敢稍存奢求之心。能夠像紅綠對決、勢不兩立的兩岸關係,那樣勉強「維持現狀」,也就不錯了。若說是其能夠顯現新貌,那當然就是「自欺欺人」的謊言。 所以,我警覺到,必須把握著病體尚未惡化前,排除一切繁瑣,集中全副精神,全力來推動那薪傳寫作計畫,否則可能無法如願以償。 八、為後來者指方向 假使,有人要問,我的薪傳寫作計畫,是什麼? 我可以坦直的告訴大家:它是我走過八十多年人生的旅程,和伴隨著探索了七十多年人生真諦的歲月裡,所見、所聞、所思,而所獲得的認知、心得和領悟。 其中包括著:我讀小學時,五四運動新潮初起,給我的家庭和學校之間,帶來的新舊思想激盪,啟發我對人生諸多問題的質疑,與決定探索的始末。 以及,我身處亂世,所閱歷的民初軍閥割據、革命軍北伐南北統一、日軍侵華全民焦土抗戰、汪偽政權倡和、偽滿州國附敵、抗戰勝利東北重光、國共鬩牆大陸變色、國民黨治台、民進黨交替等九次政局劇變,多番翻滾衝擊裡,使我對人類世界爭、讓、戰、和關係,所啟發的瞭解和認知。 它也包括了,我就業謀生,所經歷的士、農、工、商、黨、政、軍等七種行業,多樣涉獵洗煉中,使我對人類社會利害衝突、善惡矛盾,所產生的驚覺與警惕。 它更包括了我創業歷程,步履起自東北關外白山黑水,跨越了山東、江蘇、浙江等省,進入了東南台海的高山黑溝。多方廣泛所接觸的各族群下,使我對人類個體的天賦性情、智愚差異,所獲得的靈覺與領悟。 綜括這些我親身體驗、觀察、探索、印證及研究,所收獲的有關於生存意義的認識、生活目的的領會,及生命價值的明悟,都是我能夠長期持續,研究人生的基本動力和基礎。 我曾為了要加長鑽研的縱深,把自己家境雲泥起伏的劇變,征途上驚險危難的遭遇,如:抗日戰爭爆發,使我從山上有田、海上有船、鄉下有房產、市區有名店的雲端裡,一下子跌入離鄉背井、飄泊異地、孤單窮苦的泥沼中;以及在抗日期間,我所從事過的敵後工作,和被日本特務抓進監牢,能夠死裡逃生等特奇而不平常的嚴重變故,都納入作為研究的素材,自然對探索有所裨助。 另外,為了擴大研究的領域,我更把人生與國家、民族、宗教及政治、經濟、軍事、文化等的影響關係,很詳盡地做相互交叉比對、混合研究,也果然增加了很多特別心得。 經過如此深入及廣闊的研究之後,我又有了進一步更透徹的悟覺。憑以綜合歸納出四項,極其重要而肯定的結論: (一)無論任何國家的興亡、民族的強弱、社會的治亂、政治的良窳、經濟的盛衰,都取決於其文化的優劣。如果文化變壞,再安定的社會,也會紊亂;再富強的國家,也必將敗亡。 (二)比較中西文化,當以禮讓為中心的東方文化為優,因為以『利』和『爭』為中心的西方文化,重視利益和鼓勵競爭的結果,只會引發戰爭和血腥不斷,而禮讓才會促進族群和諧,及世界和平。 (三)而東方文化中,則又以以倫理為中心,以家族、宗族、民族等血緣關係為連結的中華傳統文化,最具教化功能,並真正能夠促進個人成就、家庭幸福、社會安樂、國家富強、人群無爭。 (四)中華傳統文化中之儒家精神,除了仁愛、道義等珍貴普世價值外,還有中庸之道,對人生處世更具有指導作用,它教人不攀高、不落後、不狂妄、不冒進;不疾不徐,只求能走得平穩和平安,永遠保持著頭腦清醒,不陷於痴迷。因而可以看清楚何處有「快樂之土」、怎樣可以找到「幸福之門」,和哪條道路才是「成功之路」? 就在對日抗戰勝利,失土重光之時,我幸運地找到了正確的人生奮鬥方向。我決定踏著先祖先民的足跡,一步一腳印地向前邁進。因此,五六十年,我在人生路上,都是一帆風順、逢凶化吉、一路安綏。 這些經驗和領悟,應該會給後來者,提供走向人生,有益的參考與借鏡。 我曾本著人生於世,天賦有承先啟後、繼往開來的使命。有心將這些我認為堪稱人生智慧的明悟,面授給我比較聽話的子女。可惜,受到戰爭、西潮和工業社會形成等的衝擊,已使我們人各一地、天隔一方、聚少離多、無緣親傳。 原本我也有意,就近傳授給其他親友子弟。無奈現代青年人,都認為老的和舊的,都是腐敗的和落後的,尤其是中國的,更是不屑一顧。只有民主皇帝的痴人說夢,和美國侵略伊拉克的威風,以及日本強佔釣魚台的霸氣等,才是這些「愛拼才會贏」的信徒們,所奉行的聖經和值得仿傚的典型。 由於曾收視韓劇「醫道」,看到劇中韓國一代神醫許浚,畢生誓志懸壺濟世、救人無數,並因功受不次擢升,而官至當朝一品,可謂功德與榮耀,已達到登峰造極。然而,他如果沒有撰寫醫書,有益後世,則他的美好人生,就不能更為完美。我既半生以寫作為業,靠的是一枝筆,雖然寫出世間若干的不平,曾為公眾福祉打過幾次美好的仗,也當過幾十年來的無冕王,但是倘若不能留下有益後人的半紙隻字,就對不起那枝筆,也難說是「不枉為人,無負此生」。 因此,我在屆齡退休後,就擬定了一個薪傳寫作計畫,決心把這些屬於靈慧性的悟得,用文字寫出來,準備傳下去。也許有一天,會給別人帶來有用的啟示。 令人遺憾的是,倏忽間,二十多年的光陰,已經過去。由於世俗應酬的紛擾,使得這項寫作計畫,雖然完成了不少,但其主要核心及靈魂部分,卻尚待續成。我這次躲到「天邊黃帝遠」的金門來,主要也就是為了完成它! 只因為我在人生的路上,現在已經是「夕陽有限好,轉眼入黃昏」的境況,「回家」的路程,已經走到離「家」不遠。我必須趁著晚霞滿天,暮色籠罩著大地,「一寸光陰一寸命」的黃金時刻,手中所提的馮玉祥式燈籠裡,?炬尚未成灰之前,趕著完成我這個心願,把它放在「家」門外、大道旁,俾資後來的信者、識者及智者,任意參酌。以免我這畢生研究心血,隨軀體共化,與草木同朽。 當然,我更熱盼著,有人前來分饗,這夕陽餘暉下的豐盛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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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巢痕──《星期三的文藝課》自序
六月底,隨著詩人鄭愁予「情歸浯江,落籍金門」的活動,幾位昔日城中文藝社旅台的同學,聽聞我即將退休的消息,起初都覺得訝異,然後不知是誰起的頭,就趁著眾人回金之便,歡歡喜喜地,在浯島的星夜下,在微風的海灣旁,連續有了幾次文學的聚會。月湧江流,聽他們暢談往日的文學時光,那種讓人欲罷不能的滋味,連我也被感染了。一個不經意,他們驟然將話題一轉,把矛頭對準我,直嚷著非幫老師出書不可。文學人畢竟是可愛的,我又何嘗不是漸漸地被激活了起來?經不住丹華、樹清、榮昌、進業、炳洳等一群年輕朋友的慫恿催促,邊鼓已急急敲響;再有縣籍知名設計家翁翁(國鈞)的書劍俠情,慷慨一諾,義務拔刀相挺,於是一槌定音,大事底定,我便也只能鼓起餘勇,奮力地一搏,像老蚌生珠一樣,重頭收拾起舊山河,費力地將我的第一本書,在這短短的一個月裡給生養出來。 文藝不比出麻疹,一旦染上了文藝的熱病,幾乎少有例外的,一輩子不發幾次高燒都很難呢!如此想來,星期三下午的文藝研習課,毋寧也就是我年輕時代的文學夢想與理想,在平靜校園裡的再次延燒吧!築一個文學的夢巢,孵一窩文學的幼雛,當初的想定原是如此的單純。並未特別要求哪位同學定得脫穎而出、哪位同學定須以文學作為終身的職志。我只是知道,文學絕對不是一個壞東西,就像艾蜜麗.狄謹遜(Emily Dickinson)的詩裡寫道:「載運這人類心靈的車輛,取費是何等便宜!」文藝是自有它的一種鍊金的魔法的,可以當作隨身寶,但無須拿它去朝覲世間擐甲森然的侯王,而只求能獻享於人的靈明中那一座閃耀輝煌的殿堂。那一座輝煌閃耀的殿堂,難道不是我的、也是你的城池中,最最值得崇仰膜拜的一方守護神嗎? 只是一個簡單、純淨的信念,而悠悠忽忽,三十年過去了,學子們潮來潮去的臉孔,不時讓我有時空錯置的感覺。而當我回頭細掃最初營造的夢巢,或許我所能找到的,也只是巢上一絲絲淡淡的輕痕而已,但最輕的,往往也是最重的吧;更有那些幾乎不著痕跡的一窩子溫馨往事,經歷了歲月神奇的發酵,如今都釀成一醰一醰非乾不可的醇醪了。緣此,本書的卷次安排,除了個人雪泥鴻爪般的詩文作品以外,也涵納了城中同學們的回憶和代表作品,整然有秩的結構,就如同一首雍雍相鳴的四重奏,我深深為此,陶然一醉。 卷一,︿夕陽山外﹀:收錄我歷年所發表的七篇散文。從青年時期的感性浪漫、中年與癌症奮戰的心路歷程、到最近從城中卸下三十年執教生涯的退休感言,可以說是個人生命史蹟一個大致輪廓的譜寫。雖然,「蘭成入洛正妙年」的往昔,已杳不可追,然而來日方長,「庾信文章老更成」,也許退休後的生涯,也正是我規劃另一個文學新旅程的開始吧。 卷二,︿島嶼絲路﹀:本卷收錄我歷年來在金城國中畢業紀念冊上的題辭、以及金門各雜誌刊物上的影像題辭。這些採用新詩體裁的題辭,原都是配合照片影像而來的書寫,如今本書大抵已將原有的影像抽離開來,形影縹緲之處,在所難免,還請讀者朋友們稍加留意,但遺其貌而取其神可也。 卷三:︿新花吐蕊﹀:收錄城中文藝十家,依同學畢業年次先後,計有歐陽柏燕(曾獲教育部文藝創作獎、國語日報牧笛獎、全國優秀青年詩人獎等,計9次)、高丹華、楊樹清(曾蟬聯兩屆聯合報報導文學獎首獎、梁實秋文學獎散文首獎、時報文學獎報導文學獎、金鼎獎、文藝獎章等,計12次)、徐月娟(出版小說集2冊)、陳榮昌(曾兩度蟬連浯島文學獎散文獎、五虎崗文學獎等,計11次)、陳思為(曾於17歲即勇奪國軍文藝金像獎短詩獎、全國優秀青年詩人獎等,計5次)、洪進業(曾獲聯合報新詩獎、中央日報文學獎、全國學生文學獎散文首獎等,計11次)、顏炳洳(曾獲首屆浯島文學獎散文首獎、小說獎等,計2次)、石曉楓(曾獲梁實秋文學獎散文獎、中央日報文學獎文學評論獎、教育部文藝創作獎等,計12次)、吳慧菱(出版旅遊文學1冊)。 這十位我教過的學生,粗估已出版的個人著作,達四十八種;而他們歷年參與國內各種文學獎的得獎總數,更高達六十二座,實在驚人。對於一個文藝老師來說,還有什麼比這更令人感到安慰和寬懷的呢? 卷四︿文藝年代﹀:本卷收錄城中同學的回憶文章,除了城中文藝社的社員,也包括我國文課堂上的學生。一個人的生命圖景,除了自己有限的記憶,其實,大半也許是儲藏在別人的腦海裡。在這些文章裡,我時而尋尋覓覓,彷彿臨水照影,驚喜地照見了更多不同年代、不同角度的自己,並且深深感覺到:原來,溯洄往日時光的恆河中,只要你有一條船,一隻槳,造物者所將反哺於你的,也必然是一種非比尋常的深度、寬度與厚度。謝天,謝地,年過半百,我仍懷著這樣的感激,一顆心在汪洋裡,再次狂燒,不能自己。 感謝上述提到的幾位年輕朋友,沒有他們的鼓舞、積極主動的協助、幫忙處理極為煩瑣的細節,這本書幾乎是不可能面世的。再一次謝謝翁國鈞、楊樹清、洪進業在幕後義務編排本書的辛勞,以及城中畢業的文藝同好,共襄盛舉,使本書增色不少。 此外,我也要在此特別感謝詩人鄭愁予教授的賜贈題辭;楊媽輝老師與許麗芬夫婦的關照奔波;金城國中前任校長楊清國、周鳳珠老師賢伉儷,現任校長李再杭先生,持續給予本書及相關活動的支持,讓我開始體驗到一種退而不休的生命情調。更感謝唐敏達老師的題字,楊文斌先生的封面攝影,以及楊舒文老師,吳駿逸、王舒郁兩位同學的合作幫忙。 最後,請容我將這本小書獻給內人許淑芬老師,除了謝謝她幫忙整理、校對本書文稿,啊,感謝她永遠是我最初的新歡,也是最後的舊愛,三生石上,唯情不老,感謝她多年來的體己相伴,讓我有勇氣度過那無數甜蜜的煎熬;感激她的操勞持家,在艱難困阻中,護顧著我們的四個孩子:慈淳、宇淳、宇林、慈寧,一個一個將他們拉拔長大,讓他們如今都有了自己的太平盛世等著去開創。當然,不能忘記的,還有生我育我,今年已高齡九十的母親,感謝母親把我帶到這個島上,她總是知道如何把一個巢築好,而就像我認真學習著母親的精神,希望我的孩子們,將來也能體會,他們的父親,在夢巢之中築夢復逐夢的無限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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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毛
「這點小事,沒問題啦,」老毛爽快地說:「小傑長得乖巧可愛,幾次見面後,和我還蠻投緣的。」 「那就拜託你了。」古秋美苦澀地笑笑。 老毛移動著腳步,輕輕地關上房門。首先掠過腦際的是先為她買點吃的,於是毫不猶豫地向廚房借了一個小鋁盆,從後門走上街,為古秋美買了一碗熱騰騰的廣東粥,還另加了幾片能補血、補氣的豬肝。此刻,他心中沒有任何的雜念和企圖,純以朋友的立場來關心她,只希望她能快速地復元。然而,復元後又能怎麼樣,是否能就此離開這個環境嫁做人婦,過平常人的生活,但那畢竟是不可能的。在尚未找到可以改變自己命運的前提下,活一天,就必須多當一天妓女,這或許就是古秋美的宿命,看在老毛眼裡,想不為她難過也難啊! 星期二一早,軍醫單位已把侍應生的抹片檢查紀錄送到金城總室,而不幸的事卻接踵而來,古秋美的抹片檢查被醫務人員檢驗呈陽性反應,必須到性病防治中心接受治療。雖然她身體有點不適,但僅屬於在總室休養的一般小病,一旦得了性病則非同小可,必須盡快治療,始免於擴大感染,以維護全體官兵的健康。上級單位對於性病防治的執行是非常嚴格的,在尚未治癒時,任誰也無權讓她們擅自出院。 性病防治中心位於尚義醫院左側山坡上的一棟戰備病房裡,特約茶室派有一位管理員負責管理,侍應生一旦被送到這裡治療,即不得藉故外出。除了按時打針吃藥外,幾乎沒有什麼可供她們娛樂消遣的地方,日子過得枯燥乏味,卻也無可奈何。 部分曾經來這裡治療過的侍應生,有的會帶本書或雜誌來消磨時間,有些會帶副撲克牌玩接龍或撿紅點遊戲,她們想盡辦法,用各種不同的方式來打發時間。而對古秋美來說,則可利用治療性病的這段時間,好好休息和調養自己的身體,可說是一舉兩得。因此,她並沒有像部分侍應生一樣,抱怨醫務人員檢驗不公,反而是尚義醫院的醫官,知道她患有貧血的症狀後,除了幫她打營養劑外又讓她服用維他命,如此雙管齊下,是促使她身體快速地復元的主因。 有一天中午,老毛用煤爐燉了一隻雞、搭乘計程車,親自為古秋美送到醫院,當他掀開鍋蓋為她盛滿一碗香噴噴的雞肉雞湯時,不知羨慕了多少同在裡面治療的侍應生。 「趁熱吃吧。」老毛深情地看看她說。 「謝謝你專程為我送來雞湯補品,」古秋美感激地說:「讓你破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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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江詩潮龐大的寂寞
寂寞。想著遠方的情人還活著 鎖了門。一屋子都是撫摸過的黃昏 暮年。剩二十多歲日月 生活是不斷探索的大賣場。盡頭 菜錢。房屋稅。電話費。帳單。以及衣食眾聲的喧嘩 明天的世界。我的寂寞 看見人世滄桑。病痛。奉迎。乞討。墮落 一切將輸給時間。吞噬 生命答案是中頭彩或是一首波特萊爾 紛紛擾擾的人的際遇。纏轉。疑惑 悲喜如歌。這嚷嚷俗世中的低吟 師父說。眾生劫灰 打禪七。悟覺。放下 懂得愛。這是每天的第一篇第一頁讀本 三畝暗室。尋覓我養育的孤獨。空曠華境 世間的。終究霜雪焦土。等 弘一或萬家燈火 那抹緩緩告解夕照 傾聽您慢慢的禱念。祈求。回聲 啊。我龐大的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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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金中的孩子們
─圖書館夜間伴讀義工媽媽的心情告白 時間總是「無情」又「飛快」的溜走,從九十三年三月擔任學校圖書館夜間伴讀的義工媽媽已然有一多年的時間。回想這一年來,雖然一星期陪你們那麼短短的三個鐘頭,但讓我看到大部份同學們讀書時「認真」的一面及少部份同學「混」的一面。然而就我對你們的了解,百分之九十八的同學真的有「善用」那三個鐘頭的時間,但::遺憾的是,總也有那小小的部份同學聊天的聊天、發呆的發呆、睡覺的睡覺、看漫畫的看漫畫、玩手機的玩手機,有時實在是氣不過時,會走到你們的座位前,輕聲的告誡你一聲,當下是有收到立即的效果,但不一會兒的時間,你們卻又「依然故我」,像這學年期末考的前一晚,有二個「非住宿」的同學竟然在晚自習時玩象棋,隔天就是期末考了,你們竟然還「悠哉」、「悠哉」的玩起象棋來,(一點危機意識都沒有,是對於此次的考試已然胸有成竹,還是已經放棄了,我想這個答案或許你們自己才知道吧?)在你們第一次玩時已警告過一次了,但你們實在是「目中無人」,更無視於我這位義工媽媽的「存在」,所以我就把象棋「沒收」後拿去給教官,(當義工媽媽一年多以來,這可是我頭一回給你們沒收東西喔!)教官問我是那二位同學?我也沒讓教官知道,因我不想害你們被罰「愛校服務」,我的目的只想讓你們自律並知道晚自習時有我這位「大人」的「存在」而已。 有時我這義工媽媽也很討厭自己的「雞婆」,心想幹嘛管那麼多,只要把那三個鐘頭「混」過去就好了,可我這人生來就一付愛管閒事的個性,既然這學期又報名當義工媽媽,總覺得要對得起自己的「良心」,所以儘量抽空來陪你們讀書,(有時甚至晚餐沒吃就趕到學校去)其實我們這幾位義工媽媽每個都是職業婦女,都有自己的事業在「打拚」,在「忙」著,但我們衷心希望每個星期都能有三個小時來伴讀,但有時也真的是挪不出時間到校陪你們讀書時,心裡尚油然而生一股對不起你們、及對不起學校的感覺。 金中從以前到現在,都是咱金門的明星學校,(雖然也是金門唯一的一所高中)想當年,我這義工媽媽差了八分而沒能上金中,(我們那一屆要三三○分才能錄取),對於自己沒能上金中是我在二十幾年前的「憾事」。所以在我眼中,你們個個都比我這義工媽媽還要「優秀」、還要「強」。 唸書真是為自己,不是為任何人,你們都長大了,都要為自己的前途負責,雖然好「成績」或許與好的「前途」並不能保証劃上「等號」,但不容否認的,現今是一個「學歷」與「証照」的時代,多唸書,及認真的把書唸好對於將來在找工作時總是比別人一些「機會」與「優勢」的,不是嗎?現在正是你們唸書的「鑽石時段」,真的不要再浪費那寶貴的三個小時,,世界上很多「事」很多「機會」是稍縱即逝的,尤其「時間」是沒有辦法再倒帶重來的。所以我真的希望你們能善用晚自習的時間,浪費時間,等於是浪費生命,每每看到少部份同學在「混」時間時,可知我的心在「淌血」。因為我希望咱金中的學生將來無論在社會上的前途與成就都是最「頂尖」、最「優質」、最「亮麗的」。 又是一學年的結束,身為義工媽媽的我期望在下一學期的晚自習時間裡,不要再讓我看到我不想看到的畫面、聽到我不想聽到的嬉鬧聊天聲,校外生要先回家時能靜靜的離開圖書館(尤其在拉椅子時能輕聲點),在第三節下課鐘尚未敲響之前也依然要安靜,不要毛躁,盡量不要影響到別的還在唸書同學的情緒,同時也代表我們是有「教養」的孩子。在此也以一個「家長」及「義工媽媽」的雙重身份期望學校(尤其是教官們),要嚴厲一點,把「城鄉差距」(在分數上好還要更好)拉近一點,身為家長的我們也要常常關心一下孩子到學校晚自習時是否有把書本裡內容「吸收」「反芻」在腦子裡,這才是重點。最後告訴你們我這義工媽媽的心裡話,雖然我對於你們比較兇一點,但我是真心把你們當作是自己的孩子來關心、來愛的,相信我,這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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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愛燕子
四月,聽見呢喃的燕聲,一群穿著『燕尾服』的客人,穿梭在門外屋簷的上下。瞧!牠們的身影與英國紳士的穿著打扮相去不遠,不同的是牠們少了頂高帽和一根手杖。燕群們放慢腳步喋喋不休地來來回回,像在尋找什麼似的。幾天後,燕子們銜著泥渣在屋簷下的大樑上築起巢來,隨著燕子穿梭次數的增加,大樑上的泥渣也越積越多,不久後,一個濕氣未乾的燕巢便懸在樑上。 燕子築巢除了供作休息之用外,另一個目的,是為了繁衍後代。在築完巢後幾天,我發現一隻燕子蹲坐在其中,牠正專一心思地忙著傳宗接代的大事,看巢中那隻燕子一點兒都不為凡間的動靜所動,彷彿已到了禪定的地步。 又過了幾天,鳥巢裏傳來吱吱喳喳的吵雜聲,這些如針般細小的聲音,是剛出世雛鳥的叫聲,牠們剛來世間『報到』,是花花世界的新寵兒。 當幼鳥們出世後,『鳥爸媽』顯得比往常更加地忙碌。白天,牠們會一起外出為雛鳥尋找食物;夜間,則是輪流外出覓食;為擔心幼鳥在夜間著涼,留守在燕巢裏的燕子會把幼鳥懷抱在腋下保暖,直到另一隻燕子回巢後,留守的那隻燕子隨即飛出巢繼續捕食。 當『鳥爸媽』獵食回巢時的那一刻,每一隻幼鳥都恐落人後似地齊聲張口引頸,吱吱喳喳地叫個不停。我曾在夜間觀察『鳥爸媽』哺育幼鳥的情形││雛鳥剛出生後的那幾天,成鳥在夜間不會中斷哺育幼鳥,而成鳥捕食獵物的地方,幾乎都是在閃爍的霓紅燈或是燈光明亮的大型廣告看板處;在捕獲足量的蟲子後才飛回巢,之後,開始反芻著幼鳥。看到這幅情景,讓人感嘆世上萬物親情的偉大。 當暑氣漸熾,雛鳥羽翼漸豐,鳴叫聲也比以往婉轉了許多。牠們不安地站在鳥巢的邊緣上展著翅膀,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不禁讓我想起自己年少時(快屆成年的前幾年),也和他們有著一樣的心情(翅膀快硬了),恨不得快快長大,早一點接觸外頭的美麗新世界。 在週休二日後的某個上班日,我一如往常地來到燕巢處,仰望巢中的動靜,卻發覺屋簷上下已不復往日的喧鬧,鳥巢內竟空空如也,原來鳥兒們都飛了,我左顧右盼著四周,試圖尋找那幾隻熟面孔的幼燕。仰頭望去,不經意地在交熾的電線上找到了熟悉的身影(牠們都穿著S號的燕尾服)。『鳥爸媽』依舊辛勤地餵食著『乳臭未乾』的小燕子,小燕子們振奮地拍著翅膀,雙腳卻緊抓著電線不放,對著『父母親』撒嬌著。 當幼鳥們修完飛行學分,翩翩於街道巷弄間,初啼不打結的歌聲時,鳥兒們長大了,不再是昔日的黃口小雛兒,看牠們展翅優游於無航道管制的天際上,既自由又自在,讓人好生羡慕。 燕子是凡間的精靈,當牠們穿梭時,凡間增添了一股生命的脈動;當牠們離去時,只徒留懸空的燕巢,但燕巢中卻留著你我與燕子們共同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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縣長的來訪
一、遷金三企求 為了療養多病的體軀,也為了完成薪傳寫作的計畫,更為了擺脫政治關係的牽扯及世俗應酬的紛擾等,三項企求所驅使: 去年秋天,我拖著百病蝟集的身子,由老伴和小女扶持著,遷來被親友們視為天涯海角的離島金門,開始我第二次自我放逐的人生旅程。 當時就有人問我:「你是過客?還是歸人?」 我的回答是:「人,活在天地,這兩大永恆的萬物逆旅之間,無過百餘年,因此,皆屬於過客;每個人,人生路程的盡頭,就是這一生最後歸宿,所以,也都是歸人。」 在三個企求中,最主要的當然是,擺脫政治關係的牽扯及世俗應酬的紛擾。因為我很久以前,就體驗過並且很確切地知道,生活在腐敗而可怕的政治陰影下,和詭譎多變的社會中,是痛苦,也是災難。因而才有第一次自我放逐到窮鄉僻壤的離島澎湖,一住就是卅多年,為的不過是找尋單純、接近樸實。直到屆齡退休後,才離澎返台,隱居山林。 以後這將近廿年,我藉著「四不一沒有」的原則,因應著那病態的民主政治,和放縱的任性社會。 所謂「四不」原則,就是:一不信政治語言(因為其中除了大話,就是謊言);二不看政治叩應(因為那是一群傻瓜,無理者在強辯,和有理者在狗吠火車);三不參與政治活動(為了避免被利用成傀儡工具);四不涉足政治場合(避免會被亂貼標籤)。 所謂「一沒有」,就是:極力求其沒有任何政治色彩,單純地做一個不偏不倚、不亢不卑的「無色公民」。 在實現這些原則,我是仿傚著孟母和泰山婦的做法,也就是找尋無苛政之地,與選擇良好的佳鄰。 這次我獨排眾議,忍受著不少金錢上的損失,甘願冒著無熟人、無親友,和置身於完全陌生環境的孤獨與寂寞,遷到金門來,為的也只是想,尋找一處可以長住久安的地方。 二、庭院冷落車人稀 說來也算幸運,我們找到的新居,離太湖不遠,屬於山外的郊外,一處偏僻的小山崗上。這裡空氣清新,景色清幽,房舍新修,窗明几淨,內外清雅;鄰居戶少人稀,環境清靜,儼然如桃源清境。 當時序進入秋深,崗上秋風冷冽,草木枯黃。寂寞長巷,路雖寬而車少;冷落庭院,門雖設而常關,滿目都是一片秋日蕭瑟景象。 入冬後,北風強勁,高地特冷,四周更形寂靜。我和老伴,均已年邁體弱,不耐風寒,因而索性蜷伏蝸居、深居簡出。 有時,偶與台灣親友,藉電話寒暄,互通訊息;暇時,輒細讀金門日報,求知地方諸事。倒也生活安適,無驚無擾,悠哉游哉,怡然自得,這實在是一段難以忘懷的恬靜蟄居。 光陰過得飛快,轉瞬間即是冬去春來。 算來過去,長達七個月的日子,我家與地方社會,雖未形成完全隔絕,但對地方事務,絲毫未曾涉入。接觸的地方人物,除了家人和房東太太,有幾次相互往來外,我個人則僅有每月定期前往縣立醫院打針一次,和醫護人員有所短暫的接觸。另外,也只有為了找尋寫作代筆者,曾與作家藍茵及艾琳兩位,分別通過一次電話,但談話不多,且迄今仍皆緣慳一面。 如此狀況,則在謀求擺脫政治關係的牽扯及世俗應酬的紛擾,兩方面都算收到了相當的成果。 由於這樣無憂無慮、心曠神怡的生活,使得老伴每年春秋兩季,例必分別臥床兩月的舊病,並未再犯。而且精神分外愉快,身體特別健朗,這是另一項巨大的收獲,也使得全體家人,都頗為喜樂歡欣。 三、誤闖寶山驚艷寶藏 就在我對金門從事初步認識階段,出乎意外的發現:曾經遭受海峽兩岸當局,先後推動『批孔揚秦』的『文化大革命』,以及「本土化」的「去中國化」等,兩次反智運動。被摧毀殆盡的儒家文化,在這地處兩岸中間的蕞爾小島上,竟然會有比較完整的保存。其中包括:四維八德的道德精神、家庭社會的倫理規範,和宗祠、祖譜、古厝等歷史陳跡。 尤其令人驚奇的是,這裡還有一批具有高度儒生氣質的文化工作者,在長期犧牲奉獻、默默耕耘,為維護、傳承、發揚傳統文化而努力。這些代表著儒家文化事物的存在,值茲歐美等先進國家,紛紛競相鑽研孔子學說,及研究中華文化,形成熱潮之際,無異必將成為國際注意焦點的稀世之珍。 對我個人而言,這項發現,宛若一個尋幽攬勝的遊人,誤入寶山,卻發現了豐富的寶藏,既欣喜又振奮。 我想:當世界各國人民,都被金錢、色情和物慾,牽引進入不仁不義、寡廉鮮恥、只知利益、不講道義,淪向墮落深淵。而社會也變成了蠻不講理、暴力充斥、搶奪打殺天天有,不公不義處處在,彷彿人間地獄時。說不定廿一世紀,可能真的會成為依賴中華文化,來挽救世界危難的世紀。 到那時候,金門勢將成為一葉救世寶筏。在此間的一批文史工作者,也將成為一支道德重振的救世軍,而光耀兩岸,譽滿全球。 可惜,地方上仍有很多人士『有眼不識金鑲玉』,對於自己已經擁有這樣國際高度價值的文化資產,似乎渾然無覺。既不加以珍惜維護,又不知所善為利用,只知道專注於拚經濟、求觀光發展,企圖賺大錢。殊不知即使要發展觀光,那別處罕見的古老歷史文化陳跡,甚至半世紀前,因炮戰而留下的新歷史文物碉堡等,才是真正能以強烈地吸引世界各地觀光客珍視的特色,而不是那些自滿自誇的好山好水,或者外交部長介紹給各國使節的環境整潔。 特別令人擔憂的是,當此旁門左道、牛鬼蛇神、謬論邪說,基於正邪不能兩立,正在全力無情地向儒家文化,進行污衊、攻擊、侵襲和破壞,在亞洲許多國家,已經形成為嚴重威脅的危機之際。如果,全體島民再不知予以加強維護,就可能使這長達一千多年,世代先祖先民所傳留下來的人生智慧,毀於一旦。而現為父兄者,都將成為千古罪人。 四、捲入一場美好的仗 五月初旬,我正陶醉在發現這些豐盛文化寶藏的喜悅裡,同時也由衷在對這裡文史工作群的堅毅精神,深感敬佩時。無意中,從金門日報上,讀到一則「行政院有意贈送金門,特准設置觀光賭場一個大禮」的新聞報導。因為我深知觀光賭場設置,對於地方文化教育、治安及社風等方面,均有深遠的不良影響。故而乍聞此訊,頓感有如晴天霹靂。 當時,就有各種不同衝動的意念,情不自禁地,紛紛浮上心頭。 第一個意念,是恐懼的。深恐觀光賭場真的在金門出現,那將是這小島上一個重大災難。 第二個意念,是懷疑的。自從某中央研究機構,建議金門應循利用『博奕』發展觀光後,地方上似乎並沒有任何反應。此次行政院突然不考慮澎湖多年申請,卻轉給從未申請的金門,這樣的決策大轉彎,就未免有些奇怪。 第三個意念,是義憤的。因為執掌全國大政的中央,不會不知道賭場是一個潛藏著巨大而深遠災害的禍根,卻要假說是個「大禮」,送給這彈丸之地的金門,分明是在搞「愚民政策」。並且有把文化深厚的這裡居民,都看成愚民之嫌。 顯然,我心中抑制已久的義憤熱血,已在沸騰。愛管閒事的老毛病,又再復發。同時,我也想要再拿起,曾經打過三次美好義仗之筆,寫篇建言,投向媒體,把實情告知地方父老,來點燃起正義輿論的火炬。 但是很快地,我又想到:金門是個人文薈萃、藏龍臥虎的地方,遍地都是明哲俊彥。像這樣明顯有害於地方的大事,那裡還用得著我這新來乍到的「外來子」,牙酸口臭的糟老頭,出來『吹皺一池春水』,說三道四。何況,我已因為手患痛風,一年多來,無法執筆寫稿,於是我馬上轉變了心意,決定改採稍安勿躁,退而靜觀其發展的態度。 窗外的春風,正陣陣送暖,我的心情,卻低沈冰冷若廣寒宮,深深的盼望,春風能吹進我的心扉,為這一片冰心解凍。 可是,等候觀望了一陣子,只有李柱烽縣長出面表示,有關此案,他是居於中立立場,等到法制程序完成後,將會交由地方民意做最後決定。就一個民選地方首長而言,在法案未定之前,如此表態,倒也是無可厚非。不過,一般地方人士,並沒有太多意見反應,倒是令人深感不安。 我驀然發覺這裡島民結構,和我曾經走過的,那許多居民不願過問政治的島嶼,並無二致。實在需要一部『建島方略』,予以支撐和導引。 可是,島民對於不太了解之事,可以採取慎重態度。但我既然在三十年前,就和澎湖地方各界人士,曾有過廣泛而深入的探討,大家都認為賭場和色情、黑道、偷渡客及刀光劍影等,如影隨形。而且『賭』與『毒』是連體嬰,有賭場的地方,也就必然有毒品。以目前台灣製毒與吸毒風氣,如此猖獗,則觀光賭場不良的影響,就不會僅限於當今這一代了。 我既然知道這樣將會嚴重危害地方的事,本於良知與道義,就不能裝聾作啞,故意視而不見。因此我原想投稿媒體,引發輿論的念頭,還是必須要付諸行動。 只是,我知道此一問題,顯然很複雜,背景極不單純,可能牽扯到的層次很深。我既不願意涉入其中,又不想在敏感時刻,挑起敏感話題。我只是想:像天邊起烏雲,預告人們風雨將到來;又如古寺鳴晨鐘,喚醒睡夢中的人。因而我決定把其他想建議地方的意見,一併以雲淡風輕的語句,和輕描淡寫的筆調,撰寫成一系列的「進言」稿,投交給金門日報,聽任該報去處理。至於這些建言稿,能否刊出,以及當家作主的地方人士,聽不聽?信不信?採納不採納?對我而言,都是無關緊要的。 不過,在撰稿的過程中,真可說是歷盡艱辛。因為我手不能握管,必須用口述方式,再由小女電腦傳輸。更因為我患有嚴重的骨質疏鬆,不能久坐,即便是用厚褥墊座、厚被撐腰,每次撰稿時間,最長不能超過兩小時,而且每天也只能工作一次。所以當一系列文稿完成時,業已消耗了半個月的時間。我多病的身子,已呈精疲力盡、玉山頹矣。必須要一段較長時間休養,來恢復體力。所幸稿件全都刊出,可能會對島民們有些提醒的效果。 我想:這個議題,不管是否將會引發利害雙方熱烈的糾纏辯論,或是業者懍於輿論,而自告息鼓收兵;也或者是政府立法不成,而使案子胎死腹中。但這番仗義執言,維護公眾利益,總是一樁好事。雖然我的多病之軀,又有加重衰弱之勢,而我能有機緣參與,這場屬於我人生第四次美好的仗,並且仍然也是站在第一線,就使我感到十分的滿足和驕傲。 五、四十分鐘的對談 真的是出人意料之外,這一系列的文稿,剛剛刊出,竟然打破了我七個月來,和此間社會所建構起的半隔絕藩籬。 就在稿子刊出的第二天,忽然有地方上新聞界、藝文界及文史工作者等,五位男女青年新朋友,前來看我。因為大家都是樸實、率真的文化工作者,志趣相投,所以一見如故,一場第一次見面,暢談甚歡。 其中有兩位是前來約稿的。我雖知自己體弱手痛,難以勝任,但對別人看得起我的一番盛情雅意,實在不能率爾輕拂,只有咬著牙根,勉強唯唯應諾。並且心中下定決心,對於這些諾言,無論如何困難,我都必須要做出起碼的交代。 最後,他們臨辭行前,有一位訪客,順口說了一句:「這一系列像連珠炮般的建言,依照我們縣太爺平素的作風,最近很可能會來看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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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江詩潮》小金門渡海
海隔大金小金兄弟情 船連兄弟萬年短 外出謀生歸鄉遊子 遠來金縷貴客嬌 齊聚渡輪相依過海 浪大隨流左搖右曳 風平浪靜如履平地 晴雨無阻守份準時 往返輕鬆愜意 觀潮若昔神秘撫魅 船過浪起水花 群鳥爭食逐波紋 夕照金光閃耀 岸綠沙白碧海連青天 雲淡風輕遠眺彼岸 似在眼前咫尺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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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外金門籍作家精品書展」系列──失落的珍珠清單
這一日女傭將房子收拾乾淨,已是傍晚時分。世富下班回來,看到那豪華的、不亞於皇帝皇后所用的床,心被什麼牽動了一下,望了望美荻那不知是被興奮還是勞作而漲紅起來的臉,心中湧起了一種慾望。 晚上我們一起試用。他說。 你用所有的東西換了一個我回來,美荻自嘲地,也頗滿意地說,並趨前為他解領帶。 陳家夫婦今天繼續談判。只要將屋內所有東西分攤和解決掉,他們深信二十年夫婦的感情恩怨和各種糾葛,也就化為一股輕煙,彼此再也沒有任何怨恨和欠負了! 他們一起坐在沙發上,對客廳的東西做到心中有數,又一起走到房間、屋子各角,做了一次地毯式的巡察,又走回客廳坐下來。 義大利飯桌和法國沙發價值相等。隨妳挑一樣。陳先生說。 惠晶看了他一眼,對他的虛偽的大方頗為反感。你別這樣搞,以為我要佔你便宜!我們用抽籤方式決定哪一樣屬誰。 兩團紙團打開,飯桌歸惠晶,沙發屬老公。床呢? 惠晶想到床,就感到一種莫名的恥辱。那多年來聽過不知多少遍纏綿愛語的床,已殘舊不堪、百處汙疤,像她今天的身子。可它到底出身名牌,出售這二手貨,沒有八千也有六千。 我要來做什麼?只能每晚作噩夢。惠晶說。 陳先生說,那床我要了,補妳一點錢。 惠晶搖搖頭。她覺得便宜還是讓他佔了。 不行不行。一想到床讓他要去,睡在上面的,必會是老公和他以後新的女人。她一時心中不甘。那有這樣方便的事呢? 我們用鐵鋸把它鋸了,一人一半。惠晶一時怒了起來。老公望了她一眼,好吧,鋸了。 佳期越來越近了。 美荻新娘房已布置得像皇宮一樣奢侈和豪華。梳妝檯的抽屜裡增添了不少昂貴的細軟:頭上別的、耳朵吊的、頸脖圍的、手腕戴的:::舉凡肌膚暴露、顯得太多空白地方,都已有相應的首飾裝飾和配戴。 什麼金的、銀的,什麼鑽石、珠寶、玉器等一應俱全。這些,至少價值兩百萬哩。世富不知什麼時候悄悄地躡手躡腳溜進來,從後面將癡癡望著細軟發呆、沉入幸福感的美荻摟住。 美荻發癢,嘻嘻地笑,站起,轉身,在他的臉上印了一記。我還是覺得便宜了你!她說。 惠晶和老公的「分配」漸入佳境,進入最細緻的階段。此日,兩人依然坐在那破沙發上。 結婚時親戚朋友送妳的首飾一律歸妳。陳先生說。其餘金條和首飾呢?她問。 放在小秤上,平均分配。他說。 好吧,她說,算你有良心。 她也「高姿態」了。說:銀行內的存款,無論是單名或聯名的,戶口內的款全部取出,將數目加起來,然後平分。他和她的戶口簿共有十三本之多。惠晶迅速取了電子計算機計算,總計不過三萬五千七百零八元六角。每人分得一萬七千八百五十四元三角。 他想起了銀行的保險箱有三只不值錢的手錶。他說,我們到當鋪當掉,錢每人分一半。 :::大小物件公平分配,皆大歡喜。 在婚姻註冊處登記那天,妳父母親應該到。世富對著望海景出神的美荻說。他們已簽了離婚協議。美荻說,不過,我會盡量說服的。那怕其中一位來也好。 這是妳那晚在這兒寫下的結婚物品清單,仔細看看,還有哪些沒採辦的?他從口袋掏出那張紙。她接過看了看,在「最貴的床」下加寫了他的名字。又遞給他。 什麼意思?世富莫名其妙。 我要你像東西一樣也永遠屬於我,忠於我。美荻深情地望著準丈夫。她直覺這個早已佔有她的富家公子,要變心也不容易了,他對她的投資至少已在一千萬以上。婚禮雖只是形式,但隆重婚禮的轟動,將使他的一舉一動成為眾人注目的焦點。 你送我那麼多,我只送你這一盒東西。 世富吃驚地打開。 婚後,我至少一年不要孩子,我要玩夠。 順妳順妳。他說,我到洗手間一下。 他在洗手間用手提電話打給一位令他永遠忘不了的、和他有過合體緣的空姐。小菲,明早九點,老地方,蜜桃酒店。 再也沒啥東西好分了。陳先生想到此後一個人生活,不免沮喪,心存怨恨。他呷完她為他沖的咖啡,想到這一生在婚姻方面的失敗,不知問題出在那裡。惠晶!當年我追妳、愛妳那麼瘋狂,婚後生活有一個長時期我覺得還是美滿的。我的身體為妳消耗太多,要不然也不會生出美荻那麼出色的女兒!我的分泌稀薄到失去生育能力。妳一點表示也沒有嗎? 她望了望他,有點可憐他。我會去買一百盒猛男牌之類的增加男性荷爾蒙的補藥送給你,彌補你的損失。 但,她又說了下去:我在婚後,為你做了大犧牲,勞累的家務,以及對美荻的栽培、教導方面的過分操勞,使我得了腎功能衰竭症。你又用什麼賠償我呢? 我的腎給妳,他說,等參加了美荻的婚禮之後,我去開刀。 這還差不多。她說。 他恍若有所失,忽然想到婚後出外吃飯的次數(他一一記錄在案),都是他出錢,要她付還一半。她說,沒問題。但她也悟到了什麼,說:我代你還過五次賭債,我計算了,總共三萬多元,你也該還我。 讓我分期償還。她也同意了。 這樣,我們的事徹底結束。 這樣,我們算是真正分手了。 夫妻倆握了最後一次手。 美荻婚禮前夕,惠晶被邀到余家看新娘房。惠晶吃驚地看著一切,不斷地稱讚。她走到梳妝檯,被那面特別的鏡子吸引住了。 媽,妳看什麼?美荻覺得母親神情怪怪的。 媽看到了自己年輕時的樣子,真像現在的美荻。 是嗎?怎麼我不覺得?美荻趨近母親,一起望向鏡子。啊,怎麼看不到自己的臉容?她只看到了一個蒼老的美荻,像現在的母親。 她取了一塊布,猛擦那鏡子。 鏡子依然朦朧,什麼也看不到了。 結婚禮車內。(車子駛向中環。)爸媽今天不會來了,他們要找公證人,處理東西的分配,還要見律師,辦一些證件。美荻說。真遺憾。世富說。 這時他的手提電話響起來,他聽了,迅速關掉。 誰?美荻問。有人打錯了。他掩飾地說。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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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毛
然而,對於一位在男人堆裡討生活的侍應生來說,自作多情的客人她們見多了,有些事在她們看來似乎是稀鬆平常、見怪不怪。而人非草木,她雖然是一個妓女,但有血有肉、善惡分明。老毛幫她許許多多的忙,並沒有要求任何的回報,還經常買糖果和玩具送給孩子,講故事給孩子聽,陪孩子玩遊戲,讓這個父不詳、又不得不降臨人間的孩子,有一個快樂的童年,老毛的這番心意,確實讓古秋美銘記在心頭。 而唯一能回報他的,或許就是趁著他買票進房時那段短暫的時光,在床上多給他一點溫存,盡量滿足他的性需求,讓一個長年在外漂泊的退伍老兵有回家的感覺,盡情地享受露水夫妻的魚水之歡,繼而地讓他感受到女性溫柔體貼的一面,以及家的溫馨,好安慰他孤單寂寞的心靈。 在古秋美眼中,老毛是一位謙謙君子,他待人客客氣氣,從不佔人家便宜,偶而地喝點小酒,並沒有其他不良的嗜好,在那些老兵群中,實在是個異數。 老毛雖然大她十幾歲,但無論生理、心理或體能,似乎比他實際的年齡還年輕,即使因職業的使然、身上帶有一股煤煙味,穿著看來也有點邋遢,但卻有成熟男性的穩重和魅力。總室幾位年輕的工友或同齡的老兵,簡直難於和他相媲美,儘管他面惡,然卻心善,如此一位誠實可靠的好男人,如果能把餘生的幸福寄託於他,絕對是一個正確的選擇。而且,孩子已慢慢長大,自己不幸跌入這個販賣靈肉的深坑已足足十七年了,為了養父母一家人的生計、債務、醫藥費、喪葬費,她心中雖有怨,但卻無恨,只能怪自己的命運多舛、親生父母早逝,不得不送給人家做養女,才有今天這個悲傷苦楚的下場。 雙十國慶。那天,防區所有的官兵都放假,金城總室的售票處大排長龍,平日票房紀錄不高的侍應生,當天也接客不斷,幾乎個個都眉開眼笑、財源滾滾,而到了營業結束後,則一個個無精打釆、疲憊不堪。次日又恰逢星期假日,精神再好、體力再強的侍應生,對於不斷湧入的三軍將士,勢必也有精疲力竭、難於招架的時候。星期一接受軍醫單位的抹片檢查後,古秋美終因過於勞累、體力不支而病倒,經過醫務人員的診斷是貧血。 貧血是人體中的赤血球不夠,它並非是一天二天所引起的,而是長期的飲食居處不良所致,除了多休息外,也要攝取足夠的營養素來補充體力。對古秋美來說,她的經濟原本就不太寬裕,如此地一病,既不能做生意賺錢,又必須花錢買營養品,為了這條不值錢的老命,為了要把孩子養育成人,只好舉手投降、承認自己被命運擊敗,不得不繼續脫褲子,為戍守在金門的十萬大軍服務。 然而,當老毛得知古秋美病倒後,趕緊來到她的房間探望。 「老毛,我快死了。」古秋美有氣無力地說。 「不要說這些喪氣話,」老毛安慰她說:「有病醫病,況且貧血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病症,只要多休息,多補充一些營養,很快就會復元的。」 「你不知道啊!」古秋美依然無力地,「我的生意並不是很好,自己一個人倒無所謂,現在又要養孩子,付阿嫂的保母費,誠然不會被病魔折磨死,也會被生活的重擔壓死。」 「妳儘管放心,」老毛認真地說:「除非妳不把我當朋友,要不,我不會眼睜睜地看著妳被生活的重擔壓死。」 「謝謝你看得起我。」 「不,人與人的相處,最可貴的地方就是相互尊重。妳阿美也沒有看不起我是個退伍老兵,對不對?」 古秋美唇角掠過一絲苦笑,微微地點點頭。 「妳休息,我去幫妳弄點吃的。」 「別麻煩了。」 「今天休假,閒著也是閒著。」 「等一下阿嫂會把小傑帶來,如果你有空的話,就麻煩幫我照顧一下。」古秋美以一對懇求的眼光說:「阿嫂也是蠻可憐的,一個寡婦要養四個小孩,以前就說好每個禮拜一讓她休息一天,我們不能不守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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賢聚拜祖
─金門祖地行之四 尋根問祖,究本溯源是炎黃子孫固有的優良傳統,上自總統,下至平民,概莫例外。菲律賓前總統科拉松‧阿基諾夫人訪問中國時特地到原屬同安縣的鴻漸村許氏宗祠謁祖,新加坡資政李光耀夫人柯玉珠委託內侄柯宗元到後柯社(原為同安縣鼎尾鄉)尋根,泰國總理出訪中國時,也匆匆趕到廣東梅縣松口鎮梅教村給他外祖父母親的墳墓燒香,國民黨主席連戰到西安清涼寺奠祭祖母沈太夫人墓,親民黨主席也不忘到湖南湘潭縣射埠鎮巨魚村祭拜祖父的墳墓:::平民百姓,常年「作忌」,冬至「吃冬」,清明掃墓,寄託慎終追遠,不忘根本情愫,已成一種社會公德和文化素質的標識。 孩提時聽村上老人說,我們是「從金門開過來的」,每年冬至村裡要派人坐「菜船」到金門參加祭祖活動,金門宗親熱情款待,回來時還支付船費。二十世紀五十年代,知道八二三炮戰的事,但對金門的情況仍然一無所知。八十年代兩岸開始緩和,我才開始留意村中祠堂的文化內涵。從點金柱上「桃源世澤分浯水」、「入閩而德(化)而永(春)而金(門)而同(安)瓜瓞云礽」等楹聯瞭解到本姓遷徙的歷史軌跡。不久見到了村人顏文研文化大革命中暗藏於「穀缸」(裝谷子的大瓷缸)的族譜,同安與金門顏氏的血脈關係才一清二楚。根據族譜記載,五代后唐同光元年(九二三年)顏氏五十五世(復聖公顏回四十五世)顏泊自江西永新遷居福建歸德場(今德化縣),旋徙永春達埔洋頭,成為入閩顏氏始祖。宋大中祥符元年(一○○八年),一世三房仁貴六子必和公遷居浯江顏厝(今賢聚),為浯江顏氏一世祖,沿用「桃源」堂號。明永樂七年(一四○九年),浯江顏氏十一世德泰和同元兩位堂兄弟內遷同安。德泰居同安南門外前街,同元先居同安從順里,尋隨庶母林氏遷居長興里後塘村,筆者為同元公(一三七九─一四三五)派裔,屬浯江顏氏三十世。 六月二十二日下午,西林宗老領我拜謁賢聚祖祠。西林宗老的曾祖父子照公於道光十二年(一八三二年)從同安後塘搬回金門,在後浦創辦「存德藥舖」至今。兩岸開放人員往來後,西林宗老率先繞道回到後塘修葺「存德故居」和祠堂,因為他的輩份較高,所以村民都尊稱他們「金門老大」。賢聚顏氏家廟是康熙年間後塘鄉賓顏孔輔(一六四五─一七二八)渡海主持修建,今為單進,二十世紀八十年代修繕。祠堂四周非常開闊,大有「前荷池,後果子」氣派。祠前寬敞的大埕和左側的魚池(據說盧氏始祖盧宗發元初由同安盧嶺遷居浯江入贅顏家時陪嫁給盧姓),已由政府出資整修,十分清潔明亮。在金兩天時間,祇有楊媽輝先生載我匆匆走過陳氏大宗祠,其他宗祠廟宇都無暇瞻仰。但據我所知,金門一百五十一座祠堂幾乎都裝飾得美輪美奐,富麗堂皇。相比之下,本家祖祠稍有遜色,作為必和公的苗裔,不免有「心有餘而力不足」之歎。但不管如何作為五十六年來首位回鄉謁祖的子孫,總算了卻一樁夙願。泉州知名的地方史學家陳泗東先生,一生惦念金門陽宅祖家,一九八七年賦有「吾家本在浯洲居」的金門憶舊詩,流露出「何時拜得陳淵廟,海晏河清喜一家」的心結。一九九一年他為拙著︽秋實集︾撰序時,還邀我有朝一日一道回金門拜祖。可惜他沒有等到這一天,卻帶著深沉的遺憾遠赴天國。算來我比他有幸,能在有生之年回到祖地一遊,雖是行色匆匆,浮光掠影,但有如晚霞中抹上了一道絢麗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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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盛時期的金聲大戲院
週六整理房間時意外的發現一張電影票根,上面是十二排七號日期六十二年五月十八日,讓我回到童年快樂時光是用力向母親要十元帶去看電影,五年三班時代,看電影就會高興二、三天回味戲劇內容到家時坐在母親大人旁將所看的情節細說,母親也會高興的聽著故事內容情節,母親一生忙於家務,沒上過電影院,只能在村中廣場欣賞勞軍影片,廣場中的影片視覺效果差,白布會隨風飄搖,在六十年代娛樂少是我們一月之中的福利之一,因為部隊各師政戰部門分批實行放電影慰勞軍民工作之一,我們村中婦、幼更是期待電影的放映時間。 喔忘了電影票根是金聲大戲院,七十、八十年班的朋友已沒有看過,因為筆者經過時已是圍著鐵皮的雜草空地戲院已成平地,回想六十年代能到戲院看電影的學童是少數,而軍人放假最大娛樂逛電影院、那時票價分普通、軍警及學生票,兒童要有大人帶著,如人多時要坐在父、母或兄長前,因座位客滿,對號入座,記得金聲戲院前廣場有賣冰品,口樂汽水、香腸,燒酒螺的聲音一聲聲吸引阿兵哥,而金聲至育樂中心那店面生意興旺,小吃店林立,而廣場前更是做生意者的天堂,而三家戲院成為生意人眼中的至寶聖地鐵三角,計程車來回載客生意好得很,且軍人放一天假時間有限,電影一場就耗掉半天,再吃過飯很快就收假,所以坐計程車是必需要,假日更是人山人海在戲院前打香腸,而香腸伯總是笑口常開招呼著生意上門,小時最喜歡站在前面學習烤香腸的功夫,看著小車掛滿香腸,生意興隆的碗公十八啦聲,期待長大也能在這廣場前賣起香腸呢? 談金聲大戲院最該感謝一位已逝的長老發哥,出生時發哥已五十多齡了,他是歸國華僑見過世面,在南洋半個世紀,思想、理念,比同年者開放新潮,看電影是他最大娛樂,而我在四歲後,更隨著他逛金城三大戲院,更遠至僑聲、中正堂、沙美戲院,所有戲院中我最喜歡是金聲,因為空間大福利社也寬廣,尤其發哥怕人潮多常會提前二十分鐘到戲院廣場,先記下(那年代很少有報紙)每期播放片子廣告。他喜歡的正派主角有黃家達、上官靈鳳、陳觀泰等,反派主角張翼,而武俠片是我們最喜歡看的,文藝片很少看,只要演少林系列、滿清王朝、邵氏功夫片我們一一記錄放映時段,一片片期待著,進入戲院他第一位教我辨別單號、雙號,四歲的我數字就是從戲院中學起,我不知為何媽媽給我的十元不是用來買票,而發哥只買一張牽著我的小手進入戲院和售票員講幾句話就進入了,先到廁所小解,逛到福利社(販售部)買二包零食、二支冰,這時就發揮我十元的費用功能,我倆高高興興找了定位,如人多時就坐在發哥腿上,而他老人家總選在前排,因我個子小怕被擋住,坐定之後我冰品、零食一下子吃光,而他會留一包到放映中段給我享用,當音樂放著鄧麗君、鳳飛飛好多歌曲,我總是期待開幕廉拉起,當燈一關更是興奮,國歌一唱沒有人敢亂走動,有時還有憲警出現期中,等唱完國歌還有一段廣告及預期片頭,人山人海陸續進場找位置趕人,我心一直期待能安靜坐到電影結束,而機率一半一半座位前排較少人買,這一個半小時是童年最快樂的時光,很感謝發哥及金聲戲院,還有金門、育樂三家帶我們走過快樂的童年。 七十年代尚在金服役,一次休假中帶著學弟來到金聲看電影,想找回童年快樂時光,只可惜味道變了,廣場前三三兩兩,廣告吸引不了人潮也許電視普及,娛樂多樣化戲院再也吸引不了客源,而票價也從六元十二元到一百五十元,而我還是很興奮的獨自利用週六至金城三家戲院看電影,而長者發哥因行動不便再也很少陪我來戲院,他說在家看電視方便又不花很多錢,有一次我帶他到戲院,想一想沒好看片子,就去吃廟前一家小籠包也談及電影院沒落吸引不住人潮,如今香腸伯不知在何方,商家也改成各種店面、廣場、電影院不見了,地區戲院也在八十年代一一改建、打掉,只剩僑聲、育樂二家,經過九十年代僑聲也進入尾聲,而我在金聲大戲院看最後一場片子是黃飛鴻第一集,以後就調台服役了。回想這大戲院帶給好多好多人快樂時光,尤其四月四日兒童節全校師生一起進入不用買票的看電影,吃零食更是一大滿足,九月三日更是軍人看電影不用錢的最大福利,想一想有如昨日,由戲院大起大落也看出金門消費娛樂改變多樣化及軍人裁軍,生意形態改變計程車業者也少了電影院點,時光飛逝,要找回已有一點失落感,而現今小孩也很難有機會看大銀幕電影,尤其過年看電影是大事,那五十、六十、七十年代在新年中三家戲院人山人海是如此熱鬧,軍人、百姓、孩童一一前往,如今想想已成追憶了。 最後感謝戲院老闆,及很懷念的發哥帶給我美好童年生活娛樂及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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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江小說連載》老毛
出來當兵的那年,孩子已經三歲了,雖然家裡世代務農,父親還是讓他讀了好幾年書,因為家中人手不足,不得不中途輟學。本著勤儉持家的家訓,既不愁吃也不愁穿,一家大小其樂融融。老婆是鄰村的閨女,留著一頭飄逸的長髮,白裡透紅的肌膚,像一顆熟透的蘋果。他下田協助父親農耕,她在家幫母親做家事、習女紅。父慈子孝、夫妻恩愛、家庭美滿,不知羨慕多少人。然而,受到同村青年的慫恿,響應十萬青年十萬軍的號召,竟迷迷糊糊地跟著部隊南征北伐,原以為不久就能凱旋榮歸,無奈部隊節節敗退,竟然退到離家數千里的小島上。如今時光一晃,二十餘年的人生歲月轉眼成空,當初帶他們出來的人已年邁體衰,又有誰能帶領他們回老家…… 想著想著,老毛不禁悲從心中來,一滴滴傷心的淚水,順著臉上深深的溝渠,滾落在那個散發著霉氣的枕頭上。 老毛用手抹去淚痕,而後微嘆了一口氣,突然想起朋友老陳對他提出成家的忠告。然而,成家並非以金錢交易就能成事的,也不像買票那麼輕而易舉,雖然他領了一筆退伍金,加上同袍儲蓄券,又有一份安定的工作,養活一個小家庭是不成問題的,但婚姻不是兒戲,一切仍然要靠緣分,尤其是他們這些有家歸不得的退伍老兵,那有受騙的本錢。 老毛微閉著眼睛,古秋美的身影卻不約而來地浮現在他的腦海。儘管她待人誠懇隨和,沒有什麼不良的嗜好,但已經三十幾歲了,又帶著一個小孩,以她的面貌、身分和各種條件,回台灣找對象並非易事。倘若古秋美不嫌他老,而願意和他共組一個小家庭,不知有多好。當然,他絕對不會去計較她的過去以及從事的行業,更會好好照顧和疼惜她的孩子,善盡一個做父親的責任,以畢生之精力把他養育成人。 然而,這只是老毛個人的想法而已,古秋美雖然是一個為十萬大軍服務的侍應生,但她有自己的人格和尊嚴,有自己的想法和人生規劃,有追求幸福的權利,難道會看上一個無財無勢、面貌不揚又大她十幾歲的退伍老兵?明明是夜已深沉的午夜時分,老毛竟做起了連自己都感到好笑的白日夢,就好比那一聲聲反攻大陸回老家的口號一樣,讓許多人美夢破碎。 6 儘管老毛對古秋美懷有一份愛慕之意,卻始終難於啟齒、不敢表明。從許多瑣事看來,相信古秋美亦能感受到他那份誠心真意。譬如:老毛經常藉故幫她提水,而且水溫對得不冷不熱、恰到好處;其次是只要不與公務衝突,時時刻刻任由她差遣,猶如是她專屬的工友;再來是對她的孩子照顧有加,有一次小傑咳嗽發高燒又恰逢假日,古秋美忙於接客,保母不識字行動又不便,老毛義不容辭地請了半天假,自告奮勇地帶他到醫院就診,讓古秋美感動涕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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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聲與砲聲
從民國三十八年金門古寧頭國共打仗之後,金門,時時刻刻,都有戰爭,因之,稱此地是戰地,此時是戰時。適逢生活在此時代的金門人,已經有六十多年的閱歷了,那些閱歷者,有的是死了,有的是老了,想起他們,其實生活無安定,生命無保障,他們的勞苦,他們的冒險,都是戰爭帶來給他們的,他們為了求生,為了顧家人的生活,在危險的砲火中,乃須上山下海去做工,才有辦法糊口,他們的命,為何會那麼苦,每天所過的生活,都是離不開聞砲聲,聽巨響。憶在民國四十八年元月二十九日,這一天,他們得了雙逢,第一逢是逢到國共雙方砲戰,砲聲巨響,第二逢是逢到空中的雷聲響。在那段時間,金門很久沒有下雨,很久也沒有聽到雷聲,於那一天的下午,忽有西方猛聲烈烈,因金門與大陸是接近之處,那些今已老了的金門人,亦曾聽過多次砲戰猛聲烈烈,其中最大的巨響聲有三次,第一次是在民國三十八年聽到古寧頭打仗猛烈的槍砲聲,第二次是在民國四十三年「九三」砲戰也是猛烈的砲聲,第三次是在民國四十七年「八二三」砲戰也是猛烈的砲聲,其他日子,他們也是聽了很多。 民國四十八年元月二十九日這一天,不但聽了猛烈的砲戰聲,老天爺又另加了一道菜,那就是雷雨交加,造成金門西方,一片黑色,巨響不停,使聽者無法判斷是砲戰聲,或是雷雨聲。因當時的台灣海峽,時勢尚緊張,金門的前線戰鬥,尚未停止,因之,住此地的軍民,仍須隨時備戰。 記得當天(民國四十八年元月二十九日)下午,金門西方,一片烏雲,一時雷聲隆隆,又加上中共以單日的零星砲擊射吾島,一般軍民,聞其聲,觀其天,也有雷聲,也有砲聲,在同一時間,混聲一齊,令人難以了解是雷聲或是砲聲,這也是金門自發生戰爭以來,是一件罕有的事。 同時之巨響聲,都是會使人害怕的,而作為之源,一個是天之所為,一個是人之所為,天之所為,是以雷聲巨響,聞到的人民,雖然害怕,而內心之感受,認為天老爺還是以善為出發,因為當時金門田野缺水,久旱心急,必須以雷趕雨,民生才有得救,天老爺雖然使民間驚慌,而乃是惡中有善,造其農業之食糧,即有雷聲之後,狂風猛來,黑雲亦隨之速至,大雨亦即隨時而降,終救助了金門之民生。 天之所為,是因為天知道民需要雨水,只好出此決策。至於人之所為,那就不同了,因當時兩岸對抗戰,招數很多,巨響的砲聲與巨響的趕雨之雷聲,意義的想法與作法完全不同,一個是為救人(雷聲),一個是要殺人(砲聲),無論是雷聲也好,是砲聲也好,那一天下午,金門天暗地黑,受苦、受難、受驚,還是金門的老百姓。它們是混合巨響,民眾無法辨別,只有糊糊塗塗,亦驚亦喜,所驚者,是怕砲落到身邊來,所喜者,下雨了,農作物有得救了,日後的生活,已經得獲老天爺的補助了。 回想當時的金門人,一條命,不如一隻小螞蟻,一餐飯,不如有錢人的一隻狗,想得一家人的溫飽,必須冒砲火到田裡耕作,想灌溉,必須依靠老天爺的下雨,否則,就難活命了。至於那天的雷聲和砲聲,那種巨響的聲音,並非普通的聲音,聽過之後,似是受了一次很嚴重的打擊,許多體質較衰弱的人,受其打擊的影響,無論體內體外,總有受傷害。常聞一些老人說,他們現在耳朵很重聽,心臟很衰弱,膽力很麻木,頭腦不清醒,眼睛看不清,胃口很不好,四肢很無力,生活行動不方便。請教醫生說,是因年輕失調,今已老化,怪不得有這麼多的毛病。論實,他們年輕時負擔實在太過重,無論心理與生理之負擔,可以說是超重又超量,至今想補救,已經是來不及了,想起了那些老人家,當時是很偉大,但現在是很可憐。 他們當時也幫助國軍不少的工作,如「八二三」料羅灣的搶灘,民防隊的支援作戰。他們是無名英雄,為了固守金門,保護台灣,他們冒了不少的險,做了不少的事,吃了不少的虧,所作所為,是為利他,而非利己。有地位的立法委員及縣議員們,你們應該替金門的老人們想想過去,沒有當時的他們,那有你們的現在。他們至今年老,體力衰退,無論在精神或物質各方面,你們應該給他們多作鼓勵,多給安慰,以表飲水思源,宏揚倫理之精神。 筆者在一個夜闌人靜的夜晚,緬懷起那民國四十八年元月二十九日這一天,昔年既往,那些金門的老人,大風大浪既已渡過,絕也不會為此怨言或討功,更不會為苦而求情,惟望為政者必慎鼓勵過去,才會示範將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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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外金門籍作家精品書展」系列──失落的珍珠清單
沉浸在愛的幸福中的美荻,從落地長窗望向維多利亞海峽對岸的港島,燈光,猶如稀疏的星開始多起來。她覺得這幅窗畫真美得無懈可擊。為什麼從前常來此,從沒有這份感覺呢? 原來,她的佳期近了。一個月之後,她就要嫁入豪門,做余氏大家族的媳婦了。 柬子要燙金,結蝴蝶結。正度三十二開大,對摺。右邊彩色,印上我們的訂婚照。美荻對著剛坐下來的準夫婿、比她還小一歲的余世富說。婚禮富有氣派最重要啊。她想。這些都屬於小事。妳說了幾次,早就照辦了。放心好啦!我已吩咐手下去做了。世富望著美艷得不可方物的美荻,愈來愈覺得今生有妻美如花,是祖上積了點德。 妳把需要增添的,大大小小,都開列出清單,我叫他們採辦。那怕妳要天上的星星,只要可以摘下來,我都摘下來給妳。準新郎又說。 美荻燦然一笑,又令世富心中一蕩,暮然想起近月來與她的夜夜纏綿。心想這一次無論花多少代價,也是很值得的了。 妳就寫在這張紙上。他跟服務生要了一張白紙。妳寫多少我都滿足妳!世富開始抓起一張報紙看。移民廳排起空前的人龍。一位洋女不堪丈夫變心,捅了他一刀。 眼力不好的六旬老婆婆在地盤打雜,養活了一家。股票公司的要人被懷疑做假,給帶上警署商業犯罪科協助調查:::。 也許十幾年來窮怕了。美荻寫滿了一張紙的正反面,遞給準老公。他問,紙夠寫嗎? 你不嫌我貪得無厭就好了。美荻興奮地說。 這幅夜景真美。她又道。 星火早被風雨遮去,一號風球來臨,正醞釀更大風暴。窗外已什麼都看不見了。 美荻媽--陳太太和「準離婚夫」陳先生這一天終於在一紙離婚協議書上各自簽了名。他們的條件是無懈可擊的:分居已經三年,而離婚又是女方--陳太率先提出的。 結婚二十年,誰也料想不到老夫妻會有這樣的結局。當時辦事人員曾問他們離婚的理由。 其中一方有婚外情?或有生理障礙?重婚?都不是。陳先生和陳太太早就密謀好:他們分居,沒有夫妻生活。有關人員要他們各自的地址,他們也不慌,確實提供了分居後雙方不同的地址--有關的人突擊性地打電話,果真能夠找到他們。 分居三年構成了離婚的可能和條件。 走出政府樓,陳先生苦笑道,幸虧我們只有一個女兒,且要在近期嫁入豪門--余氏家族做媳婦。要不然:::嘿嘿。現在好了,省得為爭子女的撫養權而爭得大打出手,頭破血流。 但我這一輩子也給你毀了。諒我現在這樣的殘枝敗柳之身,也不會有人要。陳太太以幽怨的口氣道。 什麼話?惠晶。分手是妳提的。不能說我害妳呀。 你是守財奴。你更是小男人。做你的老婆真是我一生的恥辱和不幸。惠晶不屑地。 妳還不是一樣?與我半斤八兩。在我最困難時,私自儲蓄的十幾萬都不肯拿出一分錢幫我救急。陳先生埋怨地說。這是向你學的。我們是半斤八兩。惠晶說。 老公怨毒地冷笑,說,對對,半斤八兩。 把東西處理掉,我們的事就結束。惠晶說。 對,分配完,我們就來世再見。丈夫也說。 美荻要媽媽跟隨她去婚紗公司,幫她挑新娘子的婚紗。她們如約來到尖沙咀那最高級的婚紗公司。準新郎世富早在那兒等候,見到未來的岳母大人,叫了一聲伯母。 他乍然一見,驚異於上天弄人,她那酷似美荻的臉容,令他彷彿見到了美荻的未來,不免偷偷地多看了幾眼。 要是幾年前,惠晶和美荻這對母女走在一起,誰都會認為她們是姊妹。可如今,不如意的婚姻生活,使她心神皆疲。真是不愉快的心情使人瘦,如今美荻的媽已真像「媽」,憔悴得如同一朵快要枯萎的花。只是她那本來嬌豔的臉容依稀還在,豐滿的已婚體態亦令未來女婿世富怦然心動了一下。世富說,婚紗我不懂。你們挑選和決定吧。反正我付錢就是了。他走到會客室看報紙去了。 在試身室,女兒試了一襲又一襲給母親看。 每一襲,女老闆和小姐都鼓動如簧之舌,頻頻叫好。 但每一襲,美荻媽都搖搖頭。 老闆娘的臉拉得如馬一樣長。生怕客人一不滿意,拂袖而去。她們漸漸變得不太情願取出新的,並且話中含著一些軟刺。可以不買現成的,而預訂嗎?惠晶問。 一個月取貨?那太緊迫了。工錢要加倍。沒問題。看一看式樣。 老闆娘取出五大本新娘雜誌。皮笑肉不笑地。你們慢慢看。 嘰嘰喳喳。母女倆翻了五大本書,終於翻回那摺了一角的一頁。怎樣?母親問:不錯,就這一襲。女兒眉開眼笑。這樣一襲要多少錢?美荻問。 九十九萬九。老闆娘十分熟練地答。 怎麼這樣貴!美荻吃了一驚。 渾身上下鑲了大鑽和碎鑽,數百顆之多,算是便宜了。要是在別家。至少一百二十萬。老闆娘也眉笑眼開。工錢不必加倍了。媽,這:::美荻猶豫地望著母親。 妳喜歡不喜歡?喜歡。 就這一襲。惠晶斬釘截鐵地,替女兒落單。 世富出來,笑著開出一張支票,做為訂銀。 陳先生和太太惠晶坐在共居了好幾年的屋子的沙發上,進行財物的分配。兩人有默契,有始有終,心平氣和,一夜夫妻百日恩嘛,財產既是身外物,不能佔為己有,不妨公平攤分,弄到彼此沒有怨言。 財產分為不動產和動產兩大類。不動產不外是屋子。在寸金寸土的香港,屋子是貧窮和富有的分界嶺之一。尤其是當它瘋狂升值時,十居八九的離婚夫婦,鮮有不力爭的。那怕只能爭到一間睡房或一個洗手間(這些都可以變錢)也聊勝於無。幸虧,我們可愛的陳家夫婦有商有量,和平解決。當陳先生將他的意見提出之後,惠晶還滿意地為他沖了杯咖啡哩。房子用的是我的名:::陳先生未說完;陳太的心就忐忑不安,後悔當年為什麼不加多一個名,萬一:::她想說,這三十年來,我人全給了你,為你做牛做馬,被你弄殘,然後被你趕出去。你的良心在哪裡呢?但老公下來的話出乎她意料之外。 當年我們買這屋子,只有一百萬,現在升到七百萬。戶名雖是我,但分期付款期間,妳打了幾年工,也曾貢獻過一點血汗錢,儘管很少,為示公平,我們各擁有一半。 一半?你要趕我出去?惠晶幾乎要哭了。那你賠償三百五十萬給我!妳別急。我沒有說要趕妳。再說,我也沒有那樣的財力賠妳三百五十萬。要賠也只能賠當年買下的價格的一半,即五十萬。這不公平。 我沒說公平。我的意思是留下這層樓,很難處理。我的意思是,為示公平,我們把樓出售,每人分一半的錢。現在最要緊的是找買主。惠晶沒有異議。這一天,只解決了有關屋子的談判。氣氛頗為平和。按照美荻的清單,世富安排公司職員一一採辦,一一落實。有些東西,既有一定規格、款式、牌子,又有樣板或專門的雜誌看,只要訂購就成了,比如沙發、飯桌之類。但有的呢,非登門看樣子不可。 像梳妝檯,千變萬化,美荻學的是美術,就有一定的審美眼光。那日世富陪她到全港九最大的舶來品商那兒,將幾十種款式都看了,沒有一樣滿意,只好自己繪了個圖樣,叫洋人在西歐製造了再運抵。僅是一個梳妝檯,就貴至十九萬元。其貴的原因,據悉是那鏡子,特殊材料製成,出現的映象頗為特別,人會被照得年輕,並且心情愉快云云。 最驚人的當然是床了,普通的床(雙人床)只有四乘六尺,他們訂的幾乎大了一倍。這是世富的意思。床有特別機關,多種功能,上面的厚褥能夠隨意控制上下左右轉動,還可以隨著男女感情的高低潮做出相應的配合。當所有的家具和日用品陸陸續續搬進來,美荻就感到一陣陣興奮。心想,這不知是幾生修來的福分?要風有風,要雨得雨。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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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莉愛說笑》阿寶弟弟
我有一個小我將近一輪的小弟阿寶,人如其名耍寶一流,說起笑話皮笑肉不笑,但卻常常可以讓你捧腹大笑。我常常會套用時下流行用語來冠他名號稱他叫「白目高中生」,他竟也不以為意,他這種七年級生我搞不清楚他在想什麼,搞不好他正計畫我下次回去金門要如何「伺候」我呢! 阿寶弟弟小學一年級的時候跑來問我:「二姐,為什麼有牛背沒有馬背?」,乍聽之下我只是滿腦子問號,我問他說的是動物的牛跟馬嗎?他竟然說:「對啊!電視上有關公、張飛跟「牛背」,可是怎麼沒有「「馬背」」?」桃園三結義的故事大家聽過吧?我花了很長的時間跟他解釋是「劉備」不是「牛背」,現在想起來都還會不經意的會心一笑呢! 讀國中的時候,鄉土教學課程有講到金門風獅爺的一項傳說,當許維民老師滔滔不絕解釋著金門人是如何利用風獅爺跟前的香灰治療皮外傷,此時教室傳來一句:「老師請教一下,這樣是不是要帶健保去給風獅爺蓋一格(當時還沒有健保IC卡用的是紙卡)?」頓時哄堂大笑,我真覺得阿寶弟弟這句話接的真好呢!很有創意不是嗎?風獅爺提供民俗治療應該也算是醫療行為啊!只是我想要是再加上一句「風獅爺不知有沒有加入健保體系?」應該就會更有趣更令人難忘了! 阿寶弟弟讀金城國中的時候,剛好和大弟阿孝在金城國中服教育替代役時間重疊,班際田徑對抗賽阿孝弟弟擔任終點裁判,聽到阿寶弟弟的女同學們大聲的喊著「阿寶加油!阿寶加油!」在幫正努力超越前面對手的阿寶加油喔!回家之後,阿孝弟弟轉述當時的現況,讓我們覺得原來阿寶弟弟雖然其貌不揚,還挺受女同學愛戴喔! 現在讀高中的阿寶弟弟,社團活動參加「壘球社」,不過他現在還是當家「板凳手」,比賽還沒有出場的機會,不過他倒是很有耐心毅力,每天放學之後跟同班同學「老甫」去跑步訓練體力,假日有時還參加集訓,他說他夢想的守備位置是二壘手,但是這樣的夢想要達成我看沒那麼容易,可是喔他竟然說他現在都期待學長趕快畢業,哈!因為這樣要上場的機會才會更大啊!嗯!應該說這也算是一種消極的「樂觀期望」吧。小學當過桌球校隊的他運動細胞應該不差,希望他早日夢想成真了! 從一個小嬰兒不斷經過歲月變遷進入青少年,我因為高中畢業後來台求學就業,他的成長我就這樣十年無法全程參與,大學還有比較長的寒暑假可以跟他一起相處,投入職場之後往返台灣金門的機會就少的很多了,所以總是斷斷續續的察覺到有關他成長的跡象。今年過年回家驚覺我腦海裡的淘氣小弟竟然要刮鬍子了,不過呢愛說笑話的個性沒改,我一回家就問我蜘蛛人是什麼顏色的?我猜了老半天都不對,只見他冷冷的丟了一個答案「是白人」(與SPIDEMAN蜘蛛人的英文發音相近),真的是很「蔡依林」ㄟ,「JOLIN」很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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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苑偶拾
一、 禪宗有則故事,很發人深省。 古時候,有一位久戰沙場的將軍,來到大慧宗皋禪師門下學禪。他經常起個大早,來到佛寺禮佛。 有一天,大慧便問他為什麼這麼早來拜佛,將軍便用禪語說:「為除心頭火,起早禮師尊。」 禪師也用禪語回道:「起得那麼早,不怕妻偷人?」 將軍大怒罵道:「你這老怪物,講話太傷人。」 大慧禪師哈哈大笑,說了一則禪偈: 「輕輕一撥扇,性火又燃燒; 如此暴躁氣,怎算放得下。」 將軍默然受教。 二、 有隻狐狸經過葡萄園,眼見結實纍纍的葡萄,滿心歡喜,雀躍不已,於是找了處牆洞想溜進去大快朵頤,可是身體太胖了鑽不進去,於是決定減肥,餓了三天三夜才跑進園裡享用。當狐狸想離開時,卻又發現自己吃得太胖了,根本擠不進去,只好再餓三天瘦身。 這則寓言故事,揭示了「知進退」的道理。 三、 有個「青蛙的願望」的故事: 有隻青蛙老是感嘆自己用四隻腳走路,不能像人一般用兩腳站立行走,牠於是經年不停地到寺廟去許願,盼望有朝一日能用兩隻腳走路。終於青蛙的願望實現了,但當牠站立起來時,由於這時眼睛只能看後面,以至於當牠朝著目標前進時,實際上正向後退。牠本想走近水池,卻想不到愈走愈遠離水池,竟無法回到水邊而渴死了。 「青蛙的願望」這故事給人的惕戒是做事需估量自己的能力,切不可觀前不顧後啊! 四、 張果老倒騎驢圖畫題詩: 多少世間人,不如個老漢, 非是倒騎驢,凡事回頭看。 此詩值得吾人品味! 五、 元雜劇︽冤家債主︾楔子詩云: 得失榮枯總在天,機關用盡也徒然, 人心不足蛇吞象,世事到頭螳捕蟬。 此詩發人深省,惕勵吾人! 六、 我們生命中的每一天,莫不祈求著平安、快樂。 這樣的祈求,也許是為了自己,為了父母,為了情人,為了子女,為了好朋友,但是相信在祈求者的心中,這種快樂的祈求最是無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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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來語融入浯洲俗語中
十七、「烏公」─(處罰,罰款) 他因家貧四壁,窮途無路,求助無門,只好無奈走上賊路,被警察捉去「烏公 」。 十八、「剪薄」─(結交,來往,相處) 跟一個「黑肚番」的人為鄰,經常要忍氣吞聲,自私自利,得寸進尺,還不滿足,所以鄰居只好和他無「剪薄」,以免生氣,傷感情。 十九、「牽手的」─(太太,丈夫的互稱) 昨天一大早你就打扮的漂漂亮亮和你「牽手」到那兒去玩呢?真是夫唱婦隨,令人羨慕。 二十、「沙爹」─(用火烤食物和沙茶) 早期金門城後浦中街,常看到一位五六十歲的老鄉親,挑著烤香腸的擔子,沿街喊叫「沙爹!沙爹!」,於是人家稱他「沙爹峇阿」。 二十一、「巴突」─(處事公平、合理、適合、恰當) 他經常做出的事,幾乎都沒有三思而後行,時常違背良心,這種人太無「巴突」,令人傷心。 二十二、「峇峇的,娘兄」─(番仔囝,番婆仔) 邇年來,家鄉很多青年都到越南、印尼、泰國等地娶外籍新娘,俗稱娶番婆生番囝,男的喝「峇峇的」,女的叫「娘兄」,所以現在吾金有很多這混血的下一輩。 二十三、「老君處、老君」─(西醫院,診所、衛生所、醫生、大夫) 你的身體近來好像很衰弱,臉色不好,要趕快去看看「老君」,或住「老君處」做徹底檢查,早期發現,早期治療為上策,千萬不要耽誤時間。 二十四、「公班衙」─(衙門,省府,縣府) 金門縣「公班衙」,為民設想萬般週到,如:公車船、幼稚園、學生午餐、學雜費等優免,還有每個月發給老人生活津貼費,養老院照顧晚年老人的德政,堪稱譽為「父母官」,並不為過。 二十五、「牛壟」─(倉庫、棧房) 高雄碼頭岸邊,「牛壟」林立,為國內一個繁榮的出入港口,每日吞吐貨物幾十萬噸。 二十六、「隴頭」─(工廠) 王永慶老先生企業巨大,國內外擁有很多「隴頭」,數十萬員工得以養活數百萬家庭,真是一人有慶,萬人是幸,名副其實之例證。 二十七、「沙寅」─(簽名,蓋章) 你這張支票沒有「沙寅」,銀行是不接收的,你也無法兌現或交換。 二十八、「大佼,大狗」─(守衛人員) 台灣現在城市或市郊居民均住在高樓大廈的公寓,人們為了謀生,早出晚歸,因嚴防小偷入侵,都有「大佼」管理看家,以求安全。 二十九、「沙秧」─(後悔,失去機會) 早期朋友邀約合股投資經營貿易,因前瞻後顧,考慮甚多,將無成事,後來才感覺「沙秧」。 總之,這些在金流傳的口頭俚諺,將深深地反映了不同時期人們的生活情景有所改變,語言也隨著增加,正如現在所言的「OK」和「BYE!BYE!」也融入語言中。以上摭拾這些常用的外來俚諺供讀者分享,並祈望能繼續發現,讓吾金特有語系能得延續,不致失傳是幸。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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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毛
「買票不辦事,」古秋美從床上坐起,「我脫了十幾年的褲子,碰到頭一遭。」說後下床披上睡袍,對著老毛說:「怎麼啦,是不是看到軍官部那些小美人而嫌我老,就提不起精神、沒有興趣了?」 「不,不是的,」老毛解釋著說:「我絕對沒有這個意思。」 「還是最近幾天剛買過其他小姐的票,裡面東西洩光了,那話兒翹不起來了,看我沒生意可憐我,就買一張票來施捨。」古秋美逼人地問:「是不是這樣?」 「千萬別誤會,」老毛再一次地解釋,「經過幾次交談和見過妳的孩子後,我深深地感覺到,如果我們能做一對知心的朋友,或許比用金錢交易更有意義。」 「我是一個販賣靈肉的娼妓,朋友因看得起我而捧我的場,又不是白嫖,為什麼不可以。」古秋美辯解著說:「如果你認為朋友間不能有肉體上的接觸和性交易,你就把我當成露水夫妻好了。坦白說,你和別的老兵不一樣,我知道你尊重我,但今天你來到我的房間是要尋找歡樂的,在沒有讓你滿足之前,我不能平白地收取你的票。」古秋美走到他身旁,柔情地拉拉他的手說:「來吧,老毛,我們上床吧,你就把我當成是你的老婆。」 老毛看看她,情不自禁地把她摟進懷裡。儘管古秋美脫了十幾年的褲子,看盡了形形色色、各種男人的嘴臉,幾乎是房門一關,就上床辦事,辦完事就走人,從未心甘情願地讓男人如此地摟著。而此時,她並沒有拒絕,也說不出是基於什麼理由,竟然會讓一雙剛遭解甲的老兵之手緊緊地摟住她的腰際。她聞到的是一股濃郁的煤煙香,這股煤香對她來說是那麼的紮實,彷彿是她往後的依靠。 古秋美輕輕把他推開,竟迅速地幫他脫光衣服,她看到的是一副結實的古銅色身軀,感受到一個成熟男人的魅力。她以職業上的本能,很快就引導老毛那話兒進入她的體內。時間在他們翻雲覆雨中一分一秒地過去,老毛生理上的時鐘依然停留在午時十二點正,而不是日薄西山時的六點半。老兵其實不老,作戰時的豐富經驗依然牢記在腦海。什麼時候必須前進,什麼時候該後退,可說拿捏的恰到好處,一點也難不倒他。然而,在他快速地前進後退時,一股能繁衍子孫的暖流,如決堤的河水,注滿古秋美賴以維生的湖泊,而後溢出堤外,滋潤了週邊那片乾旱滄桑的草原。 「老毛,其實你不老,」古秋美在他的耳旁,低聲地說:「在我的感覺中,你比以前更年輕了,不僅經驗豐富又持久。老毛,你真的不老,一點也不老!」 「妳是騙我?還是在安慰我?」老毛雖然置疑她,內心卻有一股無形的甜滋味。 「我沒有騙你,也不是在安慰你,而是真心話。」古秋美伸手摸摸他的臉,「起來吧,我幫你洗一下,洗過後趕快去小便。」古秋美提醒他說。 老毛看看她,興奮地笑笑。如果眼前這個女子是他的老婆,不知該有多好,他的心裡有性滿足後的期待,但終究是不可能的,這個女人只不過是他用金錢換取而來的露水夫妻而已,豈能認真。 清場的鈴聲響過後,老毛回到宿舍,躺在軍用毛毯墊底的床舖上,望著頂上朱紅的瓦片,想起離家時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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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南山書院遺址—金門祖地行之三
金門古區重建「太文巖寺」和燕南山書院的消息已在四月十八日︽金門日報︾發出,去年我還有一份過時的︽金門日報︾,今年已被停寄,所以也就訊息不靈了。許金龍先生是重建的主要發起人,他先告訴我這個訊息,又於四月二十五日到銀城找我。我送他安溪清水巖的資料,又帶他參觀現屬翔安區的香山巖寺。香山巖建於南宋,主祀清水祖師,是古同安清水祖師信仰的主廟。明代會元許獬遊香山並賦詩紀勝,光祿寺少卿蔡獻臣還捐俸增建香山僧舍。尤為有趣的是,民間相傳赤腳大仙從香山一步跨海,一隻腳印留在香山,另隻腳印落到太文山,真是「人間無情神有情」。太文巖寺若能早日建成,那真是隔海相輝,神光普照。 朱熹創建燕南山書院的資料祇見諸︽滄浯瑣錄︾:「朱子主邑簿,採風島上,以禮導民。浯遂被化,因立書院於燕南山。」現在學術界對朱熹有沒有到過金門尚有異議,鄙人也沒有「過硬」的一手材料,但憑主觀臆斷,朱熹肯定到過金門。 朱熹(一一三○─一二○○)字元晦,卒後於嘉定元年(一二○八年)被賜謚「文」,故民間多稱「朱文公」。朱熹十九歲中進士,紹興二十一年(一一五一年)授官同安縣主簿,二十三年秋蒞任。三年秩滿,但代者未至,他又借住畏壘庵(陳良傑之館),直到二十八年離開。所以他在同安先後有五年的時間,因而同安境內的山區海島,他幾乎「走透透」。民眾說他是到處「看風水」,其實一位有所為的地方官員,首先應該「遊山玩水」,求得知山知水,方能治山治水。朱熹去過同安東半縣的鴻漸山,發現「鴻漸腦已渡江矣」,還斷言「浯洲(金門)各鄉鴻漸照到者無不吉利」。到底金門幾個鄉能被鴻漸「照到」,他能不親往勘察?蓮花山有七三八米高,想必交通也不好,朱熹爬上山峰並留下「太華巖」、「靈源」等摩崖題刻。嘉禾嶼(今廈門)也是海島,需要坐船划槳,朱熹上島探訪陳 黯(南陳十世)遺址並作︽金榜山記︾,至今廈門也還有紀念朱熹遊蹤的「朱公山」。廈門與金門近在咫尺,這次我們乘坐「東方之星」號,水上行程也才三十二分鐘。宋代水上交通當然不比現在,但朱熹能到現在的廈門,也一定能到現在的金門。況且朱熹「為官勤政,凡事躬行」,現代話叫責任心強。金門宋代熙寧間立都圖時已領十一保一七六村,又是同安縣的轄區。朱熹在同安時連永春的岱山、安溪的鳳山、南安的揚子山都去過,而「下鄉」到眼皮下的轄區是自己的工作職責,想必也毋庸辦理什麼手續,這麼長的時間不到金門也實在說不過去。光緒十九年(一八九三年)九月馬巷通判黃家鼎到浯江書院讀︽祭朱子文︾時說到:「況此浯江,公(指朱熹)曾來居。存神過化,德被海壖」;研究「國際朱子學」專家,美籍華人陳榮捷教授生前也認為「朱子曾遊金門,不無可能」。 既然地方志書有這樣的記載,民間又有「此日山林,他年儒林」的傳說,還有朱熹︽次牧馬王祠︾的佚詩,這些都是可以盤活的文化資源。學術問題可以探討,但可以做的事今天不做什麼時候做?泉州南少林寺是在爭辯聲中建成的,如今也成了「歷史文化名城」一大景觀。我是六月二十三日下午參加古地城隍廟六一七周年慶典活動後,由楊清國、楊樹清兩位先生帶領來到燕南書院遺址。但見土地已經整平,據說四千六百萬重建資金也已到位。燕南山海拔祇有七十九米,但視野開闊,清靜優雅,不失蓬萊仙境。如果在李炷烽縣長任上,能夠重現這兩處宗教文化景觀,那肯定是增光邑乘,萬民咸頌之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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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外金門籍作家精品書展失落的珍珠
四、 事情過了三天。王太半夜中將丈夫搖醒:「珍珠項鏈找不到我是不會罷休的。告訴你,婉雯的房間我早就查遍了,就是沒有。家裡既然沒有賊人進來過的跡象,莫非自己飛出去不成?你不要轉移目標了!我問你,我那晚參加朋友的生日會,你沒去,你在家做什麼?」 王先生惺忪著眼:「我真受不了給妳這樣折騰。我再買一條賠妳就是了!」 「賠個屁。你有錢買就不會偷了?」 「妳這是強詞奪理……睡吧。」 「不行。你那晚沒有不在場證明,你的嫌疑最大。家賊難防。最安全的人就是最危險的人,這是我的一群女朋友告訴我的。她們說聰明的女人不能過於相信丈夫的話……」突然,電話響了。王先生去接。王太太看著丈夫悄悄地、講電話極溫柔的樣子,眼睛有火,一肚子有火。心想不是嬿玲是誰?這個離婚婦真無恥,竟然三更半夜打電話給一個有婦之夫!他們一定在談珍珠項鏈。老公送了她這東西之後,嬿玲一定沒料到引起那麼大風波吧。她後悔了,要將東西退回了吧! 王先生放下電話。王太在一側冷笑望他。 「你們良心發現了吧?現在退回東西,為時未晚。我買條假的送她,讓她戴個過癮。」 「妳說什麼妳!」丈夫有點怒。 「你敢說打的人不是嬿玲?」 「是嬿玲又怎麼樣?」 「好啊,她還沒完全得到人家的丈夫,你的心卻全向人家了!」 「妳……她明天就離港移民,覺得不告而別也不好,所以半夜打電話來道別,還叫我代向妳說一聲!」 「哦,難怪……珍珠項鏈不正好作為臨別禮物嗎?」王太太疑心更重。 王先生大怒,衝出房門:「妳想怎麼樣就怎樣吧。我要離家出走!」 五、 今晚睡前,婉雯怒意未消。幾次想衝出房去和婆婆理論一番,都被建璋勸阻。但最後她還是衝出去了,對著在客廳的王太不客氣地─「沒經我同意,誰也沒權力搜查我的房!」 「誰搜查妳的房啦?」 「懷疑我偷妳的珍珠項鏈,哼,妳太過分啦,懷疑到自己的媳婦頭上……」 「是我搜查又怎麼樣?妳想怎麼樣?」王老太刻毒地:「所謂『家賊難防』嘛……」 就在這時候,婉雯突然揚起一條珍珠項鏈,故意在婆婆面前,自己對著小酒吧上的小鏡,往脖子戴上。「妳能證明它是妳的嗎?哈哈哈……」婉雯大笑,一邊站在婆婆面前炫耀,然後得勝回朝般回到自己房裡。丈夫跟隨其後。房門「碰」一聲大力關上。 王太太如臉上遭到重重一擊。心想:媳婦真厲害,特地去買一條來氣我。不過,這會不會只是虛晃一招?沒有細看,誰可保證她那一條不是偷我的? 建璋在房裡以疑惑的眼神望向婉雯。 她冷笑一聲:「我還不至於窮到做賊。我就沒錢自己去買一條?」 「妳這是不讓婆婆,越鬧越大了……」 「反正我們遲早要搬出去─」 六、 這一天,小慧和小妍繼續玩娃娃遊戲。 小妍到小慧家。按小慧建議,藍娃娃「移民」之後,非常想念香港的黃娃娃,決定回香港探望小妍。於是她們重逢了。 小慧說:「藍小姐和黃小姐在香港愉快地共度了一周假期,臨別時,她們又互換禮物。」 小妍知道她的意思。她將上次小慧給黃小姐的珍珠項鏈,送給藍小姐;小慧也把上次小妍給自己娃娃藍小姐的珍珠項鏈送給了黃小姐。 輪到小妍旁白:「娃娃世界是友誼第一。兩個娃娃非常珍惜上次她們各自得到的禮物、一直保存得很好。這次離別,她們又互送禮物,送的正是對方上次贈送的禮物,這樣一來……」 「它們就物歸原主了─」小慧接著說下去。兩人完成贈送禮物的程序,大力鼓掌,非常滿意她們所玩的遊戲。「阿妍,今年底我真的要移民了。我希望今後我們能通通信─」小慧說。 「上次妳已告訴我了呀,」小妍不無惋惜地:「今天我帶了一個小禮物─一本筆記本。我希望妳在外國記日記,以後寄給我看。」 小慧接過那包得很漂亮的禮物。她說:「我也有個小禮物送妳。」她從書房取出一本百科全書,送給小妍。小妍高興極了。 「對了,」小慧說:「我媽咪看到上次妳帶來的那條珍珠項鏈,說是真的,非常貴,至少要三四千元一條,囑我還妳,要妳趕快還給妳祖母。」 「她還不知道,」小妍有點驚恐地:「為了這事,祖母和媽咪吵架。萬一知道了,我會被她們毒罵一頓!」 七、 王太那條珍珠項鏈,這一刻已靜靜地躺在王太放它的原來地方─抽屜。 這一晚,當她打開抽屜,如見鬼魅,嚇了一大跳,將打著瞌睡的丈夫搖醒。 「真見鬼了。你看!」王先生一看珍珠項鏈,搖搖頭嘆息:「我不是說了麼!妳的記憶力不好,明明自己放在抽屜自己忘了。」 「不可能。我在這抽屜找了至少二十次。還把整個抽屜的東西倒出來。」 「也許妳找的時候粗心。妳一向粗心嘛。」王先生說:「會不會婉雯那騷婆─」 「剛剛我還看到她頸上戴著─這一下你是逃脫不了嫌疑了。你還是老實交代,是不是你送給了你老情人嬿玲,她又退回來了?說!」 「妳又來了!」一會,王先生說:「妳這樣大吵大鬧,查人家房間,人家哪裡受得了?會不會偷樑換柱,她脖子上戴的是妳的,而偷買了一條給妳?」 王太一想,婉雯平素愛慕虛榮,又貪小便宜,會不會耍上這一招呢? 她將珍珠項鏈置於手上,摸看好一會,果然,越看越不像。 「你不提醒還好,一提醒,我就越看越不像我原來那一條了!」 「妳又要鬧?算了吧。找個機會查看她那一條吧!」 八、 「你媽不鬧了。你知道怎麼回事嗎?」清晨,婉雯和建璋出門上班時,在路上這麼問。 丈夫搖搖頭。「啊呀,珍珠項鏈找到了嘛。你沒看她戴上了嗎?」 「你們女人才會注意這些─」 「東西自動跑回來?我們家確實出了鬼。除了你們父子幹的好事,還有誰做的案?你們父子都風流,都是大情人,沒錢養情婦就偷家裡東西討好女朋友,他有嬿玲,你有溫妮。哼,真是家醜不可外揚呀!」 「說夠了吧?」丈夫不耐煩地:「再說下去我跑到馬路中間讓車壓死,還給我個清白!」 九、 婉雯回家,發覺房裡像上次一樣,有被人翻查的跡象,所有東西位置不對,被人動過。還有誰?除了那老來俏、死不要臉的婆婆。 她早料到婆婆會有此一著,懷疑她偷樑換柱,會查她的房間。她有意今天不戴珍珠項鏈,來考驗婆婆。果然她不罷休,且上鎖了。她開抽屜,摸了摸那放在那的珍珠項鏈。她見到她的珍珠項鏈已被婆婆換去,那婆婆遺失的此刻正在她手中。 她買的只是假的,一百元多一條;婆婆的是真貨,四五千元不止。她冷冷笑了一聲。她欣喜若狂,對丈夫說:「我們下月初搬,不必到下月底吧。越快越好!」 建璋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十、 這期間,建璋父子都買了假珍珠首飾送給女朋友,都背著自己的妻子。小妍也買了一條只有十五元的珍珠項鏈來玩,戴在脖子上。 十一、 珍珠項鏈的故事據說還有很長的餘波,唯我不清楚它的下文,當然不知道它是如何結束的。 也許周而復始,沒有窮盡的一天罷。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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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毛
「就憑你老毛這句話,還有什麼問題。」 老毛笑嘻嘻地穿過長廊,直往三十二號古秋美的房間走。 古秋美的房門並未關,她坐在床沿,正無聊地翻閱電影畫報。一見到老毛手持娛樂票走進來,趕緊站起,興奮的程度不言可喻。 「夭壽喔,夭壽喔,」古秋美用台語喃喃地唸著,順手拉拉床單,「今天一整天,只賣了二張票,連吃飯都成問題啦,還想養兒育女。」而後指著老毛說:「你老毛摸摸良心,我古秋美那一點虧待你啊,每次都讓你盡興而歸、痛痛快快走出門,還有什麼地方讓你不滿意的。你算算看,你有多久沒有買我的票啦,是不是有了新人忘舊人?」 「我老毛不是那種人啦,」老毛解釋著說:「自從退伍來這裡工作後,除了提水外,我沒有進過其他小姐的房間,更別說是買她們的票。」 「開玩笑啦,開玩笑啦。」古秋美一轉身,雙手輕輕地搓搓他的臉,而後幫他解開上衣鈕扣,自己也脫掉身上那件半透明的睡袍,露出二個不太豐滿的乳房,以及下身紅色的三角褲。 古秋美熟練地往床上一躺,以職業性的眼光看著老毛,等待著他脫光衣服快速地上床。然而,老毛卻遲遲沒有動作,已解開鈕扣的衣服依然沒有脫下,遑論是脫褲子。 「脫褲子啊,快一點脫掉好上床啊!」古秋美躺在床上不停地催促著。 「老囉……」老毛搖搖頭,輕瞄了她一眼。 「老什麼?什麼地方老?」古秋美笑著說:「上床後我保證你年輕、永遠不會老!」 老毛雙眼凝視著她,傻傻地笑笑。心想:躺在床上的這個女人,無論從左看、從右看,都與以往的古秋美不一樣。她不該是一個用錢買票就能讓男人玩弄洩慾的娼妓,而是一個能相夫教子的賢妻良母。於是一份愛慕之心油然而生,此刻,他想放棄和她上床的權利,冀望來日以夫之姿深入她的心扉。他竟如此地想著、想著。 「快一點啊,你還站在哪裡想什麼?」古秋美又一次地催促。 「我不玩了,這張票就送給妳。」老毛以一對憐憫愛慕的眼光看著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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優美的金門環境─金門祖地行之二
凡是到過金門的人,在談到金門印象時,無不異口同聲說道:金門環境真美。特別是那些久居鬧市的人,對此更有深刻的體會。 人們不覺要問,金門為什麼會有這樣優美的環境?原因很多,我不是做總結,但卻有幾點感言: 一是人口少。據二○○四年元月統計,金門在籍人口為六○九八三人,而實際上常住人口據說才四萬多人。金門縣的陸地面積有一四九平方公里,可謂是「地廣人稀」,到處都有「未開發的處女地」,植被十分茂盛,每平方公里有六十萬株樹。唐代詩人王維在︽山中與裴迪書︾中寫道:「當待春中,草木蔓發,春山可望;輕鰷出水,白鷗矯翼;露灦青皋,麥隴朝雊」,這種風景畫在金門比比皆是,雖然沒有麥苗,但高粱青翠欲滴。有這樣的生態環境,自然引來無數的人類朋友。據專家統計,金門有二百八十多種蝴蝶,二百八十九種鳥類,真是「花卉世界,鳥類蝴蝶」,明代島人盧若騰詩讚:「不深花木枝枝秀,無大洞天曲曲新」,這樣的美景真「使人有飄然獨往之興」。 二是污染少。環境污染已是當今世界共同的話題,而工廠是最大的污染源。金門最大的工廠可能就是酒廠,連中小型的加工廠也很少。一個城鎮如果廠房林立,機器轟鳴,自然是噪音擾人,空氣混濁,污水橫流,再完善的環保設施也會影響生活質量。金門的街道明潔,原本的垃圾場建設成海濱公園,休閒娛樂場所很多,公用電話亭的裝飾別出心裁,到處充滿詩情畫意。晨練有山花相伴,野鳥啼音;傍晚有落霞濤聲,月掛柳梢,生活在這樣的環境裡,能不「心曠神怡,寵辱皆忘」(宋范仲淹)? 三是治安好。一個地方環境好不好,社會治安很重要。如果出門提防錢包被竊,夜裡睡覺擔心小偷橇門,小孩出門害怕被人拐騙,什麼事都防不勝防,那再美的自然環境也讓人生畏。在烈嶼鄉公所,我們聽林金量鄉長介紹:在十四平方公里的烈嶼島上,見不到紅綠燈,因為「安全」刻在鄉民心坎。晚上睡覺不用閂門,自行車、摩托車放在外面不用上鎖,古人那種「夜不閉戶,路不拾遺」的桃花源世界在這裡得到體驗。這些良好的社會治安我們都深信不疑。因為一是外地人不能隨意上島,基本上是清一色的金門人,大家鄉里鄉親,守望相助,心地如高粱美酒醇正,也就構成了和諧的社會環境。二是社會福利好。據說六十五歲以上老人每月可領取六千台幣養老金,這樣就解除了他們的後顧之憂。在金門,就根本找不到行乞的老人或討食的小孩,老人坐車免費,小孩讀書也免費,古人說「倉廩足而知廉恥」,社會福利有保障,誰還去幹那偷雞摸狗的事? 金門的生活環境,真讓人有「家居綠水青山畔,人在春風香氣中」之醉。所以︽來去金門︾歌唱道:「好山好水好所在,金門景致人人愛;大門開開塊等待,有閑你著對這來。」也難怪比利時報人白格飛想退休後到金門定居,而世界島嶼會議也居然選擇在金門召開。這樣優美、恬靜、和諧的生活環境能永久保留嗎?我看誰也說不準,張燕琳先生呼籲:「祈求金門能永遠簡單純樸,不染上都市的水泥瘟疫」,水泥路已經舖了,祇是這片純樸的綠地淨土何時被「現代化」,我們雖然不得而知,但這樣的道理大家應該明白:現代經濟可以創造強勢文化,但創造不出積澱深厚,歷史悠久的傳統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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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來語融入浯洲俗語中
前言: 世代的輪替,衣、食、住、行等,也將隨時代進步而有所差異,語言亦然,尤其吾金自古有僑鄉之稱譽,鄉人清末民初之際,為生計不得已奔波異域│東南亞等地,因昔日受教育不高,大部份從事「龜里」工謀生,三年五載,稍有積蓄,將會三五成群邀約還梓省親,於是與鄉人交談,無意中信口說出僑居地慣用的一二句外語,如此經百年華僑來來往往,而帶回來的異地語言愈來愈多,鄉人們也感新奇,便學而致用,久而久之,世代相傳,將溶入吾金語言中,今老一輩耋老在彼此交談中,也會偶爾插入使用,但是我們對早期許多俚語似乎有過時失落感,尤其早已溶入吾金語系中的外來語有漸漸被遺忘與失傳,如今在地青少年匪夷所思,從中更可看出群眾生活隨著時代而產生變化,筆者客居台灣,有時與同鄉青少年交談,不意中說出家鄉慣用的外來俗語,將使對方莫名其妙,有感如此,將憂思吾金特有語言文化,應有所傳承之必要,不致遺忘,故特摭拾常用外來俗語舉例闡明溶入於日常生活交談語言中供讀者參考指正。(閩南語音) 一、「巴剎」(菜市場): 今日是端午節,民間有祭拜「土地公」之俗,所以媽媽很早就拖著菜籃到「巴剎」去買菜了。 二、「牙撈」─(爭吵,吵架,糾紛) 青年人血氣方剛,與人三言兩語不合,就大發脾氣,後來就與對方發生「牙撈」,互不相讓。 三、「龜里」─(搬運工人,粗工,雜工) 新加坡自古是一個轉運港口,須要大量人工,因此吾金鄉親早年都前往從事「龜里」工,討生活。 四、「阿訝」─(大約,約量,概數) 我忘了帶尺來量,怎麼辦呢?這沒關係,你先「阿訝,阿訝」,下次再做詳細測量就好了。 五、「惹訝」─(關照,照顧) 弟弟年紀還小,又是初次出遠門,人地生疏,你做大哥的要時常「惹訝」他一下,以免家人懸望。 六、「道濃」─(幫忙,協助) 所得稅申請表我不會填寫,恐怕錯誤,「道濃」咧,替我代填一下好嗎?謝謝。 七、「須甲」─(合意,喜歡,滿意,甲意,高興) 這位小姐長得不怎樣漂亮,他也能看上了他,真的是自古以來情人眼裡出西施,「須甲」就好了。 八、「牧師」─(耶穌校長) 今天是星期日,早上和一家人到教堂去做「禮拜」,聆聽「牧師」講道,又和教友們見面,大家和樂融融,親同兄弟姊妹。 九、「神父」─(天主教長) 有一天小明問爸爸說:「神父是神明的父親嗎?」那不是,他是「天主教長」,主持教堂的事情。 十、「交寅」─(結婚,娶妻) 張伯伯的兒子好像「交寅」好幾年了,未見弄璋弄瓦,覺得很奇怪,難道不知「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嗎? 十一、「之拉甲」─(狼狽,不爭氣) 這位青年人,終日遊手好閒,結交一群不務正業朋友,如此不上進,將來是「之拉甲」,淪落窘境吧! 十二、「鴿泡啦」─(商務頭目,經理,財富) 他家自古就很富裕,所以兒孫都是西服革履,終日花天酒地,花錢似水,主要原因,是他祖父當年在南洋任「鴿泡啦」職務,而致富的。 十三、「九八行」│(貿易行) 在當時到南洋謀生,不是做粗工(龜里),就是划小舟(划電板),運輸水上貨物,或是到叢林(巴裡)中砍柴為業,能有資金經營「九八行」的鄉親乃是寥寥無幾。 十四、「把家車,風車」─(自用轎車) 現在吾金鄉親歷年來經濟繁榮,家家富有,士、農、工、商等各行各業出門多數人都有「把家車」代步,既方便又派頭。 十五、「馬尖」─(鄙薄,無用,無志之人) 像他這種「馬尖」人,人人都看不起他,怎能和人家接洽重務呢?不如不要去算了,反正是多此一舉,得不到好結果的。 十六、「把家」─(儲蓄,私房錢) 他從年青時就很勤奮,從事商務行業,又逢當時十萬大軍駐紮金門,生意好做,所以他早就「把家」很多,銀行擁有巨款存入。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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典故三則
一、假戇吃狗屎 明末晉江人張瑞圖,因替魏忠賢建造生祠時書寫「擎天一柱」字幅,崇禎皇帝清洗閹黨時被列為「逆案中人」。 張氏逃匿在同安祥露庄渭陽家中,官兵聞訊圍包庄府,庄家事先派人用竹筒將黑芝麻製作的米茲粑注在豬圈附近的草地上,張瑞圖蓬頭垢面出門還撿地上的狗屎往嘴裡送,官府以為是瘋子,張氏因此逃過一劫。 二、荔枝又叫「妃子笑」。 楊貴妃喜歡吃荔枝自古傳為美談。 唐.杜甫以「一騎紅塵妃子笑,無人知是荔枝來」傳誦千古,因此荔枝又有妃子笑之稱。 中國民間故事傳說,楊貴妃喜歡吃荔枝,唐明皇為博取她的歡心,經常派使者快馬加鞭到廣東去運載荔枝,不過因為天氣熱,冷藏設備不發達,經過多日運抵長安的荔枝,很多已腐爛。雖然如此,基於貴妃吃的東西總是好的心裡,荔枝在國人心目中的地位仍然屹立不搖。 三、今朝有酒今朝醉的由來 得即高歌失即休,多愁多恨亦悠悠。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憂。 這是唐代詩人羅隱在十次考進士不中,自感前途渺茫,牢騷滿腹之時,題為︽自遺︾的哭喪調。從詩的內容不難了解到,一個封建社會的書生,失去功名利祿的消極處世思想。 有的人消極處世,鎮日醉茫茫,自甘墮落,睜著矇矓的醉眼,酗酒裝瘋。你如說他、勸他,他總會說什麼「今朝有酒今朝醉」回你,你也只好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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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外金門籍作家精品書展失落的珍珠
一、 為了一串珍珠項鏈的遺失,王家夫婦這幾天翻箱倒櫃,鬧得人心惶惶,幾乎要把屋子的蓋都掀掉了。 發現珍珠的丟失,是王太太晚上參加朋友的生日宴會回來之後的事。她在卸妝、準備沖涼的時候,就感覺到似乎少卸了什麼。胸圍、耳飾、手錶……所有武裝自己的首飾、化妝品、衣物脫下之後,五十五歲的王太就站在房間的橢圓形鏡子前欣賞自己那仍是保養得那麼好的胸部和纖細彷彿可能盈握的腰肢。忽然,像見著鬼魅似的,她突然看到自己皙白的頸脖,光蕩蕩的什麼也沒有,驚叫起來:「啊呀!我的珍珠項鏈不見了!」 已六十歲,但身體、精神都很好的王先生從客廳緊張地跑過來:「什麼事情,叫得那麼大聲?嚇了我一跳。我還以為妳被鬼非禮!」 今晚王先生因不大舒服,加上他並不喜歡去人多的地方,就託辭不參加宴會。他對妻子今天穿什麼戴什麼當然不知情;只是笑嘻嘻地望著妻子赤裸的上半身。 「珍珠項鏈丟了!」王太一臉沮喪和苦惱。情緒緊張、難過得彷彿就要哭出來。 「不要慌,先慢慢回憶,到底在哪裡丟失的?」王先生安慰道。 「你還講這樣的風涼話!如果知道在哪遺失的,還會遺失嗎?」 「也許妳沒戴?」王先生打開了平時太太放首飾的地方:「認真找了一遍沒有?」說著王先生打開了其中一個抽屜。此舉卻引起了王太的注意。心裡升起了一團疑雲。 她也許近幾年去做工而記性變得不太好,常因忙碌而忘這錯那。她慢慢回想傍晚時分,自己在梳妝換衣時候,到底有沒有戴上那項鏈呢?照她的常理和習慣,她那粗大的項鏈是專門用來遮蓋她脖子因割除腫瘤而留下的手術疤痕的,沒有理由不戴上;但這也很難講,有一日因匆忙出門,她的耳環就忘了扣上。被丈夫提醒,她一時也惶惑起來。假如真是自己沒戴出門,那麼珍珠必然留在抽屜裡,怎麼抽屜裡空空如也? 疑竇頓起。她望著丈夫笑笑的臉,忽然想起他有一次不經她同意,將一支他們代理的、不會褪色的口紅送給嬿玲的事。 「我丟了那麼貴的東西,你還笑?一點也不幫忙找,你還笑!」王太凝望丈夫的神情,懷疑事有蹊蹺─丈夫總是喜歡討好那個離婚的嬿玲。就因那種曖昧的關係,她和丈夫不時吵架。會不會││「你有沒有動過我的東西?」丈夫搖搖頭。 「那為什麼笑?」 「笑也不可以?」 「你到底有沒有拿?」氣氛開始緊張了。 「我拿來幹什麼?」 「送給嬿玲嘛!」王太冷諷熱嘲。 「瘋了妳。」王先生微怒,臉色開始變了。 「你為什麼知道我把珍珠項鏈藏在這抽屜?」王太咄咄逼人,一場大戰的風暴就將來臨。 「我實在也不知道妳藏在哪個抽屜,我是隨便找一找罷了。因為平時我就看到妳放首飾離不開這幾個抽屜!」 「那個嬿玲。哼!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喜歡她,又可憐她窮,大情人送名貴珍珠,她還不照單全收!」王太機關槍一掃,真令人措手不及,王先生脾氣再好,不能不被激怒了。 「妳別沒證據就這麼誣蔑我,也別這樣隨便侮辱她!告訴妳,我就不信妳這串臭珍珠值五千元。人造珍珠滿街都是,一百多元的就可亂真!」 王先生怒時像一頭雄獅,將房門大力拉上時還加了一句:「妳不要忘記,咱家住的不止我們兩人!」 二、 昨晚,老大王建璋和妻婉雯去看午夜場,回到家時已是午夜一時四十五分。他們聽到父母房裡傳來激烈的爭吵,但聽不清吵架的內容,又不便出來打聽和插手。小兩口換上睡衣之後,婉雯看看小妍在另一個床上睡得真香,給她拉了拉薄薄的被,他們就躺在床上聊起來。 「妳媽常為一件小事無理取鬧,爸真是可憐,沒一天好日子過。」婉雯說。 「就為嬿玲的事,給媽抓住一次痛腳,從此就沒完沒了。」建璋說。 「你別說他了。你還不是遺傳了你爸的風流細胞?在寫字樓搞三搞四,約恩蒂看戲,又約溫妮喝咖啡。你以為我不知道?」 「妳又來了。全是捕風捉影,沒的事!」 「……你媽是隻母老虎,你父母全不是好東西。適當時候,我要告你媽虐待媳婦!」 「好了好了!我在這個家處境已夠難堪了,妳的脾氣又臭,真教我頭疼……」 第二天是星期天。上午建璋、婉雯和小妍一家子去探望一個朋友,回家的時間是下午三點。 小妍說要到小慧家玩,就走了。婉雯入房,建璋則在客廳看當天的報紙。家裡靜悄悄的,他估計父母因事出門了。 「氣死我了!氣死我了!」婉雯突然憤怒地大喊,從房間衝出來。 「什麼事?」建璋站起來。 「你來看!」婉雯令他速速進房。建璋進房,沒發現什麼異樣。 「你看,所有的抽屜都給人開過、動過;連褥子也給人翻過!」 「妳懷疑給賊進來?」 「還有誰?你的好母親!慈禧太后二世!」 「她沒理由──」 「啊呀!只有你耳朵聾啦!昨晚他們珍珠珍珠的吵個沒停,估計丟失了珍珠項鏈,懷疑到老娘頭上來了!」 「不會吧!」 「我不會對她客氣的!」 「算了,別理她。」建璋笑嘻嘻的。 「不行。她沒權搜查我的東西!」婉雯怒不可遏,滿臉怒意而變得通紅。 建璋搖搖頭。看到丈夫的表情,婉雯驀然想起丈夫跟她談過小時候因偷母親的錢而被打的事;又想起他近期手頭很緊,輸馬已輸去整萬元、頻頻向她伸手的狼狽情狀。 她逼視丈夫,問:「不會是你幹的吧?」 「妳別侮辱我。我再落魄也不會下這一手。」建璋有點氣,從袋裡摔出兩疊百元大鈔。但這一來,妻子更疑心了。 三、 小妍和她的好朋友小慧一樣九歲,正值好玩的年齡。暑假到來之後,她們覺得日子「好悶」,就彼此互相造訪。她們「玩」的內容包括電視遊戲、看租來的影帶(例如美少女系列)、下棋、打K牌、煮飯仔、為洋娃娃打扮。 小慧擁有一頭藍髮的娃娃。小妍擁有一頭黃髮的娃娃。 今天輪到為這些娃娃打扮。她們的玩興很高,因為這兩個人物都是她們各自的偶像。 「帶來了吧?」小慧邊問邊取出了前日小妍見過的一條珍珠項鏈為她那藍頭髮的娃娃戴上。 然後又問小妍:「妳的呢?」 小妍將帶來的黃頭髮娃娃在地板上靠牆處擺好,取出一條珍珠項鏈,也給自己的娃娃戴上。 小慧趨前看,將小妍帶來的珍珠項鏈摸了摸,露出驚訝的神色,說: 「妳講的沒錯,跟我這條一模一樣!」 小妍也摸了摸小慧的娃娃頸上的珍珠項鏈,說:「顏色有點不同,妳的很白,我的白中有點黃。」小慧也仔細地將兩條比較,點點頭:「是啊!妳不講,我還沒留意呢!」「遊戲開始。」小慧宣布。小妍加以糾正:「妳應該說『生日遊戲』開始。」 原來,按小妍和小慧說好的,兩個不同色頭髮的娃娃今天有個共同慶賀生日的約會。 此時只聽得小慧好像電影的解說員似的,以抑揚頓挫的聲調作「旁白」:「藍小姐今天生日,黃小姐那麼巧,也是今天生日。她們本來各自請了一些朋友來慶賀,可是那麼不巧,大家都沒空。於是藍小姐和黃小姐決定只是兩人共同慶賀,共同度過。她們互送生日禮物,那麼巧,她們的禮物都一樣,都是珍珠項鏈。」 在小慧旁白時,她倆已替兩個娃娃完成了「交換」禮物的程序。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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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不見的彩虹
在下班的路上,不小心從後照鏡看到了彩虹,我趕緊停下來,站在路邊看了許久,怎麼今天沒帶相機,應該拍一張下來,以後想看就可以拿出來瞧一瞧。上一次看到彩虹不知是何時的事了,每次看到我都會有一種莫名的喜悅。有人說看到彩虹是一個好兆頭,可能是因為我們常常可以看到太陽,但不是每天有彩虹可以看。我並不期待有好運到來,只想每天可以做一些些自己喜歡做的事。 今天朋友寄來一封信,有提到我們自己想做的事跟現實生活中的差異是頗大的,要如何調適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小時候想做的事是放寒暑假不用上課,可以天天晚起床後每天玩到天黑。知道升學壓力時想的是可以考上學校有書唸,但是不知唸書是為了什麼而唸,反正大家都在唸書嗎,不讀書我要幹嘛。畢業後想有個好工作,最好是錢多事少離家近,不過都沒辦法滿足其中任何一項,下班後沒力氣抱怨倒是真的。工作穩定後想有個知心的靈性愛人可以互愛對方五十年,可是想要的時侯沒有,等有了又沒好好把握,現在有了對象也不能說要互愛五十年,因為我可能沒法子再活五十年了。 我現在心裏想要做的是什麼跟以前改變了許多,對現實的妥協是我每天要提醒自己的事。因為還沒有結婚,當然想有一段浪漫的戀情再來結婚,可是結婚後就不能再講這件事了,我知道我將來是一個會怕老婆的男人,怕回家要跪鍵盤,怕沒床可睡要睡沙發,即使心中想也不能講出來,趁現在趕快大聲喊兩聲。再來就是想每天有幾個小時泡在文字裏,可能是看書或寫作,最好是不要為了考試而讀書,我還是無法每天看到彩虹,但是我每天起床後,一定要在心中放一個大太陽,照亮一天的開開心心,映一段美麗的彩虹在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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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毛
5 人,真是奇怪的動物,在未退伍之前,老毛幾乎是一個星期或十來天,就會想到特約茶室逛逛,再順便買張票來紓解一下被壓抑的性慾。然而,退伍後來到這個往日必須「憑票入場」的單位謀生,不知是工作太忙,還是看清了裡面的形形色色,抑或是每天必須清掃那些漂浮著衛生紙屑、含有腥味、令人感到噁心的水溝,讓他沒有了性的慾念。儘管他的老相好古秋美時而挑逗他,希望他能經常光顧,好讓她多賺一點錢養兒育女,而老毛似乎不為所動,很長的一段時間,他過著清心寡慾的生活,古秋美還誤認為他嫌她老,去找那些年輕漂亮的小姐啦。 星期四莒光日的那晚,營業時間快結束時,老毛扣上大門的銅鎖,僅留下旁邊的小門供買加班票的官兵出入。他突然心血來潮,順便到售票處轉了一下。 「老毛,來那麼久了,怎麼沒看過你來買票?」售票員半正經、半開玩笑地說。 「老了,不中用啦。」老毛笑著說。 「老?」售票員頓了一下,笑著說:「如果你算老的話,我們軍官部都要關門了。」 「怎麼說呢?」 「那些中上校的年紀,絕大多數都比你大、比你老。」 「我這個退伍老兵,怎麼能和那些大官相比。」 「官大沒有錯,我看找不出幾個精神像你那麼飽滿、體格有你那麼健壯。」售票員說後竟拉起了生意,「今天是莒光日,又碰上高裝檢查,有些小姐連一張票也沒賣出去。你就行行好、買張票照顧照顧她們的生意吧。」 「好吧,」老毛乾脆地從褲袋裡掏出錢,「買一張好了。」 「二號這個航次才來的,年輕又漂亮,要不要買她的票試試看?」售票員好心地為他介紹著。 「不了,我還是找老相好。」老毛毫不考慮地說。 「誰?」售票員抬頭看了他一眼問。 「三十二號古秋美。」老毛爽快地答。 「古秋美雖然老了一點,但待人很誠懇、很和氣。」售票員邊撕票邊說。 「你要幫她多介紹幾位客人啊,」老毛竟然多嘴,「她還要養孩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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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莉小札》牛肉
在傳統農村長大,小孩子都會時時刻刻被告誡,不能吃牛肉,因為牛是我們的生財工具,是我們忠心的朋友,所以印象中我直到國中畢業都還沒吃過牛肉。原本一直維持農作中的家裡,因為哥哥姐姐陸續畢業前往台灣就業,所以爸爸就漸漸的將農作範圍越減越小,甚至是決定休耕,但是家裡那頭黃牛卻一直還被我們留著沒有賣掉,媽媽每天將牠放牧在家裡的田裡,陪我們走過了十多年的歲月,不過最終牠老了,爸媽不知是基於什麼樣的原因把牠賣給了村裡的一位伯父,我沒跟牠道別,悄悄的就將有牠的記憶鎖進了腦海深處。也因為家裡沒有了農作,也沒有繼續養黃牛,我才開始吃起牛肉。 這些時日,話題性十足的美國牛肉,為了該不該因為疑似狂牛症的陰影下架吵的沸沸揚揚。因為爸爸不吃牛肉,所以對於那些怕吃不到美國牛肉瘋狂採買的消費者,看在爸爸眼裡,覺得這些人都無聊透頂了!或許是因為爸爸感受不到那些人的需求,所以無法認同。而我呢?雖然吃過牛肉,但是我壓根都分不出吃過的牛肉到底是哪裡來的,自然對於這些人的行為無法跟著聞雞起舞。我比較想不透的是,沒了美國牛肉,難道別國的牛肉就真的取代不了嗎?媒體爭相報導這個話題新聞,看到讓我失去了耐性,狠狠的關掉電視,因為我覺得應該還有什麼更重要的事可以投入關心,不光就只是牛肉而已吧! 在金門長大的我,對於金門的特產「黃牛」卻一點研究也沒有。對金門的認識很多時候也都是看了電視節目的介紹,才發現許多故鄉的美。因為學業工作往返台灣金門十年,買來送給親朋好友的貢糖、牛肉乾卻也是不曾好好品嚐過,看到他們嚐過之後對我報以「好吃」的回饋,或許我就應該相信那就是好吃的吧!畢竟漂洋過海,大老遠從金門坐著飛機親自帶過來的那份心意,才是大家覺得好吃的關鍵吧! 不管美國牛肉是不是真該禁止進口或是下架,對於目前的我而言最大的期望就是,佔據新聞媒體多時的牛肉新聞暫時降降熱度,讓我有多一點時間機會看看社會的其他現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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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情的金門鄉親—金門祖地行之一
金門鄉親熱情好客,早有口碑,而且從︽金門縣誌︾中還可以讀到「金門人,有禮數」的歌謠。金門「民風俗尚,多從簡樸,而無市井紛華之弊」(明‧洪受),這是明代風尚。現代由於沒有過度開發和外地人口湧入,也必然保留著古樸的鄉風民俗,飄逸著「海濱鄒魯」遺風。對這塊「閩南文化」基地,我心儀已久,而且把它作為觀光勝地推銷給遊客。 很久以來,金門鄉親到同安時問我為啥不去金門,而同安的朋友又認定我去過金門多次,個中因由,不好細說。但不管如何,今天總算回到金門祖地││隨著翔安呂塘戲校應古地城隍廟慈善會邀請而來。衹惜時間太短,在金的時間實際祇有六月二十二和二十三兩天,金門豐富多彩的自然和人文景觀雖然被我寫入新近出版的︽金同集︾,但都無法實地考察,祇有楊媽輝先生清晨騎著摩托車載我參觀莒光樓外景、楊樹清先生帶我走進盧若騰故居,其他景點連「雨裡看花」(天天下雨)的機會也沒有;連楊媽輝、吳秀嬌等人籌劃的「兩門民間文化交流座談會」也因故取消。儘管心感遺憾,但自從踏上金門祖地的第一步,就感受到一股濃濃的親情撲面而來,所遇到鄉親,無不洋溢著「金門人,有禮數」的情愫,由此我揣測這可能是晉人入島「過門更相呼,有酒斟酌之」(晉、陶淵明)遺韻。 二○○一年元月二日金廈直航以前,我就結識了不少金門鄉親;試行「小三通」以後,更是一茬一茬的金門朋友來銀城寒舍相會,真如拙詩所寫「門待仙山客」。這次生平首次在金門祖地與各位新朋老友見面,真是百感交集。雖然前後僅有四天時間,但見到了陳延宗、顏炳洳、吳鼎仁、葉鈞培、李錫隆、陳國興、陳炳容、李再杭、王先正、楊清國、李木隆、林金量、林怡種、溫仕忠、西林宗老、達仁宗老、蕭永奇和吳秀娟伉儷、楊天厚和林麗寬伉儷等鄉賢俊彥。許金龍、盧連城、李增德、姚清華、謝華東是在我們返程的清晨趕來送行,雖說是「風雨如晦」,但大家都有「既是君子,云胡不喜」的心態。黃振良先生從台灣回到金門,趕到金城山莊時,我們已經船離水頭。儘管見面時間短促,但回憶起在同安蓮花山考察朱熹遺跡,在妙建庵抄錄呂世宜聯對,在大嶝參觀鹽場,在後燒調查陳健墓,在白哈礁看馬山等活動片斷,大家都很開心。六月二十三日(農曆五月十七日)是舊金城古地城隍廟六百一十七週年慶典,在這裡幸會顏忠誠宗長、李炷烽縣長、莊良時議長。無論是官員、文人、宗親、朋友,親情溢於言表,真誠見諸行動,我祇舉個小例子。六月二十三日上午,我在聖祖貢糖廠門口路旁打手機,烈嶼鄉林金量鄉長路過時見到我,馬上下車再次與我會面。當我向他提出昨天我們十一人參觀鄉公所後每人希望一張集體合影作紀念時,他滿口應承。像這種小事,今天做也可以,過些日子再辦也無礙,可是林鄉長回去當即交代辦事人員洗好照片並專程送到金城山莊,這種誠信、雷厲的團隊作風令人感佩,金門鄉親的熱情程度也由此可見一斑。 古人把「久旱逢甘雨,他鄉見故知。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視為人生四大樂事(見宋洪邁︽容齋隨筆︾),其中「他鄉見故知」便是人生樂事之一。今天能在他鄉祖地見到這麼多熱情好客的故知新友,心境能不比「六月天吃冰淇淋吹電風扇」爽快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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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外金門籍作家精品書展
──失落的珍珠尋找那床 一九九七年三月三十日尋找那床尋找那床「這種床,現在哪有賣了?」傢俬店的老闆是一個胖子,笑起來的時候,頰上的肌肉堆了上來,將一雙本來不大的眼睛瞇成兩條線,那表情既含著驚異、好笑,又充滿了不屑和輕蔑。 他看我倆有些失望,繼續興致勃勃地說下去:「現代的床越出越多,沒有人再賣那種幾十年前的碌架床和木板床了。大家都講享受,傢俬店要是賣那些不合時宜的貨色,不執笠都幾難!」 說罷,將背轉向我們,愛理不理地向店裡走,將我和念惜撇在外面。我和念惜對了對眼,決定悄然地離開,不再跟店主囉唆。 「怎麼辦?」我徵求念惜的意見。 「不要灰心,懷遠,我們再找。今天才找了兩三間,我就不相信走遍港九,找不到我們需要的那種床。」我聽到念惜信心十足的聲音,向她笑了笑。她是那種跟我一樣做事有相當毅力、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人。看她那炯炯有神的眼睛,似乎不相信會買不到我們需要的床。 「照你看,如果找不到,寧願將我們的婚期推遲?」我問。此時我們已轉了一個彎,向一條傢俬店成市成行的大街走去。 「那當然。你想想人的一生有三分之一的時間在床上度過,床對我們來說太重要啦。」念惜搖搖頭,吐了一口長氣:「我就不相信現在那種床已絕跡。我們的要求又不是很高。」 「好,我們繼續找,直到找到為止。」 遠遠就看到一間門面很大的傢俬店,擺滿了各種款式的床,我們迅步走入。「要中式還是西式的?」老闆娘熱情地問。 我無法斷然肯定我們要的是屬於中式還是西式,只是略加形容,老闆娘馬上帶我們走到漆上棗紅色的酸枝床部去參觀,並開動了她的如簧之舌:「你們中意的看來就是這一種了!如假包換的材料,再由專門的師傅製作打磨,單是那雕龍刻鳳的精巧手法,就可當純粹的中國傳統藝術品欣賞了!」她是完全誤會了,可是未待我們解釋,老闆娘又滔滔不絕地說下去:「俗話道:一登龍床,身價百倍。睡這種床,作的就是皇帝和妃子的夢了。我們店最近在大出血,原價兩萬一千元,只售一萬九千八。包送貨。簡直是超值的!」老闆娘已拿著發票本,等著我們簽訂。 不要說那麼大張的床放在我們的小房間不合適,單是那價錢,也實在太貴了。 「我們要的不是這一種……」念惜說。 「那麼,是哪一種?」 「她也許沒說清楚。其實很簡單:床頭和床尾各是兩片厚木,下面木頭做床腳,中間放一層六MM的三層板,板上可以鋪涼席,也可以放褥子的。」 「什麼?」老闆娘怕是聽錯,吃驚地再問一次:「你們買那種新娘床?」 「我們都喜歡那種簡單的床。」 「到骨董店去找吧!我們沒有那種東西!」 老闆娘覺得有些憤怒。 我和念惜走出店鋪,腳兒有些累了,就找了一家咖啡店歇腳。 彼此沒有說話。望著臉容俏麗的她,已露出了疲色,我心中萌生了一種歉意。 經人介紹,好不容易曾經滄海的我倆,總算有緣,打算在近期結婚;可是為了結婚而用的床,就傷透了我們的腦筋。 記得彼此熟悉之後,大家就無所不談了。談到結婚時的話題,不約而同地都談到了「要有一張大家都喜歡的床」,沒料到她跟我一樣,都很執著。 「千萬別太豪華的,我不喜歡。一想起過去幾年的婚姻生活,我就恐怖,會發噩夢。」 「為什麼?」 「我那離婚的丈夫是個變態的傢伙,又冷酷無情。他雖把房間布置得十分豪華,天花板、床頭、四面牆都嵌滿了大鏡子,可是一天忙到晚。深夜回家,一早就走。他不許我出外工作,不准我結交朋友。我只是像一頭綁在床的小鳥。那樣的房和床完全像是酒店的。我絕對沒有感情。而他,只是利用我,滿足他。我像是另一種床。一見到那床,我就有一種冰冷的感覺,我不願意在餘下的歲月中再作那種噩夢!」 我聽出了她的意思。點點頭:「我理解。」 「那你的意思?」 「看來我跟你的愛好會是一樣。」我說:「離婚的老婆太講究外表和包裝。一身的狐臭偏偏灑滿低檔次的香水,使那味道十分難聞。當然,我不好對她進行人身攻擊。該怪我選擇不慎。最叫我不能忍受的是,我們家境中下,結婚時,她偏要買張十分昂貴的舶來品,花了整萬元。床是名牌,褥子也是。床是雪白色的,床頭有自動調節的燈……」 「那麼好的床,說明她對婚姻的重視。」 「不,你有所不知。平時她是不准我隨便躺下的│她將床單拉得像滑冰場那麼平滑筆直」。 我累了時躺下,她都要囉唆上大半天。我的腰骨不好,上面的褥子又太軟,夜裡整個人陷在裡面,腰骨的毛病更嚴重了。我已說過,我太太重外表不重實際,為了這,我們發生爭吵││這樣的婚姻實在也太累人。婚姻是使人順心的,如果造成了生活的障礙,又何苦來哉?就這樣,我們分手了。究其因,源自一張床哩。」 念惜聽得暗暗稱奇。 「既然我們對床都有過那樣特別的體驗,那我們一定要找我倆都能接受的。」那晚,我記得念惜的說話語氣十分認真。 「不單是為了做那事用的。對不?」我深情地望著念惜,看到她兩頰顯出了紅暈,像是喝了酒。好一會,我才聽到她語出驚人:「說得對。既要做那事,也不一定要好床。在人世間,只要感情好,兩相情願,沒床都不成障礙。感情不好、性情不合,豪華之床也等於無床;相反,無床也可以有好夢。」這一套深入淺出的話,真是道盡關於床的哲學的極致,令我發出會心的微笑。就在這晚,我緊摟她在懷,深深地接吻。 「工作很疲累,床可以讓我們隨便躺下來休息、睡覺。」我說。 「那是應該的。何況你腰骨不好,應該睡木板床。」她體貼地說。 「我會盡量陪你,並躺於床,除彼此的需要外,還應該談天,交換些對生活的安排的意見。外頭人事複雜,我們應採取一致的對策。」我說。 「我們就買最簡單的木板床 ,只要牢固就可以了。」她說。 ……那晚的談話是如此刻骨銘心,以致我倆從那晚起,為尋找合適的床而頗費了些時日。婚期,因床未找到而一再延期。 念惜已將一杯檸檬茶喝完。我的咖啡也飲得一滴不剩。我付了帳。 「繼續找?」我問。「嗯,繼續找。」她很肯定。 我倆走進一家舶來品傢俬店。念惜說:這種商店肯定沒有我們需要的;我說:碰一碰機會,也許有什麼奇蹟出現,要不然去見識見識目前出品的款式新穎的床也好的。 一位衣著入時的小姐跑出來,向我們推銷新產品:「這是專家設計的新產品,叫合則合,不合則分式。」我們看到兩張漆得白亮的單人床,床頭製成框式,上面繪了一張抽象畫,她由一個小夥計幫助示範,兩床拼合時,抽象畫兩半就拼成一張合歡圖,床也拼合成一張完整的大床。她說:「夫妻嘛,少不免會出現口角。鬧冷戰時就可以分開,各睡在單張床上。丈夫免受睡沙發或地板之苦……」 小姐的口才極好,見我倆聽得很吃驚,就又指了另一張:「如果不合適,那就這一張吧!」 她引領我們走到一些新的產品部分:「這是專家經五年時間才發明成功的,床面全面電動,只要用手按遙控器就可以了。」緊接著又是一連串的示範。真叫人嘆為觀止。床面在遙控之下,可做三百六十度旋轉,而且快慢隨意,又可以升高降下。一會,灌滿了氣體,猶如大水泡;一會,又灌滿了液體,變成了水床褥……示範完畢,她說:「夫妻用了這種床,離婚率可大大減少。」 「我才不相信。」念惜快人快語。 「那要試試買一張?試用期免費,只要不弄髒就可以了!」小姐說。 「我們不適應那麼現代的玩意。」念惜說。 「只怕一夜就被這種玩意折騰,要服安眠藥才能睡熟。」我說。 我們告辭之後,又走了幾家店鋪。現代的床都美觀,但花樣既多,都要配上床褥;那種簡單的床,幾乎已看不到了。我們記憶深處的那種木板床,床頭床尾有的是兩片厚木板,有的是圓木床腳,十分牢固,如今的床好看,但完全不實用。 我們走得很累,有些灰心了。因為這已不是首次上街。 「還有傢俬店嗎?」念惜問。 我想了想,過去有一種夜冷店,專賣舊傢俬,可是這些年,也許生意不好,也不大看見了。 「不好找。這些年,舊傢俬款式不合時宜,不大有人賣了。人家不要的傢俬,都丟到樓梯口,叫人搬走時還要給錢,即使有這種店,也不會有人出售舊貨。床大家都買新的,尤其結婚用的,都買新的床。」 「那我們叫傢俬店的師傅特別去做。」念惜說:「這個辦法總行得通了吧?」 我搖了搖頭:「特別訂製不合算,師傅收費會收得很貴。除非認識的……這跟現在曬黑白相片比彩色相片貴,道理一樣。」 偌大一個城市,現在已找不到碌架床、木板床。我們都記得,五○年代、六○年代,那種床擺滿了傢俬店裡外,大家都買那一種。那時,離婚率不如現在這般高,隨著時代的進步,床越來越新穎,而…… 婚期一再推遲,因為那床。 其餘的工作都差不多了,包括我們下了按金租用了一個房間。我和念惜都是過來人,並沒有如同新婚男女那樣的焦急心情,對新婚生活充滿了太多憧憬:我們活在人世間,只要感情好,兩相情願,破床舊床都構不成障礙…… 要一個安全快樂的小窩,一個可以互相安慰的伴侶。我們對床很隨便,要求很簡單,其實又很執著,尋找的竟然是世間已沒有的東西,現代社會,很多單純的東西已絕跡了!這一晚,我們在公園散步。念惜有些焦急:「我們總不能因沒床而永不結婚。」 「容我們再想辦法吧!」走出公園,走入一條小巷,忽見一個人迎面走來,好生面熟,我叫了一聲:「老管!」 他一愣,良久才認出我。 「你怎麼會在這兒!這麼晚了?」 「我在處理店裡的事。鋪子沒生意,準備頂讓給人家││棺材都要銷毀了!」 「你們開棺材鋪?」 「不要說得那麼難聽好不好?叫長生店。」老管一臉的沮喪:「棺材的款式都照舶來品做,我們的老師傅不願變更。老式的、中式的棺木已沒有人問津。店鋪決定關門。」我突然靈機一動:「我和小念很快就要結婚,打個折扣,賣一具棺木給我們好麼?」 「結婚買棺木?」他大吃一驚。 「事情是這樣……」我將原委托出。 「原來如此。舊式棺木的確又結實又牢固。取其材料,做成床的床頭和床尾板是綽綽有餘。而床板到一般木材店買就有了││只是新娘子介不介意?我們無所謂,免費相送也可以,只需給師傅少少的工錢就可以了。」 「我也不是什麼新娘子了。」念惜笑起來:「用棺木做睡床也許吉利得很呢,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有道理。」我讚了一句:「老管,那就託您啦!」 我們終於找到了床,在一個完全意想不到、極其偶然的機緣下和場合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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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模範街懷舊
我總覺得,喜歡看書是有遺傳的。我父親以及我們三位兄弟們都喜歡看書。小時候在鄉下,能找到的書很少,現在回想起來,真是可憐得很。直到小學四年級,我從不曾看過報紙,以及任何兒童讀物,不用說,連『國語日報』也不知道。 父親受的是私塾教育,家裡卻不見半本書││聽媽媽說,爹小時候讀的古書都在我三歲那年糟蹋掉了││四年級下學期流浪到『垵湖國校』││民國四十九年──在這之前曾借讀於破廟、民宅(我們族人許丕永舊房、許慧才族人舊大厝、許績飛舊空屋等)、寧山倉庫等;那時級任導師許長福族叔才為我們定了一份『國語日報』,接著,我又從同學許顯謀、許丕協處借得一本︽繡像薛仁貴東征︾、︽說唐全傳︾和︽紅樓夢︾等,但那時我已經五年級了, 我就開始利用幫大伯父下海捕魚││牽罟││賺來的錢買書來看。 國中是到金城讀的,某日週末,我和許計春、許生清等到『模範街』舊書攤去買書。這也是我逛舊書攤的開始,那時也只有『模範街』才有舊書攤,從此,我便每隔幾天就跑一次,時間都在下午放學後,買的大抵是︽幼獅文藝︾,也有︽新文藝︾和︽創作︾月刊、︽皇冠︾雜誌等,常常把錢都買光了,還捨不得回家。 舊書攤所賣的,主要是過期的雜誌、漫畫和用過的參考書等,價格都很便宜。只有線裝書、手抄本藥書,及絕版的書籍雜誌等才賣得特別貴,有時更貴得連問都不敢問!後來搜購的範圍漸及字畫、古玩等物,因此逛舊書攤的人可說五花八門,其中以學生為最多,此外也有作家、學者、教授──來此指導教學研習──出版商、骨董商,以及各行各業的生意人:甚至於有街頭寫生、畫肖像者。 民國六十三年,我和幾位志同道合的同事赴台南師院(當時還是台南師專,如今已改成台南大學)攻讀暑期進修部時,晚上最常去的地方就是青年公園圓環附近的舊書攤,其中尤以『開山』和『金萬字』藏書最為豐富,裡面的古玩和字畫也很多。 目前舊書攤越來越少,模範街一度改成『自強街』,裡面的書攤大都改賣『豬腳麵線』或『蚵仔麵線』、『早餐店』、『藝品社』、『風獅爺特賣店』等,最近數年,這裡流行『大陸熱』,模範街也被戲稱為『大陸街』,裡面更充滿了從廈門、潮汕等地來的『大陸貨』,真是琳瑯滿目,應有盡有,把一些賣古董的、賣字畫的、和舊書攤都給擠掉了!實在是非常可惜。 非但如此,目前舊書攤市場在台灣也越來越少,倒是古玩市場日漸興盛,這種現象在山外、新市里等也是如此,舊書攤改成『藝品社』,主要是為戰地榮退的軍官們服務,打印一些紀念牌、紀念旗、紀念座等等,也有的乾脆通通賣起大陸貨、或小童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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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毛
「今天既然落腳在這方土地,你不得不未雨綢繆。對你這位朋友,我只有關懷,沒有惡意。」老陳說後,移動了一下腳步,「好了,你忙吧,我還要去看看他們的帳目,核對一下昨晚的加班票。有事打電話給我,西康二號六五一。」 老毛含笑地向他點點頭,眼看朋友腋下夾著卷宗快速地往辦公室走,內心似乎有些茫然。他熟練地蹲下身,打開火爐門,鏟起煤炭往爐內送,霎時,濃煙從爐門的空隙處冒出,老毛被燻得眼淚直流。然而,當他站起身,揉著眼睛的同時,管理員已站在他的身旁。 「你在加煤炭啊?」管理員細聲地問。 「管理員有事嗎?」老毛禮貌地向他點點頭而後反問。 「剛才政五組陳先生來找過你啦?」 「是的。」 「你們談些什麼,談那麼久啊?」 「沒有什麼啦,老朋友隨便聊聊。」 「你剛來不久,不知道的事最好不要亂說。」管理員有警告的意味。 「我不是一個大嘴巴,」老毛嚴肅地,「管理員你儘管放心。」 「我並不是怕他們,而是恐怕你們講錯話,讓上級單位對我們誤解。」管理員解釋著說。 「我這位朋友雖然做事一板一眼,但是非分明,管理員你大可放心。」 「你們認識很久了吧?」 「好幾年了。」老毛淡淡地說。 「交情不錯吧?」 「當然。」 「我這個管理員已經幹了五年多啦,有機會幫我向陳先生美言幾句,讓我到其他茶室幹幹管理主任。」管理員用懇求的眼光看著他說。 「報告管理員,」老毛不屑地說:「如果我有這個份量的話,今天也不會在這裡當工友。陳先生他現在就在辦公室,你可以找他去說啊!」 「我怎麼好意思。」 「好吧,既然你不好意思,那我找機會幫你說好了。」老毛鄙視地瞄了他一眼,心想:怎麼會有這種不要臉的人。 「事成後我一定好好請請你。」管理員笑嘻嘻地說。 老毛沒有理會他,順手提了一只水桶,逕自走向儲水池。而卻在途中碰到軍官部二號廖美枝和士官兵部十八號郭玉燕。 「老毛,」廖美枝神色匆促地對他說:「你幫幫忙好不好?」 「幫什麼忙?」老毛一頭霧水,不解地問。 「郭玉燕的母親生了大病,躺在醫院快死了,申請回台灣的出入境證已經送去好幾天了,到現在一點消息也沒有。聽說政五組的承辦人是你的好朋友,他現在正在辦公室查帳,拜託你幫忙打聽打聽好不好。」 「拜託你幫幫忙。」郭玉燕紅著眼眶,哭喪著臉請求著說。 老毛看她又急又悲傷的樣子,並不像在說謊,於是,一份同情心悠然而生,何況只是打聽而已。他二話不說,馬上到辦公室找老陳。 「有事?」老陳放下帳冊,站了起來,低聲地問。 老毛轉述了郭玉燕的請求。 「郭玉燕,」老陳想了一下說:「沒有印象啊,出入境申請書可能還在福利中心。」 「看她一副可憐相,你就幫幫她的忙吧。」老毛以央求的口吻說。 「你告訴她,我回去後馬上和福利中心連絡,」老陳拍拍他的肩膀,爽快地說:「他們一送上來,我會盡快簽會政四組,然後送第一處為她辦理先電出境,這個航次一定能讓她走,請她放心。」老陳說後,又再次地拍拍他的肩說:「這樣好不好?」 辦公室所有的人都親眼目睹他們的互動、聆聽他們的對話,也足可證明他們哥倆,絕非泛泛之交。當老毛把這個信息告訴郭玉燕後,簡直讓她感激涕零。然而,老毛始終低聲低調,並沒有因朋友是督導和承辦這個單位的業務,而囂張跋扈、不可一世,和一些動不動就搬出老長官出來施壓的老兵們是有所不同的。扮演好工友的角色,做好自己份內的工作,樂於幫助別人,才是他應守的本份,也因此而獲得許多員工生的敬佩和讚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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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的啟發
參加一個研習會,啟智學校的校長說,這些智能不足的孩子們也有夢想,他們的夢想是大家能給他們一個機會,我聽了心中感動的不能用言語來形容,覺得自己比他們幸運太多了,對於生命我還有什麼好抱怨的。 今年初在朋友的鼓勵下我開始了寫自己的心情故事,分享給一些朋友,他們說我的文筆不錯,從來不知道我也會寫出這樣的作品來,我知道朋友是客套話,我也是笑笑沒啥好高興的。從我有記憶開始寫作文就沒有過好成績,通常是六十多分而已,印象中最好的一次是八十多分,但是只有那麼一次,之後就恢復正常了。除了朋友的加油之外,因為參加考試要寫作文,我勉為其難的看了幾本如何寫作文的書。說也奇怪,好像看武功秘笈一樣的功力大增,可是寫論說文的能力並沒有好太多,倒是對於自己心路歷程的描述更加貼切,我把過去幾年來發生的許多事記下來,剛開始是一些工作上的挫折和失戀的苦痛等不如意的事,以及這些事對我所產生的感受。 說來真不可思議,當我逐一寫成文字之後,我好像在看一部電影,是我自己當主角苦情電影,做了許多蠢事,傷害了我的親密愛人,讓父母為我擔心到白髮蒼蒼,幸好及時回頭,雖然這些錯我還沒完全修補好,但是我不再苛責自己,過去的我也是我的一部份,我不能抹滅這些已發生的事,我接受了一切的好好壞壞,因為這些往事造就今天的我,當我選擇坦然去看待時,好像心中的傷口慢慢在癒合,當夜深人靜時我乾嚎數日,忽然有一晚我發現我竟不再哭了,我知道傷口的痂掉了,創痛好的差不多了,我開始想起以前一些好玩的事,我寫的東西變了,少了悲情,多了幽默和風趣,人也變的找回以前耍寶愛玩的本性,朋友也感受到我的改變,問我是不是談戀愛了,我笑笑說,糟糕了,才開始追女孩子就被發現了。我迷上寫作,並打算用自己的成長背景來寫一部小說,朋友甚至問我何時出書,我說等作品多到夠成為一本書時,可能我會自己花錢印行。朋友又問我寫作的來源為何如此多呢!我告訴他說當你有三十多年的錯誤經驗時,保證你一定寫的比我好。因為在我過去的生命中,有太多的人事物啟發了我,把我從一個高傲無知的年輕人,磨成坎苛落難的失意人,再找回自己方向的平凡人,對未來我沒有了太大的企圖心,當我寫的文字能對看的懂、聽的進去的朋友有所啟發,我想我不虛此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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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身勸敵的林章楩
林章楩,字蒼翹,號荔汀,金門後浦人。 章楩自幼喪父,家境清貧,但其好學不倦,每與知名文人交流切磋,學問精進。後受提軍竇振彪延攬為幕僚,倍受禮遇,盛名遠播,省中大老俱為器重。 咸豐三年四月,小刀會黃得美聚眾滋亂,直襲廈門,遊擊鄭振纓力戰而亡,廈門失守。提督施得高擁軍退守劉五店,近在咫尺的金門,勢如危卵,人心惶惶,島民許款等人恐遭禍及,集資向賊輸誠,以求自保。 金門總兵孫鼎鰲、縣丞郭學典,惶惶不知所措,求教於章楩。章楩力主強抗,兩人氣短,無言以對。 章楩感慨的說: 「賊寇危我日深,大丈夫當捐七尺之軀,為十萬生靈請命。」於是,章楩單人孤舟的前往廈門,拜會得美,試圖說服他說: 「金門不過是廈門之外的小孤島,況又地瘠人貧,何庸勞師動眾去吞併它?像許款這般的無賴,只想憑藉你的勢力,恣圖貪欲罷了,若真信他的話,恐難逃眾叛親離的下場!」 得美感於章楩的勇謀,欲攬為己用,託口應允,實則力勸其歸附。章楩盤桓數日,深感終難說服得美罷戰,遂藉口助其勘查軍情,奪舟脫歸。 章楩回抵金門後,會聚官紳曉以利害,激起同仇敵愾之心,募資集款,組織鄉勇分守要隘,配合官軍形成外拒內固之勢,用茲力抗強敵。 不久,金門島整備拒敵的訊息傳到了得美的耳裡,得美認定是章楩出賣了他,決意大舉進犯金門,手刃章楩而後快! 同年六月十六日,得美親率大小戰船七十餘艘進犯金門,海疆頓時砲聲隆隆,巨響震天。章楩親往前線督軍,並以在得美軍中所見獻策,合官民之力,固守要港。賊軍屢攻不下,鄰近守軍見賊似不若傳言般勇猛,士氣大振,益修戰備,固若金湯。賊軍久攻不下,倖然撤去。 明年,清軍收復廈門,德美伏法就誅。曉內情者讚嘆道: 「世人只知章楩廈門一行,金門十萬生靈免受荼毒,於金門之功大如天,卻不知較之全國局勢猶小。當時賊軍氣勢正旺,破遊擊,敗提督,無人敢輕攖其鋒,若金門歸附,賊焰勢將難擋。倘挾空前之威,恐福建通體危在旦夕。且當時廣東流匪據佔金陵,江西更糜爛得毫無禦守之力,若讓其越嶺與福建得美軍合一,戰火不知要延燒到何年那月才得安靖啊!」章楩性格倜儻不羈,縱使後來論功不及其身,仍處之泰然。 章楩喜讀書,善談論,遇事敢言,每以魯仲連為學習榜樣。尤其喜歡培植後進,拔擢獎勸,不遺餘力。 一次,一舉子因屢屢落第,矢言罷學從商,與妻在市集賣菜營生。章楩知情後,便挑了一擔雞蛋傍在菜攤旁叫賣,舉子奇說: 「先生國之棟樑,為何委身在此?」 章楩笑著說:「我已老朽之木,受點委屈算得了什麼!倒是你年華正茂,良材徒廢,真不可惜嗎?」 舉子泣其遭遇,章楩嚴辭訓道:「大丈夫有志竟成。你一日功名未就,我就日日買盡你家之菜,伴蛋而食。」舉子夫妻跪勸不可,章楩卻言: 「林某向來說一不二,此後你已無菜可賣,速歸苦讀,可不要讓我這把老骨頭撐太久!」 舉子感其仁德,閉門苦讀,赴試果一舉中第。章楩聞後喜不自勝,大宴賓客,客問其因,笑答: 「對我而言,天底下那有比有肉可食,還高興的事呢?」 章楩卒年六十七歲,遺子六人,聞名於學界,以儒師自任,授徒甚眾,才俊輩出,漸衍成一方書香名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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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外金門籍作家精品書展──失落的珍珠傘
傘,隨著我的頭部和身體在雨中移動。 她在傘外,我在傘下。雨被擋在傘外,她走在雨中。 我有些心碎的感覺。如果我年輕二十歲。如果她不必在傘外。我在胡思亂想。那麼美的女孩。如果她不是原住民。如果傘不必成為她的謀生工具::: 三十米多麼長。她在傘外,在雨中! 三十米又多麼短促,比起我綿綿無盡的思路!多少年後,唉,我依然會記起,一個面容娟好、黑眼珠、穿著T恤的原住民少女,在夜裡,撐著傘為我遮雨,而她的代價是雨淋。 妳進來一點,我說。 沒關係,先生,已經習慣了,她答。 我需要付出多少錢? 隨便你給,先生。 停車場已到,我看到她移開傘,抖了抖,傘飛出許多雨花,她像雨中的一朵荷。 當我付錢給她,她說,太多了。我沒有減少,她最後接過。我心碎的感覺加劇。彷彿看到咫尺之遠的我和她的地面上,寫著「階級」兩個大字。她收錢我付錢,傘下可以變得很美麗浪漫的故事,原來不過是一場交易而已! 她什麼時候不需要收錢? 她什麼時候不必在傘外? 她什麼時候可以享受讓我為她撐傘的日子? 我這荒唐而美麗的想法,恐怕只會在一篇叫︿傘夢﹀的小說裡實現吧! :::少婦聽完我的故事,發出會心的微笑,走到放了許多傘的櫃檯,抓起了其中一把。 她說,那女孩用的,也許是這一把。它是那兒的特別產品,很有特點。 我接過,吃驚不已。像是又看到了她。剛才這少婦抓傘的姿態,就酷似雨中的女孩。 傘的形狀、顏色和少女那把一模一樣。我撐開來看,又看到了那夜的風雨::: 少婦笑吟吟看著我。少婦見外面又是風又是雨,又說,下雨天是留客天,該又輪到我講故事給你聽了。 這兒每一把傘都有自己的故事,只因這兒的傘,每一把都曾經有人用過,都是舊傘。 這個故事很簡單,也很寫實,沒有詩意。你看到了吧,這十三把傘?她輕輕地將百把傘一撥,十三把就從成堆傘中分開了。 這是王氏家族的傘。 為什麼你知道? 把柄都刻了記號,有一個「王」字。這個家族本不該稱什麼家族,人那麼少,只有老婆婆和王先生、王太太、王仔、王小妹四個人。 這把油紙傘,是老婆婆用的,算是老骨董了,已經殘破不堪。我在一個舊物攤高價購得。你摸一摸,這把柄,有一種暖暖的餘溫。生前只有老婆婆一個人使用,也許常抓著的關係,木頭柄陷了進去,刻繪出一個手掌印。 女少東言之鑿鑿地說,我嚇了一跳。仔細地觀看,她說的果然沒有半句虛言。 她又指著其中一把、兩把、三把:::告訴我王家夫婦在什麼階段用什麼傘,又如何將它們遺忘在朋友家中、大巴士裡、快餐店和超級市場,每一次的丟失,都伴隨著一次吵嘴,最後是買新的。她記得那些丟失和重買的日期,令我驚疑迷惑萬分。 這有什麼奇怪?將來地球上的自然環境被破壞殆盡了,大氣層的破洞越來越大,地面的溫度一年年增高,冬天不再寒冷,天不再下雨,也許雨傘也就會絕跡,會被淘汰,成為像人力車一樣的骨董!沒有傘,也就沒有了傘下的人情故事。我當然曾對它們進行一番調查和研究。 記下了有關日期。 這些呢?我又問。 對了,這些,她又開另幾把,都是王家小兄妹使用的。繼承了父母善忘的傳統,丟失了又買,買了又丟失,短短幾年就用了這麼多把!當然,這一家剛移民,我的搜集也暫時畫上了一個句號。我望了望少婦那美麗的臉,欲言又止。這故事沒什麼情節性,未免讓我微微失望,似乎什麼也沒說,卻又好像說了很多,端看我們如何去領悟而已。 外面雨越下越大了。天色黑黑一片,看看牆鐘,已是下午三時。我差不多在此待了大半天了。忘了今天進這雜貨店要買什麼。她也沒問。真拗不過她的好意,她進屋裡去煮了兩碗公仔麵,一碗端給我,我也不客氣地吃了。 吃過,我又在那櫃檯上翻動那些傘,如著了迷一般,心裡感到一種古怪的沉重感。像是面對無數需要開挖的礦山似的,裡面有無盡的故事,看來我此生已無緣無力將它們開採、寫出來了。我感到了作為一個寫作人的無助和無力感。編故事是文人的天賦,可是僅是輕輕一撥,就有這麼多了,那些我不知道的呢?除非我在此過夜,除非和女少東廝守,否則,在短時間內我只能知道一個大概而已。寫作人在傘堆面前只能興起「筆是軟弱」的感嘆。 這時我被其中一把傘吸引住了。那傘,沾黏了不少燒焦的紙屑,像是冥紙的灰燼。我抓起來細看,傘很迷你,花紋也很女性化,一種若有若無的「香」(燒香的香)氣拂盪在半空,向我鼻端隱隱飄來。這一把,是怎麼回事? 少婦失去了剛才的笑容,平靜地說,有一個女子,前幾天去墓地,拜祭她死去的丈夫。當時天氣酷熱,她就用那傘擋著烈日驕陽。回來,傘就躺在那裡。 這傘就是紀念物。當她丈夫還在時,她和他就共用這一把,唯只共用了一年,就沒一起用了,他在一場車禍的事故中死亡。 少婦說這些話時忙著整理其他一些雜貨,沒有看我。第六感使我覺得這個故事的神秘和淒迷。不能沒有下文。 大概觸動了她什麼傷心事吧?突然,她走到我跟前。我看到她的淺淺一笑的大眼內有些濕潤。我驚了驚。想不再打擾她,她卻又說了。 :::現在只留下我一個人用,用了七年。她抓住傘,打開了它,輕輕地旋了幾旋,傘面、傘底,一剎間飛濺出許多沒有燒完的碎冥紙,一屋都是,像是半空中有誰在流下這些紙「淚」。 少婦的面孔在我眼睛中漸漸模糊。我像是看到雨中,少年時代的安妮、椰京餐廳外雨夜那個原住民少女又出現在我眼前了。我的心很慌。像是預感到有什麼美麗的東西又將從我跟前消失和流逝了一般,內心被「失落」布滿。 我背著她,陷入苦思,一個難解的令我困惑的問題至此才明朗,才令我恍然大悟,罵了自己一句「該死」!我今天進來這裡,哪裡是想買什麼東西?我什麼東西都不想買。這兒沒有什麼東西能吸引我。唯一吸引我的就是眼前這位女少東、少婦的面孔和氣質。我進來只是為了欣賞她,多看她幾眼。這些年,滿街的庸脂俗粉、滿路的妖雌蕩女都令人看得消化不良欲嘔難吐,唉!有深度的美麗女性變成了如藝術奇珍般罕有和珍貴。我沒說買什麼,她也沒有問。奇怪。也許。嗯,也許!也許她易感的心一眼瞧我,也就讀出我的憨態、老實和呆板,有安全感而放心與我周旋?不必有偽善、欺詐、進襲、侵略的顧慮。我無端地想起那些早有家庭的女友當我大哥一般關愛:小寧為我寫下「幸虧我單獨擁有你一個晚上」之句,是因為校友很多,大家均想與我詳談,但我和她躲到咖啡店內談了個夠,實際上夜十一時我們就分手了;小明為我寫下「浸在文字中,像是被你擁抱」之句,我讀了雖怦怦心跳,但很快平靜下來。實際上那只是對友情的形象比喻:::也許我和眼前的少婦有什麼緣?為命中所注定? 傍晚五時了。她告訴我店要關門了,我也該走了。但外面,雨更大了。 我抓起了上午進店時隨身帶的傘。 她也抓起剛才那一把她單獨用了七年的傘。 我幫她整理、收拾,然後一起走到閘口。 我看看自己的手,再看看她的手。都有傘。我們用兩把麼?我問。 她思忖了一下,臉上飛起了紅暈,將手中傘放在櫃檯上,又走出來,對我說,就用你手中那一把傘好了。你的傘夠大嗎? 夠大。 鐵閘拉下來了。我和她站在門口,望了望天上的雨,此刻又小了些,變成綿綿細雨。 家遠麼?我問。 很遠。搭車又嫌太近,下雨天,搭車也不容易。我們還是慢慢走吧。我陪你,無論多遠我都陪你。 我撐開了傘。傘是新的,很大,彈性夠強,像是教堂下望上去的圓屋頂。 她一頭挨進,躲在傘下;在一剎那間,她束著髻的頭髮也散開了,隨著突然而來的一陣風,她的長髮在傘下做了一個美妙的圓旋轉,我從來未曾見過女性在長髮襯托下,可以這樣美。傘被風吹著,我跟她有著相同的步奏。 雨滴在傘面滴答,替代聽不見的心跳。 我問:妳講的最後一個傘故事有下文嗎? 她幽幽地答:下文就請你繼續吧。多少日子都會過去,但這一個黃昏,我必會記得,雨中,我手中的這一把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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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毛
「有時候看到她們眼眶黑了一大圈,走起路來一副無精打采的模樣,也是蠻可憐的。但也有少數幾位經常喝酒鬧事又喜歡賭博的老侍應生,管理員似乎對她們也沒辦法。」 「總室二十七號王招、三十五號張春嬌,山外茶室十九號林葵芳、二十一號李妹,這幾位下個航次就會把她們遣送回台灣。」老陳告訴他說。 「為什麼?」老毛問。 「你幫二十七號三十五號提過水沒有?」 「沒有,」老毛坦誠地說:「她們二個人的生意,好像很差。」 「你注意到王招沒有?」老陳看看他說:「她把頭髮剪得短短的,經常女扮男裝,成天生意不做,和軍官部二號何秋月搞同性戀,靠何秋月賺錢養她。張春嬌則是好賭成性,每次公休,就到老百姓家聚賭,賭輸了身上沒錢時,就脫褲子讓贏家抵債。山外茶室的林葵芳,儼然就是大姊大,吃香喝辣的不打緊,還要週邊的小姐們按月拿錢供養她,稍有不從,就是拳打腳踢。李妹更離譜,可能受到某方面的刺激,經常酗酒,而每喝必醉、每醉必鬧,除了脫光衣服、大吵大鬧外,誰去勸架,祖宗十八代都會被操,管理員簡直被折騰得人仰馬翻。」 「你的消息還真靈通。」老毛笑著說。 「有些事我們是睜一眼閉一眼,只要不過份也就算了;但有些是不處理也不行。」老陳以業務承辦人的口吻說:「像辦公室那些人,陋規陋習一大堆,以為做得天衣無縫、神不知鬼不覺的,其實他們所做所為,都在人家的掌握中。」老陳說後,又關心地對老毛說:「大茶室人多複雜點,如果有適應不良的情形,隨時告訴我,我會想辦法請他們幫你調整的。」 「不必了,在這裡已經習慣了。」 「你是特約茶室的無眷員工,」老陳看看他,正經地說:「如果有需要,可以按規定買加班票,但千萬要記得先買票後辦事,以免落入人家的口實。不要忘了人心很險惡,對於特約茶室的業務,我向來是公事公辦,有些人對我很不滿,知道你是我介紹來的,心裡會不痛快,便會想盡辦法整你。」 「這點我知道,我老毛絕不會給你添麻煩的。」 「其實也沒有那麼嚴重啦。」老陳淡淡地笑笑,而後改變話題說:「 如果有緣,在裡面找一個終生伴侶並無不可。說白一點,這也是一個機會,美醜並不打緊,重要的是要有一顆誠摯善良的心。我們金門有一句俗語話:『要娶婊來做某,毋娶某去做婊』,相信裡面好的小姐一定不少,你要多多留意啊。」 「有這麼一個安定的工作環境,我已經心滿意足了。」老毛笑笑,「成家對我來說,簡直和反攻大陸一樣難,我想也不敢想。」 「當然,這種東西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不過凡事要有信心,倘若遇到,就要去追求,不要讓機會平白失去。」老陳說後,微嘆了一口氣,「對於一位少小離家老大不能回的退伍老兵來說,光有財富沒有用,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家,比什麼都可貴!」 「我能理解你對我的關懷。坦白說,特約茶室只是我暫時工作的地方,它不可能讓我在這裡過一生。倘使沒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家,一旦年老失去工作能力時,勢必要流落街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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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述古寧頭戰役座談見聞紀要
該師五四團「團長文立徽」,於廿六日配屬一一八師統一攻擊,為右翼團,沿西一點紅海岸逐堡戰鬥,任務艱巨。 戰車第三營的作戰口述報告,使兵棋室戰場情緒達到另一高潮,戰三連周名琴連長特撰了一份│古寧頭│戰車部隊之作戰│,內容詳實,摘述要點如后: 部隊之位置及作戰準備:該營官兵四百餘人,戰車廿二輛,汽車十輛,於卅八年九月十三日由台至金門,進駐於西村,積極備戰,遵照裝甲兵司令徐庭瑤及副司令蔣緯國兩將軍指示,分區控制、統一指揮、集中使用三項原則:依任務及狀況作如左部署: 戰一連(欠一排)由連長胡克華指揮,控制於金東沙美附近,配屬一一八師三五二團為機動預備隊。 戰三連(欠一排)由連長周名琴指揮,控制於金西頂堡附近,配屬一一八師三五三團為機動預備隊。 戰一連第三排及戰三連第三排,仍控制於西村附近,由營長陳振威指揮。 作戰直前,戰三連與金西機動預備隊三五三團舉行步戰聯合演習,迄廿四日黃昏始畢,排長楊展乘車於返程時,在海灘脫落履帶,深陷泥濘,雖經全力搶救,因工具不全,澈夜未能修覆。 戰三連夜戰,拋錨戰車立了首功,戰火初起,周連長即接獲楊展排之無線電話報告,繼奉三五三團楊書田團長及戰車營陳振威營長指示,戰車跟隨步兵前進,沿預期出擊路線,向觀音亭山前進,利用曳光彈觀察目標,在步兵連連長的引導指示下,用密集火力,摧毀了一座為匪佔領的高碉堡,襲擊海灘的匪船,遏阻匪之攻勢,穩定了觀音亭山迄後盤山之線的混亂戰局,也救援了守備部隊六○二團第三營之營指揮所(徐述營),該營第一線後撤人員,亦利用楊展拋錨戰車附近田埂地形,與戰車火力密切配合,構成堅強防禦陣地,阻止登陸之匪向內陸前進。 戰一連於廿五日七時許,通過觀音亭山第一線,以連橫隊向海灘發起攻擊,以密集強烈砲火,向匪佔領灘頭陣地及船團,作猛烈之攻擊,部份匪船擊中起火,大部匪兵畏我戰車震撼威力,蟄伏田埂下或雜草中,形如羊群遇虎,任憑宰割,也許是打得太痛快太興奮,看到匪軍舉手投降,竟下了戰車捉俘虜,然後交給跟隨的步兵。 戰車第三連聞悉安岐三五三團團指揮所被困,即速馳援,解圍後匪軍大部向村外海灘奔逃,該連乘勝展開連橫隊,向正北海灘掃蕩,兩個連完成海灘作戰後,先後返回駐地整備,午後,兩個連交替支援步兵向林厝亙古寧頭之線攻擊,對登陸匪軍蹂躪,戰車在前引導,步兵緊跟密切支援協同作戰,黃昏前攻克了林厝,調整部署,戰一連乃返金東沙美,戰三連移至瓊林,敖、曾兩個排仍回西村,防匪乘夜多點登陸及增援。 第二天廿六日之戰鬥:廿五日夜,匪軍有小部隊增援,兵力不大,林厝又重陷匪手,安岐亦危,晨八時,我一一八師展開統一攻擊,戰車一、三連交替使用,先由戰三連協同第三五四團攻擊古寧頭,南、北山附近地區,十一時許步兵攻克了林厝,戰一連接替續向北山村攻擊,約十二時,胡璉將軍到達湖南高地指揮所,利用陳營長戰車上的無線電,親自慰勉戰車官兵說:「我是你們的老戰友,嘉許你們連日的英勇的表現,當面南、北山村內,矗立一棟白色房屋,有匪指揮所暨高級匪幹盤據在內,戰車對此目標攻擊予以摧毀,即可獲得這場戰役的全勝。」聆此話後,胡連長向車外步兵大聲喊!「胡璉將軍在我們戰車上,大家趕緊前進」步兵在鼓舞中,前仆後繼的端著槍向前衝殺,戰車掀起的滾滾黃沙,配合著隆隆的槍砲聲,衝殺聲震天,真是天昏地暗:::殘匪終於在我步戰密切協同作戰中,被殲或投降。入夜後戰車返回駐地整補,翌日廿七晨,周連長頃接陳營長指示,仍有殘匪一股約三、四百人在北山村頑強固守拒不投降,李師長要求派戰車支援,戰三連派戰車一個排在瓊林村外集合準備出發之際復接獲陳營長指示,頑匪已投降,戰役結束,戰車停止前往。 在口述戰史座談報告中,戰車排長楊展報告得最為精彩,他不但將戰鬥經過說得詳盡,而難能可貴的是生動逼真,他的口技,戰車機槍掃射與砲彈爆炸,媲美電影中的最佳音響效果,使人如置身戰場中。 口述戰史座談與會人員,在愉快和諧的氣氛中於十七時三十分結束,並接受校長王上將的晚宴招待,然後派巴士送至台北車站,一一道別再見。 部隊團隊精神的培育,是在戰場上建立的同生死共患難的真感情,三十年前的老戰友,在戰場上的協同作戰,相互救援的英勇表現,就是戰勝敵人的最大保證。 卅年後,最高軍事學府,又將這批老戰友點召集合,口述戰史經過,使全般狀況更進一步的深入了解,實乃國軍教育史上空前創舉,寄望今後依此作典範,任何戰役後,除部隊例行檢討外,高級或史政單位,召集直接參戰官兵代表座談檢討,多方求證,不要讓那些坐椅子的戰士,在室內編寫戰鬥要報,混淆作戰實況,使英勇作戰犧牲官兵含笑瞑目於九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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縣長序─金門.文學黃金島深受中華國祚脈絡
金門自晉以來,即深受中華國祚脈絡牽動,並醞釀著豐富人文資源,而有「海濱鄒魯」盛名;民國以來,更以戰火知名國際,猶能屏障台澎,屹立不搖,榮獲「海上堡壘」美譽。當前國際地球村浪潮蔓延之際,金門集閩南、僑鄉、戰地、產業等獨特風格背景顯得格外醒目。走過艱辛歲月,我們矢志打造「文化金門」藍圖,企望以嶄新的人文與世界接軌。 文化為立縣之張本,而文學不僅具體反映著金門的文化活動,更豐潤了鄉親們的生活內涵。歷史的長河鋪成金門豐碩的薈萃人文,匯集著精采的寫作素材,提供了金門文學無限寬廣的可能。金門島嶼雖小,卻有長長的歷史,早期豐富的人文資源,近五十餘年的戰地體驗,提供了鄉親想像與寫作空間莫大的發揮。 二○○三年十一月,︽金門文學叢刊︾第一輯誕生,匯集國內十位縣籍鄉親精采作品,這套作品集,不僅充滿著對現代文學的熱忱,也觸發更多鄉親投身文學書寫的行列。︽金門文學叢刊︾的出版,係以金門的歷史發展為經,各地鄉親的生活軌跡為緯,不僅為眾多熱愛寫作的鄉親們開啟發表成果的園地,同時也整合海內外金門籍作家的作品集,藉以展現文學金門無限的魅力。 金門早期因地理環境之故,民眾為生活而移民海外者不計其數,遂有僑鄉之名,目前旅居國內外各地的金門鄉親人數,為定居金門島上數十倍。而旅外僑胞,在海外殷勤奮鬥之際,始終關懷著故鄉親友,濃厚的鄉情溢於言表。︽金門文學叢刊︾第二輯,匯聚旅居海外十位縣籍作家的文學作品,期望反映全球各地縣籍鄉親的具實生活。此輯作品,透露著金門文學版圖的豐富性與多元性;並希望因此能夠拉近兩岸三地鄉親的情誼,更凝聚海內外鄉親心向故鄉,重現華人世界四海之內皆兄弟的豪邁。 「文學的金門,活力的島嶼」是我們對華文的真誠與對家鄉的期許,我們希望︽金門文學︾叢刊能夠走進海內外每個華人的家庭,開啟華文閱讀風氣,在濃烈書卷氛圍裡體會「分享與感恩」的真義,讓海內外的華人得以從文學中親近金門,每位鄉親都能從文學中激發愛鄉濃情,藉由文學的共鳴提升為文化的根植。我們以熱烈的心情打造「文學黃金島」,同時歡迎全球文友都能蒞臨金門,同來盡情書寫與閱讀,體驗華文世界的真情與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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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外金門籍作家精品書展─失落的珍珠傘
一把。兩把。三把。四把。五把:::無數把傘,陳列在那個古舊殘破的雜貨店裡的櫃檯上,舊式的油紙傘、花布傘、新式的縮骨傘、黑布傘,甚至印有某商號、作為禮品贈送給客戶的都市「廣告」傘都有。不知為什麼,我會在這些傘前駐足,並像欣賞年代久遠的工藝品那樣摩挲著。撐開了又合起,放回原位;又打開另一把。有些傘殘舊得令我驚異,柄的彈簧早失靈生鏽,連傘面也有些破窿了。一看定價,並不便宜,我少不免又嚇了一跳。小巷裡,這間店鋪不大見得到人影出入,看來生意並不太好,於是疑竇又生,不知他們憑什麼維持的?這個年頭,不大賺錢的生意不會有人去做啊。 女少東走過來了,是那樣一個膚色白皙、臉上素淨的少婦,望著我奇怪的表情,然後說,很奇怪是吧?這些各種各樣的傘,都是別人遺棄、遺忘在這兒的。我代為保存,希望他們再來取回,可是沒有人再取回,久而久之,便聚集那麼多了,我不忍丟棄,就放著。有的就出售。 為什麼賣得那麼貴呢?我問。 每一把傘都留下它們的故事。 她笑了笑,意味深長地說;我微微吃了一驚。望了望她,她早收歛了笑容,肯定地點點頭。 不信,請打開任何一把吧。她說著,走向店門口,招呼一位來買小糖的小男孩去了。 心頭微微地感到一絲惆悵,我猶在那成堆成排的傘前徘徊遐想。無端地想起戴望舒那首著名的雨巷詩。丁香般芬芳的女郎撐著一把油紙傘從我眼前飄然而過,消逝在綿綿細雨中。淅淅瀝瀝的雨聲一直在響,忽然化為沙沙沙、沙沙沙,由遠至近,彷彿又看到永遠的蝴蝶在雨中翩翩飛舞。台灣那位作家的微型,寫了男主角生命中一場最大的雨,永遠失去了她。後來者紛紛模仿,再也翻不出他掌上的新意。胡思亂想中,我忽然想起什麼,急步走到門口,卻瞥見天色已暗,街頭燈竟亮著,雨氣包裹著一層層渾黃的光暉,街道早變成一派淒迷朦朧,啊,真的有雨,綿綿細雨早已飄搖飄灑,人影幢幢晃動一下子失去影蹤,世界靜如死去,我猶豫起來。縮著頭脖。等雨停吧,心說。 一把傘向我悄悄、輕輕伸出來。 是那位少婦。是這麼熟悉的面孔。想說什麼又說不出來。手足無措驚愕著。 每一把傘都有、都留下它們的故事,她又幽幽地說,請打開吧。我打開了她遞給我的那把傘。 :::走在雨中。她,那位少婦,真像少年時代的她,安妮。雖然我肯定絕不是同一個人。那時,啊,那時我不過是十七八的少年吧,都是哲人和詩人說得對,少年不識愁滋味,哪個少年不多情!好幾年了,我暗戀著小街那頭那個小女孩安妮,可是她家窮到什麼都省,連一把傘都沒有。每到熱帶的雨季來到,我總是特意撐著傘,走到她家門口,遮她一起上學。那時,我人未到,她告訴我,遠遠就看到茫茫雨霧中,我的傘就向她這一頭移動。這在保守風氣濃重的當時,算是很大膽了。一些同學就嘲笑我們,路人也向我們投來奇異的目光。我聽到心兒撲撲亂跳,裝著不知道。這一起撐一把傘的時光,我多麼快樂啊。 安妮長頭髮,眼睛很大,額上有些許劉海,純真好看的小嘴總像含著溫柔的笑意。她的身體很香,我一直不知她塗擦了什麼?還是女孩的身體天生如此。 在雨中,我們挨得很近。我抓著她的小手,怕她路滑跌倒,又擔心她被雨淋。 她說,你要顧自己,不要只遮我。 我不要緊的,我不怕雨,我說。 我們常常為此容讓,希望對方佔據傘下空間多一點,從不鬥嘴,多麼好笑。 在學校,女孩子都有傘,還會互相比較誰的傘好、名貴:::我就讓我的傘給她帶到班上,免得她遭歧視。放學回家,她偷偷地把傘還給我。那時雨也停了。我們各自回家,誰也不知道溫暖的友愛中萌芽著嫩得易碎的少年愛夢。 那一起撐傘的日子果然短暫,像是一早醒來一個夢的消失。不知誰將消息傳到母親那裡,有一天,她氣憤把雨傘摔在我跟前。破口大罵! 你瞎了眼你。世界上多少好女孩你不找偏去愛這樣一個窮女孩。她很快就無法再讀了!她有病的父母要靠她養,你知道嗎?父親抓起傘,憤怒地在我面前撕碎。 我在背地裡哭泣,幾個月之後果然再也見不到安妮。而後,我離開這大城市,到外埠讀書。 四年後我回來。 再見安妮時,誰也沒料到會在熱帶新□的巴剎。那天我由朋友陪著到巴剎參觀。雨下得很大。買東西的人早就四散。咦,那不是安妮嗎?她撐著傘,身旁站著一個男青年,腳下地攤擺著幾根蔥、幾顆馬鈴薯。兩個人的衣服已被雨淋濕。她向我介紹她身旁的新婚丈夫。她不諱言她在擺地攤維持艱難的生計。 三見安妮是過了一年光景。同樣的地點,也有一把傘,但此傘很大,像沙灘那種供人租用的遮陽大傘,插在泥地,而她賣的東西多了許多,如鹹鴨蛋、辣椒、薑之類。 :::此後我沒有再見過安妮。聽說日子過得不錯,遮陽傘早沒了,換成可擋風雨的小鋪。 雨還在下。我常常想起同撐一把傘的那些日子,彼此傳遞過來的體溫、暖意,帶幾絲惆悵。 一直到最近,她突然來了一封信,提到少年時代走過的一段路,才又勾起我的回憶。 你還沒走嗎?雨看來不會停了。就留下吧。少婦驚動我的思緒。我說,你這一把傘,至少有二十年了吧,仍是那麼結實沒有損壞! 有時,舊的比新的好用。她說。她又打開另外一把布面紅色的。她說,這傘面旋出令人目眩神迷的顏色,未必牢固呢!我看到她旋得很快很快::: 每一把傘都留下自己的故事,她幽幽地說;正如每一個墓碑,每一扇窗口;這把傘,是剛才一個男人擲下的,特意擲下的。 你不想法歸還麼?我問。 她搖搖頭。沒有用。人心一變,什麼也挽回不來了。 你又怎麼知道呢? 我是目擊者。你想聽這個故事麼?你看到對面那間戲院麼?我向外面張望,啊,真有一間戲院,大海報寫上當日公映的電影「今夜沒有雨」。海報卻是被仍綿綿下著的雨打濕了。真諷刺:::少婦開始說聽來的故事。 那時│忘了那時是什麼時候,少說也有兩三年了吧!第一年,我常看到他和她在戲院的大堂台階上約會。有時,台階滿是人,那女的,就撐著傘站在雨中,等著他│她的男朋友。 那男的,也總是撐著一把傘│傘是只比女的傘略大一點│在雨中匆匆忙忙趕到。很有趣,雙方都向前走幾步,女的必定將她手中的傘收攏,躲到男的大傘底下,在雨中依偎,蜜語,然後走向大堂。有幾次,大概是賣座電影因而買不到票的關係,我就看到他們失望地離開戲院,向其他地方走去。我注意到他們的行蹤,原來是走進了附近一個商業中心的咖啡室。 在大雨下,傘下的兩個變成了一個影子。我發現,無論怎麼大的雨,女的手中傘不再打開。 我想,憑此情況,可以斷定他和她必是一對戀人吧! 大約一年之後,情況有些變化了。雖然他們依然愛看電影,依然在戲院前面出現,但不再見女方在戲院門口等。大雨時分,他們從同一個方向,一前一後同時趕到。男的撐一把傘,女的也撐著一把傘。有一次,時間尚早,那男的要買一包香菸,她跟著他一起來到。我就聽到他和她的對白。女的說:「:::唉,好累!」說完收起自己的傘,又說:「我們共用一把傘吧!」男的卻反對:「雨這麼大,不方便。弄不好我們的衣服都要被淋濕!」女的不滿意地望丈夫一眼。這時從他們情狀親密的樣子,可以斷定他們已結為夫妻。又過了些日子,這女人懷中多了個嬰孩。不再看電影了。雨天,他們偶然打門前經過,男子為母子倆打傘,自己卻在傘外,半個身子都被雨打濕了。又過了不久,這位丈夫傘下依偎著的已是另一個女子。傷心的太太│嗯,就在剛才,躲在這兒窺破他們的約會。她跟他吵了一架。他擲傘而去,去追他那個新的情人。 女少東說到此,旋著那把紅得特別的大傘,傘還濕著,飛濺著原先積蓄在傘面的雨珠,我看得癡了,一時之間,覺得那濺出的是那個妻子的淚。 你也有一段有關傘的故事吧?少婦望著我甜甜地笑,幽幽地問。我少年的傘夢已隨著歲月,埋葬在一場暴風雨中。我搖搖頭。她不相信地輕搖著頭,指著牆上一張殘舊的圖畫。我也搞不清楚,那是印刷的畫還是真跡? 綿綿細雨中,背景是茫茫一片,隱約著椰子樹的影,一條長巷,由近向遠處伸延,一對少男少女撐著一把傘,背向觀者向巷的盡頭走去:::褐黃色的色彩散發出一種濃重的懷舊情調,畫角有幾處已殘破了::: 喜歡麼?她問。這是南洋一位著名華人畫家│名字我可忘了│半個世紀前的一張名畫。 她又說。 南洋!我的心打了一個「突」,驀然想起在異域度假的那個大風雨之夜。唉,忘不了那個少女,那個打傘謀生的少女。那一晚,椰京的好朋友邀請我在市區一家叫「R-A」的餐廳吃飯。我們被安排在二樓靠近馬路的專房用餐。吃到一半,但見窗簾拂動,夜空雷聲大作,不旋踵,夜雨就傾盆而下。椰京罕見下那麼大那麼久的暴雨。我們趕緊走至窗口向外望。嘩,餐廳外面早成了一片水國,深及膝部,而雨仍不斷在下,猛猛在下。大街上都浸滿了水,通行的汽車像是一隻隻癱瘓的大烏龜,在水中一動不動。 好一會,我們吃罷,就下到餐廳門口。那台階上,早擠滿了被雨阻滯的人。我們也擠在其中。心緒,禁不住煩躁起來,雨何時可以停?朋友載我的汽車泊在餐廳相鄰的停車場,距餐廳約有三十米遠。這一段路全是無遮無蓋的大露天!正當我著急當兒,卻看到站在台階上的人越來越少了。我萬分驚奇,所有的人都為今夜的暴雨猝不及防而無法「未雨綢繆」,無端端哪兒來的雨傘?原來,不知從哪兒鑽出那麼多的男孩女孩,他們約莫只有十一二三歲,每人手中撐著一把或黑色,或棕色,或深藍色的大傘,渾身被雨淋得濕透,正用那些大傘,接迎台階上的食客,從餐廳走向停車場,然後從客人那裡取得一點打賞。但我不知道他們需要給多少錢。幾乎所有的客人都樂意讓他們做,用他們的傘。 想不到這也成為當地原住民下一代的謀生方式。我感覺到美麗中有些淒楚。 就在這時,她出現了。 像是我一篇微型中出現過的「傘女」,她身子半濕地,突然站在我跟前,突然蓬一聲在我跟前撐開了她手中的傘。瞧她只不過比雨中的男女孩們大五六歲的光景,但身材苗條勻稱,一襲T恤將她的上身勾勒出通常男士覺得比例適當的渾圓立體線條。我在猶豫的一剎那間,目光從匆匆的打量中早回到她臉部。這張臉孔的美麗,我從沒見過。皮膚沒有慣見的原住民的女孩的黑,白皙使人想起可能是中印兩族的混血後裔,只是眼睛好大,黑眼珠特黑,又分明透露出她所屬民族的最重要訊息-- 先生,用傘吧?雨好大。她問。 這個時候問價就顯出我的小器了。我想,很快一頭栽入她撐開的傘下。 傘,隨著我的頭部和身體在雨中移動。 她在傘外,我在傘下。雨被擋在傘外,她走在雨中。 我有些心碎的感覺。如果我年輕二十歲。如果她不必在傘外。我在胡思亂想。那麼美的女孩。如果她不是原住民。如果傘不必成為她的謀生工具::: 三十米多麼長。她在傘外,在雨中! 三十米又多麼短促,比起我綿綿無盡的思路!多少年後,唉,我依然會記起,一個面容娟好、黑眼珠、穿著T恤的原住民少女,在夜裡,撐著傘為我遮雨,而她的代價是雨淋。 妳進來一點,我說。 沒關係,先生,已經習慣了,她答。 我需要付出多少錢? 隨便你給,先生。 停車場已到,我看到她移開傘,抖了抖,傘飛出許多雨花,她像雨中的一朵荷。 當我付錢給她,她說,太多了。我沒有減少,她最後接過。我心碎的感覺加劇。彷彿看到咫尺之遠的我和她的地面上,寫著「階級」兩個大字。她收錢我付錢,傘下可以變得很美麗浪漫的故事,原來不過是一場交易而已! 她什麼時候不需要收錢? 她什麼時候不必在傘外? 她什麼時候可以享受讓我為她撐傘的日子? 我這荒唐而美麗的想法,恐怕只會在一篇叫︿傘夢﹀的小說裡實現吧! :::少婦聽完我的故事,發出會心的微笑,走到放了許多傘的櫃檯,抓起了其中一把。 她說,那女孩用的,也許是這一把。它是那兒的特別產品,很有特點。 我接過,吃驚不已。像是又看到了她。剛才這少婦抓傘的姿態,就酷似雨中的女孩。 傘的形狀、顏色和少女那把一模一樣。我撐開來看,又看到了那夜的風雨::: 少婦笑吟吟看著我。少婦見外面又是風又是雨,又說,下雨天是留客天,該又輪到我講故事給你聽了。 這兒每一把傘都有自己的故事,只因這兒的傘,每一把都曾經有人用過,都是舊傘。 這個故事很簡單,也很寫實,沒有詩意。你看到了吧,這十三把傘?她輕輕地將百把傘一撥,十三把就從成堆傘中分開了。 這是王氏家族的傘。 為什麼你知道? 把柄都刻了記號,有一個「王」字。這個家族本不該稱什麼家族,人那麼少,只有老婆婆和王先生、王太太、王仔、王小妹四個人。 這把油紙傘,是老婆婆用的,算是老骨董了,已經殘破不堪。我在一個舊物攤高價購得。你摸一摸,這把柄,有一種暖暖的餘溫。生前只有老婆婆一個人使用,也許常抓著的關係,木頭柄陷了進去,刻繪出一個手掌印。 女少東言之鑿鑿地說,我嚇了一跳。仔細地觀看,她說的果然沒有半句虛言。 她又指著其中一把、兩把、三把:::告訴我王家夫婦在什麼階段用什麼傘,又如何將它們遺忘在朋友家中、大巴士裡、快餐店和超級市場,每一次的丟失,都伴隨著一次吵嘴,最後是買新的。她記得那些丟失和重買的日期,令我驚疑迷惑萬分。 這有什麼奇怪?將來地球上的自然環境被破壞殆盡了,大氣層的破洞越來越大,地面的溫度一年年增高,冬天不再寒冷,天不再下雨,也許雨傘也就會絕跡,會被淘汰,成為像人力車一樣的骨董!沒有傘,也就沒有了傘下的人情故事。我當然曾對它們進行一番調查和研究。 記下了有關日期。 這些呢?我又問。 對了,這些,她又開另幾把,都是王家小兄妹使用的。繼承了父母善忘的傳統,丟失了又買,買了又丟失,短短幾年就用了這麼多把!當然,這一家剛移民,我的搜集也暫時畫上了一個句號。我望了望少婦那美麗的臉,欲言又止。這故事沒什麼情節性,未免 讓我微微失望,似乎什麼也沒說,卻又好像說了很多,端看我們如何去領悟而已。 外面雨越下越大了。天色黑黑一片,看看牆鐘,已是下什三時。我差不多在此待了大半天了。忘了今天進這雜貨店要買什麼。她也沒問。真拗不過她的好意,她進屋裡去煮了兩碗公仔麵,一碗端給我,我也不客氣地吃了。 吃過,我又在那櫃檯上翻動那些傘,如著了迷一般,心裡感到一種古怪的沉重感。像是面對無數需要開挖的礦山似的,裡面有無盡的故事,看來我此生已無緣無力將它們開採、寫出來了。我感到了作為一個寫作人的無助和無力感。編故事是文人的天賦,可是僅是輕輕一撥,就有這麼多了,那些我不知道的呢?除非我在此過夜,除非和女少東廝守,否則,在短時間內我只能知道一個大概而已。寫作人在傘堆面前只能興起「筆是軟弱」的感嘆。 這時我被其中一把傘吸引住了。那傘,沾黏了不少燒焦的紙屑,像是冥紙的灰燼。我抓起來細看,傘很迷你,花紋也很女性化,一種若有若無的「香」(燒香的香)氣拂盪在半空,向我鼻端隱隱飄來。這一把,是怎麼回事? 少婦失去了剛才的笑容,平靜地說,有一個女子,前幾天去墓地,拜祭她死去的丈夫。當時天氣酷熱,她就用那傘擋著烈日驕陽。回來,傘就躺在那裡。 這傘就是紀念物。當她丈夫還在時,她和他就共用這一把,唯只共用了一年,就沒一起用了,他在一場車禍的事故中死亡。 少婦說這些話時忙著整理其他一些雜貨,沒有看我。第六感使我覺得這個故事的神秘和淒迷。不能沒有下文。 大概觸動了她什麼傷心事吧?突然,她走到我跟前。我看到她的淺淺一笑的大眼內有些濕潤。我驚了驚。想不再打擾她,她卻又說了。 :::現在只留下我一個人用,用了七年。她抓住傘,打開了它,輕輕地旋了幾旋,傘面、傘底,一剎間飛濺出許多沒有燒完的碎冥紙,一屋都是,像是半空中有誰在流下這些紙「淚」。 少婦的面孔在我眼睛中漸漸模糊。我像是看到雨中,少年時代的安妮、椰京餐廳外雨夜那個原住民少女又出現在我眼前了。我的心很慌。像是預感到有什麼美麗的東西又將從我跟前消失和流逝了一般,內心被「失落」布滿。 我背著她,陷入苦思,一個難解的令我困惑的問題至此才明朗,才令我恍然大悟,罵了自己一句「該死」!我今天進來這裡,哪裡是想買什麼東西?我什麼東西都不想買。這兒沒有什麼東西能吸引我。唯一吸引我的就是眼前這位女少東、少婦的面孔和氣質。我進來只是為了欣賞她,多看她幾眼。這些年,滿街的庸脂俗粉、滿路的妖雌蕩女都令人看得消化不良欲嘔難吐,唉!有深度的美麗女性變成了如藝術奇珍般罕有和珍貴。我沒說買什麼,她也沒有問。奇怪。也許。嗯,也許!也許她易感的心一眼瞧我,也就讀出我的憨態、老實和呆板,有安全感而放心與我周旋?不必有偽善、欺詐、進襲、侵略的顧慮。我無端地想起那些早有家庭的女友當我大哥一般關愛:小寧為我寫下「幸虧我單獨擁有你一個晚上」之句,是因為校友很多,大家均想與我詳談,但我和她躲到咖啡店內談了個夠,實際上夜十一時我們就分手了;小明為我寫下「浸在文字中,像是被你擁抱」之句,我讀了雖怦怦心跳,但很快平靜下來。實際上那只是對友情的形象比喻:::也許我和眼前的少婦有什麼緣?為命中所注定? 傍晚五時了。她告訴我店要關門了,我也該走了。但外面,雨更大了。我抓起了上什進店時隨身帶的傘。 她也抓起剛才那一把她單獨用了七年的傘。 我幫她整理、收拾,然後一起走到閘口。 我看看自己的手,再看看她的手。都有傘。我們用兩把麼?我問。她思忖了一下,臉上飛起了紅暉,將手中傘放在櫃檯上,又走出來,對我說,就用你手中那一把傘好了。你的傘夠大嗎? 夠大。 鐵閘拉下來了。我和她站在門口,望了望天上的雨,此刻又小了些,變成綿綿細雨。 家遠麼?我問。 很遠。搭車又嫌太近,下雨天,搭車也不容易。我們還是慢慢走吧。我陪你,無論多遠我都陪你。 我撐開了傘。傘是新的,很大,彈性夠強,像是教堂下望上去的圓屋頂。 她一頭挨進,躲在傘下;在一剎那間,她束著髻的頭髮也散開了,隨著突然而來的一陣風,她的長髮在傘下做了一個美妙的圓旋轉,我從來未曾見過女性在長髮襯托下,可以這樣美。 傘被風吹著,我跟她有著相同的步奏。 雨滴在傘面滴答,替代聽不見的心跳。 我問:妳講的最後一個傘故事有下文麼? 她幽幽地答:下文就請你繼續吧。多少日子都會過去,但這一個黃昏,我必會記得,雨中,我手中的這一把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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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毛
4 自從介紹老毛到特約茶室當工友後,老陳也經常趁著公務之便,順便探望他,甚至在滿佈煤煙的火爐間,也和他聊得很愉快。 「還習慣吧?」老陳總是這樣說:「如果有什麼困難,要隨時告訴我。」 「很好、很好,」老毛以感激的口吻說:「在這裡有吃有住,又有錢可拿,大家相處得很愉快,沒什麼困難啦。」 「工作上呢?」老陳又關心地說:「如果燒水太辛苦,我請經理幫你調整一下,到辦公室送公文。」 「不必麻煩了,」老毛坦誠地說:「剛來時生火較生疏,現在已是駕輕就熟了。有時候他們忙不過來,我還主動地幫他們提水送到侍應生的房間。幾位票房較高的小姐,有時還會大發慈悲,給點小費;說來,真有點不好意思。」 「這也沒什麼不好意思的啦,又不是你開口或伸手向她們要,」老陳開導他說:「以前常聽人家說婊子無情,現在仔細地想想,也不能一概而論。人一旦相處久了,都會有感情的存在,你尊重她,相對地,她也會尊重你。雖然只是幾塊錢小費,但它的意義卻不一樣,至少可以肯定你是誠心誠意為她們服務。」 「這個地方簡直都以侍應生的美醜,做為票房紀錄的標準。年輕漂亮的侍應生門口大排長龍,老一點的門可羅雀、一天賣不到幾張票,實在很可憐。」 「其實有時候也要看她們的服務態度。」老陳解釋著說:「如果待人誠懇親切,服務態度好,還是會得到許多老兵的青睞。」 「說來也是,」老毛肯定地說:「還沒退伍之前,一來到這裡,我買的幾乎都是三十二號古秋美的票。她人長得並不漂亮,年紀也不小了,又有一個三歲大的孩子,但待人卻十分誠懇,服務態度也不在話下,看樣子生意還不錯呢!」 「特約茶室一百六十幾位侍應生,從二十到四十幾歲都有,老的比年輕的多,美的比醜的少,知識水準也參差不齊,但人人都有一套謀生的本領,把女性的原始本能,發揮得淋漓盡致。多少生活困頓的家庭仰賴她們的接濟,多少人依靠她們出賣靈肉的金錢過活。而戍守在這塊島嶼的三軍將士,如果少了她們的精神慰藉,不知會給這個祥和的社會,帶來多少不必要的困擾。如要論功行賞,她們絕對是功勞苦勞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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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天上帝
─烈嶼鄉西甲瑤頭進香記 烈嶼鄉西甲(含西方、西吳、下田、雙口、東坑、湖井頭等自然村)玄天上帝廟為弘揚宗教文化,於歲次乙酉年桐月吉旦,前往廈門市同安縣西柯鎮瑤頭村瑤江大元殿進香,以促進兩岸民俗交流,進香加祿,神庇振遠。 千里廣招進香客。進香團一行一八○員善男信女,在總指揮林金量鄉長暨團長陳水炎鄉老(副團長林水綠校長暨蔡榮權先生)領團(隊)下,前往瑤江大元殿進香,增加人神光彩。 玄天上帝,乃玄元聖祖化身,又稱玄武大帝或真武大帝,尊為「終劫救苦天尊」。三輔黃圖說:「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天之四靈,以正四方。而北方七宿:「斗、牛、女、虛、危、室、壁」,則由玄武總領。而北宮玄武,就是指上帝,因屬北方之神,故稱為「玄武大帝」。 玄天上帝,是道教所崇之北極真武帝,又稱真武大帝。民間俗稱帝爺公、上帝公。赤足踏龜蛇,右手執劍,左手印訣。(此乃玄帝交乾布斗魁星罡顯於指上)。 開皇元年(上天開皇初劫黃帝紫雲元年)甲辰年三月初三午時(公元前二六九八年),真武產於母之左脅下,當生之時,瑞呈霞國,天花散漫,異香紛然,身寶光焰充滿淨樂王國,土地皆變黃金,真是「淨樂降真胎三月三朝開聖誕,武當成道果萬年萬果仰神麻」,玄天上帝萬歲! 據民間傳說,玄天上帝生前業屠,故一旦了悟,決心修道,為求淨體及洗贖前愆,乃切腹將腸肚拋棄江河,那時天空中忽降萬道金光護體,一點真靈,竟脫殼升化,徑飛武當山潛修,誠然「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也! 瑤江大元殿,原名延福堂,係元代都管林元成生孫林延福,為答謝玄天庇佑,乃獻地創建而得名。瑤江大元殿香火(壬丙坐向,即坐北朝南),源於湖北武當山。(一六八三年,靖海候施琅奉旨平台,駐軍於瑤江大元殿,禱玄庇佑,以玄天神助之功,帝下旨御賜玄帝。同一武當,威名遠播,凡閩台地區海內外,供奉玄帝宮廟,都到大元殿進香,武當得山,瑤江得水,山明水秀,龍虎相彰,日月同輝,實為敕封「同一武當」之本意。 由於上帝公之腸肚修道落江後,經吸取日月精華,未幾,竟變化為龜蛇兩怪,常興風作浪,危害地方,上帝公乃下武當山將兩怪收伏,當其護衛,常侍左右,也使地方得以安寧。誠謂「玄虛真武帝赴龜崎頭把山角,廣幻再無敵奇蛇捲尾守水州;天兵尊黑旗海域善心通順利,鐵臉配赤腳南疆慈士保平安;仗劍燦星文凜凜英同光日月,揮旗映電彩堂堂正氣肅乾坤。」根據瑤江大元殿理事會指出:清康熙二十三年前(公元一六八四年),瑤頭先民每隔三年,都要到武當山進香,農曆十一月十六日,從瑤頭出發,到翌年三月初三前回殿,恭祝玄天上帝聖誕,香火鼎盛。 筆者仔細觀察,瑤江大元殿大門口有石獅一對,坐鎮左右,大門門楣上掛有一嵌金木質九龍匾,上有楷書「敕封同一武當」,窗戶木雕花草人物,巧奪天工;石柱保存完整,琉璃屋瓦,頂上六條龍造型生動,氣勢奪人,大門上的對聯是「瑤江開御宿福暨澨陬,金闕贊元機望隆師相」,整座建築看起來,富麗堂皇,呈明、清兩代古建築特徵,是同安縣現存最大的宮廟,實為閩南地方宮廟所罕見。 烈嶼鄉西甲上帝公宮廟,自明代永樂年間(公元一四○三年),由瑤頭村境內分靈(神)至烈嶼西方村(又分頂宮為西方上帝公宮,下廟為西甲上帝公廟),每年的農曆三月初三,為玄天上帝萬歲,西方頂宮均有做醮,善男信女,絡繹不絕,香火鼎盛,祈求闔家平安!上帝公分靈(神)至西甲下廟(西方頂宮)至今,已有六○二年(公元一四○三至二○○五年),歷史年代,垂之久遠。 玄天上帝,福星高照,威揚北極,威靈顯赫,西甲上帝公出巡,黑旗招展,當地鐘鼓齊鳴,鑼鼓響天,鞭炮鳴放,勢如千軍萬馬,進香加祿,神庇振遠,願庇佑善男信女,闔家平安,雞年行大運! 歲次乙酉年桐月吉旦,西甲瑤頭進香,敬祝香客「緣─有緣千里來相會,原─五百年前是一家,源─財源廣進達三江,圓─圓圓滿滿樂融融。」風調雨順,國泰民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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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述古寧頭戰役座談見聞紀要
壹:老兵點召 △△先生大鑒: 卅年前古寧頭大捷,為我國軍震撼中外旋轉乾坤之壯舉;由此,亦奠立了復國建國成功之契機。 先生在是役中之英勇事蹟,顯然貢獻卓著,敬佩之餘,尤存相惜心儀。 本院為充實國軍戰史研究及教學背景資料,特敦請參加古寧頭大捷諸先進,舉行口述戰史座談,敬希撥冗蒞臨,以襄盛會,盼甚專此 順祝 時棋 陸軍指揮參謀學院院長陸軍中將 邱守圻 敬上 時間:六十九年五月十四日八時至十八時 地點:台北大直率真營區 這封邀請函是五月一日發出,凡是收到被邀請的人,就好似接到了一份老兵點閱召集。 貳:古寧頭大戰電影與口述戰史座談 要知道口述戰史座談召集的動機,必先談一談拍攝古寧頭大戰電影之經過,當中美斷交以後,中製廠接奉指示,積極籌備拍一部沒有外援的情況下,我們獨立作戰的金門戰役影片,為了劇情感人又符合戰史實況,中製廠曾聘請很多編劇家名導演,如鄧育昆等:::蒐集作戰實況資料,可是拍電影比真的打仗更難,假如把作戰的紀錄片,在電影院放映,相信沒有幾個人買票進電影院,看那枯燥乏味血肉橫飛的慘烈鏡頭,所以劇本修正再修正達七次之多,費了兩年的功夫,訪問了當年直接參加戰鬥的各軍種代表人物及民眾,蒐集了所有的幾乎全部相關的著作與資料,最後徵召大導演張曾澤執導,本劇情符合戰史的原則,於六十八年八月二十二日,由總政戰部執行官廖中將金門公祭太武山公墓英靈後正式開鏡,同年九月七日前往澎湖偵察外景,繼續拍攝戰鬥實況,復於十月二十四日在台北市三軍軍官俱樂部補行正式開鏡典禮,總長親自主持,集三軍高級將領及演出人員與當年直接參戰的官兵代表二百餘人觀禮,真是盛況空前。 拍電影不是拍紀錄片,編劇與導演雖然盡了最大努力,認為公正客觀符合戰史,參戰部隊兼顧,可是仍有很多不同的意見,為了表揚當年功績單位榮譽,在各大報章雜誌報導,引起爭議相互筆戰,甚至有少數文人政客,根本沒有參加金門作戰,僅憑道聽塗說,也長篇評論作戰成敗的是是非非,把真正作戰的日期時間、地點都弄錯了,使當年參戰的官兵看到後,真是寒心。 前任三軍大學校長 蔣緯國將軍,有鑒於金門古寧頭戰役的勝利,對國家戡亂戰爭中貢獻之大,為確實了解當年作戰實況並澄清為拍電影所導致之爭議,特指示陸軍學院 院長邱守圻中將,邀請當年直接參戰部隊,第二○一師及第一一八師、營、連長代表各四人,第十八師營長代表一人,戰車第三團第一營連、排長代表四人,舉辦口述戰史座談,期能從直接參戰人員口述作戰經過,探討實戰狀況,吸取戰場經驗,充實戰史資料,作為教育背景,撰編戰術教案,此種構想之完美,真是國軍教育史上創舉。 由拍攝古寧頭大戰影片,掀起金門戰役參戰單位的片段的爭議與筆戰,污染了大捷勝利的光輝成果,導致口述戰史座談的舉辦,座談會在和諧愉快的氣氛中結束,卅年前在同一戰場併肩作戰不死的老兵,坦誠追述往事,大有隔世重生之感,促進了友軍團結,澄清了錯誤的報導,也平息了爭議,大家祗有一個共同目標,為消滅共匪,再創勝利,一心一德,共同達成反共復國聖戰。 :虎熊戰友盛會 卅年前在同一戰場併肩作戰的虎兄熊弟,於五十九年五月十四日七時卅分左右,先後到達台北車站西側停車坪,陸院大巴士由鄧裕源少校接待登車,直駛大直率真營區,於兵棋簡報室報到,經統計簽到座談人員:前二○一師六○一團第二營營長趙樹澤、第三營機槍連副連長何顯邦、六○二團第三營營長徐述、第二營六連連長史。 前一一八師三五二團第一營營長林子山、三五三團第三營營長孫罡、三五四團第二營營長何金浪、第一營連長曾文龍。 前一八師警衛營營長繆仕東。 戰車第三團第一營一連連長胡克華、一連連附張月、第一營三連連長周名琴、三連排長楊展。 八時卅分,陸院總教官,及教官主任十數人,亦齊集兵棋室,國防部史政局亦選派李忠凱上校蒞臨,陸院院長邱中將致簡短歡迎詞,口述戰史座談就依程序開始。 肆:戰場追憶話當年 卅年前金門虎熊戰友,圍坐金門島地形沙盤的週邊,追憶往事話當年,首由第二○一師五○一團營長趙樹澤揭開了序幕,該營作戰時,負責防守安岐灘頭陣地,正面就是東、西一點紅間灘頭,為該團之右第一線,左為古寧頭,南、北山,林厝第三營,登陸匪軍的主力,就是由安岐灘頭登陸後,一部滲透安岐村及西浦頭,主力竄集古寧頭,彼之第一線陣地,因為當晚高潮,一年中的最大潮,潮水淹沒灘頭約一至兩千公尺,因此第一線排、班、伍陣地,多為潮水淹沒而未能發揮預期效果,然匪軍搶灘登陸初期,仍遭其連營據點陣地熾盛火力,殲滅於灘頭上,當匪軍由灘頭統一向內陸攻擊時,我駐安岐村的三五五團第一營耿將華營長,很快達到了該營指揮所,趙營長親自將匪軍登陸後在西一點紅附近集結,指示耿營的反擊正確方向,使耿營真的碰上了硬釘子,可是也阻遏了匪軍的攻勢,因該營指揮所陣地,亙作戰全期始終固守確保,作為反擊部隊之支撐,對作戰全局居功甚偉。 趙營長準備了不少該師的作戰資料,都交給陸院研究,接著是六○二團第三營營長徐 述報告,該營負責防守觀音亭山,是匪軍登陸後優先必攻的要點,為了確保要點,戰鬥最為慘烈,拋錨的戰車,就在該營東一點紅附近灘頭,與其第一線班撤回而組成了一個堅強陣地,給登陸匪軍迎頭痛擊,該營長親赴第一線指揮督戰,負了重傷,由於該營的奮戰確保了觀音亭山要點,使戰車及反擊部隊到達後,迅速的向安岐灘頭推進,達成先期殲敵的艱巨任務。 第六○一團第三營機槍連副連長何顯邦,報告最為詳盡,何員為軍校廿一期畢業,作戰後任該師新生兵隊隊長,繼調師參三參謀,對該師作戰全般狀況,都很清楚,曾於民國六十八年十月廿五日、廿六日,在中央日報撰寫金門古寧頭之戰,這次口述報告,又準備一份完整的書面資料,該營負責防守古寧頭陣地,該連之重機槍分別配屬兩第一線連,作戰開始,彼率連絡兵至西一點紅機槍堡,較匪軍遲了一步,未幾匪軍主力猛撲古寧頭,其營、連、陣地均為之突破,彼與連、營均無法連絡,三時許到達林厝台地邊緣,與駐安岐反擊部隊之三五三團第三營營長取得連絡,並親交一名戰俘給該營,告知古寧頭陣地全為匪軍佔領,自願參加反擊部隊友軍作戰,直迄當天十七時戰鬥中止,我軍調整部署而告別友軍歸建,是一位國軍優秀幹部。 第二○一師營、連代表報告後,大家休息了十分鐘,接著是第一一八師的口述報告: 第三五三團營長林子山,是沙將老將,作戰前該團控制於沙美,為金東地區預備隊,當匪軍於廿五日零晨登陸後,隆隆的砲聲,使該團緊張的防範敵人在東半島登陸,當師長李樹蘭將軍對當面匪情了解後,第三五三團團部於安岐村被圍,請示軍長高魁元將軍獲准使用三五二團於西半島。 六時許,該團接奉命令,以急行軍(跑步)到達湖南高地,對當面匪情了解後,展開向安岐之匪攻擊,該營任主攻,集中全營之重機槍,六○迫擊砲,由副營長統一指揮,集中火力掩護第一線步兵排接近安岐村,在火力強襲支援後之瞬間,一舉攻進安岐,解三五三團團部之危,匪軍向古寧頭方向敗退,該營繼續掃蕩安岐村附近之匪,爾後協力第三五三團第二營陳敦書營長向林厝攻擊,入暮後,調整部署,徹夜整補,二十六日晨,一一八師(配屬五四團),以三五二團、三五四團、五四團,三團併列展開於浦頭迄安岐海岸之線,向林厝、古寧頭發起統一攻擊,三五三團任預備隊,該營任團之主攻,黃昏前在戰車支援下,攻克林厝,然全團幹部傷亡殆盡,林營長亦裹傷指揮,唐芳英營長負重傷,入夜後將攻擊任務交三五三團接替,部隊返沙美整補。 第三五四團二營營長何金浪,是戰場福將,該團作戰前與師部駐瓊林,匪登陸後,該營奉命由後盤山向觀音亭山反擊,天將拂曉,到達東一點紅附近灘頭,發現匪軍約三、四百人正在集結中,剛下船未久,昏頭昏腦,組織紊亂,該營以包圍態勢,秘密迫近敵人,未經激烈槍戰,匪全部舉手投降,並俘獲七五戰防砲一門,V101電台一部,大大的鼓舞了新兵作戰的士氣,奠定了爾後作戰的勝基。 該營將俘虜交團部後,繼續沿海灘向西一點紅攻擊,並破壞海灘上退潮後擱淺的大批匪雙桅木般,船上還遺留有部份炸藥爆破用器材及彈藥,經破壞後,火光爆炸聲一片火海,真正的火燒戰船,難得一見的奇景。 十二時後,第十八師五二團部隊到達戰場,該營將灘頭攻擊任務交五二團後,轉向林厝攻擊,戰場上本來就是敵我雙方都對狀況不明,他自認是一位糊塗營長,帶了一群沒有嚴格訓練的糊塗兵,遇到了比他更糊塗的匪兵,所以他就打了一個糊塗勝仗,幽默的比喻,使與會者哄堂大笑。 第二天的反擊作戰,該營為中央團之第一線營,攻擊目標是林厝以北古寧頭台地幾個高堡據點,匪軍經過一夜的喘息,恢復了組織,調整了部署,對編組陣地的攻擊,攻者非常艱苦,幸賴我戰車密切協同作戰,奪取了兩個碉堡陣地,迄午後四時許,攻抵北山村外一個據點陣地,據點週圍都是外壕,久攻不克,軍長高魁元將軍很著急,親自經有線電話給何營長下達指示:「黃昏以前將這個據點攻下來,獎金五萬「銀」元,攻不下來,要殺幾個人!」緊接著師長李樹蘭將軍電話:告以軍長命令彼己知道,指示該營長迅速將全營火力重新編組,以四挺以上機槍封鎖一個火口,師之火力亦全力支援,準備好以信號開始火力急襲,掩護步兵接近並越過外壕,然後在統一信號下,延伸射程射擊停止之瞬間,發起衝鋒。 李樹蘭將軍,久經戰陣,由行伍而晉升師長,戰場上的卓越指揮,兵力火力的密切配合,使該營很順利的攻克了這個匪軍村外的最後陣地,第三五二團於黃昏前亦攻佔了林厝、壓迫殘匪退至最後的一個村莊─北山─。 第三五三團第三營營長孫罡的報告:簡述作戰前該團除擔任師的總預備隊外,又是配屬二○一師的預備隊團,雙重預備隊的任務,為了爾後使用方便,支援友軍容易,團將第一、三兩營配置於安岐村,戰鬥開始,匪軍果然如各級長官敵情,地形研判所料,主力就在安岐灘頭登陸,部隊緊急集合待命反擊的緊要時刻,一、三兩營通往頂堡團部的有線電話,緊隨著砲擊而中斷,當時情況急迫,與第一營耿將華營長協商後,遵照師長作戰指導,匪軍登陸,反擊部隊應主動迅速出擊,快動猛打,到達海岸灘頭陣地,將犯匪殲滅於灘頭::::第一營反擊安岐灘頭;第三營反擊古寧頭,營迅速於浦頭北端集結,三個步兵連併列展開為第一線,重機槍連及全營之六○砲排,集中統一指揮,依預定演習計畫,經林厝向古寧頭攻擊前進。 ○三一○,第一線連到達林厝東北高地邊緣,即與登陸匪軍二五三團一股遭遇,月黑風高,匪我雖相距咫尺,深恐為友軍而未敢貿然射擊,正迷惑時,適第八連搜兵搜獲據守西一點紅之六○一團第三營機槍連副連長何顯邦,率其俘匪兵一名送達營指揮所,經審訊始確知友軍陣地為匪突破,登陸之匪為第八十五師選鋒編組之二五三團,此一匪俘甚具情報價值,立即派突擊排副排長李江水,押送安岐,團長是時亦到達安岐指揮,並以最迅速方法,將此匪情報告師長,未幾安岐即遭強大匪軍包圍,何顯邦副連長因與其連、營失去連絡,自願隨反擊部隊戰鬥,當我空軍機群臨空助戰時,利用棉被舖設布板,在敵火下,任陸空連絡表現英勇。迄十六時許,我三十一團趙克勤營,在戰車引導下,進抵營臨時編組之環形陣地(現金門W一三五據點)」也是當年匪軍登陸後的團指揮所,在這個古寧頭的地形要點,第三營與登陸匪主力苦戰達十二小時之久,阻遏了匪向一三二高地進逼金城的企圖,迫使匪主力向北山集結,營幹部傷亡過半,攜行彈藥用盡,黃昏前接奉十八師師長尹俊將軍指示,部隊返回頂堡整備。而結束第一天戰鬥。 第二天廿六日,三五三團任師之預備隊,迄黃昏前奉命接替了第三五二團的攻擊任務,三五三團休整了一天,戰志昂揚,集中全團之6C、八一、迫砲,及師支援的火力,向北山殘匪群射,並利用砲擊的間隙,實施心戰喊話,同時派突擊小組,向北山村內威力搜索,撤夜巷戰,迄廿七日拂曉前,我各營縮小包圍圈,一舉突入,逐屋戰鬥,卒將殘匪大部就殲,殘餘匪幹,在彈盡援絕的狀況下,束手就俘投降,清掃戰場,結束了五十六個小時的苦戰,贏得了勝利。 第十八師師部警衛營營長繆仕東報告時,因其湖南鄉音太重,聽者頗感吃力,大家都在閱其回憶資料對照,該師於廿四日十六時航抵金門新頭,廿一時後到達瓊林附近村落露營,官兵正在疲憊鼾睡中為砲聲驚醒,初依為友軍演習,天亮始知匪軍大部隊登陸,師屬各團:五三團去了小金門配屬第五軍,五四團尚在新頭海上泊地,師於晨七時許指揮五二團(團長孫竹筠),由后沙│沿壟口、觀音亭山、東一點紅向西一點紅攻擊,沿海岸掃蕩殘匪,逐次將第一線友軍陣地予以歸復,十五時卅分許,五二團在戰車支援協同下攻克了西一點畫陣地,師指揮所推進至林厝東側約七百公尺附近,遭匪重火器直接瞰制,師長尹俊將軍即召警衛營繆營長下達命令:「時間不早了,五二團攻下西一點紅後,已有三位連長陣亡,兩位營長及五位連長負傷,前面兩個高堡火力瞰制前進困難,日沒前我軍必須攻克林厝貴營即奪取正前方兩個高堡,協力五二團方面配屬我師卅一團趙(克勤)營之攻擊:::。 營奉命後,先攻右高堡,因地形平坦一片沙丘,非常暴露,雖有戰車支援,然部隊缺乏步戰協同作戰訓練,十六時許攻克,我傷亡第一連連長張筱蘇以下五四人,營長亦負傷。部隊由副營長莫建斌指揮,繼續攻擊左堡,於黃昏前奪取,全營計陣亡官兵一○六員,負傷官兵一一七員,僅存第一連指導員殷仲文以下官兵五七人,戰鬥的慘烈犧牲之眾可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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熬夜
當過十六年學生的我,誠實的說我從來沒有因為讀書這檔事熬夜,因為我的讀書原則一向以來都是先睡飽了再說,感謝上天保佑,終能安然渡過。 可是,我卻常為了讀書以外的事情熬夜,排名第一的竟然是看電視,而且我只是為了收看體育賽事的現場立即實況,誇張的是我曾直接就看到凌晨接近天明,讀書都沒那麼用心呢!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麼會對體育賽事的轉播如此著迷,無法解釋,因為我從小就是這樣。可能我熱衷的是運動選手在場上拚戰的精神,尤其當我看到一面倒的比賽竟然可以扳平甚至逆轉,過程中隨著上上下下的心情有時直到比賽結束仍不能自己。有時還隨著戰況大聲尖叫,拚命的搥著家裡的茶几,家人都以為我瘋了,記得前先日子收看溫布敦網球賽,他們很不以為然的對我說:「看著二個人滿場飛奔就為了那一顆小小的網球,真的有那麼好看喔!」其實我也不知道要怎麼樣跟他們解釋我這種愛看體育轉播的心情,之前小雨妹妹還跟我說:「二姐,妳有可能是因為身材因素很多運動都不在行,所以就看運動節目來平衡自己吧!」 或許是吧!打籃球的時候太矮搶不到球;打排球的時候跑太慢球救不到;游泳池常比自己高所以怎麼樣都學不會;打桌球的時候手太短回擊常失誤;打羽毛球體力不行喘不過氣:::::(其實我每次看轉播大吼大叫的運動量應該也不少了吧!)細數我為之瘋狂的體育節目好像還不少,棒球、籃球、網球、排球、桌球、高爾夫球、撞球、F1賽車、羽毛球、田徑、滑冰、游泳、跳水、體操:::,還記得去年在希臘舉行的夏季奧運,為了看轉播我當了好幾個禮拜的熊貓,我還有看到陳詩欣跟朱木炎折冠的那一幕呢!而且我還因為感動偷偷的跟著掉下眼淚呢! 令我難忘的熬夜經驗,是為了獅子座流星雨。記得那時剛遇到大三上學期期中考,隔天就是期中考,可是為了這難得一見的天然奇景,說什麼都要守在電視機前面看媒體傳來的第一手畫面,不過流星數量大失所望,連帶隔天的考試也因為前天夜裡喝了一壺咖啡心悸的我,用著發抖的手應試,當然可以想見的是成績雖然有過關卻也跟流星與一樣大失所望了。 令人感到好笑的熬夜經驗,是常為了去台北趕早上七點往金門的飛機。因為住在桃園的我要趕得及那班飛機,凌晨四點多就要出門去趕火車,所以只好徹夜不睡免得睡過了頭,當我好不容易風塵僕僕回到我可愛的家,就放鬆的黏上了家裡的枕頭倒頭呼呼大睡,讓小雨妹妹總是很生氣的在我要回金門的前一天晚上不斷打電話叮嚀:「二姐,求求妳,台灣睡飽了再回來吧!」其實不光是因為怕睡過頭趕不上返家的飛機,即將要返家的那種亢奮心情就像是強烈的咖啡因讓我怎麼睡都會睡不著呢! 我曾聽說過東森新聞主播靳秀麗談論過她年輕時當晨間新聞主播的過往,常常熬夜玩樂到天明接著去上班,當時年輕不以為意,只是近幾年就發現,要再讓她熬夜已經是越來越不可能了,因為睡眠是一種定額存款,年輕的時候靠著旺盛的體力支付,當你不再年輕的時候就會發現,熬過夜的你再也沒有本錢撐起,所以每熬夜過一次,付出的代價超出你的想像呢!為了我的身體健康著想,我想我會試著跟我愛看的電視節目做對抗,多愛自己一點,多給自己一點跟周公下棋的時間吧!(搞不好可以學好西洋棋也說不定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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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毛
「如果有機會,你會接受一個妓女和你一起生活嗎?」古秋美以試探的口吻問。 「人一旦到了老年,怕的是被玩弄和心靈上的創傷。如果雙方都有真誠相待的共識,有一個家畢竟是可貴的;試想,一個有家歸不得的退伍老兵,他有什麼資格挑三揀四的?」 「如果有機會,希望你不要錯過。」古秋美笑笑。 「不怕妳笑,這個機會永遠不會降臨在我頭上。」 「怎麼說呢?」古秋美不解地問。 「妳們從事這種工作,往往會遭受社會某些人的歧視和奚落,但人格和自尊與一般人並無兩樣。如果不花錢買票,誰有資格要求妳們提供性服務?而除了滿足他們的性慾外,又有誰會接受他們非分的要求?因此,我始終認為妳們必須受到應有的尊重。既然彼此的人格是相等的,便有追尋幸福的權利,絕不會因自己曾經從事性工作,就隨隨便便嫁一個自己不喜歡的男人,輕率地把自身的幸福葬送掉。就譬如軍官部那位年輕漂亮的六號楊秀玲,說不定那些買過她的票的校級軍官想娶她,她還看不上眼呢。 由此可想而知,有誰會對一位在這裡當工友的退伍老兵感到興趣、想和他廝守終生的。當然,如果是那些女扮男裝、喜歡賭博,欠一屁股債的老小姐,想嫁給我的話,我也不敢要。」老毛滔滔不絕地說。 「其實男女間的事,有時也必須靠緣分。」古秋美淡淡地說:「幹我們這一行而後從良嫁人的不少,但幸福美滿的並不多。」 「為什麼?」 「多數男人喜歡翻舊帳。」 「既然有緣在一起,為什麼不能學習寬恕和包容。」 「說來容易,做起來難唷!真正到了撕破臉的時候,誰也顧不了誰的面子和自尊。」古秋美說後,抱起小孩,移動腳步,「你洗衣服吧,我想帶小傑出去走走,以後再聊。」 「如果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儘管吩咐。」老毛笑著說:「雖然我只是個工友,但我有我的工作,並非人人可以使喚的。」 「謝謝你,老毛,這點我知道。」古秋美向他點點頭,卻情不自禁地又開起了玩笑,「記住,買票不要忘了買三十二號古秋美,小女子時時刻刻歡迎你的光臨,別人服務三軍,我專門服侍老兵。」 「老囉,沒勁啦!」老毛順口說著,並打從心底,發出一絲會心的微笑。然而,他老嗎?真的沒勁了嗎?卻也不盡然。從他健康的體魄,正常的生理狀況來說,都構成不了一個「老」字。唯一的,或許是反攻大陸無望,退伍後又回不了家,內心所衍生出來的憤懣。但這種激憤,勢必會隨著遠走的時光而淡化,回復到一個正常人的心理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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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悌傳家的陳元珩
陳元珩,字宗懿,世居金門。 元珩的父親雲客,母親鄭氏,都是非常嚴厲的人,常常因為一些小事便處罰他。元珩生性秉善,事親以孝,雖遭父母動輒打罵,念及雙親養育之恩,且因年邁不明事理,從不以為意! 有一次,母親因為元珩幼弟打破了花瓶,責其督教不力,罰其長跪。跪了一會,元珩忽然想起灶上還熬著糜粥,元珩恐待會粥煮糊了,父母會餓肚子,便偷偷的爬起來把粥煮好,再繼續回去跪好。 元珩年長後,常往來於台灣、廈門做生意。 有一次,元珩自台灣前往廈門,船行至中途,忽然發生故障,泊停海上數日。眼見其他船隻乘風西去,同船商旅無不怨聲連連。等元珩的坐船駛抵廈門後,才知道先前抵達的船隻,因為遇上颶風,已經裂沈於海上,同船的商旅,捏了把冷汗,咸認是老天施予的恩德。 這時候,有位同舟商人恍然大悟的說: 「前天日子,神仙託夢向我說:『此行必可逢凶化吉,因為有同船的陳孝子在庇蔭你們。』想是元珩兄,救了我們啊!」眾人均向元珩稱謝,元珩辭以惶恐。 元珩不僅事雙親以孝,對待兄弟族親,更是盡心盡力,毫無怨言。 有一次,一位遠房的姪親假藉元珩的名義,在外頭欠下許多債務。眾債主尋上門來,待和元珩釐清原委後,俱主動向其致歉,意欲離去時,元珩請眾人稍等,揮毫寫下切結,言明:「如若家姪無法歸還所欠,還請儘找元珩來取。」眾人俱笑其癡,並說: 「令姪假藉你的名義,在外招搖撞騙,你不找他計較就罷了,那還有替他還債的道理?」 元珩笑著說:「家姪會冒用我的名義,顯然對我還存有尊崇;一位曉得尊敬長者的人,能有多壞呢?對於有孝德的晚輩,難道我們不該幫助他嗎?」 其姪聞言,羞愧得無地自容,主動上門請罪,還清積債。 乾隆年間,金門發生大譏荒,元珩傾其所有,偕同其子施米賑災。有人稱其為大善人,他只是謙遜的說: 「為先輩施仁德,為後世樹榜樣,本人所當為,何善之有?」 元珩過世時,連六歲的幼子都哀慟如大人,眾族親欲盛大為元珩舉喪,其子則說: 「先父有言:死生有命,人所必歷;務需儉省喪費,施予貧困。」眾人聞之,無不痛哭,俱讚元珩仁德。 其孫榮端,後被舉為孝廉方正,選任知縣,卻為事奉雙親而堅不就任,廣披孝名! 陳氏一族,孝悌傳家,族情和睦,遇有紛爭,每舉元珩德行自勉,無不皆大歡喜,後因經商需要,族親大多遷往台灣,衍成地方望族,子弟俱講孝悌仁義,卓然有成。 問其何因?皆言:「都是元珩公的功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