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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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道場
我在電視上看到這間道場。 原本在看八點半樂透開獎,廣告空檔亂按搖控器,瞄一眼新聞,聽一會算命,突然間被金光閃閃的佛光籠罩住。 一位四十出頭,戴著金邊眼鏡的法師在講《金剛經》。如果不是現出家相,我還以為是哲學系教授在講《叔本華》。怪哉!這位法師怎麼有點面熟呢?戴上眼鏡仔細一瞧,喝!是我大學同學,現在居然變成道場住持了。 同學的道場離家不遠,隱身一棟商業大樓四樓。我立刻套上脫鞋,一身邋遢直奔道場。裡頭靜悄悄的,一個人也沒有,站了好一回,才有一位師姐走出來,把我從頭看到腳,再從腳看到頭說: 「廁所在左手邊。」 這可奇了!我略看過些公案,知道禪師接待來客,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律喫茶去!這間道場的待客之道,更加高深莫測,不分青紅皂白,一律先上廁所。我雖然納悶,還是聽從指示,洗手完畢,又跑去向師姐問安: 「師姐,阿彌陀佛。」 無事不登三寶殿,我得說明來意,但是一見面就要找人,好像有點失禮,正在思考從何說起時,師姐說: 「和妳一起來借廁所的那位已經先走了。」 我說:「師姐,我是來拜拜的,不是來借廁所。請問我可以上個香嗎?」 「耶?妳不是來借廁所的?」 原來是佛氣不足,使師姐誤以為我是路人甲,實在慚愧! 一位法師走向我們,師姐對她說:「她今天第一次來。」 比丘尼師父慈祥地說:「歡迎。」 我平時打諢科慣了,見到師父,覺得應當恭敬,一時不知說什麼話才好,不講話,又似乎很沒禮貌,於是畢恭畢敬,雙手合十,十分慎重的說: 「師父。」 「唔。」師父洗耳恭聽的樣子。 我吸了一口氣,下定決心,使出吃奶的力氣大喝一聲: 「阿彌陀佛!」 師父被我天外飛來的「阿彌陀佛」嚇了一跳,呆了幾秒鐘,突然噗嗤一笑,師姐也跟著笑說: 「真有朝氣!阿彌陀佛都被妳嚇一跳!」 師父叫我不要緊張,又問我是不是有什麼地方需要幫忙?我有點語無倫次,說最近心情浮躁,也沒有什麼大事,就是煩,等我正打算告訴她住持是我大學同學,師父說: 「學佛,最重的是我們的心。把心安住下來,其它就好辦了。歡迎你來這裡,我們一同來學習、切磋。」說完拿起腳走了。 我來這裡的主要目的,是想和住持套個交情,他念大學的時候,時常向我借上課筆記,現在當了法師,應該換他來度一度我。今天臨時起意,難免禪氣有餘,殊勝感不足,引不起師姐、師父們的注意,是我不好。隔天我改變造型,穿金戴銀,富麗堂皇,大包小包再度出現,師姐看到我,眼睛睜的斗大地說: 「妳今天變了個人。」 我笑吟吟說:「剛才去和人家談生意,路過這裡,就順道拿一點水果來。」 師姐十分恭敬的問我:「請問您在做什麼生意呢?」 「我是賣二手貨的,主要是二手精品。」 師姐說:「我對這個很有興趣,您的店在那?改天到您店裡逛逛可以嗎?」 「當然歡迎,這是我的名片。我的店很好找,不過很小,妳來了可別見笑。我有幾個香奈兒皮包,質感不錯,但是有點舊,賣了很久都賣不掉,改天妳到店裡剛好幫我帶走,我才有空間進新貨。」 為了見同學一面,我開始在道場鬼混,今天護持弘法,明天祈求國泰民安,後天消災拔度,族繁不及備載,一言以蔽之,錢錢錢。不到半年,家裡變成了宗教博物館,親朋好友也全變成我的下線,正當我的私房錢消耗殆盡,打算放棄和同學相認時,師姐悄悄的在我耳邊說: 「快上十四樓,上師要開示了。」 十四樓?我真是糊裡糊塗,鬧半天,原來同學在十四樓,難怪平日從來不見人影。我赤著腳直奔十四樓,芝麻開門,滿坑滿谷都是人! 同學坐在一張高腳椅上,有些人匍匐跪拜,有人雙手合十。雖然離他很遠,我似乎也感受到他深度的力量,平靜、自在、包容、溫柔。 一個很肥胖的女孩匍匐至上師面前,獻上一個紅包。 上師問:「妳要請什麼法?」 她說:「我不懂,為什麼我生命中的男人最後都會拋棄我?這是我的因果嗎?我該如何消除我的業障?」 我拉長耳朵,全神灌注,上師以水晶般的清澈的聲音開示: 「學佛,最重要的面對自己眼前的問題,妳最該做的事是減肥。」 大夥哄堂大笑起來。胖女孩先是呆了一下,旋即和大家一起哈哈哈乾笑。 上師起身走進人群,停在一個十來歲的小女孩面前,我有點驚訝,不知那女孩是何方神聖,上師親切問小女孩說: 「有什麼事找我?」 女孩淚光閃閃地說:「師父,我要下地獄了。」 「妳做了什麼不乖的事嗎?」 女孩愁眉苦臉地說:「我媽媽以前總是打我,現在她中風了,沒力氣打我。我擔心等她病好,又要打我了,所以我希望她一直生病。師父,我是個壞心腸的小孩,我要下地獄了。」 信徒安靜的等待上師開示,學佛的人該怎麼面對眼前的困難。上師把手上的念珠取下,戴在小女孩的手上,他說: 「別害怕,妳媽媽的手已經殘廢,再也有辦法打任何人了。」 這個厲害!我看到有幾個人不由自主的活動手指,好像在確認自己雙手正常,這幾個人大概平常打小孩打的兇。 女孩子又問:「請問師父,媽媽手殘廢了,那誰煮飯給我吃?」 嗄?哦?嗯。上師想了一想,不疾不徐,把剛才胖女孩供養的紅包轉送給小女孩說: 「妳去買便當吧!」 大夥竊竊私語,聽不出是讚嘆上師慈悲,還是在批評他昏庸,胖女孩嘟嘟嚷嚷說:「我是要供養佛法僧,她又不是佛法僧。」 突然間上師朝我走過來,我有點昏眩,不知道該不該向同學磕頭?還沒考慮清楚,上師已經劈頭一句: 「阿彌陀佛。狀況怎麼樣?」 ??? 同學看我沒回答,大概慧根不足,補充說明: 「妳在道場待了半年多,修行的狀況怎麼樣?」 「修行?還沒開始,不過我現在是大功德主,我想請師父開示,我……」 上師平靜的說:「過去心不可得。」 我看著那張靜如古井的臉,心頭如著了一鞭,火辣辣。 「我現在是大功德主,我想請師父開示,我……」 同學冷冷的說:「放下!」 放下?放下??放下!! 我轉身,頭也不回的離開道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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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坑之美
迷上台中大坑的頭嵙山,是一群喜好山林的朋友熱情邀約,源自於朋友們自雪山和玉山歸來之後,台中東方的頭嵙山步道正好訓練腳力,朋友說:「只要你能爬過大坑一號到四號步道,攻雪山就沒問題了,雪山上的哭坡也會變成笑坡!」 許多週六清晨天剛破曉時,我們相約在大坑各個步道出口集合,把爬山當成早晨的饗宴,最少有三、四人,更多時是十人。 大坑步道在九二一地震後,嚴重受損,民間組織災後重建會自立自強,短短不到兩年,重現不同以往的風貌。重建會的莊主任指著一處斜坡,說他們如何施工、擋土、植樹等,泥土都是從崩塌的山谷裡一袋袋揹上來的,灑上數十次的草籽,山友們遠來自台南、高雄,自動自發由山下揹水上來澆樹! 聽完莊主任一席話,我們的步伐卻有些沉重,一步一腳印,腳下的風景,是那麼多同胞血汗換來,人非能勝天,而是要與大自然取得協調,重建施工的山友們曾經在雨中不斷工作十四小時,我們一個半小時就走完一條步道! 某假日清晨,正是雨後初晴,走上二號步道,七、八十度的陡坡上,我們安靜慢步走著,向一棵九芎樹道早安,及至山上,見到山嵐飄飛自身旁而過,又見雲海飄過鄰近山腳下的橫坑、清水坑,那種感動不可言喻,心靈像被洗禮一番。 二號步道右轉接五號步道有一黑松亭,旁邊有四棵數百年歷史的台灣五葉松,長在稜線上的那種氣勢震懾人的心靈,一旁常有山友泡茶聊天或暢談人生。 三號步道的高峰亭也是喝茶的好所在,有回我獨行三號步道,沿途欣賞植物,閱讀各個指示牌,或是速寫山景,到高峰亭見一山友飲茶,他聽我說走了一個半小時才上山來,不禁笑我速度奇慢,我也不想辯白,登山也不只是趕路而已,哲學家說:「山是眾神的藏書樓。」快了速度卻漏掉風景。 四號步道由中正露營區開始,經過吊橋旁的流連亭上坡,處處可見重建後的痕跡,沿途種上不少吉野櫻和五葉松,冬天滿山櫻花盛開時,四號步道更美。這條步道神似萬里長城,也有一段直追黃山氣勢,不是說「黃山歸來不見五岳」嗎?但每一座山都有它可觀之處,都可以發現美麗的地方。 每一條步道既是入口,也是出口,登高望遠,暫時拋開凡塵俗事,洗滌心靈。記得一個雨後的清晨,由二號登山,從三號下山的途中,我們聽著清水坑潺潺的水聲,我想起「山色無非清淨身,溪聲儘是廣長舌」,溪水在雨後宣說佛法。我向阿姐說:「要是我在這裡聽溪水聲坐上半天,就這樣頓悟了,該怎麼辦?」姐笑說:「那你就不要回去了!」我們看到一棵巨大的九芎樹,其中一節樹枝有好幾處瘤狀隆起,應是被藤蔓纏繞過的痕跡,後來遇到好心人幫它解圍吧。 登山練腳力,也體會前人開路的辛勞,每一步都充滿感恩的心,學習更謙卑,凡事用多種角度去觀察和思考,愈走向山,愈能夠發現生命的原點。那些在稜線上修築棧道的無名英雄們都沒有留名,只有山風洗淨凡塵俗慮,我們吸取山中能量,又回到原點,生命更加豁達、開朗。 朋友說:「準備好沒有,雪山正在等你!」我微笑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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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螺本無過﹐何故惹塵埃
朋友,久久的等待,門口木棉樹上的花蕾終於在清明節過後綻放了。一朵朵火紅的花朵,滿佈著雜亂的枝椏,即使沒有綠葉的襯托,依然能展現其多采的丰姿,為蕭瑟冷清的新市街景,增添不少蓬勃的氣象。然而,在這個木棉花盛開的季節裡,首先必須謝謝你們對拙作〈花螺〉的指教。不可否認地,花螺這個故事對老一輩鄉親而言,可說是一個難忘的共同記憶。故此,基於與這塊土地有血濃於水的親密關係,以及身軀尚未完全被癌細胞吞噬的現下,老朽不得不以沉重的心情,復透過笨拙的手筆,來詮釋這個故事。雖然花螺討伙伕班長的行為可議,但這非僅是大時代的悲歌,亦是爾時社會另一種層面的體現。當善良的島民回顧這段歷史時,似乎都能以一顆寬容之心,坦然地來面對這個不幸的事實。 朋友,你們何其有幸生長在這個清平的時代,既不愁吃,又不愁穿,復又受過完整的學校教育,繼而地投入職場、成為社會的中堅分子,幾乎沒有遭遇到任何挫折和苦難,屬實無法領會到爾時的時空背景,不能體會到那些有家歸不得的老兵的心情,又何能領會到一個婚後身心遭受凌虐,復又必須面對夫婿失智的婦人的心境。因而,基於人物刻劃的需要,以及對人性心理有較細緻的描述,當老王與花螺兩情相悅迸出愛的火花時,我不得不以較細膩的手法,來詮釋他們長久被壓抑的性慾,故此才有一段較激情的情節出現。可是你們並沒有詳閱全文,亦未曾看清是否因情節所需,就斷章取義作無謂的批評,完全抹煞了作者創作時的本旨,曲解了它欲表達的原意。 你們說「花螺是不是太入骨了點,萬一小朋友問什麼是陽物?什麼是海棉體?什麼是淫水?該怎麼回答?」朋友,枉費你們接受高等教育的薰陶、讀那麼多聖賢書,又是新世代的菁英,竟連這幾個簡單的問題也無從回答起,不僅不可思議,也令人遺憾。所謂「陽物」不就是男子的「生殖器」麼?不管成人或幼童,所有的男性都有,既然是那麼通俗的人體性器官,為何難以啟齒?所謂的「海棉體」,是位於男性陰莖內的一條海棉體動脈,平時呈捲曲狀,一旦受到刺激就鬆弛開來,並快速地充血,它不就是海棉體膨脹的原因麼?而所謂的「淫水」,不就是成年女性興奮時體內的分泌物麼?原本只是一段極其自然的性心理描述,而你們卻硬要把它解讀成一個難以回答的問題,確實讓老朽感到意外。 請看: 老王已顧不了自己是中華民國陸軍第二十七師衛生連上士炊事班長的軍人身分,快速地脫去下身草綠色的黃埔大內褲,露出一個多年未曾使用過的陽物,強壯的身體促使他體外的海棉體快速地膨脹,他急欲獲取的是性的紓解和滿足,完完全全忘記自己置身在這個準備反攻大陸的最前線,一旦違反了軍紀,必須接受軍法的制裁。只因為眼前這個標緻的小阿嫂,已是有夫之婦,倘若讓人發覺而被告發,他必須付出應有的代價。 而現下的花螺,已是名副其實的「花螺」,她何曾想過舊道德中,婦女應盡三從四德的義務?身處在這個保守的小農村,一旦他們的好事被人發覺,免不了要掀起重大的波瀾,她美好的形象勢必也會在一瞬間化為烏有。儘管她知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與「紙永遠包不住火」這兩句話的含意,但是,她已無暇顧及那麼多。就在此時,就在此刻,她體內的某一個部位彷彿有許許多多小小蟲兒在蠕動、在爬行,一種俗稱叫淫水的液體亦已潤濕她的下身,她感到前所未有的難受。 老朽之於作如此的描寫,純粹是凸顯老王與花螺兩人長久的性壓抑,以及對性的需求。若依現時的社會形態與性開放的尺度來審視,並沒有逾越文學創作的規範與性心理描述的尺度。而使用「陽物」一詞,難道還不夠謹慎?非得要以閩南語俗稱的「膦鳥」,學名上的「陽具」、「陰莖」或是老兵罵人的「雞巴」來取代,始稱得上文雅?還是要以婦人口中的「小雞雞」,來形容一個年近半百的伙伕班長的下體較妥當?倘若不用海棉體快速地膨脹來詮說老王生理上的自然反應,莫非要以低俗的「硬迸迸」或「硬棟棟」來描述,才能符合你們高道德標準的要求?如果不能以「一種俗稱叫淫水的液體亦已潤濕她的下身」來描述花螺對性的渴望以及內心的興奮,是否要以她的「褲底」已經「澹漉漉」或「澹糊糊」還是「澹漓漉」才能讓你們稱心滿意? 朋友,上述各節只不過是人體性器官的稱謂,與成年女性興奮時生理上自然的反應,它既不骯髒,又不齷齪,為什麼要把它想像得那麼低賤而提出「該怎麼回答」的質疑?而你們所謂的「小朋友」,不知是指何種年齡層?倘若是一般中低年級的小學生,他們要吸收多少語文知識,才有閱讀副刊文學的興趣和能力?如果是高年級同學,一旦問起此物為何物,更是一種機會教育,何況他們在學校不也上過「健康教育」與「兩性教育」嗎?從這兩種課程裡,或多或少,總會獲得一些攸關於人體性器官的構造以及生理衛生方面的知識吧。而此刻,當你們把簡單的問題複雜化時,老朽不禁要問:莫非你們有高人一等的道德修養,真能做到六根清淨,四大皆空,不食人間煙火的境界,要不,怎會有衛道士般的思維?別忘了,我們是凡人而非聖人,既然是凡人,就有儒家所謂的七情六慾。告子曰:「食色性也」,他清清楚楚地告訴我們說,凡是人的生命,就離不開兩件事,其一是生活的問題,其二是性的問題。而小說何嘗不是現實人生的反映,既是反映人生,勢必取材於人生,身為一個作家有義務竭盡所能,把它鋪寫得栩栩如生。因此,只要情節需要,作者做如此的描述又有何不可?為什麼要以異樣的眼光來看待?或許,真正該提出質疑的是如老朽這般年齡的「頑固份子」,而非你們這些受過高等教育的「知識份子」。 朋友,現時的社會是多元的,也是開放的,更是多變的,而你們又是新世代的社會菁英,理應對它有更深一層的瞭解和領會。倘若老朽置身的是爾時舊社會或是戒嚴軍管時期,小說中的人物刻劃與心理描述勢必會有所顧忌或較保守,也就是作家白翎所說的「老夫子式的愛情道德」。回顧那個以軍領政的時代,只要談論到性的書刊,或是看到女性穿著較性感的雜誌,都會遭受到查扣的命運,竟連郭良蕙女士的長篇小說《心鎖》亦未曾放過,這何嘗不是島民的悲哀呢?如今,隨著戰地政務的解除,隨著時代的變遷,隨著社會的開放,身為一個文字工作者,只要不揭露個人隱私或作人身攻擊,只要不是無的放矢或涉及國家機密,還有什麼不能談、不能說、不能寫的?假如因情節需要而必須對人性性心理深入描述時,難道不能以較細膩的手法來詮釋男女間的性問題?倘若不能,莫非是衛道士的心理在作祟?還是戒嚴軍管再次復辟?抑或是要寫「反攻大陸、消滅朱毛」的反共文學? 如果你們的孩子看到李昂小姐的《北港香爐人人插》,而提出北港香爐為什麼會人人插的疑問,或看到某電視台討論男女同居問題,以「夾娃娃」來形容男女交媾,而提出什麼叫「夾娃娃」時,你們會以什麼華麗的言詞來回答他們?萬一你們所謂的「小朋友」接觸到「同志情慾」文學時,你們又會以什麼態度來面對,是該接受?還是排斥?抑或是必須尊重作家的創作自由?朋友,當我們進入到一個全新的世代,文學勢必也會跟著時代潮流走,每位作家都會以不同的角度來觀察這個變化多端的社會,繼而地透過他們慎密的思維和筆端,從事多元化的創作。不管是懷舊或創新,不管是小說、散文或詩歌,只要能書寫成章,復通過報刊雜誌主編審稿的火海,再經廣大讀者的肯定和認同,就有它流傳的普世價值。因此,老朽必須善意地提醒你們,倘使你們認為內容不符合你們高道德標準的期待,絕對有選擇不看的權利,但若是未看完全文就斷章取義、妄下定論、作無謂的批評,那是非常不妥當的行為。 從媒體報導,教育部正計劃把「多元性慾」與「同志教育」納入「性別平等教育」課綱,內容甚至涉及到性玩具如何使用、如何清洗、如何保持乾淨……等等。試想,一個與生俱來的人體性器官與生理上自然的反應,竟讓你們把它想像得那麼不堪。一旦有朝一日,小朋友真正接觸到「多元性慾」與「同志教育」課程,你們將作何感想?難道不讓孩子上這堂課?還是必須遷就時代潮流與社會趨勢? 你們說「花螺根本不是小說,頂多是說故事的寫作而已,文字充滿粗俗,真為咱金門人水準悲哀。」朋友,當你們提出這個質疑時,顯然地,你們的說法與小說的界說是有明顯差異的。眾所皆知,源自唐代以來就把摹述故事的文章叫作小說,而小說更是有人物、有情節、有佈局、有高潮、有結構的創作故事。當你們提出「根本不是小說,頂多是說故事的寫作而已」的質疑時,簡直令人啼笑皆非。既然「不是小說」,又何來「說故事的寫作」?不是自相矛盾、相形見絀嗎?原以為你們出身科班,有深厚的文學根柢和素養,好讓老朽能從你們的批評和賜教中,對小說創作有更深一層的瞭解和體會,以便作為往後創作的指標和借鑑。而萬萬想不到,你們對小說竟是那麼地懵然無知,既然連小說的定義和創作的基本知識都不懂,又有何格來批評小說?倘使想以此來凸顯你們的博學,那非僅不足取,也顯露出你們對文學知識的貧乏。由此可見,金門人該悲哀的並非是〈花螺〉這篇小說夠不夠水準,而是某些不懂小說卻來批評小說的人,以及那些以衛道士眼光來看小說者,他們才是「真為咱金門人水準悲哀」的最大悲哀!於此,你們敢於否定這個「悲哀」的事實嗎? 朋友,並非老朽厚顏無恥或大言不慚,每天看《金門日報·浯江副刊》的讀者固然不少,但等著看〈花螺〉這篇小說的鄉親和讀者卻也不容小覷,不知你們信?或者不信?但這只是一段題外話,重要的是一個罹患重大傷病的老年人,竟能秉持著對文學的熱衷和執著,懷著與病魔對抗的心情,以其堅強的毅力把〈花螺〉這篇小說呈現給讀者,冀望能與鄉親父老共同來回顧這段歷史,忠實地傳達文中人物的聲音和相貌、心思與憧憬,為那個不幸的年代留下一個印記,讓我們的後代子孫能從這篇小說中,看到一些早年為生活奔波的苦難鄉親的真實情景。故此,它絕非是咱金門人的悲哀,而是某些自命不凡的孩子們,必須重新去深思、去體認、去領悟的問題。倘若你們的學識能力與文學素養,誠能如你們批評人那麼地犀利直接,理應趁著年輕力壯的此時,盡快付諸行動,寫出一部部氣勢磅礡、足可震古鑠今的作品來回饋這片土地。如是,才能讓人心悅誠服;反之,則必須謙虛為懷,豈可虛憍恃氣。 不可諱言地,老朽僅讀過一年初中,故而不學無術,即使在文壇耕耘多年,然則不知進取,好讀書而不求甚解,確實辜負了鄉親和讀者們的期望。現下謹以一顆誠摯之心,領受你們「文字充滿粗俗」的指教。但是在領教的同時,老朽也必須鄭重地告訴你們,基於個人學識淺薄的因素,雖然無法把欲表達的意象以深奧的文詞、晦澀的文意,甚至引經據典來呈現,可是,卻能把小說中的人物故事透過自己笨拙的手筆作完整的詮釋,並無詰屈聱牙的語詞讓讀者們看不懂。儘管尚有不盡人意之處,但鄉親父老和讀者們深知老朽所受教育有限,他們包容多於苛責,鼓勵多於批評,這不僅是老朽持續創作的原動力,也是最感安慰的地方。 回顧老朽輟筆二十餘載,復又重新提筆的十餘年間,無論是短篇小說《再見海南島,海南島再見》、《將軍與蓬萊米》,中篇小說《春花》、《夏明珠》、《秋蓮》、《冬嬌姨》與《老毛》,長篇小說《失去的春天》、《午夜吹笛人》、《烽火兒女情》、《小美人》、《李家秀秀》、《歹命人生》、《西天殘霞》,散文《同賞窗外風和雨》、《何日再見西湖水》、《木棉花落花又開》、《時光已走遠》,評論《攀越文學的另一座高峰》以及文史作品《金門特約茶室》等,可說都獲得鄉親父老與讀者們諸多的鼓勵,並有方家與文壇先進予以論評。尤其在〈老毛〉、《冬嬌姨》與《西天殘霞》等篇章裡,更因情節的需要而打破傳統書寫的藩籬,針對男女之間的情慾有更深一層的描述,徹底改變了自己「老夫子式的愛情道德」創作方式。即便文中對男女情慾有較深入的描述,但並沒有文壇先進,或方家,或讀者們認為老朽「文字充滿粗俗」。而現下若從你們的遣詞用字以及對文學的認知來看,卻也不過爾爾,似乎不見得比一位僅讀過一年初中的老年人高明。此時,老朽並無「以牙還牙以眼還眼」之意,而是想印證「不怕文人俗,只怕俗人文」這句俗諺,是否真有發人深省的義理存在。 朋友,你們在安逸的環境中長大受教育,學成後理應貢獻所學,回饋這座生你育你的島嶼。倘若你們滿腹經綸而懷才不遇,或是對這塊土地心生不滿而懷恨在心,抑或是對這個社會感到失望而憤世嫉俗,還是基於個人因素使然而想抒發內心壓抑的情緒,無論是基於何種因素,都必須不矜不躁坦然面對,千萬不能意氣用事作無謂的批評。即便能得到不吐不快的紓壓快感,然則言多必失,往往得罪人而不自知。要懂得「人有兩耳雙目,只有一嘴」這句格言的道理,它的用意莫非要我們多聽、多看、少說。一旦囂張跋扈、為所欲為成性,卻又不知自我檢討改進,難免會引起許多紛爭,那是得不償失的。假若能學習包容與寬恕,懂得虛心謙讓與相互尊重,復與純樸善良的島民和這塊歷經苦難的土地和睦相處,共同邁向一個祥和的社會,如此,才是你們該去追尋的目標。 拙作〈花螺〉已刊載完畢,如其你們已讀完全文,而對文中的故事、人物、情節或結構有所疑惑,理應從大處落墨,提出你們獨到的見解和精闢的論點與方家共同討論。無論是褒是貶,老朽除了虛心領教,亦有接受批評的雅量。倘使未看完全文,卻又對文中欲表達的意象懵然無知,僅只針對某個情節斷章取義作無謂的批評,其心態不無可議之處。如果純粹站在讀者的立場,亦應看完全文再下定論,這無非是對作者最基本的尊重,受過高等教育的你們,焉有不知情之理?至於老朽的作品是好是壞,是值得一讀,還是看不下去,自有方家來論評,自有歷史來論斷,自有鄉親父老與海內外廣大的華文讀者來認定,尚輪不到某些道貌岸然的衛道人士,或對文學知識僅一知半解的孩子們來指教。相對於那些能從文學與歷史層面看小說的朋友們,如果沒有具備深厚的文學素養,以及對島鄉歷史文化深入瞭解,何能以深中肯綮的態度來談論〈花螺〉這篇作品。而今兩相對照,非僅讓老朽感慨良多,卻也同時想起劉勰在《文心雕龍》〈知音〉篇說過的一段話: 「知音其難哉!音實難知,知實難逢,逢其知音,千載其一乎!」朋友,不僅僅只是知音難尋,想領略小說創作的奧妙亦非易事啊! 二○一一年五月於金門新市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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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旅詩帖
◎嘹喨軍歌 飛揚的音符 來自青春的歲月 雄壯的歌聲 來自漫天的烽火 優美的旋律 來自蒼茫的國度 引吭高歌 道不盡戎馬征程的豪壯 心海澎湃 大旗飛舞 熾熱的丹心碧血 壯碩軍魂 嘹喨的歌聲 傳承革命精神 不朽 ◎外島夜行軍 勇士的腳步踩踏著寂靜的夜 浪濤是滾動的熱血 如跳躍的音符 拍擊岸邊的岩石 譜寫美麗的歌曲 潮水低沉的嗓音 緊跟著雄壯的步履 不曾歇息 夜空未眠的星子 小島英勇的戰士 一起守望著夜 寫著壯麗的詩篇 ◎士官長的勳章 一枚一枚勳章 輝映烽火中的故事 佈滿皺紋的臉 寫著歲月的顛沛流離 沸騰的熱血 砥礪跋涉千山萬水的雙足 每一滴血汗 融著燦爛的歷史 征塵中飛揚的蒼桑 耀亮勳章的光芒 每一個步履 留下 無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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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一炷清香
每天下班後回到家門前,在包包翻找鑰匙時,總是會聞到一般熟悉的味道。很難說是不是所有的人都會喜歡這味道,但對我來說,這一股淡淡的清香就等於家,聞到它就確定自己回家了。如果哪一天少了這氣味,也許會懷疑是走錯家了呢! 說來慚愧,我常常忘了點香,讓那氣味飄散。有時候,生活過得匆忙,甚至一星期都忘了這件事,往往見外子又買了一束鮮花回家,才驚覺:「啊!好久沒拜菩薩了!」 總會有那樣的時候,我歉然得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一般,小心翼翼的踏上陽臺,燃起一炷香,走到佛桌前。環顧左右,花瓶裡,正插著剛修剪好的花束──每星期外子都會換上鮮花,大部分是百合;隨著煙香飄散的花香,若用一個顏色來形容這清淡的香氣,大概也就只有百合花瓣上的柔白了!氣味、顏色兩者一樣樸素,一樣純淨,相映相襯,顯得愈發潔淨。 乾淨的瓷盤上擺放水果,一旁是一本擺得端端正正的佛經和幾串佛珠,簡單樸素的構成了一方莊嚴的空間;菩薩端坐,眼簾低垂,總是微笑的看著我。 就像往常一樣,在忙碌生活後,驀然的想起好久沒進佛堂,便愧疚的點一炷香,虔敬的站在佛桌前,向菩薩無語的傾訴最近發生了什麼事。無論是愉快、難過、憤怒的心情,或者是疑問、自省、祈求,祂都只是以沉默的微笑接納人間一切,而那些不必要的情緒和紛擾,似乎就在這靜默的裊裊香煙中,隨風化去。 香燃盡了,我鄭重的合掌、鞠躬,感謝祂對全家的照顧。無意間,我抬頭望向佛堂的天花板,不知何時,冉冉上騰的香煙已把它燻成了暗褐色;天外飛來一筆的,我聯想到烤布丁上頭那層薄薄的焦糖,感覺香香甜甜的;霎時,也恍若看見在金黃柔軟的土壤上,綻放了一朵喜悅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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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苗栗遊
秋,沒有春的喧鬧,沒有夏的酷熱,更沒有冬季凜肅的嚴寒。秋天,是宜人的,是愜意的、是喜悅與感恩的時候。清風徐來遍地舒爽,大地滿是溫馨與和諧的氣氛;稻穗鮮果觸目可及,家家盈溢著歡樂與滿足的氣息。紛競馳逐的欲念,在秋的詩意中淨化了;孜矻耕耘的辛勞,在秋的豐收裡得到了酬償。一分努力,一分收穫,秋是從來不會騙人的,一片菊花海,一片稻田海,雖然不能像是歐洲美洲大量栽種的壯觀,但是那樣遍地的金黃,洋溢的士農人們的歡笑。 我曾經喜愛春天,喜愛春天蓬勃的朝氣,但卻嫌它不如夏的熱情;我曾喜歡夏的熱情奔放,但卻嫌它不如秋夜的淡泊。我們曾經自恃才高,曾經凌雲壯志,但等人生的春天流逝,仍然無法施展偉大的抱負;我們曾經埋頭苦幹,曾經流血流汗,但當如夏的年歲西移,徒然留下無窮盡的悵惘。我們甚至懷疑一分耕耘,無法得到一分的收穫;但在激情過後,我們總是看到自己好高騖遠的不智與未盡全力的懊悔。我們猛然覺醒,春的浪漫已經迷惑了我們的雙眼,夏的熱情早已灼傷我們的性靈;只有在秋的寧謐之中,我們才能自省,才能計畫,才能再次貯蓄奮進的活力,期待另一個春天的來臨。 人人爭看花團錦簇、百花競豔的美景,但卻感傷蕭瑟的萬物與凋零的花草;人人羨慕叱吒風雲、功成名就的榮顯,但卻感嘆平凡的出身與際遇的窘迫。唯有甘於平淡的菊花,才能避開繽紛的春景,而在秋天冷落的東籬之下綻放著;唯有不慕榮華的士人,才能避免鑽營求進的惡習,一步一步的走向自己的理想。春天固然可喜,但春天總有消拆的時候,馬上就得轉入現實的秋令;成功固然可賀,但成功只是剎那的喜悅,馬上就得回到再次邁向成功暗昧的路上。誰能繫得住得意的春天?誰能長保顯赫的事業?誰又能逃避冷卻之後、秋裡無情的自省? 早秋泛紅的楓葉,依稀吐露在旭日東升的清晨裡,林蔭覆蓋的小徑上,頓時洋溢著既清新又濕潤的秋氣。這裡沒有「枯藤老樹昏鴉」的淒迷,沒有「秋風秋雨愁煞人」的悲涼,更沒有「風蕭蕭兮易水寒」的豪情。這裡少了喧囂少了繁華;除了恬靜之外,還是恬靜…。(稿費捐大同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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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神流露生命風采心中充滿人文情懷
─我所認識的吳友欽學長 一、膺任新職 任重道遠 一篇中央社倪國炎記者的報導,讓七賢國中的老同事們樂開懷。新聞標題是「金門副縣長吳友欽出任」,前任校長要出任副縣長,同事們喜形於色,競相走告,並發起致贈紀念品。 基於與吳校長有同鄉暨同事情誼,我轉達了同仁的祝賀之意。吳校長懇請同仁勿送紀念品,認為老同事如能利用寒暑假到金門一遊並相聚,就是最溫暖的情誼了。老同事們準備了卡片,寫下滿滿的祝福,並邀請吳校長在河邊餐廳聚會,現任校長也到了,直說金門是個好地方,吳校長是個好人才。老友們一一舉杯向吳校長恭喜,祝福吳校長能襄助縣長,為金門縣政帶來新氣象。吳校長也一一向老友們致謝,閒話家常。餐會氣氛溫馨感人,情誼深厚芬芳。這次聚會的愉悅神情讓我想起三年前在同樣地點的退休餐會,那時離愁湧上每個人的心頭,大家帶著依依不捨的心情,和吳校長互道珍重再見。 二、離別在即 倍加珍惜 時光倒轉到96年的年底,往事歷歷如繪,讓我進入時光隧道中。記得那年校慶,芝嫻老師說她得知吳校長寒假就要退休了,覺得很shock;梅惠組長也說她覺得很surprise。校慶過後的上班日,美華姊和我聊天,她說著說著眼淚就不聽使喚了,她覺得心很酸,她說了很多校長的好,我靜靜地聽著,最後我說:「我想我能瞭解妳的心情,聽說很多同事也有相同的想法。我們就努力看看,把心中的不舒服化為祝福。」美華姊點點頭。 校慶隔天,吳校長隻身飛往泰北參加「泰北文教中心」啟用剪綵儀式;僅用三天的時間,風塵僕僕,往返泰北和高雄兩地,96年12月26日深夜返回高雄。隔天到前金國小參加該校的校慶及運動會,好多位家長問及我們七賢國中97學年度招生的事。校長覺得有必要讓全體教職員工,尤其是導師,瞭解招生對學校發展的重要性,乃請訓導主任通知召開導師會議,並邀請各處室主任、教師會代表、專任教師代表、職員代表與會;並自掏腰包購買早點。在會中,校長懇切說明遷校牽動了每一位同仁的心,但辦學應以學生福祉為依歸,並轉述了一位家長的憂慮。該位家長提及孩子的導師擔心可能無法把他們帶畢業,家長直覺想到這可能是遷校所帶來的衝擊。吳校長期勉導師堅守崗位,以教學績效來贏得家長信任,勿因遷校問題而自亂陣腳,甚至自己嚇自己。 會議結束前,校長說明了自己生涯轉換的緣由。校長提及早在上次校務評鑑時(高雄市的做法是配合校長任期,校長就任的第三年和第七年應接受校務評鑑)就許下諾言,為了不增加同仁的負擔,第六年就有退休或轉換跑道的打算。並提及擔任校長十五年來,堅持不輕易更換服務學校,雖只服務過兩所國中,感到欣慰的是均將兩所學校由危機型轉變為優質型。 優佳國中是一所國際型學校,該校董事會在高雄市教育界人士的協助與推薦下,一行人來到七賢國中請教吳校長辦學之道,對吳校長的辦學熱情深受感動;乃以最大誠意請求高市教育界領航者給予協助,盼望吳校長能到優佳服務。 三、細數往事 歷久彌新 導師會議一開完,就有同事請我想幾個字,來表達對吳校長的依依不捨之情。 相聚未覺情濃郁 離別方知情意深 杏宜老師將這兩行字寫在崇賢樓會議室的黑板上。後來想想也是不妥,害美華姊每次看到就要流淚,我想擦掉她又不肯。 認識吳校長長達42年了!民國58年我進入金沙國中,段考的時候我們國一的同學一半要到國三的教室考試,那時候一個班的學生數高達50人,課桌椅排得太密集,學校對考試既重視又嚴格,乃有此一規定。我們國一的學生到了國三的教室,總是乖乖地看書不敢造次;國三的學長下課時都很認真在準備下一節的考試,沒空理我們這些小毛頭;但友欽學長不一樣,他會關心我們:「題目難不難?」「老師嚴不嚴?」「國中生活適不適應?」還對我們說:「如果有遇到困難,生活上或學業上的,都可以來找學長!」 民國61年我進入金門高中,得知學長在學業成績、演講比賽、社團活動(軍樂社)都有優異表現,乃以學長為學習的榜樣。64年我考進高師大(當時稱為省立高雄師範學院),學長對我們更是照顧有加,他與幾位學長創立了「金門高中校友會」,定期找我們相聚,關心我們的課業與生活。同學中屬我最幸運了,因為我和學長同樣唸國文系,又住同一棟宿舍。當年我們一來台灣讀書,金門縣政府就要求我們將戶口遷出,這對從未出過遠門、人生地不熟的我,心中感到相當焦慮,但學長得知後就騎機車到苓雅區戶政事務所幫我辦好戶籍遷入。 國文系的課程就屬聲韻學最艱深了,學長姊的班級每年總有好幾位被當掉,等我升上大三,學長就從大學畢業了。有一天,我們幾位同學在宿舍裡「鑽研」聲韻學,正焦頭爛額之際,學長帶來了一本厚厚的聲韻學筆記,讓我們喜出望外。大三、大四的時候,我常與同學到左營國中找學長。學長總是熱情招待我們,帶我們騎腳踏車到中正堂看電影。 68年4月,我在七賢國中「試教」三週,當年的指導老師是陳靜老師,教務主任是張拉士(後來擔任左營國中及陽明國中校長)。68年7月在七賢國中辦理師範生分發作業,依T分數高低排名依序到作業區,選取欲前往服務學校校名的「紅榜單」,當時七賢國中國文老師有2個缺額,三民國中有5個缺額。見到好多師範生還有家人陪同,心中更是緊張,那時我一回頭看到了學長和他的女友解慧芬老師,心中有如吃下了定心丸。我在國文科教師的排序為第5,心知進不了七賢國中,果不出其然,前兩名都選擇七賢國中,我就選擇了三民國中。進入七賢服務的是我同學李紉秋(後來轉到高雄中學服務),而我們班有高達12位順利分發在高雄市服務。 四、追尋意義 樹立典範 我進入職場服務後,始料未及的竟是理想幻滅的開始!當年一個年級36班,男生19班,女生17班,我是一年19班的導師。當時可是相當徹底的「能力分班」,我班的學生打架鬧事無日無之,學校把最頑皮惡劣的學生交給最沒經驗的新進教師,讓我對國中教育相當失望。當時我也不敢再麻煩學長了,畢竟我已成年了,一直到民國80年,陳惠珠主任邀我擔任資料組長,才有「如魚得水」的感覺,也重新拾回對國中教育的熱情!那段時間,學長輾轉服務於左營、鼓山、小港等國中,擔任過教務、總務及輔導主任。民國82年11月2日,學長臨危受命,接任和平(現改為後勁)國中校長,我參加了交接典禮,心中滿懷喜悅,內心卻是苦澀,「三民到和平,路途那麼遠,而我又只會騎機車。」 91學年度是我在工作場域中最艱難的時刻,心情極度沮喪。學長從沃植主任(曾擔任和平國中教務及總務主任)處得知我的處境,特轉告我要多加忍耐。 學長曾說:「人生的上半場在追求成功,下半場則在追求意義!」年過50,當然已屬下半場囉! 學長成長於民風純樸的戰地金門,有濃厚的勤樸剛毅氣質;又長期受到中華文化薰陶,待人溫文儒雅,處事止於至善。處逆境時,不曾有任何怨言,以「守得雲開見月明」自許;處順境時,未曾見驕縱言行,常以梁啟超「男兒志兮天下事,但有進兮不有止」自勉。 在聚會中,同事及好友們最喜歡聽學長的歌聲了,一首招牌歌「船歌」,歌聲悠揚悅耳,餘韻迴腸盪漾!歌聲搭配美酒,氣氛美心情佳,學長喝高粱時,唸起口訣:「蓮花指、輕舉杯、深入喉、舒展眉、重擲杯、讚好酒!」爽快乾下手中的高粱酒,豪爽之情展現無遺! 學長曾兩度獲得師鐸獎,96年度以「深耕七賢、帆心大動、風行全球」辦學績效獲得教育部校長領導卓越獎,評審委員對學長的辦學能力深為激賞與感動,認已充分展現「領航者」角色,將學校由危機型轉變為優質型,誠屬不易!儘管七賢國中將遷校,但學長認為「教育不能等」,堅持給學生最好的學習環境,完成了操場整修,嶄新的標誌呈現了七賢的發展特色;崇賢樓左右兩側牆面上懸掛巨幅看板,美不勝收;帆船教學步道令路過民眾驚豔不已! 在社會服務方面,學長對家鄉事務自是難以忘懷,碩士論文寫的是「金門社區大學需求規劃之研究」,為金門社區大學奠定良好基礎。在「高雄市金門同鄉會」擔任副理事長,出錢出力,關懷鄉親。對泰北文教工作的用心,令無數人為之動容。「走過泰北悠悠十二載,喜見文化沙漠變綠洲」,從送愛到泰北、泰北中華兒女來台遊學活動到泰北文教中心落成,高雄市泰北文教促進協會創立,這樣的精神和毅力,為各界人士所津津樂道。倡導民眾到泰北進行公益文教自助旅行,可兼顧行善及休閒養生。 96年6月學長接下高雄市校長協會理事長職務,特提出「幼苗守護 辦學領航」與各級學校校長們共勉,為高雄市的教育注入源頭活水。 五、舞動人生 伴君成長 電影「舞動人生」描述英國北方的一個小鎮,男孩比利愛上跳舞,以努力、熱情和真心感動了父親,讓他走上學舞之路。學長同樣以努力、熱情和真心感動了學生、老師、家長及各界人士,完成多項艱鉅的任務。學長在七賢國中服務了五年半,陪伴師生共同成長,這段時間成為學長生命旅程中最美好的印記。重讀學長寫給全體教職員工生的信,不少教職同仁仍是熱淚盈眶! 「細數我們攜手並肩、一起努力的日子,總是滿懷感恩與悸動;在七賢服務的日子,將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時光。因為有您,我的生命更加豐盈;因為有您,七賢學府日益茁壯!」 97年2月,吳校長揮別七賢國中;100年5月,吳校長將前往金門履新。三載歲月,世事多變。然而吳校長與七賢國中的情誼,卻歷久而彌新,溫馨且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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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芋」望成真
小時候,山上到處可見野生芋頭,葉如傘,下雨時可以折兩把撐起來攔雨。(後來漸長才弄懂原來它有個名字叫姑婆芋)只可惜從來不見它開花,有點單調。不像野地瓜、野葡萄、野草莓等,總是粉白小花遍地鬧,熱情的緊。 長大後你到北部讀書,假日南返總會倚著吊橋扶桿,跟我叨絮大把大把淌口水的台北新鮮事。你常望著橋邊橋下那些伴著溪水鳴唱的野芋、野山芒跟我邀約:「陪我上一趟台北好否?我帶妳去爬仰德大道、逛陽明山、文化大學、巡竹子湖……」。 「竹子湖?那是什麼地方呀?」我雙眼巴巴地望,心裡面分明是渴想的,但仍有顧忌。 「我要上班耶!還有……你要我住哪兒?」 「欸。這妳就甭擔心了,住的問題我會安排,妳只管跟伯母報備,跟妳的老闆請假就可哩──」 靠近你生日那些天,我一直惦著,連上班吃飯都心事滿懷。黃昏到街上唯一的小書店選卡片。很巧合地,一張繪著滿山海芋的美麗祝福卡就在眼前閃動。我望著它,突然被一股思念的情緒塞滿。失眠熬到天光光,便迫不急待搭了火車往你的方向奔去。 不敢擾亂你讀書上課的作息,又想給你些特別的驚喜。我一個人悄悄轉了兩趟公車,才到達你住的男宿舍門口,彼時已是霧氣迷濛的夜晚時分。剛要敲門,才發現你房間門半開半閤,且房內不時傳出笑鬧聲。 輕輕推開一個隙縫想先窺探個概括。卻見你房內圍著一群標致年輕的女生,正活潑潑談著怎樣有趣的話題似地好開心── 一陣躊躇後我不禁自卑起來,覬著身上那套像村姑的裝束:很土的馬尾和舊衫裙……已到唇邊的招呼陡地又縮回去。剛要轉身,你有力的手臂便迎了過來,且欣喜萬狀的喊我名。 「家玗──幾時上來了?也沒跟我說──」你絲毫不避嫌地將我緊緊攬住。我尷尬極了,在他懷裡掙扎地嚅嚅:「我見你房裡有客人,所以……所以不叨吵你囉……」 「什麼話?有誰比妳重要啊──」你裝生氣,兩眼睜得大大地。 「喔。學長,重色輕友喔──」你的學妹們在旁起鬨。 「來,跟妳們介紹。這就是我常跟妳們提的──我青梅竹馬的女朋友,以後要當我老婆的『章家玗』。」又抓著我雙肩繼續說。「哪,記住了。這位叫雅美,那是香君,再過去是玲芸……她們可都是本校文學交流讀書會的成員哦!」 「嗯。」我一一點頭微笑握手,原本的顧忌、膽怯瞬間消弭無形。 那天,在你才五坪大的男生宿舍內我們聊天、敘家常,度過頂甜蜜的一晚(你的室友很好意的讓出全部空間供我們使用,可能太累了吧?聊著聊著就和衣,不知不覺地在你懷中睡沉過去……)。 醒來,山上驟冷的黎明已等在眼前,你推開窗帘溫柔喚我過去。「瞧──」順著他的眼光看過去,一片綠林野地嵌著輕霧,讓人如臨仙境。 「好美──」我由衷發出讚嘆。「原來你們學校這麼美!」 「對啊!不美怎敢帶妳來?妳什麼人哪──呵呵……」我嬌羞地朝你凝眸,無限感激地。 「嗯。你說的竹子湖就在附近嗎?」 「對啊!離這兒不太遠,繞過那條山路便是了……騎機車花個二十來分鐘吧?」 你是讓人貼心安心的好男孩,自幼兩家父母便是熟識,相互玩笑託囑,沒想日後竟成真。我們生長的家鄉就只隔著一條溪流和大片野芒、野薑、野木瓜園的河濱地── 自我畢業進入職場工作而你上了大學後,母親就開始幫我打點定存、互助金、備嫁妝……說人家男生那麼高學歷、外型體格又那麼好,咱也不能太失禮。金子手飾衣櫃冰箱該買的都要買足,面子才稱得住── 母親真是苦怕了,老為我操累這些生計大事,殊不知兒孫自有兒孫福哪!母親呀,您未免太多慮了吧? 回到我們相聚的翌日。他帶我到達竹子湖,半絲兒撒謊食言的本事也無。 果真如夢裡所見,那美麗細滑、捲筒米淇淋形狀的白花衣,硬是開得滿坑滿谷春意── 「可以摘嗎?」我雀躍地那兒聞聞、這兒嗅嗅。 「當然行呀!待會兒記得提醒我買單就成。」 「那……我要摘幾朵呢?噗。9朵好咧──」「喏,你先閉眼──」 「荷。這麼快就玩起來了喔……好,閉就閉。」 「生日快樂。親愛的,祝我們永遠幸福──」我在心裡默誦,將花湊到他鼻尖。 「漂不漂、喜不喜?」我認真詢問。 「不依不依,小氣鬼還有話沒說完喏。心裡有話就得大聲說出來,ㄍ一ㄥ壞就慘囉──」哇咧。沒想,你讀心術如此高強! 「沒啦,我哪有?」 「噢,我懂。妳害羞──」「要不,用行動表示好嘍──嗯?」你指指自個右臉頰。那兒一張逗趣帥臉正爬滿汗珠子,陽光把它們照得閃閃星亮。 欲拿袖子替你揩抹,不覺一忽兒竟看傻了過去。 左右環顧,確定無人注意,我才慌忙湊上唇,啵一聲在那帥臉輕啄一口(如鳥兒啄食般保守)──孰料,你順勢將我抱起,在海芋遊人如織的田中央任意轉圈圈,如入無人之境般地完全陶醉、囂張。 「喂、喂。別人會笑吶……」 「放我下來……不放吼?你待會死定了……」我一急,口頭也耍狠起來,然心裡可是甜滋滋地要滴出蜜汁來哩!…… 這是多久前的往事了?猶記他23,我21。竹子湖成了我們青春記憶裡最美的愛情代言和風景(僅次於孩提時的姑婆芋、野山芒、桂竹而已!) 無論如何,身邊有對的人做伴,就要終其生善加珍惜。那麼日後的每一趟旅程,都會因堅定的攜手而幸福無敵。 竹子湖,你說。迤邐漫溯到中年的我,豈能將你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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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龜毛集返鄉﹐煩鄉﹖
清明返鄉回程,躺在「風力七級、陣風九級」的金門快輪船艙C1-48-2的床舖上,強忍住想作嘔的暈船不適,很後悔沒在上船前服下船公司發給大家的「避暈藥(暈船藥,有一次上船時,同鄉乘客對它的戲稱)」,這是我搭金門快輪四年以來最搖晃的一次,四周已出現此起彼落的嘔吐聲,我最後也淪陷了,下床跑到廁所連吐三陣,才完全控制住,剛上船時聽到有位乘客說,同鄉會有人想向縣政府建議自購超級快輪,可縮短成四個鐘頭航程,果真如此,對花八、九小時的金門快輪來說,當然是好太多了;還有人建議可採客貨兩用,每週都有航班,這是我最期盼的美夢,對怕暈船的人而言,再快的航速,也抵不住一次的嘔吐,但對我來說,心想:「最壞的情況不過就這樣吧!」而且就像女人生小孩一樣,痛不欲「生」之後,隔年還不是忘了陣痛,繼續「再生」。 四月五日下午一時開船,顛簸到六日凌晨一點才到台中港,整整開了十二個鐘頭;通關之後搭遊覽車直奔台北中正紀念堂已是凌晨三點多,坐計程車回到家已快四點,內人見面的第一句話是:「你累不累啊?」我知道她是一語雙關,果然接下來就說:「你每年這樣回去一趟,就只是找同學聊天?連金門的環島觀光公車都沒搭,有什麼意思呢?」 的確,我這趟「返鄉」真的不斷思考類似問題,我興沖沖的回去,但在友人的心裡,會不會卻是「煩鄉」之旅?尤其一位至親偷偷告訴我:「你知不知道?金門人暗中流傳一句話:『金門人一年之中最大的開銷,就是一年兩度(清明、春節)的返鄉潮。』」幸好我一年只回來一趟,否則「惹煩」的指數就更高了。 這趟(2011年)返鄉,是我最沒出息的行程,連原本興沖沖想到南安赤崎尋根的廈門行都沒去成,第一天「登陸」──四月二日上午九點轉乘公車到水頭,在三妹經營的民宿稍事梳洗後,用過廣東粥、燒餅早餐,中午一起到金水食堂吃芋頭蓋飯,三妹說她的朋友在小徑經營八三一特約茶室化身的「金門花園」開幕,開車載我一起前往,當我看到那位無畏生命折磨的年輕人仍勇於築夢,怎不令人感到汗顏和心疼;在「金門花園」遇到久違的王先正,獨未見「特約茶室達人」陳長慶,頗覺悵然,「金門花園」的硬體已全然嗅不出八三一特約茶室的風味,大好空間太過現代化得令人扼腕,我一直認為金門有兩大法寶可以好好發揮:一是強化特色飲食,如蚵仔麵線、蚵嗲、拭餅、廣東粥、沙美燒餅、沙蟲大餐等,每一樣都能讓人垂涎三尺,只是缺乏像「美鳳有約」式的推薦,但話說回來,如果沒有出現好口碑的「名」店,如何讓人推薦?二是保存硬體建築,金門大概是全世界中保有古建物最多、最完整的地方了;這次回來,一直在「後浦小鎮」留連,感受到新建物和老古厝拉鋸求生的矛盾,老古厝倒底是任由它呈現破瓦殘垣?還是改建成毫無古味的新式洋房?「後浦小鎮」許多街路小到連汽車都開不進去,垃圾車也比台灣的小一號,在「火災時連消防車都開不進來」的無奈缺點下,其實反而是蘊含著另類改造重生的契機,如果把一些城鄉規劃成昔時古鎮的縮影,存皮改骨也行,甚或開闢成電影文化城,汽車免進,城外多規劃一些免費停車格(金門縣政府有錢),一定會有絡繹不絕的各大電影公司前來取景,中影文化城算什麼,剝皮寮遺址更不夠看,有朝一日,必能成為最耀眼的海上明珠,「水頭民宿」是個官民合作成功的範例,循此模式,主政者再多費點心,延攬專家集思廣益,必能再創奇蹟。 離開「金門花園」,三妹無暇分身,替我叫部計程車到民生牧場,拜訪梅花鹿園主人水火兄,提及我想到大陸尋根,卻被另一位一起喝茶的同鄉提醒:「廈門是最安全的,離開廈門,沒有人敢保證。」當下打住想一闖彼岸,甚至一度還想從廈門搭火車到上海的的雄心壯志,在牧場參觀數量高達二百多隻的梅花鹿和結實纍纍的桑椹園,對水火兄堅持原味、追求優質的用心深感佩服。 揮別民生牧場,信步走訪觀音亭的惟德老和尚,八十八歲的他正在草草用晚膳,不經意的透露他早期為了修廟,專程到台灣賣劇本的往事,(第三天和二弟全家再造訪他時,老和尚很開心的為我們獻寶,知道他的俗名叫周泄《上面加草字頭,他說這個字連康熙字典都找不到,也不想改》萍,寫過新詩,手中還有幾件專利申請過的新發明,人老心不老,真得向他好好學習),在與老和尚交談時,地瓜來電,被他「抓」去家裡,地瓜夫婦聽了我「報喜不報憂」的在台現況敘述後,感慨良深的說:「這次最替你感到高興的,就是知道你終於穩定下來了。」其實是否真的穩定下來還很難說,但這句話仍讓我銘感五內,只有濃濃的友情,才會對你發出無私的關心,真的,都是些半百的老人了,每次見面,都會感受到歲月的累增和老化的痕跡,誰沒有一頭灰白華髮?誰還能事事逞強?還有多少恩怨情仇好消磨的,我提及去年沒找到明燦,地瓜抓起電話筒打過去,美珍說明燦在看電視,明燦在那端已出聲喊:「過來,過來。」幾年前明燦和金木、肥羊在台北羅斯福路、師大路口和我巧遇,大家相談甚歡,至今回顧,在台北職場,只有恩人、仇人和陌生人,根本沒有友人,尤其是可推心置腹的至交好友,簡直比登天還難,明燦送我「華枝春滿」、「藝海騰波」二書,我想起他在浯江副刊長期連載二十餘篇的「旅杭隨想」,氣勢磅石薄、洋洋灑灑,真情至性躍然紙上的大作,期待他能早日出書。 這次回來,原本只想做趟「一個人的旅行」,結果一個不留神,還是去赴了幾次餐宴;第二天,二弟全家飛來金門,中午一起在有金門「鼎泰豐」之譽的金許園餐廳用餐;晚上,地瓜夫婦招待到「集成小館」與禮仔、AB等人品嚐蚵仔煎、鍋貼等地方美食;第三天中午,明傑、明燦、明標三兄弟在「金瓦城餐廳」宴請地瓜和我,明標席間慨贈「冬晨中行走」、「金門寫生行旅」兩本散文集及「松翠拂人」寫生畫冊,他的筆調細膩,頗有梭羅「湖濱散記」的質感;明傑則穿梭在加拿大、南北台灣和金門家鄉,有如百變作家;攤開浯江副刊,總會不期而遇他們三兄弟的文章,席間笑著說整個副刊都被他們輪番攻陷了。 離鄉前一晚,地瓜再邀我到他家,煮了一鍋地瓜湯,AB掌廚,燒了鰱魚、洋蔥牛肉等幾道料理,席間我把金門人暗中流傳的那一句話告訴地瓜,地瓜說:「沒這回事,你們回來,才是刺激金門的經濟與消費。」 返鄉或「煩鄉」,真的很難拿捏,如果走到「進出故鄉無人問」甚至「笑問客從何處來」的地步,的確夠悲慘淒涼,但如果彼此會晤都頻繁且大陣仗地飲宴應酬,對純樸的鄉人而言,恐怕也是種心理和經濟的雙重負擔,我最誠摰的盼望是,下一趟返鄉時,這些好友還是願意與我高興相見,但希望能「以茶代酒,以話代餐」,這種心靈的交流才更為深入和長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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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白畫睡蓮
夕陽斜 晚風飄 大家來唱採蓮謠 白花豔 紅蓮嬌 撲面飄香暑氣消 你划槳 我撐篙 欸乃一聲過小橋 船行快 歌聲高 採得蓮花樂陶陶 相信很多人都記得這首由黃自編曲,韋瀚章作詞的採蓮謠,那是童年常唱的一首歌曲。歷來文人對蓮的歌頌頗多,北宋周敦頤說菊花是花中的隱士、牡丹是富貴的象徵,而說蓮花「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遠益清,亭亭淨植」是花中君子,對蓮花推崇備至。 高雄美術館主建築旁有一條溝圳,內開滿蓮花。紅色白色花,在大片田田荷葉的襯托及微風的吹拂下,顯得婀娜多姿!一早經過這荷花旁,隔著比人高的樹叢聽有人講話。 甲女說:「這些蓮花長得真漂亮!」 乙女糾正:「不是蓮花啦!是荷花。」 甲女反駁說:「不是蓮花,怎麼會有蓮子?」 我繞過樹叢一看,原來是兩位正在清理溝圳內殘花敗葉的工作人員,一面工作一面聊著天。這時,有位散步經過的先生聽了她們的對話,走近跟她們解釋說:「葉子有V形缺口的是蓮花,荷花則是圓形的葉子。」這先生的觀察滿仔細的。 其實,先前我也分不清兩者之差別,查了資料記得好像是這樣說的:蓮花,又稱荷花,花與葉都高高挺立於水面。與蓮花同屬睡蓮科的睡蓮則葉子緊貼著水面,花只短短伸出水不及一呎高,沒有蓮蓬與蓮藕。 有一回心想,雖常來美術園區走動卻未曾逛遍,何不四處走走?讓我發現靠鐵道的那一頭也有一個水池,池內睡蓮羅列。池中有岩石造景,石上時有大小烏龜小憩,氣氛靜謐,景色宜人。 這幅蓮花便是經常在荷花池畔流連的產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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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人的某一天
詩人某一天的行程如下: 一大早先跟莊子逍遙晨跑 再陪詩人泰戈爾一起去賞漂鳥 恰巧邂逅了正捕風捉影的莎士比亞 為我解開五百年來虛實交錯的謎團 中午約季伯倫到先知家吃午飯 與染著的心共享一份潔淨的聖餐 下午再忙也要和貝多芬喝杯咖啡 黃昏則與日久生情的黑格爾散散步 夜來悄悄和他曖昧地勾勾手 乘著滿天星光話美學的輪廓 這花前月下豈能少了德弗乍克 可心頭卻又忘不了莫札特 子夜和蕭邦一起彈彈琴 而撩撥的手忍不住想染指小夜曲 這牆要不是太高 早就翻出牆外去 唉!整晚暗通款曲 幾乎逾越了 可是呢…… 又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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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未來的小寶貝
★ 我的小寶貝啊!你一定不知道媽媽有多希望你能早日降臨到這個世界,媽媽希望你能早日享受生命的美好,雖然生命常會遇到你不想要的挫折,但你不用感到害怕,因為媽媽會陪你一起勇敢的面對。 ★★ 我的小寶貝啊!你可知道要讓你看到這世界的第一個步驟是什麼嗎?沒錯!那就是媽媽得先找到一位優質的男性願意提供他的寶貝精子。要對你說出這番話實在有些難為情……最近,媽媽正在為一群五年級的小朋友上有關青春期的課。這年代真的不一樣了,想當年媽媽可是上了國中才開始有這課的,而且啊,教我們的中年男老師跟當時的我們一樣保守。沒有同學敢提出他們心裡真正的疑惑,而老師也總是草草的帶過重要的關鍵字眼,國中三年,怎樣也記不清有學到哪些關於青春期的常識。 我那群又好氣又好笑的學生,每天吵得我頭皮發疼,但同時卻又是帶給我歡笑的泉源。他們最愛玩鬧的事就是誰和誰一對,不怕同學虧,不怕老師知曉,勇敢表達自己的情感對這世代的青青學子來說,就如同說出「你好嗎?」一般的容易。 ★★★ 我的小寶貝啊!根據統計資料,未出世的嬰兒一定比出世的嬰兒多很多,而沒有被紀錄的墮胎一定也比有紀錄的多。 在討論墮胎潮的節目中聽到這樣的消息真令人感到哀傷。這世代,幸福的寶寶並非是大多數,媽媽多麼希望能給你一個溫暖的家,有個愛你的爸爸,陪你一同記錄成長的點點滴滴。 你喜歡用什麼樣的記錄方式呢?這年頭科技發展得快速,數位相機加上電腦軟體的運用,隨你想呈現怎樣的影音風格都是做得到的。還是你比較喜歡手工藝術,用紙和筆甚至是石頭木頭各式素材相互搭配,反正這年代流行混搭風,怎麼配都是OK的啦! ★★★★ 有一首歌是這樣唱的:「……藍色啤酒海 我想要一個小孩 珊瑚眼睛 珍珠心懷 啤酒眼淚 滴成藍色的海……」 我的小寶貝啊!如果你有機會來媽媽的肚子裡住個十月,你會喜歡充滿夏天風味的藍色啤酒海嗎?徜徉在溫暖的藍海上應該是挺舒服的吧,真希望你不會一出生就酒精中毒。 你可千萬要牢記啊,酗酒和毒品可是非常非常壞的傢伙,不能做朋友也不能靠近。看著那些原有大好前程的藝人們被這二樣壞東西毀掉自己的人生甚至是生命,很不值得的。 ★★★★★ 我的小寶貝啊!你未來的志願會是什麼呢?媽媽覺得要當什麼師什麼家並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你要有做自己的能力。做自己想做的事,走自己想走的路,當然,前題是你的自由意志是正面向上的。 現在的孩子大都從小被寵出以自我為中心的壞習慣,等到長大了,出了社會,無法面對降臨自身的挫折與不幸時,便選擇結束生命來報復這世界對他的不公。你可千萬不能有這種傻念頭喔! 生活在這個世界上本來就有甘也有苦,但你自己有能力可以選擇甘多一些還是苦多一些。你要記得所有的不順遂都是一種鍛鍊,讓你成長為更加堅強的個體,更有智慧享受生命的美好。相信你做得到的,也衷心期盼你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