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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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從苦難殘缺的年代走了過來
難以想像的苦難年代 媽媽說,國軍從大陸節節敗退,陸續進駐本島後,官方說是「風雨飄搖」,而我們原住民卻是生活困頓噩夢的開始。彼時有多苦?軍民紛搶柴火(煮食)的結果,金西赤土貧瘠,童山濯濯,寸草不生;我和你爸得一早出門長途跋涉翻山越嶺,過青山坪、奔赴大山(太武山)人跡罕至處,伐撿乏人問津多刺的荊棘、綑紮成堆、搬運下山作為燃料,周而復始地來來回回、風雨無阻,以養家餬口、苟延度日。「一窮二白」到天然肥料的短缺,需要你父親晚間到城裡去露宿街頭,以便挨到天亮,挑著糞桶搶收家戶提出傾倒的屎尿(近來,我將此事求證於金門土銀退休經理蔡輝勝老前輩,其謂:「你們這樣情況還算運氣好的,我知道城裡有些住戶眼見求之者眾,後來常見向收糞者索取費用」云云)。真是難以想像的苦難年代! 大時代背景 然後,孫立人將軍在台灣鳳山訓練的青年軍撥調到了金門,他們算是軍紀最好的隊伍;什麼叫「中流砥柱」?什麼叫「仁義之師」?這就是。戰前,他們的六○二團本部開抵村後的高地端,當時沒有自來水,他們換下的大量軍服付費交給村民清洗。那時村側有一古墓,墓前係一窪地,不知是否地下泉水自湧還是怎地?終年積水成陂,提供給了村婦洗濯之場,算是為艱苦歲月裡挹注了活力之泉。 而無可避免的大戰一觸即發是有徵兆的,駐守此區的頭人是三十開外的傅團長,村人說他好似天神下降,一身是膽;果不旋踵間,一逕將前敵指揮所推進到北海邊面敵的觀音亭山前沿陣地,誓與前線戰士共存亡的勇氣與決心昭然若揭。 移防的隱密及迅捷,使得某些人來不及取回換洗之衣物,其中有位姓伍的突擊排長,夜間常拉如泣如訴的二胡排遣思鄉之幽情,媽媽對其印象深刻。衣服下了水,才發覺口袋似有東西,俟一掏出是一中央儲備銀行民國三十二年印行限廣東省通用的五百圓紙鈔(如圖),這麼大的面額在當年是難以輕易見到的,雖然有些起皺破損,曬乾後等交回衣物時一併歸還。詎知兵馬倥傯軍令如山,事起倉卒,終是緣慳一面。 不對稱的戰爭 初,國府軍(或稱「國軍」,倘以「國民黨的軍隊」稱之是極其不公且不實的,此與當年黃埔肇建「黨軍」組成份子終究差異懸殊有天壤之別,若以執政黨逕稱國家之軍隊,此時難不成稱「民進黨的軍隊」乎)退守金門,一路丟盔棄甲所餘家當區區可數。即以左右戰場形勢的重要火力骨幹「重砲」為例,史載:卅八年六月中旬,廈門要塞司令部成立金門要塞總台,新增從上海吳淞要塞撤下來的十門五七公厘戰防炮與十具探照燈擔任防務,同時開始在島上構築工事敷設通信線路,隨後又增加了廿門二五公厘機關炮。如此可憐復可悲的火炮支援配置,彼時猶在祖國西南邊陲企圖與解放軍作困獸之鬥,與斯土斯民難捨難分纏綿不已進退兩難、砲兵出身的蔣總裁,倘若看到俺們小島這開戰前場景,不知做何感想? 是以同年十月廿五日凌晨共軍發動的渡海夜襲(史稱「金門戰役」),國軍在乏遠程火炮以行打散阻擊匪軍集結,以及殲敵於中渡,近程寥寥無幾的數門小鋼炮又如何能覆蓋來敵搶灘?反觀犯匪之船團在共軍以擄獲自我方原美援裝備的八十門一○五公厘榴彈炮和七十五公厘山炮,從大嶝、小嶝向我島北岸的官澳、西園、觀音亭山、古寧頭等地隔海發動猛烈掩護急襲,致悍匪葉飛所挑選的精銳渡海過程可說如入無人之境長驅直入,在嚨口、后沙、林厝、安岐一帶順利搶灘並撕開多道口子續向內陸穿插竄擾、一時守軍情勢驚險萬狀自不待言。天可憐見,天不亡我,戰神鎮守觀音亭山指揮若定,犯匪在我重兵器連交叉火網以近戰密接熾盛火力制壓下,猶如踢到鐵板一塊,我蛟蟒部隊(青年軍201師)東一線守軍的六○二團似大蟒纏身般死死絞纏拖住犯匪不放,陣地乃能屹立不搖、寸土不失,為西一線守軍的規復失土,起到滯敵反攻的契機,復於坦克助陣下克敵致果首傳捷報,奠定了後來的所謂「古寧頭大捷」功不唐捐。戰爭無情,非屬僥倖,領導身先士卒,將士用命,浴血鏖戰,臨陣當先來回拚殺,有以致之。而英烈血染黃沙埋骨異鄉魂歸何處?長使英雄淚滿襟。 破損的紙鈔猶如殘缺的苦難年代 父親的民防單架隊投入東一線防區的戰場清理,他發現手持衝鋒槍趴在鐵絲網上、子彈從前胸進、後背爆出大窟窿的伍排長為國捐軀壯烈英姿,悲從中來久久不能自已。抬到集中場後,迅速返家找出其遺留換洗衣物,邊替亡者更衣邊焚燒紙錢,突想到匆忙間竟忘帶伍排遺留紙幣,有熟識兵士告曰「該紙鈔此時陰陽兩界已不能使用,既已燒了紙錢足矣,該破損紙幣留做一念想可也」,從此成為媽媽的壓箱寶,陪伴著媽媽紀念那個戰火蹂躪的苦難年代,其中有父執輩的古老記憶故事;從這殘缺的紙幣,我彷彿看到當時殘破的山河,以及多少破碎的家庭、多少的中華兒女流離失所輾轉關山魂歸異域,恍惚間又好像看見紙幣上民國的肇建者孫中山淚流滿面……。 走過磨難歲月的媽媽積累的處世之道 我今年六十八,媽媽九十三歲。若以時下泛稱的「銀髮族」來形容老人家,對媽媽顯然是不適用的,她滿頭烏黑的頭髮,實在找不到一絲白毫。除了早年辛勤於田野間,以及大量的為駐軍洗滌衣服,所種下的骨頭關節痠痛的病根,隨著年歲漸長,每況愈下外,仍屬耳聰目明、神智清楚的正常人。身心狀態不亞於年輕一輩,尤其以積累一生之經驗,分析事理條分縷晰,常有智慧洞見,處世哲學更不得不令晚輩折服。 據媽媽電話轉述,落魄的大弟近日開著老闆的貨車在路上疾馳,後面一部機車可能不知保持安全間距緊隨著,或係前車剎車,致機車猛然撞上弟弟的貨車,弟弟下車察看,所幸人身未傷,機車也未見大損害,對方既無表示什麼,弟弟也就上車繼續執行工務而去。殊不知,不數日間,機車駕駛殺出回馬槍,一狀告到警方,聲稱弟弟交通違規,致使其人車損害請求賠償云云。媽媽說警察找上門來,適弟弟不在家,後來問明弟弟始知此事被誑了!媽媽說,弟弟年逾六旬,處理這種小事卻是草率馬虎,不夠周全,給對方予可乘之機,加上對方是小學退休校長(雖說編階不大,但島小「井蛙之見」所在多有,見到「長」級,似有「見官大三級」的特權對待,卻是不爭的事實)一登衙門頤指氣使,終釀成無權無勢升斗小民尾大不掉的麻煩,何苦呢?媽媽說,案發現場不及時找來交警鑑定採證錯失良機在先,當時即使我對他錯,也應態度委婉先行道歉,或可大事化小、免生後遺,不是嗎?這就是老媽處世的智慧。 媽媽常說「得饒人處且饒人」「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她說,那時你們兄弟都在當兵,金門居民憑證乘公車是免費的。有一回,見一台灣(充員)兵欲下車,一時找不到零錢,只好誠懇遞出大鈔給司機找零;司機見狀不分青紅皂白,直認為對方有意坐霸王車耍賴,一手抓住對方領口,像轉螺絲般扭絞起來!那個兵自知理虧,不敢反抗、聽任羞辱,眼淚幾乎要掉下來……。媽媽是老人坐前座,目睹斯情斯景觸發母性的潛在本能,委實看不下去;除了苦苦哀求勸說司機「別這樣、別這樣」,還一面手忙腳亂從錢包找零錢遞給司機說: 「這錢我出……你好心放了他……出門在外,多有不便,高抬貴手,菩薩保佑……。唉……我兩個小孩也在外地當兵啊,看到這些少年兵,我常會想起自己的孩子在外地的甘苦……我們都看不見卻總放不下心啊……」母親說時聲淚俱下,引起車內一陣唏噓。 媽媽沒進過學堂,屬村姑愚婦者流,出口卻至情至性至理,且已引發共鳴;倘多些知識見識,從而明瞭兒子的任職單位,虛張聲勢的適時喊道「我的大兒子在總統官邸,二兒子在海軍艦隊主力驅逐艦陽字號擔任輪機長」話語一出,或將在勢利的人群引起一番騷動(或說「刮目相看」的震撼),自不在話下,但是-不是這樣的場景,也不會出現這樣的場景!這就是我平凡平淡平實的媽媽。有時她忘了帶免費乘車證,為趕時間,走路困難,難以再折返取證,就掏零錢投箱,後來有同乘者告之曰「不用付全額票,優待票額即可」,其實這樣的年紀在各縣市豈僅僅是優待票而已?再說,經常見面司機沒有不認識她的,但是她不想為難別人,處處先想到別人,這就是我那未曾進過學堂讀書識字的老媽。 「和平的歲月當知惜福」我媽常常如是說。而「平安順遂」通常是浯島居民祈求神明庇護的常用語,媽媽再三告誡「所有犯行、罪行、惡行、歹運,幾無不起因於貪!貪心不起,厄運遠離」誠哉斯訓,「平安順遂」庶幾駢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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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信給童年
時間太久遠,臉容有些模糊 赤腳奔跑在田埂上的你 聲音響亮朝氣十足 釣青蛙卻拉起一條長蛇公 嚇得驚聲尖叫 高燒囈語多日差點沒命了 小弟午睡陷入昏迷 你馳奔幾公里外喊回田裡耕作的雙親 臨危授命柑仔店徒手抱回冰塊 村長敲碎裝入冰枕應急退燒,送醫 七十二小時危險期,你度日如年 長跪佛菩薩面前,不起 全家一起彎腰割稻曬稻跑西北雨 年邁奶奶也加入行列 攏在一堆節奏有如書法狂草 蓋上雨棚躲在廊下剎那 全身也溼答答 有曇花可賞的夏日夜空 最愛老祖母一把芭蕉扇搖來晃去 撐到花開了只瞄一眼 瞬間就跌入夢鄉與周公相見 酣酣的睡眠是我最愛的小搖籃 任花香擱淺時間迴廊 種種往昔故事一頁頁隨歲月掉入迷霧中 寫的書信童年有收到嗎 經過腦海修剪 有些已經沉入時光之流 沒有句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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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 秋月西沉
然而事與願違,偏偏他承受不了那些老北貢的凌虐而精神失常,回家後經過家人和村人的安撫是否會好轉?還是這輩子注定成為人見人怕的「(犭肖)也」?甚至老天爺也有意考驗秀桃,她是否會以一顆誠摯之心,來對待精神失常的夫婿,以彌補她離家這段時間對他的虧欠,還是昧著良心把他關進柴房裡,隨便弄點飯菜給他吃,讓他在裡面自生自滅,過著暗無天日的日子。抑或是放著發瘋的夫婿不管,再去找第二個伙伕班長,開啟她生命中的「第三春」。 但還有一個人也必須伸出援手,那便是秋月。因為羊犅是為了救她,才會挺身而出,用扁擔毆打排副成傷,才會被移送軍法究辦,並經軍事檢察官提起公訴,復經軍事法庭以百姓毆打現役軍人成重傷,判處三年徒刑。但萬萬想不到在軍事看守所裡,卻遭受軍方獄卒百般的凌虐,致使他身心受到重創而精神失常。 所以不管是人情或是義理,她都必須協助秀桃,合力幫他度過難關,如果像其他人站在一邊袖手旁觀,那怎麼對得起自己的良心。而且她的兩個孩子天河和天清,也是長年受到他的關照,才能順利地成長,凡此,她都得感恩在心啊!豈能做一個絕情寡義的人。 尤其當年她的丈夫石久遠赴南洋謀生而生死不明時,幫助她最力的村人,無非就是羊犅。每逢春耕或秋收,只要她秋月一句話,羊犅無不鼎力相助。也因此而引起秀桃的不滿和村人的非議,以為兩人藉機暗通款曲,甚至秀桃在醋勁大發時,竟然加以報復,公然跟駐軍的伙伕班長打得火熱,最後兩人竟同居在一起。 雖然秀桃的行徑讓羊犅戴了綠帽子,但他因性功能有障礙不能勃起,所以不能滿足秀桃的性需求,她才會離家跟人同居。如此對一個男人來說,簡直是內心巨大的傷痛,而且這種不名譽的事又不能說出口,簡直是啞巴吃黃蓮有苦難言。因此在自卑感作祟下,就任由她在外放蕩而不敢過問,甚至以秀桃的淫蕩來掩飾自己的缺陷。(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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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愛護國神山
午餐時間,幾個同事一起開心聊著,說著自己目前的投資狀況,有人是有賺就快跑,也有人是等待每年或每季的配息,雖然各有各的退休金規劃方式,但不影響彼此之間的交流和互動;有位平常少相處的同事,看大家討論得熱烈,也前來湊熱鬧,說起每年報所得稅時,都會有一筆現金股利的收入,也不知道是那家公司發給的,可也忙得沒空去追查。自從去年家裡有人退休,家庭年收入頓減的情況下,就開始關注起這筆非本業的收入,聽聞大家說起自己的理財方式,她也覺得應該花點時間,了解如何讓自己能夠優雅的儲存退休金。第二天,同事帶來了放在床頭櫃十多年的證券戶存摺,進入電腦一查詢,竟然發現證券行已被併購,就連當年開戶的銀行也已遷移,所以在場聽聞此事的人莫不嘖嘖稱奇,只能說『貧窮限制了我們的想像』,還真難想像可以存股票十多年,卻可以不管不理只領股利。 我想起好多年前,盛夏溽暑去到浦邊的姑丈家,四姑丈笑咪咪地看我們來,邊喊四姑媽準備涼飲讓大家消暑,自己則盯著電腦跑馬燈的股票報價數字,再開心的對著電話那頭說著要買進賣出哪一家的股票,以及價位各是多少等,姑姑與我們閒聊著,問著兄嫂侄兒女們都好嗎?表弟看爸爸專注在股市上,笑了笑說這是他每天的功課,不是賺多賺少,而是有一件事情讓姑丈忙,生活有寄託,我也笑著家裡的老媽也是,好開心地殺進殺出,結果是好幾家公司後來都變成壁紙了,還好都是小額投資,沒有造成家裡經濟的損失,不過家庭主婦其實也精打細算,在年度結算時發現,其實還有賺些買菜錢的。四姑丈前兩年在疫情期間腦傷後遠行,再回到浦邊這個兒時最常來小住的姑姑家時,想著姑丈永遠的笑臉,心裡不免有些傷感。 請了半天假跑證券行,這位同事回來上班時,嘴角藏不住滿滿的笑意,原來當年誤以為要付房子的首付,已將戶頭的護國神山兩張股票賣出,誰知道銅板價買入的股票,一直都歲月靜好的窩著藏著,真的是太美麗的錯誤和遺忘;我也分享自己看過一位投資高手的驚奇往事,當年兒子出生滿月,阿公給金孫送了張股票,沒想到房貸車貸讓他喘不過氣來,決定將兒子的滿月禮先拿出來周轉,誰知道家裡翻箱倒櫃都找不著那張紙本的股票,又不敢讓父母親知道,只好請老婆回娘家求救,事過境遷,隔些年後竟然莫名的在床頭櫃找出這張消失的股票,當年的買進價格到這時已是翻倍再翻倍了。我估算這些年的配股配息,悄聲的問著同事:「張數應該來到兩倍以上了?」聽了猛點頭,還示意莫張揚,這是個人的長期投資,未來也將會長期持有。 見到眾人都在熱情的加入護國神山奈米股東的行列,忍不住心動的咬著牙買了零股的零頭,每日看到略漲就撒花,若看到綠意盎然,就要垂頭喪氣,心想別人如何沉得住氣,放著放著就可以十多年,終於終於價格來到了心裡訂定的目標,毫無遲疑的立即出手,當下突然鬆了口氣,心想終於不用再惦記著每日數字的高低。看來別人都愛買賣的護國神山,還真的不是我能承擔和面對的投資,退休金的規劃,應該還是要先專注本業,一步一腳印的走,做自己能接受的理財方式,小心才能駛得萬年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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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前夕一場滂沱
午後一場滂沱大雨 莫非是「水淹金山寺」的前兆? 人蛇戀的糾纏 只因一把傘的姻緣 千絲萬縷的情愫在西湖畔 激起多少 柔情萬千的漣漪 只恨不解風情的法海太過古板 斷然阻絕物種進化的情愛 戀戀紅塵 多少情愛的綑綁 是一條無形的巨蟒 盤旋再盤旋,纏繞再纏繞 於身、於心 魂縈夢繞,至死方休 難不成癡情男女 都是白娘子和許仙的餘孽? 「急急如律令!」 法海啊法海! 法力無邊也會餓肚子 喘口氣吃顆粽子吧! 捕蛇,我來打電話找捕蛇專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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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秋月西沉
經過上級批准後,由憲兵官率同兩位武裝憲兵,把羊犅押回他們村莊交給村公所,並由副村長和他的家屬在保證書上簽名蓋章,手續才算完成。可是久未與羊犅見面的秀桃,簡直不敢相信眼前這個身體瘦弱,理了一個大光頭,身穿灰色囚衣,全身髒兮兮的,戇神戇神站在一旁自言自語的人,竟是她很久沒有見面的丈夫羊犅。 雖然他有性功能方面的障礙,但身體向來壯碩,挑起擔子健步如飛,種起田來更是年年豐收,現在怎麼會變成這樣?儘管她聽秋月說,是因為救她而毆打軍人被抓去關的。論理說,受刑人在監獄裡面也有飯可吃啊,怎麼會讓他瘦成這樣?而且他並沒有什麼精神方面的疾病,又怎麼會發瘋?如果她沒有猜錯,絕對是在監獄裡面,受到不平等的對待,才會把他折磨成這樣。這些國民黨的獄卒,簡直欺人太甚、簡直太可惡了!他們一定會受到報應。 秀桃在保證書蓋完手印後,趕緊走到羊犅身邊,輕輕地拉起他的手柔聲地說:「我們回家去、我們回家去。」 羊犅並沒有移動腳步,僅以一對「(犭肖)狗目」緊緊地盯著她看,時而還喃喃自語,但依稀可聽到他說的是罵人的粗話,而且好像站在他面前的是一個和他不相識的陌生人。 「我們回家去、我們回家去。」秀桃抬頭看看他,看他那失神落寞、口中喃喃自語的瘋子樣,不禁悲從心中來。這些夭壽國民黨的北貢兵,怎麼能把他折磨成這樣,不知他們的良心何在?難道是被野狗吃掉,想不教人痛心也難啊! 經過秀桃再三地催促,羊犅終於移動腳步,緩緩地跟著她走。但在村人一傳十、十傳百的情境下,來看熱鬧的人比來關心的人還多,幾乎快把他們包圍起來。甚至有些不懂事的小孩也跟在大人的背後走,而且還與同伴交頭接耳,低聲地說:「我們要小心,(犭肖)也很恐怖,會打人。」 不一會,秋月也聞訊趕來,看到羊犅睜著「(犭肖)目」的恐怖模樣,以及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惡臭味,簡直嚇出一身冷汗。口中不斷地說:「怎麼會這樣,怎麼會變成這樣?」即使心中有一份說不出來的恐懼感,但她還是硬著頭皮走到秀桃身邊,除了想替她壯壯膽,依情依理都必須助她一臂之力,豈能船過水無痕,忘了他之前的恩德。 村人除了交頭接耳外,也覺得不可思議,當初因毆打排副被押走的時候,羊犅依然是好漢一條,可是今天回來卻是病貓一隻。如果沒有猜錯,絕對是在看守所內,遭受那些北貢兵的凌虐、酷刑,以及精神虐待,才會讓他發瘋。總而言之,人生的際遇簡直不可預測,好不容易秀桃已迷途知返,帶著一個可愛的小男孩,準備等他出獄回家共度幸福時光。即使這個小男孩不是他的親生骨肉,但在自身性功能有障礙、不能生育的情境下,正好可彌補他的不足,相信他是可以接受的。往後只要他負起養育的責任,把他視為己出、加以疼惜,長大後他沒有不反哺的理由。 (五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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拔了?我的牙
牙醫有幾種? 每一位都像電視上,廣告某品牌牙膏者,各個都是俊男美女溫柔可親嗎? 家族有位表妹,真的就很可愛,雖然一樣年過半百,正面看可愛動人,從後面看身材窈窕迷人呢! 不過,那整天戴著口罩不見尊容的除外,見過的牙醫大約分成兩類。一種聲音細語輕柔,一種語音中透著不耐煩:「嘴張開一點!」或「頭再偏一點!」。 這兩類醫生大人都有項共同的特性,就是心狠手辣,雖然還沒到殺人不眨眼的程度,可是從來不手軟是真的。 二十多年前咱可是一口好牙,鮮少上牙科接受凌遲。後來結了婚,年輕夫妻恩愛愛喇舌吧?竟然感染了老婆的牙周病! 雖然沒有相關研究報告證實,牙周病會經由Kiss的「動作」傳染給親蜜愛人,但基本上這種Kiss的「動作」牽涉口腔衛生相當得深入。 從前在小說中,為了彰顯高僧大德的德行,大師的言語通常會以「一語成懺」來形容大師的高深莫測。 在現代,現實生活中,牙醫若也一語成懺的話,似乎是悲慘中透著無奈和遺憾。 王醫師的娘是老媽的好朋友,王醫師也是表妹醫學院的同班同科,牙周病的名醫。他的堂哥又是我的同系學長,當然也是大帥哥;心狠手辣的帥哥。 十多年前,在一場聚會活動中和王醫師的娘有所接觸。為了治療牙周病,終於壯起膽子走進,從來打死都不想進去的牙科診所。 躺在診療椅上好比待宰的豬羊一般,和王醫師兩人六眼互不相讓的瞪著對方。 「每次你進門,我都以為『老大』來了,幹嘛戴墨鏡?嚇人啊?」 「嘿!你診所內一片光明燦爛,不想戴都不行吶!」 十四年前第一次「檯」邊細語,他說:「徹底將牙周病治好,算一下至少要拔四顆牙,連同根基不穩的,至少要拔七顆以上……」。 那一年是悲慘的一年。 一年的療程,何止拔了七顆?算了一下至少有十顆! 「誰叫你不注意口腔清潔!」「親我老婆都會中槍喔?」「那和KISS無關啦!」「難不成要先刷牙?」「嘿!隨便你!呵呵!」 這一年,一星期至少上牙科診所一次。花了二十多萬,終於治好牙周病,同時做了一副磁石自動定位的假牙。清晨刷牙後,假牙放入口內因為磁鐵的關係,它就自動到位,簡直媲美衛星導航。 一年的療程只有兩個字形容,痛苦。每回要拔牙,他都說不會痛的別緊張。但是每次拔完牙的當下,總想把他拖到馬路上海「扁」一頓。只是約診時間一到,咱總是乖乖提前的到診報到。 每回坐在候診室看書「剉」著等,只要聽到護士美眉喊:「陳老師請進!」地上總是掉滿地的雞皮疙瘩。 他那也是牙醫的老婆總是說:「大哥當假的?膽子這麼小?」 膽子小?妳讓我拔看看!可恨吶!這王醫師一家,從王媽媽到王醫師夫婦,牙齒都好的「狠」吶,他們怎能瞭解,機具在口裡鑽動的痛苦呀? 經過將近一年的「痛苦」,終於換得十年的「輕鬆愉快」雖然定期檢查整修也不輕鬆,但吃過「苦中苦」之後,雖然沒有變成人上人,至少上牙科不再是如赴刑場一般。 但是,天下畢竟沒有一定的事情!上個月啃拔啦的時候,左上兩個磁石定位的其中一隻,隱約聽到骨裂的聲響伴隨著一陣痛楚。但是還是啃完一顆大拔啦。 回到牙科診所做「定保」時,學長的堂弟說:「看來…你這一嘴牙會被我拔光!」 「嚇?」「這一根已經斷啦!你去啃鋼筋嗎?」「我啃拔啦而已!」「拔掉!」「不要!沒有心理準備,下次再拔!」 「都躺在這裡了,還讓你走嗎?」 昨晚載老媽回診所做「定保」,那知護士美眉竟然……喊:「陳老師先來!」 「嚇?不是我啦,是我娘啦!」 躺上診療椅,王醫師端詳了幾分鐘後說:「左上剩的這一隻磁鐵看來根基不穩了,先拔了吧?」 「下回吧?不痛不癢的別動它嘛!」「既然來了,難道還放你回去看日子?」 感覺上麻醉針扎了好幾處,此時全身的神經似乎都揪得緊緊的,這拔牙可是比砍頭還難過呀! 忽然聽到一聲骨裂的聲響,接著王醫師說:「好了!咬緊!」 哦?拔了嗎?真的拔了? 這一次……不痛?真的是拔牙? 回家吐掉綿球,果然! 唉!神經放鬆後,果然輕鬆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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艋舺遇見一隻貓
童年時,爸爸除愛種花、家裡也養小動物:雞與鴨、小鳥、兔子、狗與貓,特別是對野貓他老人家十分友善!友善到貓兒後來都知道來家裡覓食、避寒、甚至生產小貓。年幼時對喵喵叫的雛貓是懼怕的!不似一般鄰居小朋友樂於親近,追根究柢應該是某次誤看了部叫《貓妖》電影的片子後,潛意識對貓產生了恐懼。特別在黑夜裡,貓的眼睛更覺陰森、清亮、詭譎、冰冷;像在監視你、或被窺探著。一直對貓無法反應熱情、存在著不喜歡,沒想到近日跟貓似乎特有緣分;學生家那隻貓身上有著華麗耀眼的虎斑紋,毛看似光澤順滑的蜷縮在牆角,像個女王般的雍容高貴,也有很靈氣。有次下課在操場上由外牆翻進來,一堆學生圍過去想抱牠與牠嬉戲,也突然莫名有同學說要贈送貓給我餵養,以及日昨興高彩烈遊萬華古廟欲轉身離開前,遇見了一隻貓! 貓的褐色毛髮下體形圓胖、四肢壯碩、頭大臉圓,安靜而專注的注視前方,彷彿與我對峙、僵持不下;我不動、牠不動、我一動、牠就跑了!若是狗我或許會蹲下逗牠、摸摸蹭蹭一會,至於貓我只敢遠觀、無法褻玩焉!我猜牠年紀夠大、江湖歷練夠多,也見識了人情冷暖、走遍風雨滄桑,或許這裡是牠的地盤,應該雄霸一方許久了。但意外的是牠眼睛似乎受傷,似是隻獨眼貓,不知道是甚原因造成的?莫非牠真是後來朋友說的廟公貓咪?難道有隱藏版的秘密組織不成?難道貓也能為神明服務?還是牠是真正廟公的小幫手呢?牠應該也是隻本土貓,本土貓通常體質好、不易生病、非常適合飼養,適應環境能力強、野外生存能力夠,而且有抓鼠能力。但現在貓也不會抓老鼠了吧?況且有那麼多先進的捕鼠器、黏鼠板、毒鼠藥,貓就清閒的待著咩!養尊處優的後果,就是越來越肥啦! 雖然對貓的普遍認知是多神經質、也較情緒化、易焦慮、但有耐性與愛心,內心較細膩、敏感,而貓是被人類馴化的非群居動物,因此也深得人類喜愛!養寵物貓的人也很多,不管是暹羅貓、金吉拉貓、布偶貓、美國與英國的短毛貓、蘇格蘭折耳貓、甚至我們常見的田園貓等各種貓……。貓愛撒嬌的天性或顯傲嬌的貴性、溫順與愛乾淨、貪吃與好睡、古靈精怪……,不同個性與特質,常惹得主人憐愛、疼寵;而主人也因為貓的陪伴、少了孤單、寂寞,甚至帶來歡笑、愉悅與滿足、幸福感。其實能飼養與被飼養,都是一種福氣、緣分,也都要好好擁有與珍惜。不是嗎?有時去大賣場總會看到人們在寵物區挑選、購買著手提運輸籠、貓砂盆、貓抓板、貓零食……,其實就像以前養狗一樣,也是得幫忙狗兒買衣服、潔牙骨、洗澡、清理糞便、甚至送去美容、保養……;總是有一堆心甘情願的人,樂意當貓奴與狗奴,卻又無怨無悔啊! 常聽到狗是人類最忠實的朋友!也有許多以狗為主角的電影,像:《為了與你相遇》、《忠犬小八》、《101隻忠狗》、《再見了可魯》、《極地長征》,有些描述狗生存的意義、或狗的忠誠性格、有賺人熱淚的導盲犬、有狗勇敢的極地冒險;卻很少看到以貓角色作為主演的題材作品,雖然貓也能與人類和平共處無虞,但總是感覺和狗比較起來,與人類間的互動少了點緊密的情感聯繫或動人的貼心交流。也許只是我不擅長和貓打交道,接觸較少的關係吧!而明明喜歡狗的人,卻寫了一篇關於遇見貓的文章;也不知道下次再去逛艋舺時,還能不能再遇見那隻獨眼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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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梅老師
每當下課的鈴聲一響,學校的孩子們總是第一時間抱著籃球占據籃球場的每一個角落。有籃框的就投籃,沒占到籃框的就運球。好發洩那一些好像用不完的精力。雖是短短的10分鐘,一樣的珍惜,一點都不浪費。像阿梅老師班上的幾個同學就是這個樣子,他們不分是午休下課還是各節中間的休息時間,總是這樣的躁動。阿梅老師雖三申五令的要大家注意安全,可同學還是認為占據球場比較重要,當然聽進去的就少。 我認識阿梅老師是我在這所學校加入家長志工行列的第一年,一次學生參觀博物館的勤務中,因家長志工需要支援各班老師幫忙維持各班秩序與安全,我剛好被分配到她們班,說來也巧,今天她們班上有一個學校管理者公認的問題學生,在那邊罰站。具體問題我不知道,可能是臨出行時不守規矩或什麼的,只見阿梅老師在隊伍旁邊跟主任爭論。一會兒,阿梅老師默默的走回來,留下那腳站三七步、斜眼看天、猛翻白眼、一副屌兒啷噹的同學在那邊罰站。阿梅老師心裡急,其實我也很急,我一直在思索如何不違背志工的權責下去幫助阿梅老師跟同學。畢竟當初上志工基礎課時,督導曾三申五令的要求各位志工,不能逾越志工的權責,干擾學校的管理與運作。最後我鼓起了勇氣,取得阿梅老師的同意後去跟那位喜歡眼睛白色的地方給人家看的同學聊一聊。誰知聊沒兩句,學校的懲處下來了,學校決定讓他留下來與其他不參加的同學,在學校自習。阿梅老師嘆了一口氣,深未能為自己的學生爭取這次的活動表示自責。這是我跟阿梅老師在那一次的活動中有了第一次的接觸。 圖書館的燈光與溫度控制,跟圖書的借還,以及順順書架上圖書的順序,這是圖書館家長志工基本的工作。家長志工們總是把圖書館整弄得明亮又舒適,上課時間時,也常常吸引了學校老師到圖書館批改作業或與學生座談。有時圖書館也會出借讓學生辦辯論比賽,熱鬧非凡。 我值班的時間是在每個星期一的下午,我喜歡經過操場,看著那些精力充沛又無憂無慮的孩子們。看著那些孩子們在互相追逐、嬉鬧,我的心境彷彿跟著年輕了好幾歲。 是一個星期一夏天的午後,我照例到圖書館上工值班,在經過操場時,遠遠就看到圖書館內似乎有人,在圖書館的一角有四、五個人在談論聊天。細看之下,是阿梅老師跟幾個年輕的美眉,忘情的談論著,笑談中有種愉悅的氛圍。她們旁邊還有一個長相俊俏靦腆的帥哥,像木雞一樣在旁邊陪笑。我一進門,趕快打開空調,調亮燈光,讓這炎炎的夏天,削減一些暑氣。阿梅老師回頭對我報以感謝的眼光,我也不以為忤,繼續我的工作。一會兒功夫,阿梅老師的客人起身快樂的跟阿梅老師告辭。只見阿梅老師送完客手上拎了一個禮盒走了過來,說道:那三個女生是我以前的學生,其中一個最近要結婚了,特地跟他先生又邀了兩個同班同學一起帶著喜餅跟喜帖來邀請我參加他們的婚禮。接著還說:我每年都會收到不同屆畢業的同學送來的喜餅,都會邀請出席,除非路途遙遠的。阿梅老師又說了一些學生以前的點滴後就告辭了。我在想,是什麼樣的老師會讓一個人懷念,在人生重要的時刻被想起,被邀請。 學校每年都會邀情國外的學生進行交流,為期六星期。同時也開放同學家裏有空餘房間的家庭無償的接待這些國外的學生。一方面進行國民外交,一方面互相學習。由於阿梅老師家裡有空房,她每年都加入當接待家庭的行列,散播他的愛心。當海外學生報到的第一天,都會看到阿梅老師帶著寄宿在她家的學生到圖書館來,詳細解說這六星期的行程與生活規章。我左思右想,這個活動如果辦在我的家鄉,一定也非常適合,家鄉不但擁有豐富的文化底蔭,熱情的家庭,良好的環境,就連住宿的空間都比居住於都市內狹小空間的台北寬敞多了。 十年過去了,我在這所學校當家長志工已經十年了,十年中見證了學校辦學的認真,教學的嚴謹,從每年都可以出產一些滿級分的優秀學生可以看出。當然優秀學生的產生不會憑空生出,一定是一些富有愛心、教學認真富有責任感的老師培養出來的。學校裡這樣的老師一多,成績自然凸出,尤其像阿梅老師這種,如果她平時教學不認真,對同學沒愛心,他一定不會被同學所尊重。更甭說人生重要時刻被想起。我只能說:像阿梅老師這種的,滿特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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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秋月西沉
因此他的情緒激動,精神起了巨大的變化,看到折磨他的教育班長,或是裡面的幹部,開口就是「幹恁娘咧!」或是「幹恁祖嬤較好咧!」抑或是「幹恁祖公十八代!」……等等等,罵盡所有的髒話。雖然班長是山東人,聽不太懂閩南話,但對這個「幹」字特別敏感,也知道它是罵人的髒話,他的娘怎麼容許他來「幹」。一旦他開口罵,甚至一直幹、一直幹,等他幹完後,班長就毫不客氣地償他一記清脆的耳光。 有時一天被打過好幾次,但他似乎沒在怕,除了不覺得痛,也未曾還手過,只是胡言亂語,幹聲連連,甚至說些沒人聽得懂的話。長官問東他答西,分配他的工作也不做,而且還隨地大小便,讓那些獄卒不勝其煩。所長不得不把他押解到醫院求助醫官,經過鑑定,羊犅因長期受到精神壓迫而導致精神失常,必須送到專門收容精神病患的療養院看管治療,以防萬一。 可是小島並沒有精神病院可收容,經過評估後,羊犅只是毆打軍人成傷,並非匪諜或政治犯,而且已關了快一年,也是他刑期的三分之一,似乎可以由村公所具保,再由家屬領回照顧,沒有把他關到刑期屆滿的必要,以免增加不必要的麻煩。萬一他在看守所內發生意外,一旦上級究責下來,倒楣的可能是班長,因為他管教不當,導致犯人承受不了精神虐待而發瘋,到時所長也必須受到連帶處分。如果要避免這些事情的發生,必須儘快把他送走,以免衍生不必要的事端。(五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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韭菜花有父親的愛
菜攤上揀了一小束韭菜花、炒盤「蒼蠅頭」最下飯了。 三年前,夏日韭菜花開的季節裡,老家冰箱裡的韭菜花總是一大把一大把成束的裹在塑膠袋裡,還裹著層層報紙保鮮,有時多到吃不完還得趁鮮跟左鄰右舍分享!那是當年阿爸一天一小把摘折積攢成束,等待我一、二個周末回鄉下時讓我帶回,當時我滿懷感恩珍惜,珍惜阿爸八十多歲了還能手持鋤頭整地植菜,這一把把的韭菜花可是阿爸對我們一家人的疼愛啊! 「這些韭菜花帶回去,煮蛋花湯、炒蛋都很好吃。」回家前,阿爸總是重複這些話說:「我和你阿母沒牙、嚼不爛了,你們年輕、牙齒好,趁鮮趕快吃完。」因為知道阿爸的用心,菜攤的韭菜花便宜,但阿爸給的可珍貴著。 老家有處豬舍,豬舍旁一塊五、六平方米的畸零地,鄉下人常充分利用地力,阿爸當時就種植了數壟韭菜,勤於鋤草澆水和施肥下,韭菜長得旺盛成叢,每當夏天菜葉蒼翠,便採收部分成了家常菜,而當一叢叢的韭菜伸出一支支的花梗,就趁花梗頂端倒心狀的花蕾迸放前就採收,此時最鮮嫩可口。 每天,陽光還不來及撫觸花蕾前,換置人工關節後無法蹲下屈身的阿爸老早就來到,幾回就看著他勉強彎著腰,吃力挽著一支支的韭菜花,這裡揪一支,那裡折一株,一早的收穫或多或少,阿爸總是用條紅色橡皮筋圈住,讓我帶回家的就是這麼點滴積攢來的,有時難免吃膩,但想到阿爸的用心都不忍心拒絕。 在餐廳吃過一盤「蒼蠅頭」料理後,知道原來是把韭菜花切細成綠豆般大小,在大蒜、絞肉爆香後、或入搗碎的皮蛋、鹹蛋和碎韭菜花加些店家特調醬料調味增香,就相當夠味下飯了。想到阿爸老說沒牙嚼不爛了,那麼切得細碎的韭菜花應有助於咀嚼,適合老人家,對廚藝頗有自信的我,端詳了菜色,也嘗過了滋味後,在心頭也炒了盤蒼蠅頭,但像不像總該有幾分樣,就在回鄉下阿爸又摘採了韭菜花時,蒼蠅頭這道料理就在餐桌上展現了。 「這韭菜花這樣炒很好吃。」阿爸吃了讚不絕口說:「真好嚼、和皮蛋、鹹蛋一起炒還真對味!」是啊!別於切得細長煮湯或炒蛋,蒼蠅頭這道細碎的料理的確適合老人家,特別阿爸自己種的韭菜花,更鮮嫩於菜攤上的。 過了三年歲月,老家豬舍周遭雜草叢生,因為阿爸已八十七歲了,他忘得很快,再也無力種韭菜花了,當年就珍惜阿爸種出來的韭菜花,絲毫不敢浪費,只是不知道這福氣這麼快就停止了。 切去好長一段老粗的花莖,我心頭叨著阿爸種的韭菜花根本沒這樣的問題,然後才將剩下的切碎,加進皮蛋和鹹蛋拌炒,起鍋前佐些醬油就完成。 太太嚼一口大讚「好吃,好下飯!」但我總覺得少了鮮嫩,因為我老想著阿爸種的較好吃,要是阿爸腦袋還記得他曾經種過一小方韭菜花,我相信他一定會笑咧著嘴同意我的感覺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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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談百年藥事
18世紀,荷蘭人列文虎克(Leeuwenhoek)因製造顯微鏡而發現細菌,日後醫學家們確認細菌是致病的病原體。惟因抗生素(antibiotic)尚未發明,故普遍以磺胺藥(Sulfonamides)作為消炎藥,這種藥物又稱硫磺粉(含硫),英文學名以SUL開頭,戰場上受槍傷的士兵都是在傷口上灑上這種預防壞疽的粉末,然後打嗎啡止痛,等待後送到野戰醫院。 1928年9月,英國微生物學家佛萊明( Alexander Fleming)偶然發現到青黴素能夠殺死葡萄球菌,他將這種細菌的分泌物稱為盤尼西林(Penicillin),這是20世紀的一項偉大發明,因而救活上億人口,於1945年榮獲諾貝爾醫學獎。這種史上的第一種抗生素是油性的針劑,對許多炎症都有效,但首次使用必須做皮膚的過敏反應測試。 早期的藥品良莠不齊,因此有錢人就想到去有名氣的大藥房購買西藥。1917年,大稻埕商人李俊啟取得香港總店的代理權,在迪化街一段開了一間「屈臣氏大藥房」,賣藥品和香水,是台灣的第一家西藥房。國民政府遷台後,上海的三大藥房也重整旗鼓,「中英」先開業(博愛路,1948),然後是「聯合」(衡陽路,1950),「中法」(永綏街,1952),迄今仍是知名度很高的大藥房。 1960年代,美援藥品撥發到國軍的衛生連隊,記得有灰色紙盒的盤尼西林外用藥膏、四環黴素眼藥膏,因藥效佳,配額少,成為奉承高級長官的藥品。當時四環黴素有口服的丸劑,但須經過主官的簽批纔可處方,大多數的情形仍使用效果較差的磺胺藥。 當時咳嗽藥水是用複方甘草錠(brown mixture),味道很嗆,印象深刻的是美國製的十一烯酸(Undecylenic acid)藥膏,它對治療香港腳有奇效,但氣味很臭,退伍時管衛材的老班長送我一條帶回家,後來市面纔有尼斯藥廠以芳香配方的悠悠藥膏(UU)上市。 台灣光復前,各地的鄉村流行「寄藥包」,由業務員遞送,袋子裡內含有感冒和胃腸的常用成藥,當時國人經營的藥廠極少,僅有製造葡萄糖輸液的「信東」(1940)、製造止瀉征露丸的「永豐」(1945);光復後,「五洲」(1956)、「東洋」(1960)」、「永信」(1965」、「中美」(1967)」等紛紛設廠,製藥工業纔開始起步。 1950年4月1日,「榮民製藥」創立於公館,與國防醫學院藥學系合作,是在產官學合作的模式下成立的國營藥廠,供應國軍和其他醫院的葡萄糖和生理食鹽水,他們曾經生產過「十一種綜合維他命」,是橘黃色的藥丸,在「善存」(Centrum)還沒進口前,非常搶手,在軍中有關係的人纔能拿得到,現稱「安他佳」(Undeca)。 1960年代,日本的「田邊」和「武田」來台設廠,代表性藥品分別是「安賜百樂」(鈣補充劑)與「合利他命」(Allinamine-F50,維生素B補充劑)。「田邊」的商標是五個燈,他們在1965年10月~1998年7月,獨家贊助台視委外製播「五燈獎」的週末節目,主持人最早是李睿舟,後期是田文仲;後來也推出「五度五關」的歌唱擂台,最高獎金從5萬元陸續增加到10萬元,不僅打響了藥廠知名度,也成為台灣電視史上最長命的綜藝節目。 自從「寄藥包」絕跡後,則是西藥房和藥局的天下,前者由藥劑生負責(讀四年的高職),後者必須由大學或專科學歷的藥師負責(最早的專科為台南的嘉南和屏東的大仁),兩者的證照不同,祇有藥局的藥師有資格調劑。由於證照不好考,就出現借牌開業的歪風,有些中南部的藥房甚至闢室打針開藥,形同密醫;有的地方電台也成為「指定藥局」,大肆宣傳和推銷強腎固精的壯陽藥。 早期台灣的成藥(非處方藥)到處有售,歌星代言的電視廣告也多。此一時期綜合感冒藥有「風邪斯吧」、「克風邪」、「風熱友」等,有的現已停產。如果頭痛則服用「腦新」,考試熬夜則吞一粒「克補」。以前的止咳藥水含有可待因(Codeine),對煩人的乾咳有抑制作用,但屬於鴉片類藥物,常被有藥癮者買來解癮,因此被禁用。1956年,「保力達B」首度上市,一直是藍領階級提神解勞的最愛,他們通常混合「維大力」或「維他露P」一起喝,稱為「工地雞尾酒」。 以前的家庭用藥最常見的是「虎標萬金油」,到了1964年「新萬仁藥廠」推出「綠油精」,蚊蟲叮咬都是用它來止癢,綠色小瓶忽然成為生活的隨身物品。迄今還記得那條廣告歌曲是這樣地唱:「綠油精,綠油精,爸爸愛用綠油精,哥哥姊姊妹妹都愛綠油精,氣味清香綠油精」,深得人心。 上一個世紀的後期,台灣的醫藥環境有了很大的改變,GMP的評鑑制度淘汰掉不合格的藥廠,藥師從醫師手中奪回調劑權(醫藥分業),健保藥局省掉慢性病人門診取藥的繁瑣,惟執業藥師必須以再教育學分展延營業執照的效期。許多在國內外藥廠當過經理的同學都紛紛退休,抱怨在健保制度下賣藥行業已無利潤可言。 目前國內的生物科技公司不斷推銷「保健養生」產品,我從來不相信那些廣告宣傳,以致不會盲從到傻傻地去買那些不需要的東西。我曾經在自立晚報的「大眾的藥師」專欄中提醒讀者:「幾乎沒有一種藥物不具有副作用或毒性,猶如水能載舟覆舟」。那是我在藥學系畢業後唯一做過與藥有關的事,後來改行,藥師執照已不知丟到哪裡去了。 根據統計數字,台灣有超過12%的民眾罹患慢性腎衰竭,洗腎盛行率高居全球第一,治療費用名列健保支出項目的第一,多是被濫用藥物所害,喜歡吃藥的人不可不慎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