浯江夜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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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年的戰地語言
語言和生活常是緊緊扣在一起,有怎樣的生活,就有怎樣的語言。例如:電腦問世後,許多和電腦有關的字詞、用語和語言,應運而生。賴、網路、網購、臉書等,幾乎已是現代人少不了的日常語言。同樣地,冷戰時期的金門,醞釀出戰地特有的語言。我在金門近二十年歲月裡,就在充滿軍事與戰爭有關的語言中打滾長大的。 「宣傳砲」 似乎是那些年金門戰地最熟悉最常用到的一個詞,圍繞著這個詞,牽引出更多的日常用語。例如:「今天是單號還是雙號?」,為何如是問?因為那幾年單號晚上打宣傳砲,電影院有人遭傷亡,於是,政府當局規定單號不准放映電影,以保障縣民的生命安全。當年,宣傳砲影響金門鄉親的生活甚鉅,每人都抱持相當高的警覺性和敏感度。有時,詛咒人還會用「你要做好人行好事,不然會被宣傳砲擊中」之類的話。那些年,「宣傳砲」已打入金門鄉親的現實生活。 「阿兵哥」可能是當年另一個金門戰地熟用的詞彙。那幾年,滿街滿巷的士官兵弟兄,是民間商店的主顧客和消費者。「阿兵哥」是對身穿草綠色軍服軍人的統稱,幾乎男女老少的金門鄉親,嘴邊都會阿兵哥長阿兵哥短的。譬如:「阿兵哥什麼時候放假」、「阿兵哥什麼時候演習」等。依然縈繞在我耳際的還有「部隊」、「軍隊」、「出操」、「行軍」等,都是當年金門鄉親在熟知不過的戰地用語。 戒嚴那些年,金門交通工具,除公共汽車外,少有私人轎車。舉目望去,清一色是軍用車輛,從吉普車、中型軍車到大卡車。甚至坦克車或裝甲,俗稱的「戰車」,也是金門鄉親司空見慣的。這些軍車的出入,多少也和居民發生關係,很自然融入日常慣用語言。例如:「你坐過吉普車嗎?」、「滿田的高粱恐怕十部軍用大卡車也載不完」、「有位士官長帶我進入戰車內部參觀呢」。 那些年金門戰地,到處是軍事設施,更常在鄉親的唇齒間流動。最常見的是「碉堡」、「壕溝」和「防空洞」。這些戰時的設施,常融入當年金門的日常生活中,例如:「靠近碉堡那塊田今年要種花生」、「大人們在忙種田小孩們在壕溝裡玩耍」、「防空洞的積水要趕快去清一清,大家好躲宣傳砲」。 那些年,金門鄉親最耳熟能詳的恐怕是「戰地政務」。這四個大字,一生拍擊著我心岸。我生長在戒嚴的戰地,這四個字,我的感觸比誰都敏感、犀利。從這四個字,牽引出更多的戰地語彙。例如;金門防衛司令部、民防自衛隊、國民兵、宵禁、燈火管制等。 解嚴後,故鄉金門漸擺脫當年的軍管現實,生活回歸正常化,日用語言也褪去戰事的色彩。上述濃厚的戰地語言,也被時光淘汰掃進歷史灰燼,只待走過那段歲月的鄉親去追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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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牛的故事
遼闊的土地上不見任何農作物,只見一片片荒涼的土壤。反倒是田埂盡頭綠樹叢生,一座半隱半露的廢棄哨所以醒目的迷彩色調在林間爭展著鋒芒。 那是剛經歷一波收成後的田園景象,也是個陰冷的十二月天,我隨住在后壟的友人來到她村外一處陌生的農地裡。她說要帶我去看一頭牛。 她的腳程輕快,隔著一條土坡彎道,我便聽見她拉開嗓門不斷高喊添伯啊添伯啊的雀躍聲調。我疾步趕上。戴著紅色棒球帽的添伯啊一見我們到來,即刻拉住繩索中斷犁田的工作,那頭結實精壯的黃牛乖巧安分地站在他的右前方。友人與添伯啊打過招呼後,改口呼喚著:「哥格,哥格。」那頭牛似乎聽得懂這個曾經屬於牠的名字。牠擺了擺牠的大耳朵,緩緩朝這頭走來,她也迎向前去。牛止住了腳步,抬眼望著她,她伸出手摸了摸牠那張又長又寬的臉,像對待親人似地對著牠柔聲說話。此時我彷彿看到牛的眼睛泛著隱隱的淚光和動人的靈性。我也伸出手輕輕撫摸著牠的臉,那樣一張任勞任怨的臉。 友人曾對我說過牠那段如小說般的經歷,一日她父親向人買了一頭母牛,當時母牛已懷了身孕,但買賣雙方都不知情。過了一段時日,母牛便產下一頭小牛,出生的那一刻,友人為牠起名「哥格」,並負起餵養之責。未料三個多月後的某個下午,她前往餵食,發現小牛被倒吊在半空中,一條盤根錯節的繩索正纏繞在牠的脖子和身軀上,牠痛苦驚慌的掙脫著,四隻牛蹄隨著嘶喊的哞叫聲在空中不斷揮舞亂踢。她在驚恐之下試圖解開繩索,仍是徒勞一場。友人立即去電請鄰居前來協助,就這樣一人抱住小牛的身軀抑止牠掙扎,另一人則拿著銳利的大剪刀邊剪邊安撫牠的情緒,折騰了好一會兒,終於挽回小牛奄奄一息的生命。 二年多後,添伯啊養的老牛病逝了,友人的父親就把這頭意外誕生的小牛轉給了老友。八十歲的添伯啊身體硬朗,以務農維生,長年不休,勞動是他信奉的生存價值,一如那些上山下海辛勤拉拔兒女長大的老一輩人,儘管兒孫成群,衣食早已無缺,依舊日復一日地從事農活。 我們聊了一陣,與他揮手道別。添伯啊拉起牛繩掉頭轉身,接著執起手上的鞭子朝牛背上抽了兩下,喊了聲:「架──架──」,在昏黃的天色裡,我望著老人和拖著犁具的牛漸漸遠去的背影,那種人與動物相依為伴的情景,總叫我動容。我問友人,添伯啊對這隻牛好嗎?她用閩南語回了我一句,「作事人,對牛攏嘛不壞。」我忽然想起莫言那部《生死疲勞》的長篇小說,也想起童少時外公養過的那頭牛。 每到了耕種時節,外公就會牽著牛到田裡,被牛犁翻過的土壤非常的柔軟,赤腳踩在泥土上,溫潤的觸感讓人覺得一切充滿了生機,尤其在鳥聲鳴叫的春日裡。那時母親也在場,外公犁好田後,母親會拿著一支我至今叫不出名字的農具,沿著田埂一路壓出兩個洞,再令我把種子放入洞裡。種子發芽長葉,結果收成,隨著四季遞嬗,門口埕輪番曬著花生,玉米、高粱,地瓜籤……。 那是一段遙遠的歲月,即便已脫離此等生活許久,我仍然無比懷念這段踏實又豐饒的農忙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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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去往昔光輝的行憲紀念日
民國107年12月25日,Line群組紛紛傳來聖誕節快樂的文字或圖片,只有少數群組看到「慶祝中華民國行憲紀念日」訊息;筆者撰發「今天是中華民國行憲紀念日,同時也是源自西洋的聖誕節。祝福大家 : 吉祥如意,闔家安康,節日快樂!」賀詞應景。 民國肇建,歷經「軍政」、「訓政」和「憲政」的程序,其間涵蓋北伐、剿共、抗戰等三個階段。國民大會代表於民國35年12月25日三讀通過中華民國憲法,制憲成果,得來不易。民國36年12月25日正式行憲;民國52年,行政院將行憲紀念日定為國定假日,每年此日均放假一天,直至民國89年取消;民國90年起,行憲紀念日改為只紀念,不放假。演變至今,這個節日在小英政府刻意忽略之下,看不到任何紀念活動;反而是聖誕節的歡樂氣氛掩蓋了行憲紀念日的光輝。行憲紀念日被如此拋諸腦後,實乃中華民國的悲哀。 行憲紀念日逐漸被淡忘,其來有自。曾經有兩位卸任的中華民國總統「過河拆橋」地說「中華民國是外來政權」;而當今的「這個總統」經常將中華民國稱為「這個國家」。尤其小英政府強行通過《促進轉型正義條例》,似乎凌駕憲法之上,該條例將威權統治時期的起點,定在二次大戰日本宣布投降日,自行定義蔣中正總統是威權統治、是違反自由民主憲政秩序的不正義時期;同時,該條例有將日本統治台灣的殖民體制奉為自由民主秩序的「法統」之嫌。隨後成立的「促進轉型正義委員會」,積極推動所謂的「司法平反」和「去蔣化」,企圖從立國精神與歷史脈絡中「偷樑換柱」,進而否定這部象徵中華民國法統的憲法,製造諸多違憲爭議。日前,「促轉會」未被立委認可的代主委楊翠為了「去蔣」,竟然提出新台幣改版、軍營去銅像、儀隊撤出中正紀念堂等主張,張牙舞爪,新黨國心態畢露,令人不齒! 回顧民國76年的行憲紀念日,民進黨人在台北市中山堂內及其周邊,對這個國家做了什麼事?對這個社會造成那些傷害?當時的政府是如何的寬容與自制?如今時移勢轉,他們執政了,站在統治者的高台上,已然拋棄了自己的理想,成為毀憲亂政的怪獸 ; 分化族群,割裂社會,清算鬥爭,倒行逆施,漠視基層民意,用鐵絲網把自己囚在層層特勤護衛的保護圈,殘民以逞的惡劣行徑罄竹難書,其醜陋情狀較諸他們當初所批判的「威權體制」還不如,何其諷刺? 查看107年12月25日總統府及行政院官網重要活動,找不到有關紀念行憲紀念日的隻字片語;當天,蔡總統出席「108年上半年陸海空軍將官晉任布達暨授階典禮」,致詞全文1111字中,看不到「中華民國」四個字,她期許這批晉任將官們要「保家衛國」,真不知道是保衛哪一個「國」? 「風雨如晦,雞鳴不已。」中華民國在小英政府治下,如今已陷風雨如晦的時局。在往後的一年多,臺灣正面臨政權是否更替的時刻,有識之士當義無反顧地吹響撥亂反正的號角,喚起民眾去選擇一個奉行憲法、中道治國的政府,則全民幸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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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文學遇見古村落
參加海峽兩岸文學筆會「文學穿越:兩岸與城鄉論壇」,不論親疏遠近、簡體繁體,文學沒有界限,幾天下來一起踏著祖先足跡,一步一步尋覓許多明朝、清朝遺留下來精彩建築,走了幾萬步,了然歷史文物始於足下,驚艷與驚訝交錯,先人的智慧如果維護夠好,各個建築都可列入世遺。 從廈門到閩西,一路埭美古村……像極了我母島金門,無論口音、食物、馬背、燕尾建築,是的,我也是來自漳州。一切猶如母島的複製,磨米磨麥的石頭推磨擺在門口,打水的轆轤,路邊賣鍋旁糊,多麼熟悉的味道,語言無障礙一致口音。一路往閩西,漫長車程到長汀問墨驛棧,驛棧是整個中國書法集中地,行書、隸書、草書,又長又大的書寫大桌,平常授課,暫充我們座談桌。庭院雅緻總讓我想:如果能當古代員外的女兒,可以悠遊其間,像那有名的河田雞挺著紅冠在庭園搖晃,無憂無慮。芷溪是一個文化底蘊豐厚人文薈萃的地方,完整的客家部落,質樸如溪裡一道清流,清晨雞鳴,鳥兒啁啾,散步在田野的雞群、躺在路邊曬太陽的狗兒,農村生活讓我回到童年,一段歷史及文學穿越。 印象最為深刻是在連城莒溪鎮璧洲村口的永隆橋仍然建在,洪武十年(1377)年明代建物,橋上舖滿卵石,且有三個兩層閣樓,木頭榫卯連接沒有一顆卯釘,橋下枕木經歷幾百年仍不腐朽,古人的智慧令人讚嘆。一路的楊氏、黃氏各姓氏家廟、大夫第等,不禁遙想明代該是何等華麗,真個雕樑玉砌應猶在,只是朱顏改,每個時代有他的歷史背景,不勝噓唏……來到連城行政區附近,店頭街由紀小嵐題的字,左手買香煙右手買薑糖,又窄又別緻的小街道,其實是近港口繁華一時的商業區。今日仍然販售各式物件。 回看埭美村、汀州、芷溪、連城、月港、店頭街……其實是熟悉的,隔著一江水,這頭看那頭青山也糢糊,走近了,雖然都是客家口音,卻不離童年農村樣貌。幾十年隔著一江水互不往來,心情沉重複雜,像是小時伯母、嬸母吵嘴,明明近在咫尺卻不肯進入對方家門,也不准兒女互動,顯得生分,長大在異鄉親近無比,再看那吵嘴就覺得瑣碎可笑。 一星期論壇,腦海回旋的是中國四堡雕版印刷的書香,一天只能完成一本書,讚嘆其細緻手工與耐力。把字拓印在版上一筆一刀刻成字,再印成書,其功夫已然不是一般能形容,縱然不識字者也能雕刻,毅力耐心令人咋舌。順手買一本手工「增廣賢文」。 有機會把金門文藝介紹到對岸,得到各階層文學機構,如中國作協、福建文學、北大教授、廈大教授一致肯定,對台灣金門瞭然於心廈大教授徐學直言要廈門文藝應該向金門文藝學習(竊喜),北大李楊教授私下跟我說:金門傳統故事值得書寫,與會者一致認同金門特殊地理位置及金門傳統文化保存。幾位重量級人物私下向我索取雜誌,想我小小母島,能擁有如此風華雜誌,尤其本66期專輯「回望民國作家身影」更吸引眾人目光,我愛我的故鄉,更愛我們的雜誌。我也邀大夥有機會能來金門豪飲香醇的高粱酒。內心難免飄飄欲仙。啊,時光一瞬,一周轉眼變成過往,感謝相互陪伴的文友,有你(妳)們一路不寂寞。 兩岸三地文友們:且讓我用金門文藝等妳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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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月揪著臉書一起成長
隨著科技便利,全球臉書普及率越加興盛,影響人間生活至深,也為這世界帶來不少樂趣,它將人們的距離縮短,也將時間軸拉近,二三十年前的情景有時讓人有彷如昨日之感。而不論您是用臉書聊天,或用臉書紀錄生活,臉書的確陪同大家一天天成長,也陪同大家一日日老去。 十餘年前,與幾位老友開啟旅外同鄉社團鄉情田調,那時不論兩岸三地或南洋僑親,依然平常日一般生活在當下,而臉書正試探著將足跡推展到國內來,漸漸的,使用臉書的人數逐一升高,也讓許許多多的歲月點滴迅即分享各地,親朋好友之間藉由臉書互動也成為生活間一大樂趣。 民國95年10月初,第二屆世界金門日活動假馬來西亞舉辦,金門鄉親搭乘金門往新加坡國際包機前往參加。在這結合訪問僑親、外加招商與招生的熱鬧活動中,金門鄉親由海內外各地趕來大馬共襄盛舉,而活動全程中,巴生金門會館青年團成員的表現活力四射,讓人刮目相看,久久都印象深刻。 世界金門日結束後,楊忠禮開始大手筆挹注金大,旅馬第二代青年開始返鄉前來金大就學,偶然間,在臉書發現到一位熟悉身影L,原來是參加世界金門日時認識的幾位青年團成員之一,他也來到金大求學,藉由臉書之便,也常分享到這位同學的返鄉生活紀行,隨著日月星辰交替,日子累積著豐厚能量,對家鄉金門有著特別的了解與體會,畢了業,待了一陣子,再回到大馬熟悉環境,開啟新生活。每當臉書有分享新資訊時,時時散發著成長的驚喜,都讓人不時為他祝福與喜悅。 民國98年9月中,我前往新加坡等地採訪鄉僑時,在馬田家與Li相遇,他是由國內剛來新加坡工作的科技新貴,兩個金門老鄉在旅星金僑家會面的確令人驚喜,短短一小時敘舊時光都意猶未盡。離星返金後,與Li見面機會甚少,藉由臉書之便,倒是常可在臉書分享到Li生活動態,小倆口後來多了兩位小寶貝,臉書幾乎都是小天王的行蹤,由襁褓、爬行、學習走路、開始就學、返鄉探親…由臉書看到兩位小寶貝已長大了,每一次分享臉書都讓人欣喜,也深深獻上祝福。 十餘年開始接觸藝文事務時,得知熱愛寫作的Lu大名,後來也開始在臉書中分享到他的生活點滴。某年,他帶著心肝寶貝回到國內,也返鄉假金門花園舉辦新書發表會,主人翁正是陪同他返鄉的小猴,參與者也有許多Lu的老同學,熱情互動自不在話下。新書發表會後,依然不時在臉書上分享Lu的生活新點滴,小猴都佔了不少版面,顯見Lu心中充滿欣喜與驕傲,而就在翻閱臉書相片的當下,讓人驚訝小猴長大了,是的,已快成為翩翩少年郎,再三祝福遠在國外的Lu和小猴。 藉由臉書我們看到許多成長的樂趣,也看到現實生活中歲月總是催人老,不論如何,在臉書相遇也是有緣,相互珍惜方見可貴,謹此祝福各位臉書朋友平安喜樂,天天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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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運在金門的交集
自從長住金門之後,我無論舉辦什麼研討會,或者應邀到哪裡演講,我都希望大家能夠注意到金門。 11月16日在臺南和福州同步開幕、17-18日會師金門的「2018金門學國際學術研討會」自不待言,在此之前,10月19-21日在臺南、金門、漳州接力登場的「世界保生大帝信仰學術研討會」,金門瓊林保護廟等近二十座保生大帝廟的存在,當然也不能被忽略。 實際上,金門並不是每項活動都可以佔有一席之地的,例如我12月9日遠赴緬甸仰光第七屆開漳聖王文化節進行一場名為「臺灣『開漳聖王』廟宇的在地傳說」演講,就只能說到「在臺灣,供奉『開漳聖王』陳元光為主神的廟宇超過300座之多……,但在金門,雖然陳氏子孫眾多,卻沒有任何一座『開漳聖王』廟。」 不過,我總是習慣性地想提到金門,即使三言兩語也行,所以12月16日應邀到福建省閩南文化研究會第五次「閩南文化沙龍」進行「閩南商人和閩南文化在越南」的20分鐘的演講時,我還是忍不住要告訴泉州現場的聽眾:道光十六年(1836)正月初六,祖籍金門、漂流越南走路回家的蔡廷蘭抵達河內,當天晚上他就住在「福建鄉祠」(即福建會館),初七、初八又借宿了旅居河內的金門同鄉曾添的家。 也就在「泉府印象.泉州三道行藝術館」的閩南文化沙龍上,泉州作家鄭妙玲女士特地為我送來她的散文集《命運的交集》,讓我這次的泉州之行又想起了許多與金門有關的故事。 《命運的交集》收錄鄭妙玲的28篇散文,附錄了一篇〈半個世紀的守望相助--1949年以後滯留金門的泉州人〉的學術論文,這篇論文是作者與丁毓玲博士應我之邀為「2012年金門學國際學術研討會」所撰,文中提到同安蓮荷下浯村畫匠吳金看(1988-1965),於1949年被請到金門為建築物繪畫、描花、上漆,不料竟為兩岸戰火所隔,最後客死金門,而這位吳金看先生正是鄭妙玲的外公。1996年,鄭妙玲的外婆、93歲的張桂過世,在她靈位旁邊一直留有丈夫的位置,希望和丈夫「生不能團聚,死也能葬在一起」,但時逾一甲子,2011年12月1日,吳金看的兒女才在金門找到一座沒有墓碑但應該就是自己父親的孤墳。與吳金看同樣滯留金門的泉州人還有不少,其中包括一批1949年9月24日應招加入石工隊的惠安石匠,原訂到金門打石的工期是40天,不料不滿10天之後金門就戒嚴了,自此40多年回不了家。 鄭妙玲《命運的交集》28篇散文當中有超過三分之一的篇章所書寫的,正是她與家人2011-2013年間多次到金門尋找外公墓地的過程與心情,以及她從金門後浦盛家房東、中興路附近街坊鄰居,和部分滯留金門的泉州石匠鄉親及其後人口中所打聽到的,關於外公吳金看在金門孤苦生活16年的點點滴滴。她終於發現她外公在金門是一位出色的畫匠,「他把一輩子的才華都給了金門」。 鄭妙玲說:「我相信命運的存在,相信每個人都有他自己命定的、自己應該承受的命運,也相信由此產生的親人之間命運的互相交集。」她說她感謝我邀請她參加2012年的金門學研討會,讓她與金門結下了更深的緣分,否則她恐怕寫不出《命運的交集》這部散文集,未來她還考慮要用小說形式繼續書寫這個題材。 其實,該道謝的人是我才對。我原本與金門,非親非故,但由於命運在金門的交集,種種機緣湊巧,讓我現在得以長住金門,而且逢人便道金門,金門長金門短的,聽者還以為我是在金門出生的金門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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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文課
我一直記得高中時代的英文老師,開學首堂課,空氣中瀰漫著靦覥與不安的氛圍,闃寂等待中,忽爾響起喀喀的高跟鞋踩踏聲,所有同學都轉身望向聲音來處,從廊外,一名披散著烏黑直髮、側臉線條剛強有力的女教師巍然走進教室。講台上的她蓄著平瀏海,臉龐是健康的小麥色,骨架略大,肩線寬闊,彷彿來自熱帶的封面女郎。她微微仰起頭呈45度角,轉身在黑板寫下名字,並自我介紹是未來一年的英文老師。她聲調鏗鏘、眼神明亮,有一種不怒而威的特質,強大的氣場令原本安靜的教室更加肅敬,只老師朗讀英文的聲調,與在教室裡逡巡往返的高跟鞋音響相互應和。 在課堂上,老師持續以朗朗的發音教我們讀單字,Shakespeare,她撮著口一遍遍指導每位同學的嘴型,這是英國最有名的詩人與劇作家,你們以後會常讀到他的作品,一定要記住這人名,她說。有時,她又攜著卡式錄音機一路走進教室,同學們,我們今天來學首反戰歌曲,The flowers were have all gone,花兒都到哪裡去了?女孩們摘走了。女孩們哪裡去了?都到丈夫身邊去了。丈夫哪裡去了?丈夫從軍去了。士兵哪裡去了?士兵們都到墳墓裡去了。墳墓哪裡去了?墳墓都被花兒蓋住了。歌手是Joan Baez,嬉皮年代以反越戰出名,她說。我返家後反覆吟唱,課堂上,老師補充的詞彙與文法猶在其次,那歌詞充滿迴旋的詩意,悵惘中富含了哀怨的美感,令我深深動容。 還有一首情節曲折的民歌教唱,當時也教人印象深刻。課堂上老師帶著我們,一句句翻譯著歌詞:男友必須加班的晚上,女孩獨自走進電影院,燈光漸暗之際,卻見男人與摯友雙雙走入影院,就坐在正前方。當彼此親吻之際,銀幕外也上演起悲劇電影。這簡直是篇微小說哪。Oh,sad movies always make me cry,當副歌響起,詞裡的悲愴與嗚咽,在歌者略嫌平板的唱腔裡,格外具有穿透力。而老師在當時亦以這些新鮮的教法,旁敲側擊引發興趣,穿透了我們對英文的恐懼。 每個清晨早自習時,我持續傾聽著高跟鞋聲自遠處響起,喀喀、喀喀,那聲響規律、充具份量感,她無視於廊間的安靜,一派天然、毫不靦覥;她行過我們班窗前,走向隔壁的導師班,我在教室裡低垂著頭唸書,閉眼都能想像老師仰著頭頂天立地走路的樣子,那是日後的我永遠難以企及的神態。 二三十年過去了,自高中畢業後,不曾再見過老師。幾年前卻在臺北的尋常巷弄裡,驚鴻一瞥彷彿看到熟悉的身影,我在錯身而過的背後怯怯轉頭問了聲:「是董老師嗎?」她翩然回首,熟悉的模樣竟幾無歲月的刻痕。在喧囂市聲裡,我向她描述記憶裡的高跟鞋聲,她說學生當時都笑稱「無敵鐵金剛」來了,以此調侃自己的壯碩。我沒告訴她,其實當時缺德男生給的綽號,是木蘭一號。 仔細端詳,老師的笑容裡當然多了魚尾紋,然而爽朗的氣質與音聲,數十年不變。與老師道別後,隔著時光長廊,我緩緩回溯,那喀喀的高跟鞋聲,又蜿蜒著沿路響起,彷彿一篇綿長的散文,走過歲月走過老師風華正茂的年月也走過我們的青春。英文課的記憶早已漫漶不清了,昔時反覆吟唱的歌聲亦漸渺遠,然而忘不了的是,她曾向初度少女階段的我,展示了怎樣一種女性的自信,以及由此而來的,天然無畏的美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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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願心再與佛同行廿年
金門文化園區管理所長盧根陣107年11月17日,敬邀與該所金門民俗博物館結盟的佛光山佛陀紀念館蒞金,舉辦「與佛同行─發現佛陀的故鄉」特展。開展時,佛光山金門金蓮淨苑住持永勤法師導覽說,這次特展是佛光山佛館如常館長,特別將許多珍貴地資料移到金門文化園區展館來展覽,真是難能可貴。展出了佛陀出生地─藍毗尼園的最新考古研究成果,讓觀眾可以跨越時空,回到兩千六百年前佛陀生活地場景,與佛相會,了解佛陀的一生,從出生、生活、成道都在人間,發展出以人間大眾為主的人間佛教精神。因此,我們要學習佛陀成佛在人間的精神,以佛心為心,學習佛陀生活的慈悲與智慧,為人間社會做出點貢獻。 回想民國九十一年八月,我從金城國中校長退休下來,九月進入佛光山金蓮淨苑學佛,榮幸皈依在開山宗長星雲大師門下,於台北三峽佛光山金光明寺,參加三皈五戒典禮中,星雲大師勉勵我們要規劃自己作佛成佛地法門,為增強信眾信心,大師要我們高喊:「我是佛、我是佛、我是佛」。從此起我真心試圖作佛,要與佛同行,要向佛陀學習,學佛所說,學佛所行。十一月感謝國際佛光會金門協會的佛光人,對我的器重與關愛,選任我為金門協會會長,二任四年的會長,任滿後經中華總會受訓考評聘為督導。讓我十六年來,緊跟著星雲大師與各位師父的腳步,從佛光山本山到台灣、大陸各佛教寺院、各佛教大學參禪,以達多聞薰習,到世界各地參訪、學佛,增廣見聞,行腳修行與佛相會,與佛同行,收益良多,提升了我學佛的生活靈性。 星雲大師成為我學佛心中地偶像,大師對佛教的立德、立言、立功三不朽,就是我努力學習奮鬥地目標,我雖不能至,仍心嚮往之。與佛同行,更使我對佛陀、對星雲大師地景仰,對佛法成就地信心,這是我安心立命高齡修行的宏願。 我的生活層次從物質、精神、藝術到進入宗教的生活層次,真是不可思議。日本有人生一百高齡生涯地學習取向,我庚辰年生,明年己亥年,正好八十載,我要重新祈願心再與佛同行二十年,繼續向佛陀學習慈悲與智慧,繼續弘揚人間佛教,繼續學佛所說,行佛所行來修身養性。老病的我要好好地照顧自己,不再讓疾病復發,我要奉行星雲大師「以病為友」、「帶病延年」地教訓,慢慢樂活,以病為友,老得快樂;帶病延年,病得健康。知名作家尼采說;「生活即奮鬥,人生唯有前進」。信仰讓我活得更好、更快樂,我祈願心再與佛同行廿年,展現人生高齡地燦爛春天,我還有二十年好活,我要更珍惜高齡時期好好樂活,活就是一種幸福,活著本身就具有價值。 我認為人地高齡不在生理,而在心性,是故有「未老先衰」者,他們生理不老,身體還很年輕,但精神萎靡不振,是心性老了;有「老而不衰」者,高齡身體是老化了,但他們努力向上,心向陽光,不斷學習,參與活動,是心性健全使然。據醫學研究報告;人可以活一百二十歲,只要對身體愛惜,不摧殘它,多傾聽身體地需求,滿足它,活一百歲,就有無限可能。 高齡二十年的生活,我要改變過閉關式禪的生活,不要再任意受外界的困擾,儘量減少應酬與活動,安分守己作自己有能耐歡喜作地事,諸如;游泳、悅讀〈包括每天誦心經、八大人覺經、大悲咒〉、寫作、書法等課程,慢慢地在家修行,慢慢再心與佛同行,平安、平凡、平淡地樂活二十年。我要以星雲大師的「五和」管理自己;一、自心和悅;創造自己心內地歡喜,快樂地生活。二、家庭和順;愛內人、愛家族親人、愛子子孫孫。三、人我和敬;尊重包容有緣人,不與人作對爭執。四、社會和協;不再憤世嫉俗,批評是非,想事事是好事。五、世界和平;繼續為兩岸和平作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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健康的老去
最近因老父跌倒骨折開刀住院,較多的時間奔波於台北榮總和金門部立醫院之間,看到病人生病的痛苦、不適和虛弱;醫護人員輪班的辛苦和照護人員長期照護的身心壓力。心裡想著,老是人生必經的過程,但是必須健康的老去;若是年老但體衰多病,缺少親人或長照人員的關心照拂,再好的老人福利也是無濟於事。金門目前老人人口已達一萬八千人了,老人的福利也冠絕全國,各種醫療補助也堪稱週全。但是如果我們的老人家們個個都是健康有活力,注重精神生活、養生、慢活,這才是真正幸福島嶼的景象。 現代醫學發達,醫藥和醫療設施進步,讓人的壽命越來越長,但壽命長並不代表就活得快樂平安,特別是一些急重症臥床的病人,在治療和康復的過程特別辛苦。身上插著各種導管,無法如廁要包尿布,大便大不出來要浣腸,吃東西不易消化,肚子常不舒服,吃藥打針雖有利病情改善,卻不是一件舒服的事。漫長的外科復健過程,更需要耐心和恆心,生命力是病人病情進步和改善的原動力。而負責長期照護的外傭和家人的關心照拂,更是老人健康的守護者。 對老人而言,過去的養兒防老,現在應改成養生防病,因現代社會福利制度健全,已較不需養兒防老,但是在未老之前或初老之時,好好照顧好自己的身心狀況,預防各種慢性病和意外事故的發生,都較能讓自己有機會健康的老去。 老人家最常被人詬病的是「要吃吃不下,要睡睡不著;要記記不得,要忘忘不了;現講現忘記,常講講過去」,不只是生理上的毛病,精神上的逐漸退化,失憶失智,也是非常痛苦的。在人生最後一段階段,失去辨別現實的能力和活在過去的回憶裡是非常痛苦的,時空的錯亂和意識混亂,是失智老人的另一種失落,我很慶幸老父還沒到達認不出我的地步,但對時空關係的錯亂和時或產生的妄想,都會讓家人感到困擾。唐代詩聖杜甫的「旅夜書懷」中的詩句:「名豈文章著,官應老病休」,生老病死人生之常情,也是人生必然之現象,對古代的知識份子而言,做官任事必須做到老了病了才會退休。對現代人而言,由於現代人壽命的增長,世界各國職場退休年齡都在延後,但是無論延後幾歲總還是有退休的時候,無論多麼長壽總還是有生病和離開世界的一天,但如何在人生最後階段活得有尊嚴、有品質,這恐怕是未來高齡化的各國政府當須面對的課題。 南宋詩人陸游的「示兒」一詩,有「死去原知萬事空」詩句,是的!人死了就一了百了,萬事成空;聖經中傳道者也說:「因為死是眾人的結局,活人也必將這事放在心上。」,但在面對老去的生命,是健康的自然衰老離世?還是百病叢生、藥石罔效、極端痛苦的放棄治療?則是我們每個還活著的人必須去預防面對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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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風從這裡經過
日子如常,依著四季的溫度,冷暖自知,也許是久居鬧市,走過繁華與落寞,途經俗塵與喧鬧,經歷幾段椎心刺骨的往事,我的步伐漸漸躊躇,忽然覺得眼前的事物不再生動,一天淡似一天。趁著假日,與高中同窗好友循古道登太武山,山路看似無止盡,每一步既是終點,也是起點。 駐足在此,這裡是最高峰,充滿靈氣、文氣與仙氣,視野遼闊,展望極佳,一陣清風襲來,推著我淺短的目光向前看,將那些厭倦的、擾人的浮生煩惱,全都丟在山腳下。 山真好,尤其是太武山,為浯島阻擋一陣一陣風霜,硬生生把時間擋在了山外。待在山中,感覺歲月是山上的草,鋪天蓋地到處都是,即使冬天萎了、少了,春天也能重新冒出來,蓬勃盎然。越往太武山高處爬,我感覺手裡攥著大把大把的時間,不慌不忙,一切慢騰騰的,慢得讓人忘了焦躁,忘了著急,心情慢得像睡熟的嬰孩一樣安寧。 倚在晨鳥吱喳的老樹下,我望見歷史的紋理感,那是一塊元朝至正二十三年(1363年)留下的碑刻,「浯洲場築寨砌路記事碑」,習稱「元碑」,記載鹽司令募緣築造山寨,鋪砌石路的事蹟。我還看見「丁肖鶴登太武山題詩碑」,明穆宗隆慶六年(1572年)丁一中任泉州同知時,與同遊者登上太武山,題詩於眠雲石。 這些石刻在太武山待了數百年,逐漸變成一小片山,和山一樣安靜,而後浯島陷入砲火轟鳴的時期,遭受太多驚濤駭浪,離夢想和幸福越來越遠,太武山也成為軍事管制區,除非特殊申請,否則一律不得進入。這些石刻或許會感到孤單、落寞,即使鐫刻的字裡行間留下彈痕,依然選擇刻意沉默,歷經風化剝蝕,和天地同化為低調的色系。 我想起兩個古老的石刻,一個位在金門城酒廠附近的「行人贊」石刻,於萬曆乙亥年(1575年)所題刻,內容提及善意的人講求仁情義理,修建了道路,通達港口金門城,以利人們通行。另一個是金門城靠海處南磐山附近的「古讖石」,因為石刻沒有落款註記年代,依文獻記載和耆老傳說,相傳自開浯時即有。 這些古舊石刻是浯島的精魂,創建年代久遠,蘊含歷史文化意義且背負著歷史的沉重,以為時代表徵,具稀少性不易再現,不可不重視。幾百年的風風雨雨過了,古人遺留的景致,我怎能不為它們留下一點位置?然而誰能理解這些滄桑? 我帶著遠道而來的朋友,一起探尋「行人贊」與「古讖石」石刻,石刻埋沒於荒煙蔓草間,一點也不雄偉氣派,顯得有些簡陋寒磣,我興致地引領解說,友人頗能體會,面向這些累滿蹉跎時光的石刻,彼此有著各種情感的投射。 浯島最高的山就在這裡,是我精神上的重要寄託,每次登臨都意味著即將的擴張和高飛。這座山讓我擁有超越地平線的依持,無須拘囿於現實,得以四望遠處縹緲的風煙和蓄勢待發的形影。 晨光熹微,我起程的跫音,讓日常中那些無言的靜美,蔓延成淺淺的詩行,吹來一陣涼爽的風,隨著時節的曲線,我已從天真浪漫、血氣方剛、不諳世事到老成持重,一路蛻變,風塵僕僕。終於,浯島經年的風塵之警可以解除,太武山逐步開放,我沿著登山古道,尋著先人曾經的痕跡,找回最初的純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