浯江夜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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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議政大樓與金門建設
最近報端披露,議會通過要縣府在風光明媚的莒光湖畔興建議政大樓,引起了地方部分民代和民眾的熱議,多年前我曾帶學生到金門的民主殿堂~縣議會參觀過,當時看到的格局和設施已都很完備,如果結構老舊可以整修,我不知道議員諸公是怎樣想的?莒光湖畔毗鄰金門的地標莒光樓,是金門重要的觀光資產之一,蓋一棟議政大樓,不僅破壞景觀,而且造成二公頃的綠地消失,綠化金門的招牌將會漸漸消逝。議會是代議制度,重大公共政策事關金門整體的福祉,莒光湖畔的綠帶更是許多年輕家庭親子休憩的重要場域,議會片面決定建議政大樓,恐會被民眾物議為自肥行為,拿金門有限的公帑,圖利於少數民代,就像現在的執政黨,一直營一黨之私,卻陷台灣民眾於痛苦生活於不顧,將會被下架一樣,如果議會挾其監督權一意孤行,則兩年後的縣員選舉,難保不會落到像現在的執政黨可能被下架的下場。 「計利當計天下利,求名當求萬世名。」金門的民眾眼睛是雪亮,那些議員有認真在做事,那些議員只在那裡坐領乾薪,圖利自己,議會肩負監督金門縣政府執政之責,但議員是我們人民一票一票選出來的,人民我最大,議會議員的議政必須由金門全民來監督,看領民脂民膏的議員們是否認真問政和服務選民或只是在營個人和少數利益團體之私? 個人以為若要蓋更大的議政大樓,方便金門全民更有「空間」來監督議員問政,不必然要蓋在莒光湖畔,金門縣有地那麼多,隨便找個地方對環境的衝擊都會比蓋在莒光湖畔小。再者我倒覺得議會的問政空間夠了!倒是縣政府這金門最重要的衙門反而太小,議員們應該去看看宜蘭縣政府怎樣將整個縣政府「造鎮」,把所有局處都集中在一處,也方便洽公的企業人士和民眾一次搞定,甚至旁邊還辦了一所學校,方便縣府員工子女就學;反觀咱金門若要辦一件較複雜的案件,若要跑縣政府、地政局和環保局就要跑三個地方,時間浪費在車程上,城區人口擁擠停車也是一個問題,造成民眾很多不便。因此我認為議會現在要討論議題,應該是要為縣政府找一個適當的地點,重新造鎮,打造一個規畫完整又交通便利的金門最高行政機關。說不定議員們「議而優則仕」,那天那個議員出來選上縣長,那才是真正造福金門又造福自己,有大志的議員們應該會認同我的看法。 此外,我覺得金門最需要的是充實觀光資源式的公共建設,莒光湖畔要建設成共融式公園,我絕對舉雙手贊成。從金門解嚴後到開放觀光這幾十年來,金門大型的觀光資源公共建設屈指可數,我很多來自台灣或大陸的朋友,來過金門之後,再次造訪常覺得金門的吸睛景點怎沒什麼增加?讓他們減少了再遊的意願,因此當前金門府會最重要的不是決定議政大樓要不要建在莒光湖畔?而是怎樣為促進金門觀光亮點的公共建設來費心思考討論。至於議政大樓要不要建?要不要建在莒光湖畔或是另覓地點?更應該由縣府召開公聽會,聽取各界各方的意見再作定奪,畢竟重大的公共建設工程案,民眾有知和參與決策的權利,這才是民主的真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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繫在冬日的思念
寒流來襲的清晨,我走到窗前的茶几倒滿一杯熱水,白色的蒸氣迅速擠開周邊的清冷氛圍。我看見窗戶的玻璃蒙上一層霧氣,伸出手輕輕一抹,參差不齊的水珠緩緩向下流動,用右手的食指摁住一顆水珠,又冰又涼,似乎冬天就躲在這透明無聲的世界裡。 冬日以如此冷峭的姿態出現在眼前,我卻想起往昔溫煦的回憶。 金燦燦的陽光把暖意投在懶洋洋的大地,遊遊律動,日影劃過樹梢,喚醒了休眠中的枝幹。花在吐蕊,草在結子,風輕輕地吹著,春天已經在田野裡,我沿著小路往外婆家的方向走,要去幫忙她翻土整地,播種莊稼。 前水頭聚落,分為頂界、中界、下界和後界,後界以惠德宮為址,又分宮前、宮後,外婆家位在宮後的「後陳」,從我家走到那裡,大約十來分鐘的路程。 外公去世得早,舅舅們出外經商或在臺當兵,每當田裡的活忙不過來,母親就會差遣我到外婆那裡搭把手。才到外婆家的田邊,見她拿著鋤頭穿梭在田隴間,土壤早已被翻整一遍,微涼的春風撥動外婆稀疏斑白的髮絲,既滄桑又憔悴,我看在眼裡有太多的不捨,趕緊遞來斗笠讓她戴上。 春分前播下花生種子,夏至左右種下地瓜苗,我和外婆俯仰在田園,地上移動的黑色身影像兩株雜草,天地之間,人在此處真是顯得渺小。我們之間的話語很少,我不時偷偷望著外婆的臉,沒有一絲微笑,但是帶著一種坦然與沉著,默默承受歲月的細瑣,或許在這裡唯有順應自然,安守本分,縱然傷痕累累也能活得堅韌不屈,等來四季輪迴的歲歲年年。 我還得幫外婆讀舅舅從臺灣寄回的信,一聲「母親大人膝下……」蓄滿感念之情,我唸得鏗鏘有力且悠揚。讀完信,然後回信,屋內昏黃的日光裡,外婆說一句,我寫一句,太多的想念無法展開,重重的、沉沉的壓在筆尖,只能用沉默揣摩外婆的心意,剪裁文字的稜角。我相信,舅舅只要看到「吾兒」、「母示」,就會激動的叩首。 外婆家離水頭灣只有數分鐘的腳程,抬頭往遠處望去,海水一片鬱藍,忙完農活,我不急著回家,循著彎彎曲曲的小路靠近海邊。退潮的沙灘地佈滿和尚蟹,藍紫色的甲殼搭著白色的螯腳,步足與頭胸甲相接處點綴著紅色,十分豔麗,反襯出我單調的童年。和尚蟹是向前走的,我總是一邊追著牠們嬉戲,一邊追問:「橫著走才霸氣啊,你這傢伙怎麼直著走呢?」泥灘上還有大大小小的鱟,這些存活四億年的活化石,我從來沒想過,在未來的某一天牠們會不見,隨同水頭灣一起消失。 回到外婆家,我在井邊清洗撿拾的畚箕螺、虎螺、沙螺、珠螺,幾滴水花濺上嘴角,舌頭提取出鹹味,以為是洶湧的海水跟著我上岸,悄悄潛入井底,試圖化作井水溜進我的體內,此時,海風在我耳邊吹得沙沙作響,好像在傾訴什麼心事。多年後,水頭灣已不復見,唯有鹹鹹的井水保留水頭灣的意象。 我坐在天井吃著外婆煎的荷包蛋,焦香滋味將我的情感和對外婆的印象,緊密扭結在一塊。田裡漸漸泛起作物的活色,一寸一寸豐滿,我知道很快地我又會來到外婆家,協助收割、儲藏,接著讀信、寫信,然後捧著碗裡的荷包蛋,吃下溫熱的蛋黃和焦脆的蛋白,滋養心中的奇思妙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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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座戲院的死與生
1989年,義大利導演托納多雷(G.Tornatore)的電影作品──《新天堂樂園》(Nuovo Cinema Paradiso)獲得坎城影展評審團大獎,翌年也榮獲奧斯卡金像獎最佳外語片。這部片子以西西里島一座小鎮的電影院為中心,圍繞著一位老放映師與一位男孩的忘年之交,也刻劃了小鎮居民的各種悲歡故事。在那個偏遠的離島城鎮以及沒有電視的年代,電影是人們的娛樂生活,也是窺見外面世界訊息的重要渠道。電影院也是小鎮教堂之外的精神寄託,電影院外的廣場更是居民生活的場域。當然,隨著老放映師的逝去,小男孩長大之後離開西西里島、遠赴羅馬,後來更成為有名的導演,加上小鎮的現代化開發、娛樂生活方式的改變,電影院即使一度改建,最後不敵發展的壓力而拆除。其實,消失的不只是那一幢建築物,而是一兩代人們的記憶。 這部電影,不論是主題、內容、運鏡、配樂等,我都非常喜歡,看了不止2、30次。在教學過程中,也經常以這部片子向學生介紹人文地理學中的一個核心概念---場所精神(Genius Loci)。場所精神固然是一個抽象的空間理論,但其實也簡明易懂,因為它也是非常直觀的身體經驗,容易被人們察覺、感受與體會。進一步說,空間與文化的地域性是構成場所精神之元素,其結果就是認同與歸屬感之建構。 放回金門的經驗,場所精神的存在,有助於我們認知金門文化的有形與無形特質,而這正是文化資產保存的核心價值。不論是傳統聚落或老街,或是廟宇、合院或洋樓等生活場域,抑或是節慶廟會、民俗生活等傳承賡續,都是一種場所精神生生不息的表現,也是金門文化主體性的所在。 近年來,地方文化工作者守護人文環境的意識漸強,相關的基礎調查研究也累積了不少成果,而這些價值觀的實踐具體表現於各種公民運動上,包括拒絕賭場、保存廟宇壁畫、保護戰地文化景觀等。而這種趨勢正是公民社會逐漸成熟的表現,也是金門真正脫胎換骨的契機。 晚近沙美戲院的保存與開發爭議,又是一個提供大家思考金門發展的公共議題。我個人在上個世紀90年代初、戰地政務時期的尾聲來到金門調研。我對沙美戲院印象深刻:其洋樓風格的壯觀正面,以及戲院與城鎮街道的空間關係,一如南歐的小鎮廣場,充滿迷人的魅力(其實曾作為葡萄牙殖民地的澳門,巷弄廣場的空間氛圍一樣如此)。這樣的場所精神,是冷戰對峙年代軍民生活及娛樂的場域,也是跨世代、跨族群的集體記憶,更是沙美戲院之於沙美、之於金門的核心價值,非常值得保存。 但如同大家看到的,隨著軍人消費經濟的退潮,沙美市街風華不再。昔日的戲院已死,如同《新天堂樂園》電影中的故事一般,令人惋惜。如何使其再生,注入新的產業動能,並促使沙美「邁向復興之路」,已經是迫切的議題。但對沙美戲院的個案來說,凍結式保存或僅以建築硬體為主的保存,並非現實中最好的對策,一個結合場所精神保存且兼顧現代利用需求的再生方案,才是追求多贏的可能出路。也就是說,一個好的設計方案是可以讓沙美戲院與街道、廣場的空間魅力被凸顯,也能留存大家所重視的集體記憶,更能把沙美戲院帶向未來,讓沙美出現一個新舊共生的文化新景點。這種類似的案例在國內外比比皆是,福建泉州晉江五店市傳統街區(青陽鎮的老城區)的再生即為一例。 保存與發展不必視為對立的兩極。場所精神一旦逝去,將難以複製;發展是為了創造特色,這才會是商業經營的永續之道。一座戲院能否起死回生,關係著這一代人的智慧、創意及執行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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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穩定氣流
常常在航程中會聽到:「接下來我們將會通過一段不穩定的氣流,請各位乘客坐在位子上,繫緊安全帶……」,類似的提醒或場景時常上演,尤其是對我們這群需要坐飛機出門的人來說。有時天氣不穩定,一趟飛行總要來個幾次,心裡難免不舒服,下飛機後頭暈是常有的事,所幸它是短暫的,一段時間後總會恢復正常,只要不是「亂流」。 金門對臺的交通靠的主要是飛機,原來還有四家航空公司的,先前復興航空不見了,而遠航不見幾年之後又復航,但持續了幾年,就在幾天前它又突然的宣布停航,雖然有傳說要力拚復飛,但不少人對它的信心已大減,一個重大決定影響的層面究竟是不小,首先是我們這群消費者,雖然我已好長一段時間沒坐這家的班機,但身旁的親朋好友總有人這次是「中獎」,有的已刷卡但還來不及消費,有關單位緊急召開會議應變,那就先跟著有關單位開會的程序做,要跟信用卡公司做什麼手續,另外有人跟旅行社訂票的,那可能又有不同的作業流程。 「停飛」公告一出,臉書、line群組紛紛有人轉傳,航空公司櫃檯前開始大排長龍,退票的、退款的,但有些人到了現場後才知道也只能夠先登記資料,隔天金門日報刊出航空站主任為留下來處理的員工加油打氣,他們無預警的「失業」卻又不得不打起精神來做善後的動作,真的是難為他們了。看新聞,由於遠航的突然停飛,旅客滯留日本機場,他們算是直接受到影響的一批人,心裡面的感受肯定深刻;新聞畫面有人說「高雄」原來有二家航空公司的,如今只剩下一家,票價比較貴。 時至年底了,明年初的選舉也迫在眉睫,農曆過年緊接在後,每天每天,由於少了一家航空公司,勢必其它家航空公司要加開班機,否則那麼多原先就計畫好的行程怎麼辦呢?前陣子過年的管制票,那麼多好不容易才訂到票的人,這會兒不僅要處理退票的問題,還得面臨過年怎麼回家的大問題,一顆心啊如遇到「不穩定氣流」或「亂流」般的無法平靜! 有天下午,我順道繞去機場看了一下,大型看板遠航的「取消」二字這下子異常的紅,奇怪的是遠航的「候補」仍有數字,是不是其實仍在期待可以有復飛的時候?「冬至」到了,原本要回來團圓的家人不回來了,現在如果要「出差」,得先確定有沒有機位才行。 協調會後希望能有一致的做法,是不是有需要時「軍機」會適時的支援?是不是哪家航空公司會做何異動?消費者的退票、退款會不會順利?以後金門的天空會不會又有不同的變化?「不穩定氣流」尚未過去,會持續多久應該沒人有把握,但是遇到了,總要勇敢去面對,希望在大家群策群力之下,難關會慢慢的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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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平橋的金門情結
中國福建省晉江市安海鎮和南安水頭鎮之間的海面上,有一座「安平橋」又名「五里橋」。 根據1985年晉江地區管理委員會在「水心亭」豎立的石碑記載,此橋始建於宋紹興八年(公元1138年),全橋長2255公尺,有疏水道361孔,號稱是當時世界上最長的梁式石橋,橋面是用長8至11米、寬厚各0.5至1米的石板鋪成,這些石板每塊重約三噸,據說是從金門島上開採船運而來。 我去過晉江參訪幾次,每次去,安平橋都是必走的景點,但沒有一次是從頭走到尾,這座很多還是900多年前的古橋石板,堅硬的花崗石面已經被無數的足跡磨成滑潤,走在其上,腦海很容易泛起當年築橋工人,在豔陽以及潮起潮落中,吆喝淌汗、齊心協力的勞動畫面,想像在那沒有機具的年代,工人們肩負千斤重的石板,一塊塊鋪平,雙腿在泥濘中吃力前進,一個閃神,石塊傾斜,也許就要壓折到某個工人的腳板,若是一聲慘叫,所有的工人都要面面相覷,但橋還是要繼續鋪下去,因此走到這條石板橋上,心裡有許多想像一幕幕閃過。 安平橋的中界橋段處有一座「水心亭」,亭側有一間寺廟,是供奉釋迦牟尼佛的,廟的門柱有副對聯:「世間有佛宗斯佛,天下無橋長此橋。」說明了此橋的身價與自負。「安平橋」從明清到現代,代有修葺,共有14座石碑,寫盡它的歷史風華,1961年,中國政府把它列為第一批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最近一次修葺,是在1985年5月。 我遍尋石碑文,無意望見橋頭角落,有一截孤立的方形欄柱,獨自站立,柱的一個側面刻下:「浯洲嶼顏達為考妣施此一間」,這段文字引起我一份歷史考證的幽情。 所謂「浯洲嶼」,乃金門島的舊稱,明洪武二十一年(公元1388年),江夏侯周德興于福建沿海籌設金門千戶所城,之前金門的舊地名,其中之一就是「浯洲嶼」。而所謂「間」,係建築上指兩根柱子之間的空間地面。 在古代,鋪橋造路是富紳賢達行善指標之一,舊社會的人物,在事業有成之後,總會作一些社會公益,俾益蒼生百姓,比如鋪橋造路,一則彰顯自己的事業成功,一則張揚父母的養育之恩。 此「顏達」者,料想是宋朝紹興年間浯洲嶼的一名商宦,在他富貴成功後,當官家士紳倡議興建安平橋時,他也響應捐資佈施了一段橋面,在這水路通衢的大道中,能佔有一席之地,絕非等閒之輩,所費必然不貲,這讓我遙想,幾百年前的邊疆小島─金門,竟然也有這樣引領風騷的人物,實在令人驚訝! 如今的安平橋,銜接安海與水頭兩鎮,不但修復了橋墩,補齊了橋板,恢復了橋欄,狀如長虹,已然恢復了「天下無橋長此橋」的美譽,梭巡其上,碧水藍波,有無限的遐思與金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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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韻
我聽過後浦靈濟古寺清亮的鐘聲。鐘聲規律有致,初時徐徐,繼而速速,再由速而緩、緩而急、急而慢,最後一個音驟然收攏。我曾靜心聆聽細數,從開始到最後一響,不多不少,鐘聲108。 事隔多年,我居然無法百分之百肯定說出,那靈濟古寺住持敲響的,究竟是晨鐘,抑或是夜半鐘聲?也許是時有霧氣迷濛、從文厝內飄渺撲來的清晨,也或許是微弱燈光被保密在紅黑布幔,而屋外星光公開嘈切、無法防諜的夜裡,不遠處觀音亭清亮神聖的鐘響,噹、噹、噹、噹、噹……,繞樑至今。 臉書上邂逅Lisa的文字,那是今年9月,她二度踏上浯鄉浯土所做的尋根記錄。此前,她曾傳訊《金門文藝》粉絲專頁問道:在新加坡如何訂閱贊助《金門文藝》? 從她的尋根記錄讀出,讓她起心動念開展金門之行的,是她離世廿八年的阿嬤生前時常掛在嘴邊,逢人就說的:「GuasiOngg.Gua di Aw Paw cu xi.Guasi Kim Meng lang.」從事教育工作的她想撫慰年幼即離開原生家庭,飄洋渡海南下星洲,滿懷悲憤恐懼、點滴怨懟泣訴、最終只能認命,卻也充滿韌性的在新加坡落地生根開枝散葉,一個世紀前出生在金門後浦的女孩。 二度金門、數日行旅。閩南古厝,操著與阿嬤相似口音的老嫗,後浦老街,充滿盎然古意的大紅燈籠,鄉間聚落,輝煌簇新的家廟宗祠……,新加坡出生長大、受「紅毛教育」的Lisa,在金門風吹日曬實地踏查,感受阿嬤出生地的鄉土民情,尋找阿嬤的根,渴望與阿嬤印心、產生連結。腳步踏及的每條巷弄,手指碰觸的每塊磚瓦,會不會,百年前,阿嬤也曾踅走過撫摸過?Lisa娓娓細說,與曾經的小女孩對話。 11月中突如其來的星洲行,在趕赴桃園機場的倉促間,我抓了二本《金門文藝》隨身前往。心裡惦記,如果時間允許,希望此行能與寒川老師、關心《金門文藝》海外訂閱的Lisa見面。在新加坡第四天,很幸運地在僅剩的空檔,寒川老師以及Lisa,都願意撥出時間,與我約在牛車水碰面。 「我是學文學的……。」初次見面,熱情爽朗的Lisa一開口讓我既驚且喜。「當我開始搜尋跟金門相關的資訊時,《金門文藝》吸引了我。……我在網路上讀了雜誌一些文章,透過查字典翻譯,雖然無法完全讀懂、理解,但是我很訝異金門小小的地方,居然出版這樣一本有水準的文學雜誌……。」Lisa誠摯的告白與鼓勵,讓我千里帶來相贈的《金門文藝》68不僅有了厚度,更增加了溫度。 從新加坡歸來,心中不時浮現:「我姓翁,我在後浦出世,我是金門人……」被迫離開原鄉、切斷根源,Lisa的阿嬤在世時逢人便脫口說出的話,是為了在茫茫人海中,尋找任何一絲與家鄉取得聯繫的機會吧?在她過世多年後,這三句話化作文字,也變成一股餘韻,像是觀音亭敲響的鐘聲,噹、噹、噹、噹、噹……迴盪在我耳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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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月之抗拒與拉扯
伸展、延伸、展開、變化……,種種姿勢,極端扭曲,還真是「變態」呀!手邊有書「伸展運動」215式決定版,不只,絕對不止此數,但真要做,絕對讓你的肢體朝著反方向,背曲,腰彎,手扭,身轉,都是你幾乎不會做到的動作,不「變態」的話,你就只能平常坐臥而已。 我在一次「體適能」活動參與測試,分數之低讓我大吃一驚,想說,平常我也算常運動,怎麼分數如此難堪?但我心知肚明,一切都有其成因,一切也有其不可逆轉的現象,也就是隨著年齡漸長而至的老化與退化。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思及,平常一打電腦,動作就持續一兩個小時,一看影片,身體就獃坐良久,無法動彈,或低頭滑手機,猛一抬頭,頸端■擦有聲,那都是警訊,也是僵化、老化現象。 近來我發神經不斷訓練「核心肌群」,又屢屢做操,試著延展身軀,以強化彈性,增加柔韌,頗為辛苦,但老只是遲緩,並不消失。 「坦白從寬,抗拒從嚴」,我有幸與爸媽生活,並親炙祖父母的晚年,明白老究竟怎回事,從遲緩到靜坐不動,不過數年,坦白就認了,對自己自然寬容,自然隨化,不那麼「拉扯」身軀,「糾纏」手足,而我現實上對身體之老化種種現象總是抗拒的,既然抗拒,就得「嚴以律已」,不做不休,持續不斷。 跑步對逾70公斤餘的體重顯然過苛,又得少吃,又得長久煎熬耐操,延展運動亦然,筋骨僵持已久,得拉、撐、挺、轉,對腰、背、膝、肘、踝……,以及其間的關結、髖骨、脊椎承受壓力頗重,跑步尤然。 抗拒,對自己就得殘忍而堅持,但會有故事的,定有心情轉折,就像肢體延展一般,不會直直、平平,而是多曲、多繞、多彈性、多柔韌,動作還有得做呢。 時間呈現鉅大的落差,一方面新鮮帶勁,一方面衰老疲憊,依靠著舊有的累積屯漸,我擁有著大量的記憶與物質,卻在活在當下的呼求中,拖拉身邊的一切,面對今日的所有。 午後醒來甚感欣喜,莫名但真實,就覺得自己幸運,休假一天,明天還能工作,薪資甚佳,能力充分,遊刃有餘,就只差,老化種種漸次襲來,若不是中年已至,老花迷茫,我在睡醒時,精力旺盛,宛若新生,那感覺蹦跳自在,欣快還帶點清翠。 我每天拉筋踢腿,伸展身軀,其實就是種拉扯,筋路其實頗僵硬,彎曲旋轉之際,總顯得遲頓而慢拍,但強拉硬扯,日行月循,竟然甚有奇效,每天最快樂的事,其實都是不花腦筋的,下班後在車上脫掉制服,換上短衣短褲,打場大汗淋漓,乾脆俐落的球賽,殺幾個漂亮的球,拉一次幾幾乎落到地上的球,繞著操場跑二圈,晚餐竟然意外的好吃……。 聽說2030年地球氣溫可能脫軌,均溫超過1.5度,人類即將面臨生死存亡……,我還真不害怕,我承擔我自己那部分,倒還真想不到拯救世界。 一天說來短,但跟一生情節與情境竟然大致雷同,早起的蒙昧不清,勉強而行,匆促的清晨,不耐久候的青春,三十已至中午,疲累而想睡,偏偏事正多,諸事繁忙,也到了午後,稍有餘暇,喝杯茶,又再奮起,臨退,日已黃昏,只得趕路,既晚,臨睡,猶有未竟,但卻不得不睡,夢或無夢,一日已盡,命亦隨滅。 年輕時沒錢,有點錢不年輕,想要感覺年輕,顯得不老,就得「拉扯」一番,節省點精力,簡化些慾望,減少些耗損,然後自覺尚有可為,近似二度青春,拉拉扯扯,臨老未老,老不休,總得「要活就要動」,「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猶自掙扎,強自拉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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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朝金門鎮總兵官陳化成事蹟
清潮在歷任的金門鎮總兵官中,不乏有文才武略的良將,但論以民族氣節享譽丹青者,首推不惜捐軀捍衛國疆的陳化成將軍。 陳化成字業章號蓮峰,乾隆四十一年(1776年)出生於福建同安縣的丙洲村。乾隆五十六年(1791年),十六歲的化成因家貧隨著伯母渡海到台灣謀生,現在台北縣新莊市的化成里和化成路地名,都是紀念陳化成的生長背景因故而命名。 嘉慶二年(1797年),二十二歲的化成加入清軍水師,先補水師名額,後來因殺賊擒匪有功升拔外委。道光三年(1823年)十二月,化成調任金門鎮總兵官,先後在道光七年及道光九年,共回任二次;駐金期間以廉正著稱,他勤於巡緝,海上無敢啟滋事擾民禍端。 不久被調任臺灣鎮總兵。次年則升任福建水師提督,目前在廈門市,如果避開人潮車喧的中山路,走入一處幽靜的草埔巷,則可發現一座硬山頂磚木結構二進古式建築,那就是陳化成任福建水師提督駐守廈門的故居,從裸露的殘墻和裝修,還可見其儉樸的真實面貌,現巳列為廈門市級文物保護單位。 道光二十年(1840年)即爆發中英鴉片戰爭,六月,陳化成抵守上海吳淞口砲臺,與全體官兵同甘共苦,積極修築砲台,加強戰備工事,七月,英艦至吳淞口巡弋,被陳化成截擊。道光二十二年(1842年),英軍以七艘戰船、運輸舢舨數十艘,再度進犯吳淞口,陳化成親自上砲台,指揮向英軍發砲,當場擊中兩艘。但卻發生東砲台的守將臨陣脫逃,讓英軍由此登陸,西砲台守備因此戰死,陳化成在腹背受敵,身上多處負傷,臨危之際仍堅守砲台燃砲殺敵。英軍逐漸逼近砲台與清兵展開肉搏血戰,他終於因身中數粒鉛彈,伏地壯烈殉國,得年六十七歲,八十一名的砲台官兵全部轟轟烈烈犧牲在此戰役中,這是英軍侵略上海遭到第一次最激烈的抵抗。戰後嘉定縣令練廷璜募死士覓得陳化成遺體,暫殮在嘉定武廟。十月,靈柩運回廈門梧村金榜山安葬,朝廷賜祭葬。華表上鐫刻楹聯:「佾豆馨香荐忠良而易名兩字‧粵閩江浙垂功烈而炳節千秋」,清宣宗為表彰其忠勇節操,先後誥封「振威將軍」、「建威將軍」,謚號「忠愍」。上海松江縣至今仍留有百姓紀念陳化成的陳公祠,西砲台遺址及官兵殉職處也被列為文物保護單位,上海市的化成橋、化成路等地名,應可看出人民對這位民族英雄的景仰崇拜精神。 陳化成生在同安縣丙州村,死在上海吳淞口;任職於金門、廈門、台灣、上海等各地。從行伍出身,歷任金門右營把總、南澳右營千總、銅山營水師守備、澎湖水師副將、金門鎮總兵、台灣鎮總兵、福建水師提督、江南提督等職。在這些地方都保存有他的遺物、活動遺址、墓葬及奉祀祠堂。難得可貴的是,其忠勇愛國的事蹟,仍是後人追思紀念的榜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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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蟹可及
冬至快到了,通常是這個時節,只需再一波北方的冷氣團,熟悉的電話必定準時響起:「今天一大早的菜市場,有看見賣《ㄑㄧ》,又肥又結實,趕緊搶購了幾隻,等等馬上處理好,立刻快遞寄過去,中午前後注意收包裹。」電話中,傳來急急如律令指示的,正是人在金門家的老父,想必是邊急著講電話,邊忙著處理他精挑細選的金門魚蟹海鮮,來電是為了通知而非徵求意見,知道他眼光獨到,能讓他挑上手的絕對是好貨,因此,隔著海峽另一端的我們,從接到電話的那一刻起,總有滿滿的幸福與期待。 金門話的《ㄑㄧ》,在台灣的海鮮市場上常被寫成「金門『虫市』」,其實,金門話音的《ㄑㄧ》在水產分類屬於蠘,與蟳、蟹雖然形似而同為甲殼類動物,卻各異其趣;蠘的殼兩端尖,因形狀如梭子,故在學名上稱為梭子蟹,而讓饕客念念不忘的金門蠘正確的名字是三疣梭子蟹,螯較為細長,有鋸齒,棲息於海底,肉質鮮美。在台灣經常有人說起金門蠘總是錯把馮京當馬涼,開口閉口就以學名紅星梭子蟹的「三目仔」張冠李戴,看在吃金門蠘長大的人眼中,就是一丈差九尺、天差地遠的誤會了。 此外,金門市場上還有另一俗稱為「青腳蠘」的遠海梭子蟹,因其肉質與味道不及三疣梭子蟹,通常是等不到後者上岸,退而求其次的選擇;或者,也如俗稱「九斗仔」的螃蟹,巧妙被加工處理成醃漬品,就是在地金門話「ㄑㄧˇㄍㄨㄟˊ」的蠘膎,更豪氣的名字叫作嗆蟹。 金門蠘,漂洋過海在金門上岸,再輾轉空運赴台,家中老先覺一早在市場快狠準入手,立刻料理,午後快遞送達,鮮貨開箱後,在台灣的兒孫開始大快朵頤。入口即感受膏滿脂潤,質地韌實,味道甘而不膩,鮮中極品當之無愧,真的寧願估金賣銀以食之而無悔,不亦快哉。難怪清代有名的吃貨李漁,在閒情偶寄一書竟然這麼說:蟹之鮮而肥,甘而膩,白似玉而黃似金,已造色香味三者之至極,更無一物可以上之。而唐朝的白居易,更是將海中的蟹視為如陸上的熊掌一樣珍貴,而有「陸珍熊掌爛,海味蟹螯鹹」的誇張說法。 金門海域的三疣梭子蟹,嚐過此等鮮味,就算從此不識蟹滋味亦無怨無悔。在金門被慣壞的嘴,到了外地至少有三不吃─麵線、油條與螃蟹。前二者已經多方行家認證,再無贅言,但台灣四面環海,海產自然應有盡有,豈能這般托大放肆?而實情真就如此,除了金門蠘,其他的蟹蟳,諸如大閘蟹、紅蟳甚至三目仔之類,對曾經一親金門蠘芳澤的饕餮,這些也就覺得可有可無,因心中那把秤總會明白記著那等滋味的份量,嚐過驚為天人的震撼之後,極致是毫無懸念的。所以,不必再問為什麼不青睞其他蟹蟳,孔子登泰山而小天下,曾經滄海難為水啊! 而自從那一次,味道濃郁而新鮮的金門蠘剛剛收到,一時興起開啟網路直播,從三疣梭子蟹的挑選、圓臍尖臍辨別,以至於剝蠘、吃蠘的方法,娓娓道來。由於事先並無備稿與演練,竟然就在十多分鐘內一鏡到底的一氣呵成,金門蠘的魅力於親朋好友間,從此更是聲名大噪。 近年來,由於環境與市場因素的牽連,金門蠘已漸不可得,家鄉的親友甚至戲稱:吃蠘猶如吃黃金;其嬌貴的身價可見一斑。看來,今年的冬天應該特別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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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有林志玲
打開電視,畫面不是選舉就是車禍、殺人、虐童,甚或殺親人,少有溫馨感人的新聞,老是納悶好人去哪?再不然充斥政治,各政客互酸互相叫囂,只爭露臉少有政策,消極者乾脆不看新聞,我呢?好奇與期待,明明知道政府救不了歪斜價值觀,對於選舉民調的詭譎,還是想探個究竟,心想選總統不是選聖人,把一個十幾年前的買賣當標的,好笑的是家人打個衛生麻將也被弄糊了,買屋賣屋是庶民常做的事,庶民是一種精神、一個態度,非金錢界定,權貴也可以有庶民的舉動。 日昨兩岸三地文學交流回來,耳根清靜一星期,很怕要再次被污染,但電視不能不開,好歹仍應了然現況才對,幸運極了,一打開螢幕美麗的志玲姐姐捕捉視線,當她的童音:「謝謝你讓我相信愛情」。林爸爸說:「志玲是來報恩的,生來甜美又賢慧,我不知道今天要哭還是要歡喜。」做為父親的心聲,顯然志玲平日是孝順的,前世情人要出嫁,身為父親悲喜難述,不可言喻。為何大批媒體一再播出這則美麗的新聞?因為日子太苦澀了,找不到出口,部分人活在喘不過氣的政治氛圍裡,朋友說簡直快得憂鬱症了,何以至此?芸芸眾生在這紛擾世界,不能得知未來,迷失方向,總期盼能出現一位不自私又有能力的領導者。 我也因為國家認同神精錯亂,昨晚一則新聞,某女性總統候選人說:我選的是中華民國總統,背後懸掛大大一幅青天白日滿地紅國旗,我幾乎感動到快哭了,近四年來聽多了「這個國家」,今兒讓她忽地想起中華民國,天啊,我的國家沒有消失,只是選舉過後國旗仍會束之高閣吧。 接著我到廚房泡一杯老班章普洱茶,心想日子總是要過,紫沙壺嘴緩緩流出金黃茶汁,像冬日裡的暖陽,溫潤柔順的經過喉嚨滑下,稍微舒心,回房看到電視畫面是林志玲,她甜膩:謝謝你這麼溫暖牽著我的手回到原點,這一切都是命運的安排,讓我們走在一起,我願意和你去面對未來的每個未知,所有逆境都會陪你一起渡過,希望到我們老的時候還能夠手牽著手……。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羡煞眾人,全國百姓不是也如此祈願? 如果志玲從政,如果志玲當立委,或者志玲當首長,甚或志玲當總統,用她的溫暖及愛情觀,高EQ,不惹事生非,不挑釁,國家會是個桃花源吧?至少把暴戾降低,專注營造溫暖的家,且可促進觀光,軟實力提升經濟,也順道鼓勵青少年們愛情可以慢慢尋覓,愛情學分是必修,濃時天長地久,海枯石爛,情逝時也該祝福曾經的相愛,不必尋死尋活,喊砍喊殺,更不能因此上社會版。 真的別把焦點放在勞斯萊斯,別把灰姑娘玻璃鞋當目標,別只看公主婚紗的優雅美麗當成一個夢,她也必然挫折過,傷心過,勇敢過,跌倒再站起來過,沒走過的路,不知那路途風景,也看不清那路是否坎坷,「林志玲」不是一天造成的。林志玲代表不是她個人,是她帶來的意義。 小人物要求甚微,平凡人但求平安過著平順的日子,長久以來沒有政治家,只有政客,一池春水往往被政客擾亂,混濁了,久久無法清澈,貪臠者眾,清心寡慾者少。是國人集體的宿命。 如果有許多林志玲,可以緩和政治,從醜陋灰暗裡發出亮光,媒體新聞也會變的賞心悅目。 世道紛亂,幸好有林志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