浯江夜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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豈可如此唬弄金門人﹖──馬政府應儘速公布金烈大橋建橋時程
98年2月5日聯合報頭版頭條以斗大標題報導「馬指示研議建大橋連接金廈」,報導指出:「馬英九總統指示行政院經建會應加速研議連接金門、廈門的『金嶝大橋』興建案,…馬總統席間談到金嶝大橋時,表達強烈關切,他詢問行政院秘書長薛香川,經建會去年底就應提出金嶝大橋評估計畫,為何至今還沒看到報告?薛香川表示將立刻了解狀況。……馬總統認為,如果興建金嶝大橋,可吸引很多國際觀光客,對兩岸和平發展,也有重要意義。他舉例,光是大年初七,就有一百一十七架次班機在金門機場起落,可見金門人潮『很不得了』。 」 在金門故地,也是兩岸接戰區的大嶝島興建跨海大橋無疑具有多重意涵,金門各界對此一訊息多數亦樂觀其成,詎料,金門人高興不到一個月,行政院經建會在委託中華經濟研究院研究後,已於日前表示:「金嶝大橋雖具經濟效益與可行性,但在金門長遠規畫尚未出爐前,若貿然興建,反而會加速金門資金、人才等流向廈門,不利整體發展,因此不建議此時興建;報告建議,可先規畫路線與中國協商,待金門發展更成熟後再議。」針對經建會的報告,總統府發言人則表示:「府方將尊重政院的專業評估」、「馬總統從未堅持要蓋金嶝大橋,最後興建與否,將交由行政院做決定。」 雖然自李登輝執政以來,歷任政府對金門的政見跳票歷史早已罄竹難書,不過,對馬政府如此輕諾寡信的施政方式,我們仍然必須表達金門人嚴正的抗議。 務實地看,前揭所謂興建金嶝大橋的決策模式,至少有以下諸多問題值得思考。 首先,馬英九在一個感謝競選團隊的餐會場合關切金嶝大橋之興建,明顯時、地不宜,以總統的高度,若真的關切離島建設,似乎不應只在餐會表達關切,而是要將離島建設列為國家重大與優先施政方案,並在正式會議中責成行政院研擬具體方案,以展現總統關切離島發展的決心。 其次,振興離島經濟是馬總統大選時的政見,金嶝大橋一案應該是基於這樣的思維所提出,問題在於:競選時的政見,在當選後即應著手交付實施,而非在當選後又「交付評估」,這樣的作法美其名是尊重專業,換另一個角度看,如果政見在選後仍須交付評估方可兌現,不正足以凸顯選前的政見根本未經深入評估?這與欺騙選票何異?更何況總統關切在前,經建會否決在後,總統府再接著煞有其事地表示尊重,要說這不是兩面手法,其誰能信? 最後,從馬總統拋出興建金嶝大橋的議題後,台金兩地輿論看法頗不一致,贊成者認為此舉應有助於兩岸關係發展、振興離島經濟,反對者則認為,若缺乏配套措施,金嶝大橋不啻是兩岸統一大橋。平心而論,即便當前兩岸關係的基本面良好,要興建連接兩岸領土的金嶝大橋,顯然仍有許多問題亟待兩岸協商解決。因而,我們不免要質疑,為何不是先建相對可行,連接大、小金門的「金烈大橋」?而是難度較高,橫跨兩岸的「金嶝大橋」?從關切到否決,短短一個月的決策歷程,不得不讓人懷疑,金嶝大橋大概只是馬總統再次向對岸釋出善意的工具罷了。 或許金門人忍氣吞聲慣了,以致於讓包括馬總統在內的歷任國家領導人,習於對金門人大開空頭支票且不以為意。在此,我們除嚴正要求馬總統應對其輕諾寡信向金門人道歉外,更企盼金門縣政府,以及代表地區民意的各級民意代表,向府、院發動組織化的抗議、陳情活動,要求馬政府儘速端出所謂「金門的長遠規畫」,並公布金烈大橋的具體建橋時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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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言我佛──緣起世界華僧會議在金門
月之末,金門佛教會與金門大佛園區開發基金會,將在金門聯合承辦「世界華僧會議」,預計將有世界五十幾個國家的高僧與會,計有論文發表、研討座談等活動,盛況可期! 金門向以宗教鼎盛為名,尤其是大乘佛教;但就正信佛教來說,卻大有商榷處。雖然就歷史長河來看,大乘佛教與傳統儒、道合流,乃至滲融一些方術,早已成為民間根深信仰,本不必再起筆論,徒惹塵埃。但就金門現況言,方術凌於宗教;妖言大於正信者早已奪紫為朱,令人深憂!若說眾生因機緣之故無法親近我佛,尚可一哂,唯最堪憂慮者,乃是一些身披袈裟卻舉止言行怪力亂神、貢高我慢者,所謂「末法時代,邪師說法如恆河沙」之亂象。筆者不揣,本不該妄言我佛如來,唯不忍法劫,姑且妄言於大德並受教之。 意以為,正信佛教不應以西方宗教精神來看之;雖為宗教,亦人生教育之哲學也。已故的中國文化大學名譽校長吳經熊就認為:中國哲學有三大主流;儒、道、釋。這三大主流,全都洋溢著悅樂的精神。雖然其所樂各有不同,可是一貫的精神卻不外「悅樂」兩字。儒家的悅樂導源於好學、行仁和人群的和諧;道家的悅樂在於逍遙自在、無拘無礙、心靈與大自然的和諧,乃至於由忘我而找到真我;而釋家,尤其是禪宗的悅樂則寄託在明心見性、求得本來面目而達到入世、出世的和諧。我認為是有其道理的,淺述如下。 從教育哲學觀點言,宗教寓有人格、文化及休閒等涵意。自亞里斯多德以來,即認為人格教育應結合學校與宗教。在歐美更視人格教育為宗教教育的世俗化,嘗試將教育建立在基督教基礎之上。且環視國內各正信寺廟,所供奉之大小神祇,追溯其成道原因,咸皆因有崇高人格所致,而佛教各種修持亦莫不以律己修持為本,可見宗教與人格之密切性。因此,完美的人格應是任何宗教首先必擎的大纛;佛教當然更不例外。 其次是末法時代邪道最常迷惑眾生者,莫如一些超知識的怪力亂神論點,如神通。其實從正信佛教言,皆非我佛真如,這是有其根據的;在《法滅盡經》中佛告阿難說:「五逆濁世魔道興盛,魔作沙門,壞亂吾道,著俗衣裳,樂好袈裟五色之脈……」,幸好在《大智度論》中有所謂四依法可以分辨:「依法不依人,依義不依語,依智不依識,依了義不依不了義。」因為正信佛法是一種「內調心性,外敬他人,是自歸依」的見性開悟,所謂「青青翠竹盡是法身,鬱鬱黃花無非般若」,所以正信佛教是非神秘主義者,更是排斥神通的。《高僧傳》中曾記載高僧以神通來化劫救難,但卻必須付出圓寂代價等公案,救世方且如此,更遑論那些藉神通來惑世斂財之舉。因此民間一些以神通來迷惑眾生等論點,皆非我佛真如。 再來談崇拜,佛倡「眾生平等」,著重的是覺悟;慧能禪師所說的「自性能含萬法是大。」就因為「三世諸佛,十二部經,在人性中本身自具有」,所以修行首重謙沖自抑、泯除貢高我慢的習氣。因此一代高僧如虛雲、廣欽等從不敢以「本尊」、「大師」等名號傳法。也因此正信佛教是不會塑金身、造佛像以供信眾膜拜的;造佛像是緣於釋迦牟尼住世時,到忉利天為母親說法時,弟子因思念而塑像供養,有寓請我佛住世之意。佛教之偉大處就在於「眾生皆有佛性」,因此眾生(含釋迦牟尼)皆是平等的,更無所謂上下人神之分,頗具現代人權觀念! 其次是功德問題,《金剛經》說若人以三千大千世界中七寶用以布施,其福報還不如為他人說四句偈。佛家談無相布施,若以貪求來世福報,或今生消災求償的心去布施,怎會有功德?今日一些法會以財富供養求福報,甚至以供養金多寡定福報等級等做法,不但違反經義,也犯了分別心。其實佛法如親心,「心存善念即是佛」,有此心念者即有福報,而非世俗之財富眾寡,否則豈不淪為買賣收賄之行為? 當然也有論者認為佛教不是哲學;歐陽竟無即曾提過「佛法非宗教非哲學」論,後來淨空法師引申其意,提出「佛教是佛陀智覺宇宙人生的教育」一說。但不外是「內在超越」的真知識,也就是《大智度論》上所說的:「依法不依人……」之道;即慧能禪師所說的:「外於相離相,內於空離空」之悟。 宗教本就是生命的精神觀,透過傳統風俗習慣顯現於外的行為。因此宗教本身的行為,與被傳播者的文化背景是否契合有很大關係。雍正皇帝之禁基督教,主要就是斥於不拜祖先之荒謬事,因此時至今日,天主教在中國是允許信徒拜祖先的。而佛教,尤其是禪宗,更早已徹底中國化了。因此,如何明示正信佛教教義,已非是宗教界自家門庭之事,而是振筆春秋者的責任,更是本文因緣所在!萬法皆應如月前圓寂的聖嚴法師所示的「寂滅為樂」才是;因為「諸行無常」也,末了願以弘一大師的遺偈贈予此次大會: 問余何適?廓爾忘言,華枝春滿,天心月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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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合一﹐杜鵑花開
上週,二月初九,驚蟄,一陣春雨兩三宿,忽徐忽急,有點冷。後院花木又甦醒,綠意盎然;金技學院內,杜鵑花初放,紅粉白點綴綠葉,煞是嬌媚,心緒隨之敞開。 哦!又到三月了。「淡淡的三月天,杜鵑花開在山坡上,杜鵑花開在小溪畔,多美麗啊!像村家的小姑娘,像村家的小姑娘。」此時,台大校園已忙著「杜鵑花節」活動,三月,椰林大道杜鵑花繽紛綻放,整個三月內,有此美妙的節目,無怪台大師生多優雅。金門各級校園,也該思索創造出自己的藝文情境;金門的未來,也該見賢思齊規劃出美好的遠景。 金門,是我們立命存續的原鄉。 我們說著一口純正流利的閩南語,我們不敢遺忘兒時黃橙橙的番薯湯。在春暖乍寒夜,捧著熱湯,啜吞著微甜的番薯,充了飢,暖了心,笑了顏;只見娘親雙眸忍著淚,急著再為兒添湯;此時此景,誰能不感恩?誰能不稱孝?金門,更是我們的母親,生於斯,學於斯,活於斯,我們怎能糟蹋她?我們怎能破壞她? 做為一個平民百姓,我們要如何愛金門?做為一個學堂師生,我們要如何愛金門?做為一個買賣商賈,我們要如何愛金門?做為一個農耕漁牧,我們要如何愛金門?做為一個民意代表,我們要如何愛金門?做為一個行政公僕,我們要如何愛金門? 「愛金門」是要用心去力行你份內的工作,而不是只愛「金」,不要「門」,若如此,則是「家門」不幸,也是「金門」的大禍,目前好像已存在不少如此「不肖」的「金門不孝子」。 今年底,12月5日,週末,就又要有「三合一」的選舉了,要選「縣市長、縣市議員、鄉鎮市長」,想來又要有一番好戲上演。金門縣長只選1人。鄉鎮長有6人:金城鎮、金湖鎮、金沙鎮、金寧鄉、烈嶼鄉、烏坵鄉。調整選區後的縣議員有19人:第1選區是金城鎮、金寧鄉、烈嶼鄉、烏坵鄉,要選12人(含婦女保障名額3人);第2選區是金湖鎮、金沙鎮,要選7人(含婦女保障名額1人)。三種選舉共有26位當選人,看來有意參選者必定又會大爆滿,也會又是一番大廝殺,如果是正正當當的君子之爭還好,只怕又是賄聲賄影,買票滿街走,那金門將會落入萬劫不復的深淵,金門就苦了。 「選舉」是民主的初步,也是地方自治的基礎,更是改造地方向上的新機會,如此重要關係地方存續命脈的舉動,鄉親絕對不能等閒視之,更不能輕率的任人擺佈。一任4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但金門可不能再浪費任何一年了。 現在已在位的各級人選理想嗎?還能忍受他們連任嗎?任期尚未滿的人,又想換跑道來選可以嗎?這種「吃碗內,看碗外」的偷機心態對嗎?其他想參選的人優秀嗎?有案在身嗎?風評好嗎?我的天呀!怎麼一大堆的「嗎」?小小的金門,人才在嗎?到時還想去投票嗎?拜託,千萬要去投你認為理想者一票,否則被那些阿貓阿狗佔了便宜,金門就真的慘了。 愛金門就要救救金門,救金門就要選對人,我們不容金門再糊塗下去,不然真的又要回頭去喝那古早的番薯湯充飢了。 三月的杜鵑花開得好美,十二月的「選舉花」會開得如何?但願如歌吟唱「今年村家小姑娘,走向小溪畔,杜鵑花謝了又開呀!記起了戰場上的情郎,摘下一枝鮮紅的杜鵑,遙向著烽火的天邊,哥哥你打勝仗回來,我把杜鵑花插在你的胸前,不再插在自己的頭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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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團與理事
打開內政部所登記的社團法人及教育部所登記的財團法人,都是好幾百個。這種現象,在金門也不惶多讓,金門一個小地方,除了有全國性的社團組織,更有地方性的社團,而且這些社團往往疊床架屋。 隨便舉例,如某一姓之宗親會,除了有「全世界性的宗親聯誼會」(因不知向何單位登記,總不能在聯合國登記吧?往往由旅居各國的宗親發起人團自稱聯誼會,以「世界性」名義到處去出席各級宗親會)。 再來就是全國性的宗親會,因宗親遍及各縣市,由發起人團不難找到各縣市宗親為會員,草擬組織章程,經幾次籌備會後,再向內政部申請,選出理事、監事及理事長等,經內政部認可後即誕生一個新的社團。地方性的社團組織就更方便,只要向該地縣市政府申請,流程大致如前述。地方性社團登記因過於方便,往往產生很多同質性的組織,如某一姓宗親社團,可再分鄉鎮、村里、各房等等,結果人人都有「一官半職」可當,名片上到處都是理事長、理事、監事等,這些各級的「理事長或理事、監事」每年在各宗親會裡串連參加就職典禮或與外姓宗親會、各種社團間往來應酬,樂此不疲,好生佩服他們的財力、體力與酒量;其實更佩服他們「捨得」的豪氣。 我從年輕時就在社團工作,不過這種社團叫做「政黨」,這是一批人為了政治上的理念而組織的社團,其目的是為了奪權執政。為了達到執政的目的,當然政黨要提主義、黨綱、黨德、黨紀,更要提出適當的各級候選人,透過組織及文宣等各種方法去說服選民,期待能當選而執政。這種黨同伐異是屬於一種不流血的戰爭,以選票來取代子彈的一種民主遊戲與規則;你說它「神聖」也好,說它「尚黑」也罷,就看它在執政時能不能帶給選人福利、社會安定、國家富裕;或是為一黨之私、為少數政客謀利而已。 除了政黨社團之外,還有以訴諸利益的財團法人基金會,這種社團因以基金作後盾,自然運作正常,甚至正常到董事之間劍拔弩張、水火不容,因此社團才能達到平衡與相互監督,才不會被「歪哥」,我說這是「矛盾中求正常」不搞社團的人會覺得很累,會瞧不起某些愛搞鬼的理監事,但如深黯社團工作的人會覺得「正常」,因為這是人性的寫照。 所幸大都社團都是公益或服務性質:其實大企業在旗下設立的基金會,好處多多,一則可以公然避稅,再則可以訴求公益活動來大打形象廣告,既利人更利己,何樂不為?致於一般公益或服務的社團,除了會員之間有公益的共識有錢出錢、有力出力,還要有閒出閒,「有閒」是一件奢侈的事,「幫閒」就是幫人場,對社團來說,不但不是罵人的話,更要感激涕零,試想活動一展開,如沒有人來,不就玩完了嗎?當然社團的支柱,還是要靠理事長、理監事及工作人員,沒有這些熱心的人士來撐場面,來張羅社團裡的大小事,社團遲早有名無實、空殼一個。 要承擔社團的理事長或理監事,千萬不要勉強,要了解該社團的組織章程及權利與義務,不是隨便掛個頭銜就可以。有一朋友就是喜歡搞社團,名片上連頁印了好多頭銜,但就是寅吃卯糧,打腫臉充胖子,搞的家小罵聲連連,真是辛苦,這又何必?但是這些頭銜卻是他老兄引以為傲的榮譽。 本人不才,自知沒啥實力,一直不敢擔當某家鄉社團的理事,表明如有本人跑腿的事,本人願盡力而為,不必掛啥虛名;但因鄉親們抬愛,充當理事,事後得知之後,惶恐之極,也不便推辭,只能勉力為之,效前輩之後,共襄贊社務,或為家鄉盡一點綿薄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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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夢想
我們的學校的教育一直以升學為目標,四育之中最看重智育,學生在強調考試的教學中,養成了以記憶背誦為主的學習慣性,重視考試成績的結果,是使學生反覆演算題目,熟讀公式定理,這完全是被動的學習。久而久之,學生失去主動發掘問題,解決問題的能力,思考模式刻板,缺乏想像力。社會太注重名校和資優生,也讓大家不知量才適性為何物。為了進入名校、資優班,學生拚命補習,填鴨式學習的結果,是學校畢業之後,除教科書之外不知知識為何物,更多人得了知識厭食症,如果不是功利性的考試如教師甄試,公務人員之高、普、特考,或就業考試,便不再讀書。長此以往,我們的社會會逐漸喪失創意與活力,死氣沉沉,因為所有的創意都來自主動求知和生動活潑的夢想,但我們的學生被考試填滿了空閒時間,連寒暑假都在補習,做夢成了最奢侈的事。 但人類文明的開展在於人有做夢的能力,人類因夢想而偉大不是一句口號而已。在這個資本主義商品的社會裡,高度分工的結果已經使每個人過著機械式的生活,知識專業化,我們越來越不可能看到古典人文主義興盛時期那種博雅之士。尤其工商社會追求利益與效率,讓每個人失去了悠閒和夢想的空間,失去了不涉功利的悠遊在知識之海的樂趣。 然而生命若要能開展,就要有冒險、作夢、流浪的勇氣。沒有林白兄弟飛行的夢想,就不會有飛機的發明,沒有愛迪生的異想天開,也不會有電話,追求黑人民權運動的領袖,美國的馬丁路德.金恩博士,他的演講總是以一句「我有一個夢」開場,他的夢是有一天黑人可以和白人平起平坐,同享人權,在六十年代黑白問題嚴重的美國社會,這幾乎是一項不可能的任務,金恩遇刺死後,他的夢想終於日漸實現。當代作家山姆.金恩在《學飛的男人》(Learning to Fly)一書中,寫他在六十二歲之年勇敢逐夢的歷程,金恩童年時看到馬戲團的空中飛人,為之著迷,嚮往他們那種自在優雅的身姿,夢想成為空中飛人。長大後,他順著一條社會公認的成功之路念書、拿博士、教書、寫作,童年的夢想逐漸被忘卻,直到六十二歲生日前夕,他憶起童年的夢,報名了舊金山馬戲團藝術學校空中飛人的課程,成為最老的學生,圓了童年之夢。 我很慶幸在金門的鄉間長大,求學的過程中沒有進入補習班一天,高中之前不知有大學的存在,遑論所謂名校排行,父母生了七個小孩,食指浩繁,童年總要幫忙農事。父母自由放任的結果是我們得自己去摸索,於是在農閒時,在放牛之際,我可以倘佯在田間天馬行空的亂想,培養了作夢的能力。 後來我出國念書,也是源於一種模糊的狂念,因為家中既無經濟能力,我外語基礎又不好,但靠著自修外語、在國外打工,還是完成了自己的夢想,也走過了美洲大陸許多地方,滿足了自己的流浪癖。夢想不必然都會實現,但人活著卻不可沒有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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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二月六日觀光局演講交流(上)
二月七日下午一時許,距離登機回台,還有三個小時。帶了民俗信仰跟一本小說,要在模範街戀戀紅樓閱讀。二樓光線較好,一群年輕朋友守著長桌,杯盤狼藉,應是午膳尾聲吧。點了店裡知名的茶飲料,都快兩點了,那群年輕朋友索性玩起牌,沒有盡了的意味。年輕,就得喧鬧吧,彷彿怕人不知道他們長長的、不可預測的人生,才剛要起步。我呢?我的人生會到何方?我把書籍置入背包,悄悄經過大聲喧嘩的年輕朋友,下樓,拐彎,走進總兵署。 一名理髮師,拿著剃頭的電剪跑出來,喊著我說,少年仔,有人在喊你啦!理髮廳走出一人,繫著白塑膠巾,斷髮絮絮,是我堂哥吳西川,問我何時回來。我說週五回來,待會就搭機離去了。堂哥知道我近幾年回金門,多為公務,像去年十一月,專程回昔果山參加拜拜、繞境的機會反而少。 這次回來,跟昔果山也有關係。二月六日應觀光局邀請,幫導遊和解說員陳述我的童年,我的講題「往昔都是山-山影、樹影跟人影的戀戀舊事」。對於童年,我在文化局、寫作協會相關的場合談過幾次,我其實猶豫,同為金門子弟,我的童年與他們相差無幾,他們能感到好奇嗎?我暗途轉向,決定跟他們分享我對現代金門文學的觀察,比如說,金門因其地理位置,向來都有阻斷跟依附兩個特質,金門到一九一五年才立縣,先前多歸屬福建同安縣。阻斷跟依附,嚴重延緩金門的地理輪廓,以及自我認知。 我在席上沉重地說,金門人沒有自我。金門人不知道他是誰?如同一個人,不知道自己是誰,他如何安身立命,抬頭挺胸,走自己的路?金門的發展猶如先天不足的遲緩兒童。我懊惱提了這些讓人沉重的事。回金門,談金門事,總是無法輕鬆。我應該效法卡爾維諾,以輕盈代替沉重,以幽默化解悲痛,然而,回到金門,就身在其間了。 我告別堂哥,走進總兵署。門庭內巨大榕樹樹影參天,它的鬚根已長得粗壯,如水泥巨柱,讓人驚歎。屋後的木棉高大,近觀訝其巍然,遠觀卻悅其脫俗。我瀏覽展示現場,坐在台階,閱讀民俗信仰的書籍。對民俗本就感到興趣,這次閱讀卻為了儲存寫作長篇的材料。下午時分,挨著牆、看著書,也望著淨淨的藍天,我感覺安靜,又覺得喧囂。安靜的是此際總兵署榕樹扶天,綠影跟藍天競美,微風跟狂風輪流說話。喧囂的是想起昨天的演講交流。我最後提到金門必須發掘自我,我在論文上,以「金門本位」稱之。我歸納九○年代以後,金門籍作家,如洪春柳、黃振良、楊樹清等,都懷疑鄭成功在金門,到底是功多還是過多?甚至文化局長李錫隆也在文化局的書序上公開質疑。主辦單位人員宋夢琪在席下抗議,我說,明列作家群的意見,不在非難鄭成功或其後代,而是這樣的檢討聲浪是否意味著金門有識之眾不再如戰地政務時期,當個乖順的愚民,金門人的憤怒、駁斥,是否代表金門人願意思考?(鄭愁予二月十四日於文化總會新春文薈上,當著馬總統跟政要的面,朗誦金門主題新詩,為金門請命,容後再記) 我問席下學員,可否有來自臺灣者?大約五、六人,人數不少,我再度強調,臺灣、金門缺乏溝通平臺,金門不能一直以菜刀、貢糖、高粱酒或者牛肉乾,被外界當作認知的符號。金門必須建立自我,有自己的聲音,哪怕是不滿的、憤怒或憤慨的聲音,也得傳播出去。我說,到今天為止,金門人提起「臺灣」兩字時,「臺灣」兩字瞬間綻放光芒,那不單是一個詞彙,而代表金門人長期以來對臺灣嚮往的總合。在這同時,又有多少金門人,避談自己的身世,甚至否認這層身世哪? 三點了,距離昨晚結束的交流還不到二十四小時,我的言談還以它們的餘音擠壓著我。再過一個多小時,就要登機返台。風漸大,我戴上帽子,坐回台階。總兵署服務人員拿掃帚落葉。我抬頭看著蓊鬱的榕樹,心想這些葉子都會掉落的,而掃地的人,若看見有那麼多的葉子得掃,他還能有力氣掃嗎? 他卻不管我心裡怎麼想,一逕地颳掃地上的落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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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念﹑追思
國策顧問李錫奇藝術家,邀大陸藝術家劉登漢、李大洲、章紹同、林德鋒透過金廈「小三通」,蒞金門文化局展出《越界四人展》。上(二)月二十二日下午三時,舉行開幕典禮。典禮由報導文學作家楊樹清主持,金門縣長李炷烽伉儷、文化局長李錫隆均到場參與盛典,備極禮遇重視。楊樹清並要我把拙著《兩門幾多相思苦》,贈送來自大陸的四位藝術家,表示今日大陸藝術家能在金門展覽,是經過多少人努力的成果,誠屬難能可貴。 《兩門幾多相思苦》文中,筆者曾引用大陸作家前廈門市文化局長彭一萬先生的「門字歌」:「廈門望金門,金門望廈門;兩地都是門,本是一家門。長年關大門,同胞難入門;何時齊開門,骨肉迎進門。」而金門縣愛心基金會董事長許金龍先生,也曾賦詩呼籲:「浯江溪畔望海天,南北太武脈相連,兩門幾多相思苦,咫尺天涯盼團圓。」當年金門要到廈門,必須搭機到台北松山機場,再到桃園機場,或搭機到高雄小港國際機場,飛經香港或澳門,才能抵達廈門,耗時、耗錢、耗力。民國九十年(西元2001年)元月,才開放金廈「小三通」,突破兩岸僵持五十二年的敵對局面。筆者《樂在分享》第一集,書文大般報導兩岸藝文、宗教的交流活動情形。楊樹清建議以《兩門幾多相思苦》為書名,意義更為明確。 二十四日近午,盧根來電要我載楊樹清到成功鍋貼店,陪李錫奇等大陸、台灣藝術家用餐,因為當日是農曆正月三十日,正是先祖母的忌日,我要忙祭拜,就回說,讓楊樹清在我家用餐,比較省事。屈指算來,這是祖母逝世三十週年的忌日,禁不住悲從中來,也油然懷念起祖母來! 祖母生於光緒丁亥年農曆八月初八日,卒於民國戊午年正月三十日,享年九十二歲。祖母對我影響最大,從小一直跟著祖母睡覺,跟她到處跑著玩。小時候在新加坡不愛讀書,祖母整天陪同,就是希望我能安心上學;童年返金門時行為叛逆,常被父親追打,哭跑離家,到晚上都是祖母找我回來;在湖埔讀小學,染上賭博惡習,經常逃學,不學好。有一次賭博輸了太多錢,夜裡作夢驚嚇,號啕大哭,驚醒祖母。祖母知道原因後,翌日她老人家帶我分別登債主門,以打折扣方式去還清我所欠他們的賭債,畢竟他們都是我的長輩也是成人,況且祖母又是村中具有聲望令人敬畏的長老,所以沒有人敢不接受。不過經這次打擊,從此讓我告別賭博,以後就是連玩牌也不來了。 祖母熱衷地方事務,村中很多事都會找她處理,常是鄉人的和事佬;她慷慨解囊,幫助急難鄉親,出錢出力,熱心地方公益;她待人親切,很會照顧別人,特別對駐防在我家的阿兵哥,就像親友一般相對待,現代詩人菩提,就是其中之一位,在她想苦難的時代,軍民應像是一家人,要和好相處,相互依存;祖母不識字,但會誦佛經,閑時數佛珠念阿彌陀佛,從不間斷。榜林紫蓮寺初一、十五拜拜或其他寺廟作法會,我必須送祖母去參加,她很捨得佈施,說是為我們子孫種福田。我自校長退休,很快就走入佛門,就是深受祖母感召,也是對祖母的懺悔,懺悔沒有早點跟她學佛,讓她歡喜,她的家教有了傳人。 祖母九十大壽時,感謝當年譚紹彬縣長、主秘周澤榮、秘書鐘 靈及科室主管:陳榮泰、盧錫銘、洪榮華、姜志鵬、魏摶九等人,贈送紅色大賀匾,書刻辭曰:「萱堂日永」。這句賀詞,祝賀祖母很恰當,因萱是忘憂草,祖母生性開朗、熱情、樂觀,她有很高超的生活智慧,很能為他人設想,故少有煩惱;萱堂,謂母也。葉夢得詩:「白髮萱堂上,孩兒更共誰?」象徵祖母廣大的母愛,被及孩兒與眾生,她經常在發揮偉大的母愛,溫暖世人的心。這塊賀匾一直掛在湖下老家廳堂,前些時候,特別回家勞駕陳棟燦教授幫忙,讓我拍照留存紀念。 六十七年祖母九十二高齡,往生佛國極樂世界,在湖下老家廣場,舉辦告別式,當年司令官李家馴、秘書長林榮祖、縣長石政求、政務委員陳卓凡等數位將軍政務委員,蒞臨公祭,備極哀榮。鄉人說,十幾顆星星,一齊出現在一個農村,是地方少見的鮮事,一時傳為佳話美談。我認為這是地方長官敬老尊賢,關愛屬下的行為表現,令我既感佩又敬愛的所在。祖母逝世,縣長特准可安葬在公墓特別區,當民政科通知我前往擇地時,一時深感惶恐,表示萬萬不可,趕緊電話謝謝縣長而婉拒。我深知祖母虔誠學佛,「日日是好日,處處是佳地」,她一生捨己為人,不貪圖名利,希望平凡平淡過生活,她一向深明大義,必定不會贊同享受這種特權。這就是祖母為人處世,令村人欽敬讚嘆的地方。 最後感謝大姊,每次蒞寒舍祭拜祖父母、父母,都會攜帶許多祭品與金帛,同時外甥家田中所種的菜,所釣的魚,家裡的海蚵都會拿來我家,幫愛妻煮成供品祭拜祖母與祖先。大姊說:「祖母最疼她,她最懷念祖母」。這天我家多了幾位貴賓用餐,小酌一下也比較熱鬧有趣,我想祖母一定高興,因為她好客又好小酌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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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要有故事才好喝
苛責有兩種,一種是「求全」,一種是「吐槽」,求全是為求完美;吐槽則有時會擦槍走火,兩敗俱傷,因此苛責是一刀兩刃,還真的要小心揮,還真的要細心耍。 金酒賺錢,大家都說好佳在金門有金酒,不然金門經濟早就在阿兵哥大減縮下枝離葉散了,更不要說在今天的經濟風暴下,金門還能逆水行舟,說起來還真的了不起,那,是誰了不起?老天爺了不起,它讓最美味的高粱酒出產在金門!葉華成了不起,他原本只為謀一口飯吃,但卻插出一大片柳蔭,寫下造福金門百姓的歷史!酒工了不起,從開廠到現在,他們發揮精湛的技術,才能釀出滴滴精粹的高粱酒!領航者了不起,他們背負成敗的責任,大家睜大眼睛看他們要怎麼演!消費者了不起,因為他們的口碑,把金門高粱酒的好喝,傳到世界各地去!但是,今天的金門高粱酒,是不是已經立於不敗之地了呢? 身為金門人,我想許多金門人都有他的一本酒廠賺錢經,大家都說金門高粱酒還可以賺得更多,這是一種「求全」的期望,或是「吐槽」的批評,我想火花是要擦撞,才會燃燒起來的! 那天縣太爺率領士紳們參加楊永斌的就職典禮,順道參觀了嘉義酒廠的文物館,我遊走其間,聽到我們的鄉親:「嘉義酒廠一年營業額才19億,咱一年120億。」、「他們的品牌還真多,看得眼花撩亂的。」,「他們的副產品真多,酒香冰棒、紹興鳳爪、香腸、酒蛋、酒李、…一大堆的。」、「嘉義酒場的文化館展示的內容還真有看頭,要這樣才能讓觀光客停下腳步啦!」,這些鄉親的聲音有肯定咱自己的,也有說出咱輸給人家的地方,我們認真的想,今天的金酒是很了不起,但是不是還可以做得更多更好,我想可以從許多角度來發言,在此,我想從文化的角度,表達一下我參觀嘉義酒廠文物館的心得,說我看到了什麼? 嘉義酒廠創建於日本大正6年(1917),它原是私人企業,後因台灣酒專賣制度實施,才收歸台灣總督府專賣局經營,跟我們金門酒廠原是葉華成先生創設的金城酒廠,後被胡璉將軍收歸軍營,過程雷同;台灣光復後嘉義酒廠本來以生產五加皮、太白酒及酒精為主,後來國民政府派一些會做白酒的北方軍民到此工作,它才成為台灣製造高粱酒的先驅(曾任金門酒廠首任廠長的周新春就曾到此接任廠長),而金門酒廠始終以釀造高粱酒為主,既是專情專精又專業。 嘉義酒廠在民國八十七年成立酒類文物館,名為「酒銀行」,陳列的內容從史料文物到酒品種類,琳瑯滿目,基本上每個時期的產品,各種內外銷酒、客製酒、紀念酒都一一排排站,尤其以老酒最叫人矚目,有一甕1948年高粱酒研製成功,將其中28公升酒液,封罈的老酒,最為吸睛,據說它今天的身價高達新台幣500萬元;其他展覽的項目,還包括:八行紙書寫的鋼筆簽呈、蓋廠時的藍圖模型、釀酒的古老照片、釀酒文獻書籍、得獎獎牌,以及各種酒的商標瓶蓋瓶套、包裝的紙盒、戳章等,都蒐羅殆盡;甚至連裝高粱粒的麻袋、變體的玻璃酒瓶、變體的商標,都不放過,真的是巨細靡遺,它的內容在台灣的酒廠,號稱無出其右。到這裡參觀,可感受到經營者對於文化的重視,透過這些「活古蹟」,可讀到一頁台灣製酒的故事。 我認為凡是好酒,背後都一定會有故事,有了故事,這酒喝起來才會更香醇更好喝,而故事從那裡產生?當然可從酒廠的釀造沿革,酒廠當地的風土人情,酒品的種類,以及口感等,反正什麼題材,都可以鋪陳,就看你的焦點要放在哪裡? 但問題是要有人會重視,要有鑑賞能力,會懂得品味,我有一個台灣好友簡榮輝,他愛酒,善品酒,對於金門酒的認識,叫我自嘆不如,他喜歡到處碰尋老酒,然後再一瓶一瓶展示在我面前,告訴我這瓶酒是怎麼到他手裡的,它喝起來口感如何,它瓶子的商標是什麼年代的,確實,那樣子喝酒,才是識酒的人,才有趣味。 金門高粱酒始祖葉華成先生的故居要整修了,將來會如何呈現金門高粱酒的文化,恐怕是執事者要未雨綢繆了,實物與影像聲音的展示,會比較真實有生命,千萬不要千篇一律是裝潢圖表文案,那會讓人覺得我們沒有故事可說,那會辜負葉老先生對金門的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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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首教我不掉淚也難的歌
美國友人「伊媚兒」來一首歌,聽一遍,感動一遍,聽一遍,掉一次淚。 這首英文歌,曲名〈再生美國人〉(Born Again American)(作者自己中譯曲名及下引歌詞),賺我熱淚的原因,不只是優美的旋律,也不只是振奮人心的歌詞。總覺得,還有精神層面的要素,甚至,超越人性,以及一種說不出、進入神境的美感。 這首歌頗有味道。有濃濃的宗教氣味,從那讚美詩般的旋律嗅得出,但說那是首普通的宗教歌,又太看低了它的身價。這首歌,有一定的複雜性。複雜?的確是的!歌唱者是「複雜的」,有數位男女老少的獨唱,包括黑白人的聲色,還有全美知名的兩大合唱團助陣呢!時而有獨唱的高昂爽朗、時而有混唱的勻稱和諧、時而有合唱的壯闊氣勢,真是精采、美不勝收!連所演奏的樂器也是「複雜的」,幾乎可以想見的,都派上用場了,鋼琴、大提琴、小提琴、口風琴等。光聽這些音樂,就夠讓人忘情了。 這首歌以鄉村曲風開場,卻以宗教氣氛收場,貫穿中間的是一個又一個小老百姓的故事,頗富戲劇性的一首歌。「再」歌在影音伴隨下,場景遍佈整個美國,邊聽邊看,感動也隨之加溫加深起來。聽歌唱者娓娓唱來,看每張平凡、認真、嚴肅、沉痛的臉孔底下,不知藏匿多少的感傷、痛苦、悲情與期望。 「再」歌由美國知名演員兼歌曲家奇思、凱若丁(Keith Carradine)作詞譜曲。此歌是為一個非宗教、非營利的、促進美國年輕人參與投票與政治參與的組織而寫。此組織還舉行諾曼、李爾(Norman Lear)所發起的網路宣示簽名的活動,自2004年來,已有四百萬人連署。「再」歌所承載的內容,沉重又偉大。有犀利的宗教、政治、社會、經濟、歷史、文化、道德等意涵。「再」歌對現代美國的種種問題,唱出了大多數美國人無奈、痛楚、期望再生的心聲。 歌是如此開場:「只是一位沒有工作的工人」(Just a workin' man without a job)。接著,用第一人稱的敘事觀,說出了許多人內心的話:「我為我所愛的國家站起來」(I stood up for this country that I love)、「我去找國會議員對他說,『你知道我們的政府讓人民失望』」(I went up to a congressman and said to him "you know our government is letting people down.")。 但是,這首歌並沒有完全被憂傷所沉溺、淹沒。憂傷中有民主的呼喚:「再度確定希望不只是少數人的時候已到來了」(The time has come to reaffirm that hope's not just for some)。憂傷中有美國傳統價值的覺醒:「我是懷有自由的再生美國人/我的聖經與人權法案/我的信念是平等」(I'm Born Again American, conceived in Liberty/my Bible and The Bill of Rights/My creed's equality)。 就是最後這一句歌詞,在歌的前、中、末三處,反覆重唱、混唱、合唱,讓人對這世界又重燃起新生的希望與價值。「再」歌唱出了美國傳統的價值,唱出了民主的真諦,也唱出了年輕人與小百姓的心聲! 這首歌,是我近年聽到少見的好歌。聽了又聽,彷彿,一次又一次,隨音符飛越現實的痛楚,隨意境飄向另一個理想的世界。簡單說,「再」歌扣我心弦,絕不止於音樂的旋律、節拍、聲音之抑揚頓挫而已。歌者的投入神情,專業表現,讓我由衷認同、淚流。「再」歌的歌詞所傳送的意旨,引我同情、同感,更是感人原因。啊!「再」歌將為美國注入一股新的生命力! 音樂的傳染性是偉大的、感動力是不可低估的。在道德衰微、世事困頓的歲月,我在想,我們也同樣可以用音樂,來喚醒我們金門的優良傳統精神與價值! 喜愛音樂的朋友,請上網 (http://www.bornagainamerican.org),感受一下「再」歌再生希望的震撼吧!特別是,感受一下,一首歌將感性與知性交織成最大張力、最大極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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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記憶﹐將心灌醉──寫給汪文勤
「喜歡你的〈番薯王〉。在未見你之前,Foster便提及你,說你是一個很好的人,十分草根。一來是Foster從未在我面前這樣地談論過任何一個人,二來我鍾愛草根、泥土,多少年過去,生活發生了許多變化,但我內心的本色從未改變過。一讀〈番薯王〉,果然不凡,當下覺得根系穿越深深的泥土,在某處相觸了,雖然那時的花呀、枝呀尚未在風中如面,但因著根的緣故,好像很相熟了……。 ──汪文勤(溫城來信,2000年10月) 文勤: 「我在飛 我在飛/飛了千年未停歇/我在飛 我在飛/再飛千年亦無悔」、「我有星 我有月/星月風雲─闋闋/我有夢 我有知覺/夢覺春秋一回回」……。 〈燕尾〉,李子恆的歌,電影《星月無盡》主題曲。 我在飛。在飛回島鄉的途中,重讀著妳的寄自溫城的一封舊札;也在波濤湧動的心海,聽著李子恆寫給故鄉的一首歌。 醞釀一種重返番薯田的情境吧。待會,我要上一堂課。一堂妳信中的期待、但又不能到場的課。 時空的穿越中,我們總不知會在某個心靈飛翔處,與某個人、某件事再次產生碰觸。一如此時,就要歸臨島鄉為解說員上「文學課」的上空,想起我的題目〈番薯王裡的文學風景〉,也念起遠在溫城,也可能回到北京、或者重返故鄉新疆哈密的妳。 我找到二○○○年、妳那封長長的、一字一句如織錦般手寫出的信,「今年十月,溫哥華有不少的好天氣,太陽很明亮,風卻很涼,這種耀眼的亮光和風擰在一起,總是讓人想到以往,未來的不可知,使我們無法不緊緊貼著往事。哪怕是疼,也有經歷過了的溫暖。」詩質的女子,妳是在這樣的季節、溫度中讀起〈番薯王〉? 九年了。九年前妳在我離開之後的信裡,談及我寫於溫城的〈番薯王〉,也觸及為我們搭橋結緣的Foster;「往事的回憶再三,給我們膽量和勇氣去迎向未知之冰冷的未來。你看,如此這般地,這封即將寫完的信也將成為往事,這入時間了。」 信已歸檔。Foster遽逝。〈番薯王〉的心情風景無法複製。是一段妳說的、進入時間的往事了。 文勤,人與人的緣遇真的很難說。海峽兩端,妳來自那邊,我來自這頭。我們繞轉了一大圈,在太平洋的另一頭交集。土地的情感卻是從文學書寫發酵的。妳從我的〈番薯王〉裡讀到強大的父親意象,「從洞庭湖的魚米之鄉來到產谷無幾的彈丸島地,清一色閩南人的聚落中,唯一外來的『老芋仔』入境問俗學講閩南話,也學習種植過去未曾弄懂的作為:番薯」;我則是文字中讀到的妳,卻是溫婉的母親圖象,「說母親想說而不會說的話,唱她的歌謠。這是我渴望和母親聯繫背後的秘密。母親不識字,不善言辭,我知道她有很多的話無法說出,如果人生在世是為了學習的話,母親在短促的生命中學習了太多的沈默和渴望。」 我是在賦別浪遊了一千多個日子的溫城後,隔著太平洋的潮水,才能清朗妳的輪廓、接續妳的故事。距離,果然才能形成對望、產生對話。 飄雪的溫城,我們的緣會;Foster所寫的歌開始的。 「何妨醉,醉一杯,方知今晚不虛/頻頻喝,頻乾杯,杯中酒,千杯不醉/何妨醉,韶華易去,今宵特別,將來不許/頻頻喝,喝這杯;這杯酒,怎麼不醉」,那一夜妳如童話夢幻城堡的華屋,端出的紅酒,妳貼心的佈局,音響裡飄送出Foster為甄妮所寫的歌〈何妨再醉這一杯〉! 只是,我只能聽、無法唱的廣東腔。 Foster來自香港,妳來自新疆,我來自台灣。三個人就在北國〈何妨再醉這一杯〉的音韻中交換著土地的身世、醉的記憶。 「我常在別人的醉中成歡。」總是詩般的語言。妳說。 在中國,妳是北京中央電視台(CCTV)的記者、編導。妳喜歡走離北京城出外景、作專題。永難忘懷在遙遠的西部草原騎著馬兒採訪時訪問過的一個奇妙的公村。偏遠、荒蕪和寂寥,整個村莊的人無一不飲酒,飲酒如飲水,一年差不多有半年時間是在沉醉的狀態中度過。妳抵達的時候,公村已處在半年冬季下,大雪封山,醉茫茫的村幹部正領著村民(當然也都是醉的)開會。男女青年在醉忘中相愛,除了人們都醉了之外,公村的所有活動都正常進行著。等到來年冰雪消融,他們也清醒了。 「醉眼裡的世界和清醒著的世界完全不同,相形之下,醉的世界要美麗可愛多了」,一趟「醉村」的採訪之旅,妳開始懂得在別人的醉中成歡。妳也為自己在旅行札記寫了首〈醉旅〉的小詩,當著Foster和我的面,微醺唸出那段悸動,「石破天驚的事情終究是沒有/一個人騎著馬在黃昏的草原走/不定會走向哪裡/不知曾看見甚麼聽到甚麼/到處都一樣無所謂走和不走/不飲自醉的季節/風把草籽帶去遠方/最自然和不經意的舉動/平衡著山與海/海裡眾多的水/總無法濕濡山的衣襟/那種契約美妙絕倫/手握著一塊石頭壯膽/想像中逝去許久的歲月/其實還在/經歷過的恰是正經歷的/心很冷石頭卻熱著」。 文勤,「心很冷石頭卻熱著」,〈醉旅〉的完結處,妳突回眸看我,「你的島、你的父親呢?〈番薯王〉中,我未讀到酒鄉的一滴酒,但我讀到了你父親的一生都在沈醉狀態,因為回不去或不想回去那近在眼前的故鄉;你描寫父親來到台灣定居後,難捨逢年過節和大陸雙親的祭日,再也不能設張供桌於番薯田邊,面向來時路的故國山影遙拜一番。我讀到這裡而醉、而落淚。有情有義的中國人情懷就在你的番薯王父親身上吧!」 Foster的〈何妨再醉這一杯〉、妳的〈醉旅〉詩情、我的〈番薯王〉鄉心,烙印下三個異鄉人在雪中足跡的漂泊重量。 「何妨醉,將酒意催;杯深,今宵也易記/再敬你一杯,心思知道未?/替你注滿杯,溫馨應記取!/何日再斟,祝福滿杯/讓記憶,將心灌醉」,溫城的雪花無歇止地打落,紅酒已飲盡,該是起身道別的時候了。離去前,妳再播一遍Foster的〈何妨再醉這一杯〉。 文勤,這是一回沈重的告別。一夜沈默、只讓酒與歌說話的Foster永遠的走了。未知留在溫城或回到故國的妳,趕上了他的告別式?而我,又飛返我的番薯島鄉,妳心裡千年沉醉的島。「我在飛 我在飛/飛了千年歇予誰/我在飛 我在飛/再飛千年亦無悔」,在海峽上空,妳的信隨著李子恆的〈燕尾〉飛向。讓記憶,將心灌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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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花崗岩縫逸出
最近日子過得很開心,因為沉浸在美好的創作情境中,也連結延伸出一些新的企劃,它們像一張鋪展開來的大網,有我綿密巧織的層層構想,在逐步推動、與人密切溝通、尋求可能施行的方案的階段過程中,我也學到許多跨領域的新知,獲得許多成長的喜悅。 因為這些觸角的活動,我每天都在和時間賽跑,不是在電腦鍵盤上操盤撰寫新企劃,就是在電話線上與知友討論、切磋,有時不得不硬著頭皮,勉力去理解那些制式化的遞案申請條文,一遍又一遍的閱讀,直到不再排斥、逐漸熟悉其中條理,可以在規範中表達自己的意見,進而爭取可能的實現的機會,這些特別的磨練經驗、過程中的欣喜與挫折,我都轉換成創作的意念,它們是我的血與肉,漸次堆疊成一幅又一幅的畫作,一篇又一篇的文章。 但我真正想完成的系列計劃,尚隱藏在長遠的時間後面,那不是一個企劃案可以交代的,所以在寫出『跨界˙島嶼──烽火記憶的延伸』之後,我又構思了「盛夏˙熱情的海洋˙謳歌」,之後又再延伸出「島嶼˙魅力據點˙采風」的企劃……那沿著海岸線踽踽獨行,在海風、貝殼、沙丘城堡後面的影子和腳印,總是帶著敦促的聲音說:「該做的就勇往前行,莫讓今日的遲疑畏縮,形成明日的軟弱嗟嘆與遺憾。」 在國之北疆,一座小島上動人的故事讓我落了淚,我默默把這一份思緒摘下來,傳遞給千羽,告訴他:「只有更小的島嶼,才有機會存在更大的質樸──供養夢與理想」然後我在自己的專欄檔案內,有感而發的增加了一篇「藍蝴蝶與一段小山路」,粗略的把一種極大與極小的感觸記錄下來。那一隻「藍蝴蝶」是夢公養的,因為忙碌和內心的傷,我已有一段時間沒去看他,想念夢公的時候就讀他的詩:「身世幾度回頭再回頭?/風依舊/無頂的妙高山/無涯的香水海依舊/風色與風速愈抖擻而平善了/在藍了又藍又藍又藍/不勝寒的蟬蛻之後/你,你可曾藍出,藍出/自己的翅膀一步」……然後我心裡的藍蝴蝶便輕巧的飛去千羽每天進出都要走過的一條小山路,那一條山路陡極了,陡得汽車、機車都上不去,只能徒步聽竹林風聲,聽自己的氣喘吁吁……因為忙碌,我有一段日子沒有再走上那一段小山路了,但有一個信念仍支撐著我們,那也是藍蝴蝶的聲音:「我是一隻小蝴蝶/世界老時/我最後老/世界小時/我最先小/而當世界沉默的時候/世界睡覺的時候/我不睡覺/為了明天/明天的感動和美/我不睡覺」…… 在展閱「中澳境白馬尊王十三暝」的信仰活動時,我的眼睛定格在一張擺滿豐富祭品的供桌,還有一隻超大的油亮的豬公伸張四肢、裸裎獻祭自己,那是睽違15年後,中澳境白馬尊王廟決定再次回到一座老宅擺暝,那一張張現場捕捉的傳神照片,深深震撼了我,我感覺自己也被時間剝皮了,跌進逝去的憶之鄉…………為了安慰那無以名狀的落寞哀矜,我又新開了一個檔案,訂下另一部長篇小說的書寫計劃。 雖然忙得沒有時間參加任何的聚會,剛煮好的咖啡也總是毫無情調的擺在電腦桌前,書寫一段後才啜飲一口,喜歡的影片我常常看一半就關機,有時安慰自己的讓電視機開著,繼續畫未完的畫作,然後聽聲揣度著劇情的發展,偶而瞄一眼電視,竟感到深深的滿足,那滿足讓我更懂得珍惜周邊微細的溫暖,像是在夾縫中的休息時間,騎著腳踏車回雙親家,聊一聊家常,再騎一段路去看幾棵小葉欖仁樹,因為學校的繪畫+寫作+生態觀察的課程,有一堂課的主角就是它,當我把幾片小葉欖仁的葉子放入鉛筆盒時,我更開心了,決定「以身作則」再增加一個教學相長的功課,在學期末和學生一起交出每人一本的手工書,它將記錄著我們一整個學習的成果;為此我在上課前特別繞去佈展的走廊,測量著手工書展的位置,才上了三堂課的新學期,我卻已看見花團錦簇的成果展,那裡的詩、圖、文、心聲與感觸,不只是幾片小葉欖仁的葉子而已,它是我們心中的春夏秋冬,也是我們鮮活的生活。 因為創作不停,所以理想一直冒出來,我同時在畫的兩幅一百號畫作,「馬祖石屋」坐落在客廳裡,「北海坑道」擠身在房間裡,我在一牆之隔的兩個空間流轉著,我的寵物龜跟著我走來走去,我有時會不小心踩到慢吞吞的牠,但牠從不吭聲,彷彿都是自花崗岩縫逸出的,那坑道和石頭屋子的剛強氣味,沉默的烏龜還有我,關於這些艱難的企劃和豐沛的生活,我都只對寵物龜訴說,牠的名字叫乖乖,所以我又隨性的按鍵輸入一個新檔名:「乖乖與我˙沒有『龜』矩的對話」,等我完成畫作,就可以幫他們一起拍照,然後我就要把乖乖送去雙親家寄養幾天,帶著心中的藍蝴蝶,朝馬祖「枕戈待旦」的方向飛去,因為那裡正懸著我的另一個新企劃,也是自花崗岩縫逸出的,期待濃霧不要來作梗,千萬要讓我的藍蝴蝶翩翩飛翔,因為牠說:「啊!我愛天空/我一直嚮往有一天/我能成為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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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
記得唸小學時,學校裡每間教室牆上掛著一幅人物畫像,有鄭成功、戚繼光、史可法等。這些人物都是保家衛國,抵禦外侮的英雄。這是我腦海中最早的「英雄」圖像。 每個人最初英雄的影像,或許有些不一樣。有的人可能看了諸葛四郎大戰惡魔黨的漫畫,對四郎、真平的武藝高強,消滅魔鬼,視為自己的真英雄。或有人讀了「西遊記」孫悟空的七十二變,一路伏妖降魔,艱辛達成護送唐三奘西天取經的任務,視孫行者為英雄。有的人可能看了「超人」、「蝙蝠俠」等影集,而認同這些城市遊俠的濟弱扶傾,除暴安良,將他們視為英雄的。 英雄會是怎樣的形象?誰曾是你心目中的英雄呢?所謂時勢造英雄,你可能想到戰爭期間,某位領導人民抵抗邪惡勢力蔓延的人物;你也可能想到把「拯救他人的不幸與貧窮,當成自己的責任。」前往非洲蠻荒之地行醫的人道主義者史懷哲醫生;你或想到發明小兒麻痺疫苗的沙克博士,避免了萬千兒童免於小兒麻痺症的陰影;你也可能想到突破本身盲聾障礙,成為社會運動家及作家的海倫.凱勒;或許你也想到那些探索海洋、高山、太空,為人類做出貢獻的人,………。 其實,英雄有各種不同面貌。曾演過「超人」的克里斯多福.李維就曾說:「我認為英雄是那些面對困境時,具有堅持和忍耐力的普通人,他們才是真英雄。」是的,英雄常是普通人。他可能是你社區的打火英雄;你鄉鎮小診所以救人為先的醫生;或是本身並不寬裕,但卻將平日省吃儉用的錢,長期默默買來白米濟助需要幫助的人;或是某位打擊罪犯宵小,盡心維護社區治安的警察。 而特瑞.法克斯 (Terry Fox) 則是另一種類型的英雄。加拿大人視他為英雄,視他為社會希望的象徵。 那年,特瑞十八歲因發現骨癌,需將右腿截肢。在醫院中,深深感受到跟他一樣的病人遭受的痛苦。常想到用什麼方式,可以盡一份棉薄之力。三年後的1980年,他開始橫越加拿大的「希望馬拉松長跑」壯舉,為癌症患者籌募研究基金。 這「希望馬拉松長跑」東自加拿大東北角的紐芬蘭省,西至溫哥華的所在地卑詩省,全長8,530公里。這個距離比亞洲最長、世界第三的長江,還要多出約2,200公里。這對一個健全的人已是一項難於達成的艱鉅任務,何況是一個右腿截肢,以義肢代替的跑者。 當特瑞孤單的身影,跑步時裸露著右腿的義肢支架,左腳跑兩步,右腳移動一步,蹣跚跑在一望無垠的公路上,讓加拿大舉國動容,鼓舞激勵著所有加國人。 事實上,在開始長跑前,特瑞已經做了三年的長跑訓練準備。無論寒冷的雨天或是酷暑的大熱天,每天都跑步約40公里。當他的希望馬拉松長跑,跑了將近五個月後,來到安大略省。這時他已跑了5,374公里,更換了九條人工義肢。也就在這時,他感覺胸部疼痛及咳嗽頻頻。經醫院檢查,發現癌細胞已蔓延至肺部,必須停止他的長跑。隔年,他以年輕的生命二十三歲離開人間。雖然,他無法跑完這希望馬拉松長跑的全程,但往後每年仍有數以千萬計的跑者,在各地繼續他的希望長跑。他的「希望馬拉松長跑」共為癌症基金籌得款項高達兩千四百萬加幣。 加拿大皇家造幣廠於2005年特別發行了一枚一元銅板,銅板上是特瑞跑步的圖像,作為「希望馬拉松長跑」二十五週年紀念。 特瑞也是芸芸眾生的一般常人,他曾是高中、大學的籃球校隊,除了籃球也喜歡棒球、橄欖球及長跑。他也曾擁有夢想,他想主修人體運動學,畢業後可擔任體育教師。但突如其來的骨癌,打亂了他的計畫、粉碎了他的夢想。在生命最困頓的時刻,他無畏無懼,仍想燃燒自己照亮著世界。 生活中,我們仍舊不停的接觸新聞、電影、小說、漫畫、卡通,而這些媒介也持續不斷地訴說著英雄的故事。有時,英雄看似高不可攀,離我們遙遠;有時,卻又常出現在你我身旁。 一般來說,英雄是「先想到別人而非自己。」只要有心,不論你的身分、地位、階級、學識,人人都可成為社區鄰里的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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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顧好金門的門面
金門是孤懸於大陸東南邊陲的小島,機場是對外空運交通的重要場域,以台金航線為主;因緣際會,水頭碼頭近年也成了兩岸小三通的重要渠道。不論機場或是碼頭,承受對外交通、旅客入出境的任務,它們代表著一個地方的門面,所以,尚義機場和水頭碼頭,可視之為金門的兩個門面;因此,機場或碼頭的管理,航務作業關係著服務品質的良窳,來往旅客也以此作為對這個地方的第一印象,對於純粹過境者,更可能就是他們根深蒂固的刻板印象。 台灣、金門、廈門,循小三通乘飛機、搭輪船來往二十幾趟,曾有多次金門濃霧籠罩,被困松山與尚義機場,甚至飛臨金門上空又折回台北的經驗;也曾經歷受阻於水頭與和平碼頭的情況,這些不愉快的經驗隨著時間逐漸淡忘,但是最近這趟旅程,所聞所見,令人「印象深刻」。第一個場景:二月十四日下午,於尚義機場。班機抵金,航空站行李大廳轉盤故障,受指引至航廈出口處領行李,由於各航空公司不同航線在同一時段抵達,旅客數百人,領取行李者逐車詢問、疲於奔命,尤其出口處乃交通要道,過往人車雜處,亂成一團,險象環生,雖有航警協助維持秩序,旅客仍然怨聲載道,這些亂象顯示機場管理欠佳,應變措施不足,類此情況,若於航廈出口右側較空曠處,臨時劃為卸貨區,可能較為理想。 第二個場景:二月十五日上午於水頭碼頭。由於前一天下午船隻停航之故,一大清早旅客大廳擠滿人潮,吾等一行五人已先預訂第一班船票,見平日購票櫃台前排成三行,乃緊跟在後,近八點,卻不見動靜,心覺有異,前去打聽,始知預訂票者在另一側櫃台窗口付款取票,若非及時發現,再過十分鐘船票就被取消,似此旅客爆滿情況,若能廣播提醒比較妥當。此時,有一位老榮民,因昨日停航船票已失效,故而大吵大鬧,氣急敗壞地嚷嚷「×你媽的×,老子當年大江南北打共匪,死都不怕,你們不給票,我就跟你們拚了……。」咆哮不停,引起一陣騷動。 第三個場景:二月十九日下午於尚義機場。機場剛剛宣布關閉,望著電子看板上的航班資訊,愈近黃昏希望愈渺茫,旅遊團、進香團、散客等望天興嘆,抱怨連連,欲訂次日機位卻已班班客滿,有部分旅客氣呼呼地數落本地旅遊、住宿品質,並撂話說寧可趕赴水頭碼頭搭船再去廈門也不願在金門留宿,想要推薦金門的好,此時此地實在不宜。 第四個場景:二月二十日於尚義機場。雖有薄霧但飛航正常;七點出頭,旅客已擠滿大廳,由於昨日午後停飛,累積旅客約達千人之眾,各航空公司櫃台前報到旅客與補位旅客夾雜,簡直擠爆了;尤其各航空公司登記補位時間都訂在當天第一個航班前一小時才開始,欲補位旅客排隊登記者,先立榮公司、次復興公司,華信航空公告登記時間為八點三十分,這時才七點半,排隊等候登記者大排長龍,已經排到郵局的前面,此際,其他兩家公司出境旅客準備托運行李,必須經過華信櫃台前,混亂情況令人嘆為觀止,本地鄉親習以為常,只是表情木然;有少數外地旅客憤怒寫在臉上,怒氣發自口中,閩南語的國罵脫口而出,大罵吃公家飯的人不管事,各航空公司第一線的工作人員及航站服務台的小姐都成為這些不滿旅客的出氣對象,真是情何以堪! 霧鎖金門使海空交通受阻是霧季期間常有的事情,航站人員對於機場關閉、封港都已司空見慣,或許不以為意; 但是,對於歸心似箭的旅客,神色焦慮、面帶愁容,甚至有些情緒性言詞或非理性行為,也是人情之常。此次身歷四個場景,旁觀這些亂象,感覺有損金門的顏面,心想,吃公糧的人及航運業者,雖然無法改變天候不良海空交通受阻,以及機場、碼頭空間不足的事實,但是,對於目前因停飛、停航時旅客大廳這些亂象,怎麼從強化管理機制、提升服務品質著手,應該有值得努力與改善的空間,凡此,均有賴大家攜手來顧好金門的門面,讓金門成為一個更美好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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霧的季節
又是霧季了嗎?如果是,那麼今年的霧季來得似乎太早了吧? 到三芝的那天,訪吉野櫻未遇的那一天,沿著道路往山上尋覓著,山上的霧好濃,越往山頂越是迷濛一片,看不見路樹,也看不見前方的路,小心翼翼向前探索,路卻慢慢地由山的頂點盤旋而下。 原本要去賞櫻,也久聞三芝除了天元宮的吉野櫻還有層巒疊翠的梯田,像隱於塵囂的世外桃源一樣吸引人,沒想到越往山上尋覓越是霧茫茫,這樣突如其來的天氣,就像我們這樣盲目尋芳的行程一樣,充滿了未可知的不確定性的一天,沿途東問西探,終於在路旁綻放的山櫻引導下,找到了我們尋訪的目的地。 恰巧,不知是霧散了還是離開山頂的關係,即使沒有看到婉約飄緲的吉野櫻,至少,也還有那一樹一樹開得燦爛欲醉的八重櫻和山櫻在迎接我們,同樣也來賞花的老太太杵著枴杖,滿臉笑意的和身旁的親人喃喃說著:「出來走走多好,看看花,心情真好!」 真的,只要能有親人陪著一起出來走走,那心情就是不一樣。 這幾天聽說家鄉天氣也是霧濛濛,飛機老是停飛,隔了十幾年沒有回鄉的朋友,好不容易「喬」到的三天假期,偏偏碰上早來的霧季,飛機在家鄉的上空繞呀繞的就是無法登陸,最後還是沒能讓他一圓多年的心願,坎坷的回鄉路這一受阻,恐怕又不知到要幾年後的那一天才能成行了。 算算也才二月,霧季就來了嗎? 家鄉的霧季往往宣告了冬天的結束,以及春暖花開季節的正式來臨。 霧來的時候,常常在清晨。當你推開門扉,發現到門外一片迷濛,像水墨畫裡渲染著層次的遠景,似有落無的飄緲在空氣中,霧是個喜歡玩水墨遊戲的孩子,瞬間,你還分不清週遭環境,瞬間,你已看見露出一片樹叢屋瓦,瞬間你發現道路在眼前展開,前方一片迤邐連綿的花海。 我喜歡故鄉的霧,那種鄉下獨有的清新霧氣,涼涼的、軟軟的,帶著春天的氣息,在若隱若現的柏油路引領下,前往我們耕作的菜園,每天,我總是為這一園子的菜施灑井水,才能趕回去上學,這是當初就讀國中時父親對我的要求,所以,當我再走半小時的路程去學校時,常常是趕不上升旗的,雖然被罰站,我還是覺得鄉下女孩子能上學已經是萬幸了,還能怎樣?何況我們家也只有我是唯一能夠繼續學業的。這一段霧中的記憶,存在著當時編織的美夢和詩情,雖然有些已遺忘在時間長河,有些卻也僥倖實現,在莫名的機運驅使下,有時順遂有時坎坷,有時卻又像這霧裡看花的濃霧一樣,讓人摸不清猜不透前方的目的地,到底還有多麼遙遠? 新犁的田土,混雜著青草香,在春天我們播種著五穀雜糧在旱田裡,有時是花生、有時是玉米或是地瓜,這樣的旱田只能靠天吃飯,要是雨水充足,這樣雜糧豐收了,大概今年就不會餓肚子了,否則,農家一年的希望落空,那就很難過了。 有時候,霧季來得早或晚,就可以預測出這一年的雨水是充沛或是乾旱,老人家看天的臉色吃飯的本事,可是積一輩子經驗累積來的。 不知道是否已經沒了當年的閒情逸致,還是這城市裡的霧,讓人分不清是霧還是污染?老是灰濛濛的天空,即使有霧,也是沉沉悶悶的,沒有讓你想深深吸一口氣,讓身心溶入霧氣的氛圍裡的衝動,霧,來到這沉悶的都市,或許也不願久留吧!或許,它也想逃離都市前往遠離城囂的山郊曠野。 像這樣的春天經過北宜公路,常常是濃霧迷漫,搖下車窗讓霧翩然飄入、自由進出於車裡車外,那沁涼的空氣和渾白的霧,環著山腰,漫過路的兩頭,有時候你看不見週遭,彷彿墜入虛空荒蕪的混沌裡,有時候又飄飄緲緲如遠離凡塵人間的仙界,恍恍惚惚,以為自己羽化登仙,在詩情畫意的境界裡,悄悄領略著水墨畫裡的趣味,霧,美化了人們的視野,柔軟了都市人冷漠的心靈,在霧氣的洗禮中,再次感受朦朧與虛無的美感,對樣樣追求高標準高效率的都市人來說,老莊的虛空無我,或許也是一種可以參考的調和思維吧! 柳暗花明又一村的霧中境界,也許是現代人可以調適的另一種心態吧! 霧的季節悄悄來臨了,而它走的時候,也是悄悄的,在你不經意中,也許霧季就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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籲請正視金門的轉型正義
明天適逢二二八62週年紀念日,雖然依《二二八事件處理及賠償條例》之規定,每年的二月二十八日為「和平紀念日」,應予放假一天,不過,台北朝野政壇前陣子還是為了228的定位爭執不下。 事件的起因是,國民黨立委吳育昇研擬提出《中華民國國定紀念日與節日法》草案,推動紀念日與民俗節日法制化,將「二二八和平紀念日」從明年起改為「只紀念、不放假」,並大幅刪除民進黨執政時期增加的政治性紀念日,例如:反侵略日(三月十四日)、解嚴紀念日(七月十五日)與台灣聯合國日(十月廿四日)等。 毫無意外,吳育昇的構想引起民進黨與台灣本土社團強烈反彈,為平息抗議風波,馬英九總統不僅於第一時間透過總統府發言人表達:「228是重要的紀念日,政府無意改變現行作法」的立場,更指示相關部會逐年編足二二八紀念基金會所需十五億元基金,並要求相關單位儘速制定《二二八事件國家紀念館設置及管理條例》,言下之意,馬總統顯然支持成立一個國家級的二二八紀念館。 雖然國民黨內對馬總統的構想尚有不同意見,不過,從李登輝執政時期制訂《二二八事件處理及賠償條例》,到民進黨執政八年將二二八事件之處理及賠償視為所謂「轉型正義」的重要環節,藍、綠執政者顯然都不能輕忽處理二二八所衍生的政治效應,可以預見,自台北市長任內即曾多次出席二二八紀念活動的馬總統,對於籌設「二二八事件國家紀念館」一事,應該不會只是說說而已。 在海峽彼岸的金門人,如何看待二二八事件以及政府處理二二八的態度呢? 竊以為,無論事件之起因與過程為何,發生在1947年的二二八事件無疑都是讓人沈痛的歷史悲劇,夾處兩岸、深受兩岸爭戰之苦的金門人,對於任何屠殺人民、侵害人權的政權,例如:發生在台灣的二二八事件與白色恐怖,以及發生在中國大陸的六四天安門事件,都應抱持堅決反對的立場。除此之外,我們亦應支持任何有助於還原歷史真相、弭平族群裂痕的各種積極措施;相反地,對於任何意圖擴大族群對立,並從中取利的政治操作,都應予以嚴厲譴責。 金門人固然沒有親身經歷二二八事件,然而,無論是國共內戰所帶來的戰火摧殘,或是「實驗」長達三十六年的「戰地政務」,乃至於實施近半個世紀的軍管戒嚴,可以說,自1949年以來,在特殊的地緣與政治情勢下,金門人所承受的歷史磨難,較之於台灣人,實有過之而無不及。然而,在歷任政府長期重台灣、輕離島的施政作為下,戒嚴時期發生在金門的歷史,從來不曾被認真面對。 無論這個國家叫做中華民國或台灣,金門與台灣本島同樣是國家的重要組成部分,在朝野嚴肅紀念二二八62週年的此刻,我們必須嚴正地籲請政府,應以處理二二八事件的標準與態度,重視並積極面對金門所遺留的轉型正義問題。例如:調查並平反戒嚴時期發生在金門的各種冤假錯案、調查並平反戰地政務時期各種侵害人權的事件、調查並補償軍事勤務受難者與戰爭受害者、調查並處理軍管時期各種軍民糾紛、訂定具體時程儘速清理金門殘留雷區等。 平心而論,相較於歷任政府處理威權統治時期發生在台灣本島的各種歷史事件,對於金馬的戒嚴歷史及其所遺留的轉型正義問題,政府的態度與作為著實消極,選擇性的轉型正義不是正義,馬政府必須正視並積極處理曾經發生在金馬的歷史,在研擬籌設「二二八事件國家紀念館」的此刻,著手規劃在金門設置「戰地政務紀念館」,應該會是國家謙卑面對金門軍管歲月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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軫念徐蚌哭忠魂
─「蒼蒼蒸民,誰無父母?提攜捧負,畏其不壽。…生也何恩,殺之何咎?其存其歿,家莫聞知。人或有言,將信將疑。悁悁心目,寤寐見之。布奠傾觴,哭望天涯,天地為愁,草木悽悲…」李華《弔古戰場文》─ 堪稱國共最慘烈的一戰:徐蚌會戰距今已六十年矣。這場從民國三十七年十一月六日到翌年一月十日的會戰,國軍出動七個兵團近八十萬人;共軍出動華東、中原野戰軍等正規部隊約六十萬人,加上解放區部隊及上百萬難民的人海戰術,雙方交相包圍鏖戰,反覆衝殺,鮮血灑遍徐蚌大地;忠骸拋散淮海荒原!冰天雪地上,國軍彈盡援絕,全軍覆沒;十二兵團司令黃維、剿總副總司令杜聿明被俘,十三兵團司令李彌、十六兵團司令孫元良輾轉脫逃。而第七兵團司令黃百韜、第二兵團司令邱清泉則是毅然舉槍自殺殉國! 同為炎黃子孫的雙方陣營,到底有什麼樣的深仇大恨如此地慘烈相殘:「安徽雙堆集外的大王庄,國共雙方屍體疊了一層又一層,數十萬忠骸,儘是青澀少年臉龐!」他們那一位不是父母的心肝寶貝,聞之豈是哭斷天涯而已?他們又犯了什麼樣的滔天大罪,受到如此的凌虐:「成千上萬的傷殘官兵無人照料,在冰凍寒夜下任其露天哀嚎而死!」彼等那一位不是父母心頭上的那塊肉,得知能不肝腸寸斷?飢寒難耐下,不但騎兵旅的八百匹戰馬全殺來充飢,乃至吃鞋子、啃乾草、喝馬尿;為了禦寒,甚至連地下棺材都挖出來燒!縱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也不禁草木悽悲! 六十年後,國府刻意漠視這些忠魂,以便親近「本土大旗」,或曲意迎逢中共,冷落乃至自動降下這面染滿碧血的旌旗;而對岸則在意識形態下,極盡扭曲國軍之能事,任令忠烈遺荒,英魂飄蕩,每一想起,豈是寤寐哭之而已!青史已荒,英烈已杳,身為黃埔子弟的我,每每有颯然振筆記下這段忠烈的使命感,只是每一提筆,似乎就看到那些在寒冰涷原上,數百萬昨日尚在娘親跟前孺慕的健兒,卻在政客野心下,屍拋荒原,血濺大地,而今卻棄骨荒塚,無人聞問的悲慘畫面,不由淚流不止,以致無法下筆。想起多年來,在台灣、在美國、在大陸,無日不以捍衛中華民國自任,無時不以氣節自許,更因力阻去中媚日的台聯主席領銜同學會,不惜與官校同學割袍斷義,而今思來,莫非有其夙緣?不由長淚祈禱:「若忠靈有知,佑我淚止心寧,以便悼記汝等忠魂!」 「……以死勤事則祀之,以勞定國則祀之,能御大災則祀之,能捍大患則祀之。」在這場慘烈會戰中,史家每有不同解讀,或直指層峰用兵不當;或認為與國軍派系傾軋有關;或以共諜充斥國防部所致;或以當時民心士氣已失等種種盲人摸象的說法。然而,秦時明月漢時關,俱往矣!在這場史稱徐蚌會戰,大陸稱之為「淮海戰役」的會戰中,死難的雙方英靈們,都是時代悲劇下的芻狗,理應像西方盟國一樣,受到莊嚴的崇敬及悼念才是;他們「生也何恩,殺之何咎?」在感同身受的悲慟下,唯有莊嚴的崇敬及悼念,才是聊盡哀思的唯一心意,更是懲前毖後的歷史意義! 自古艱難唯一死!對那些盡節成仁的英烈,如第七兵團司令黃百韜等,更應受到至高的崇念。他們在敵軍召降之際,毅然不為所動,舉槍殉節,無愧軍人武德;尤其在這個軍風糜爛,氣節盪然之時!尚記得前年為了同學會之事,我曾決然對王世塗說道:「不管時代如何變,氣節對軍人是最重要的,若認為蘇曾任黨主席就舉之為同學之光,豈不跟吳家人歌頌吳三桂官封平西王一樣嗎!」而邱、黃等人在英年之際,以碧血燦爛生命的花朵,實無負一時之英:可知第二兵團司令邱清泉,他可是小學第一名、中學第二名畢業,黃埔軍校第一名保送德國深造,寫得一手好詩的全才將領;而早半年在在山東孟良崮被共軍伏擊,自殺成仁,第一位入祀忠烈祠的張靈甫,更是一位從北大歷史系轉考黃埔軍校的百戰將領!正可謂英烈千秋彌氣節;碧血江淮垂青史! 「望西都,意踟躕。傷心秦漢經行處,宮闕萬間都做了土。興,百姓苦;亡,百姓苦。」我一直認為,向來發動戰爭的都是政客;但血濺沙場的決不會是他們!是以,每當讀到「何日書代劍;我為憂民切」時,都不禁為憂民所苦的宋真宗所感動;也唯有以此感動,才能領悟到1998年的北愛停戰協議(Northern Ireland Peace Agreement ),何以可以終止「世界充滿的哭泣超過你能瞭解」的哀愁;更進而明白何以全球高所得的國家,皆是未受到戰爭摧殘的道理;這正是和平啟生機之所在! 而今,在一笑泯恩仇的戲碼下,兩岸觥籌已舉,徐蚌亦早已稻滿草綠,只不知看在昔日那些聽命「殺匪」,以致棄屍荒野的忠靈及其後人作何感想?往者已矣且罷了;但曾幾何時,台灣內部的族群分裂,卻早已取代昔日的台灣海峽,戾氣再現,不過我們若回首國共來時路,再證之日前總統府共諜案,說明了國共內戰本無「匪」,賣台也不分藍與綠;敵或匪、藍與綠純是政客操作下的芻狗!是以如何唾棄政客的機心,切悟我們才是歷史的的領航者,方能同體一笑泯思仇的悲念;也才能深耕和平啟生機的普世價值,這正是我們軫念淮海荒塚,悼哭徐蚌忠魂的春秋史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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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才呢﹖錢財奴才﹖
初十立春,廿四雨水;大地回春,萬物甦醒;野貓叫春,人心浮動;就連台北木柵動物園內的貓熊圓圓妹妹也追著團團弟弟要抱抱。 春來了,芽發了,天也亮了。想到國小時的唱遊課有一首歌:「春神來了怎知道,梅花黃鶯報到;梅花開頭先含笑,黃鶯接著唱新調;歡迎春神試身手,快把世界改造。」國小時童心的認知對「快把世界改造」並不太理解,因為當年是軍管,世界是軍人的,要如何改造?老師也不敢說,當然我們也不懂得問。那時最夢寐以求的改造,是「4月4日兒童節」趕快來到,每位小朋友都可以分到一小包糖果餅乾來解饞,這就是半個世紀以前,金門孩童一整年來最好的改造。但是「快把世界改造」的答案是什麼?一直疑惑到現在。 「改造」是何其大的課題。 世界改造?國家改造?縣市改造?鄉鎮改造?社會改造?環境改造?生態改造?種種的改造,最重要的就是要「人心改造」,人的思想觀念如果沒有先改造,其餘都是空談。「人」是什麼?是東西?不是東西?「人」在那裡?是什麼樣的「人」會來「改造」?「改造」成什麼樣的「世界」?「改造」得好,造福眾生,這個「人」就「是東西」;「改造」得不好,禍害眾生,這個「人」就「不是東西」。舉世皆知,能夠擁有權力來即時改造的人,就是當政者,大者有國家元首、五院院長,中者有縣市首長,小者有鄉鎮巿長。而其他創新思想觀念的學者、哲學家、科技研創者也是改造世界的動力,但即時的能量還是要看政治人物的實行。 金門要如何改造? 60年來滄海桑田,但力道不夠,至今尚未竟全功,其關鍵問題何在?「人才」是唯一的答案。回顧金門的前半世紀,軍人掌權,戰地政務,一切以備戰為首要,平民百姓任由軍方擺佈,如果說得嚴重一點,當時的金門鄉親像是「奴才」。凡事仰人鼻息,行事唯命是從,誰也不敢表達意見,即使有半丁點「人才」之味,如未獲軍方的允准,什麼都免談。這個「奴才命」的遺孽猶存,尤其是在軍威下成長的一輩,至今還會狐假虎威,最令人氣炸。 上週,2月16日,星期一,楊永斌接掌國立雲林科技大學校長,薛承泰就任行政院政務委員;前些日子,李錫奇獲聘總統府國策顧問。金門沒有人才嗎?金門的人才在各地各界何其多呀!只是金門會不會用?敢不敢用?看到金門人才都被楚材晉用,金門的鄉親一則以喜一則以憂。想到他們個人的努力,終於有被肯定收穫的一天,這雖然讓我們覺得是隔牆吹喇叭「名聲在外」,但我們是否該思考多多邀回打拚呢? 有了「錢財」,並不能等於有了「人才」,所以有了「錢財」就要趕快去找「人才」;有了「人才」更要有「錢財」來助勢執行。「錢財」與「人才」要相輔相成,否則「人才」浪費了,「錢財」泡湯了,最後就會被罵成「奴才」。 如今,民智已開,誰還要做「奴才」?不想做「奴才」,就要會重用「人才」,會善理「錢財」,這才是改造金門的好方法,也才是為家鄉立百年基業,個人揚名立萬的功德,鄉親也才會感念。 「人才」加「錢財」等於「改造金門」等於「是東西」等於「良心」等於「幸福」。當政者,拿出肚量,金門人才用不盡,金門幸福永保盈。春來了,天亮了,醒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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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一無所有到一無所缺」──力克的啟示
朋友e-mail 一則令人動容的勵志小影片「從一無所有到一無所缺」。描述主角力克如何面對其自八歲以後的殘缺:無雙手、僅有一支畸形的小腳,因小腳長得夠畸形,他自己說是四肢上唯一的「小雞腿」,看上去僅剩上半身;但是力克照樣生活過得很精彩:跟一般人一樣結婚生子、以其僅有的小雞腿踢足球、划水、駕船、游泳、跳水、釣魚等等。 力克如照物競天擇的自然律,本該一無所有;但是,力克卻能以其感恩之心,勇敢面對生命的真實,以活在當下的熱忱,去克服其身形殘缺的不便,以樂觀進取的自身生命,展現一無所缺的生命價值,到處去向年輕人演講,自然感動所有的年輕生命,激勵所有英俊美麗的完美生命。 力克的故事,讓我想起莊子內七篇中「養生主」及「德充符」對於一些形殘而德全的人,這些人雖然形殘,但內心卻能順應自然,不以一般人的角度來看待自己,覺得自己能體天順命已夠完整;相對一般人卻以的角度來看待自己,加上比較心,就覺得更不完美,反而大家都以其等為師的道理。 庖丁解牛的故事說明了依道而行的真義,就在於排除一切人事造作的方法,而使自己得以在不有任何損傷的情形下保全自己。對於一個只有一隻腳的人,我們應該為他悲傷呢,還是應該為他高興呢?我們應該怎樣看待那些在身形上與常人不同的人物呢?莊子說,這沒什麼,人的身形狀貌都是天所賦予的,是自然的傑作,不要以人的標準來觀看,既是天之所予,就是合於道者,合於道者,就是自然的,不要用各種奇怪的心態來看他,這是多餘的。 德充符中幾位有德的人物,都是身上有缺陷的,這是莊子利用形貌的強烈對比,讓人了解對內在品格的重視之重要,通常形貌不揚者,要不受人譏笑,要不受人斥責,但是如果他們正好是有德的人,則人們會根本忘了他們在形貌上的缺陷,除非是一些成見很深的人,子產代表了對形貌不揚的有德者譏笑的人物,結果被申徒嘉上了一課,自己知道錯了。孔子代表對形貌不揚的有德者斥責的人物,結果被叔山無趾頂撞了回去。而魯哀公和衛靈公代表能欣賞形貌不全者的人,而形貌不全的人,只要他們的才德足夠,就會受到眾人的喜愛並且樂於親近。然而莊子所重視的有德之人都是些怎樣的品格狀況呢?是才全德不形的人,一如那些形貌不揚的人。最後以惠施與莊子討論聖人之有情無情的問題終結,聖人都是滿意於自身作為一個人的各種情狀,不會在此處又加上人為的色彩而導致人為的情緒,是為聖人的無情。 現在面對世界金融風暴、不分學歷高低均呈現高失業率、社會日益不安,由近期到醫院精神科掛號的病人暴增,更是說明人心浮動,如何激勵人心向善,在不景氣時代能夠保持樂觀進取,珍重生命?恐怕是政府在處理當前棘手的經濟問題之外,還有更重要安頓人心的工作(縣籍菁英台大社會系薛承泰教授日前入閣,本人向他致賀,他說是挑戰的開始,他大概指的是相關社會工作所將面臨的挑戰)。 我們比力克多得多,至少有健全的四肢,還有可以免費呼吸的空氣,最重要的是還可以呼吸,只要大家心懷感恩、樂觀進取,相信大家都可以「從有一部份到一無所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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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男人
張愛玲在〈紅玫瑰與白玫瑰〉中寫了一個男人一生追求女人的故事,佟振保在婚前借住在朋友的公寓,卻和朋友浪蕩的妻子王嬌蕊有染,嬌蕊是真正愛上了振保,振保怕了,因為嬌蕊婚前在留學生圈子裡早就是交際花,振保出身清寒,辛辛苦苦念了個學位回國,有了好的工作,好的名聲,為的是什麼?不是就可以正正當當娶個身家清白的女人?像嬌蕊這樣的女子,玩玩可以,那裡可以娶進門?所以振保娶了大學剛畢業的清純女生孟煙鸝,但煙鸝也不能讓振保滿意,新婚的新鮮感之後,她變成一個很乏味的婦人,於是振保又開始宿娼,煙鸝則和裁縫成了姦夫淫婦。反例是嬌蕊,離婚之後,找了個正正經經的人嫁了,生了小孩。張愛玲說:男人的生命裡有兩個女人,一個是他的白玫瑰,一個是他的紅玫瑰,一個是聖潔的妻,一個是熱烈的情婦。每個男子全都有過這樣的兩個女人,至少兩個。娶了紅玫瑰,久而久之,紅的變了牆上一抹蚊子血,白的還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沾的一粒飯黏子,紅的卻是心口上一顆硃砂痣。張愛玲不愧才女,把男人的心理看了個前後通透,俗話不是也那麼說的嗎?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著。男人心目中理想的女人,似乎永遠在尋尋覓覓之中。 男人迷戀女性的美,歷史上的美女往往引起男人間的戰爭,衝冠一怒為紅顏,如埃及豔后克莉奧派翠亞,和明末的陳圓圓。中國歷史上還有許多帝王為美人丟了江山,周幽王為博寵妃褒姒一笑,竟舉烽火為戲,唐玄宗為了楊貴妃荒廢朝政,都是顯例。女人的美既令男人迷戀,又讓他害怕,杜斯妥也夫斯基在《卡拉馬佐夫兄弟》一書中,藉浪蕩子米嘉之口說:「理智認為是恥辱的,感情偏偏當作絕對的美。美是否意味著肉慾?相信我,對於很大很大一部份人來說,美就在肉慾之中。」杜斯妥也夫斯基最後說:「美這個東西不但可怕,而且神秘。」佛家看透了欲望的無明,要以白骨經來參透女體的美,再美的人,死後一樣白骨一堆,所謂色即是空是也,但有幾人參透,太上無情,最下不及情,情之所鍾,正在我輩,佛洛依德告訴我們,性驅力(libido)是許多文學、藝術、事功背後的動因。 男人希望自己的女人帶出門像淑女,在床上像浪女。男人尋求淑女,因為像魯迅說的,他需要一個慈愛的母親,男人尋求浪女,他因為需要開懷的墮落,需要發揮佔有、征服、迷戀、妒嫉的狂野,所以男人一生一世,追求權力、財富、聲名,為了博取女人的歡心,真是死而後已。我們看到許多人臨老入花叢,以其一輩子累積的財富換取心愛的女子。德國詩人哥德以七十四歲之高齡愛上十九歲少女烏爾莉克,求婚被拒,寫下感人的〈瑪麗溫泉哀歌〉,形容自己的失戀是「失去了世界和自我。」日本作家川端康成小說《睡美人》,描寫性能力萎謝的老人,藉著撫摸熟睡少女來滿足慾念。新感覺派作家谷崎潤一郎的《瘋癲老人日記》也是寫老人對年輕女體的迷戀。俄裔作家納布可夫的《蘿莉塔》寫中年教授韓福瑞對少女蘿莉塔上天下地的追求,後來所謂的蘿莉塔情結專指中老年人戀愛二八佳人,蘿莉塔也化身成李永平《海東青》和《朱鴒漫遊仙境》中國小學生朱鴒。英國導演Roger Michell去年拍了一部《維納斯》,描寫年近老耄的彼德奧圖貪戀朋友的年輕狂野姪女。可見男人的幼齒情節,古今中外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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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二過頭城農場
去年十一月底,公司舉辦員工旅遊,行程最後一天,到藏酒山莊品酒。山莊的老闆跟頭城農場正是夫妻,我細問山莊員工,得知頭城農場近些年營運蒸蒸日上,我不由得想起多年前,在宜蘭友人跟傳媒的接待下,曾在農場盤桓兩天,同行者除了家人外,還有楊樹清、林文義跟吳明顯。 初入頭城農場,不期然湧起鄉愁陣陣,我在這裡看見隨著我離去,定格在記憶裡的家鄉。風過,小徑兩旁的相思樹、木麻黃沙沙作響,躍動的風聲伴著步伐聲、談笑聲,我日後費盡力氣,再也聽不到這完整的三種聲音。我總是在記憶中看見自己走在這條村落小路,相思樹其實不多,但我用思念複製一棵一棵相思樹,小徑終於滿布相思,暖黃黃的花蕊朵朵將灑下來。 頭城農場創辦人卓陳明大約也是在複製一種鄉愁吧,甚而是,複製一種屬於過去的美好。她年過六十,臉光卻紅潤, 衣裳寬鬆,穿涼鞋,腳指頭黑黑一層泥。如果沒人介紹,我會猜想這大約是農場的打雜婦人,負責趕羊、餵豬、割草等工作。但短時間內,又能察覺卓女士神采奕奕,慢慢才知道,神采來自一種靜觀,知道該在何處、依何方式安身立命的覺醒,卓女士便透出一股安定特質,於是自信、自在,自是不須洋裝大衣點綴了。 我跟家人搭吳敏顯的車進農場,一年輕人攔下車,問明狀況,隨即深深一鞠躬,請我們入內。我一直記著那深深的一鞠躬,那讓我看見自己的腰桿子總是太硬,學習柔軟不只是腰桿子的事,而是心態,甚且可說是處世態度了,頭城農場的入口雖不起眼,但這一鞠躬,卻使它蓬蓽生輝。 有山,所以我來頭城農場。有山便會有雲、有霧、有聲音。我常到山裡,在山裡凝視更遠的山,注視心靈的更遠處,而不同一般只可遠眺的山,頭城農場的山是允許親近的。周日早晨,卓女士帶領一行人,走進足有百甲大的農場。卓女士曾任教職,二十幾年前退休後買了這塊地。她可以繼續執教,為了有時間規畫生活,毅然退休。碎石路兩旁是野林,人面蜘蛛結著一張張大網。卓女士沿途逐一解釋樹種,野林其實不野,林種分布有規則,她所述說的樹顯得生動親切,像見著了她,還會打招呼似地。可惜樹種認識不多,我只記得長得像芋頭的「姑婆芋」。她說,以前的人常用姑婆芋包裹肉品等食物,綁在扁擔挑回家。有時不慎遺失,問東西怎麼不見了,便說,是姑婆拿去了啦。以前姑婆最大,諉給姑婆,便沒人敢追究了,這便是「姑婆芋」的由來了。 農場當然有雞、有豬。豬排泄物是高屏溪的汙染源,農場養豬,會不會造成汙染呢?豬飼場跟周遭環境已成一個有機生態了。豬的排泄物流到植滿布袋蓮的池塘,再流到養魚場,最後是鴨子悠遊的池塘,豬的排泄物餵養了布袋蓮跟魚,這一循環,解決了汙染問題。 成長於農業社會的人大概都忘不了焢窯的樂趣,這裡蓋有專用焢窯場,我們在午後經過,十來起人馬已架妥土塊,添材搧風,靜待土塊燒得通紅。餐廳後面的小廣場中,許多人聚精會神製作各種竹製品,有人則買了T恤,動手摘樹葉、塗染料,彩繪自己的衣服。夜間,餐廳清理乾淨後,每張桌子都擺上白色紙張,我跟孩子說,晚上他們要做天燈喔。我跟小孩進房略作休息,不知過了多久,小孩指著窗外說,看,開始放天燈了。 我們急速整裝出門,明月當空,清風徐徐,農場內碎石廣場內則人煙雜遝,熱鬧非凡。天燈上寫愛情證言跟各種祈求,熱氣吹送中冉冉飄升。火光中,每一個人的臉蛋都如鵝毛黃般柔潤,他們抬頭望天,是在為所思所念獻上一份虔誠。我以為,親自製作各式用品是在讓蒞臨農場的客人經驗已經離我們而去的種種美好,在這過程中,人擺脫資本主義束縛,脫離工廠單調的生產線,可以做出只屬於他自己的竹製品、衣服、天燈,這些,都不是金錢可以購買的。 頭城農場就在山莊下頭,幾里路可到的地方。來兩次,第一次融入它,第二次則遠遠看著它,以及當時留下的美好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