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年時，家裡一盆喜氣的花，紅艷滿庭園，親朋好友來了無不誇讚有加，尤其是先生更細心的發現，它的開花數非常的迷人，我的興緻來了，耐心的一一數著，啊！竟然超過百朵，而且還有花苞待放，到底是什麼花？拍了照片，向金門的植物專家陳西村老師請教，他回了我說：「木瓜」。   我一聽好錯愕，有沒有弄錯？老師說就是「木瓜」，但不是我們常吃的水果「木瓜」，老師說我們常吃的水果嚴格來說，應該叫「番木瓜」；顛覆了我的認知，這盆「木瓜」讓我我充滿了好奇與興趣，開始尋找了一些資料，意外發現，《詩經》中，有一首古詩，就叫《衛風．木瓜》，創作的朝代是先秦，作者：佚名，原文是這樣寫著：   投我以木瓜，報之以瓊琚。匪報也，永以為好也！   投我以木桃，報之以瓊瑤。匪報也，永以為好也！   投我以木李，報之以瓊玖。匪報也，永以為好也！   翻譯成白話文的意思，大約是這樣的：   你將木瓜贈送給我，我就拿瓊琚來作為回報。不只是為了答謝你，更珍重情意永遠相好。   你將木桃贈送給我，我就拿瓊瑤來作為回報。不只是為了答謝你，更珍重情意永遠相好。   你將木李贈送給我，我就拿瓊玖來作為回報。不只是為了答謝你，更珍重情意永遠相好。   原來「木瓜」：是一種落葉灌木（或是小喬木），是屬於薔薇科，果實長橢圓形，色黃而香，據說蒸煮或蜜漬後可供食用，並且說我我們常吃的木瓜不是同一種食物，詩中所指的瓊琚、瓊瑤、瓊玖都是指美玉。   我們比較常用和熟悉的成語：「投桃報李」，意思是說，你送我桃子，我會回贈以李子。根據資料所知，此成語出自《詩經．大雅．抑》：「投我以桃，報之以李。」後來一般以此比喻彼此之間的贈答，我們也常常會引用「投桃報李」，我因為這一棵「木瓜」盆栽，意外發現居然可以穿越時光的長廊，和古老的《詩經》聯結。   而關於《衛風．木瓜》這首先秦古詩，從詩中的言詞，感受著作者胸襟之寬闊明朗，已經不是以禮物的厚薄來衡量其貴重與否了？作者最想要表示的是一種珍貴的情意。我們還可以從漢代張衡的一首（四愁詩），其中的一句詩：「美人贈我金錯刀，何以報之英瓊瑤。」意思是他心愛的人送他一把「金錯刀」，他要以美玉來回報，這裡所指「投金報玉」，其意義也與「投木報瓊」有相通之意。   《衛風．木瓜》此詩，再根據對詩經有研究的學者所發表的看法，綜合之後，發現在詩經中，這一首並非屬於典型的四字一句，但從重復的句子來看，卻有高高低低的文字穿插，充滿了變化的趣味，好像五線譜上的音符，如果用曲來唱和，應該會充滿音樂之美，雖然詩中有很多句子的重疊、反復，卻反而顯現一種文字與曲調的相融，表示出詩詞與旋律的融和意境。我們還可以從唐代王維譜寫的（陽關三疊），來對比一下，王維不僅寫詩，而且對樂曲擅長，他的詩中，充滿樂歌之旋律美，王維所寫之詩，原稱（渭城曲）：   渭城朝雨浥輕塵，客舍青青柳色新。   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   意思是說：渭城清晨的小雨，灑濕了輕揚的塵土，旅店外面的柳樹，顏色更加青翠。請你再乾掉這一杯酒吧！向西出了陽關，你就再也遇不到親友了。   據說，唐朝時，在送別朋友，經常會唱王維這首（渭城曲），但是，因為整首詩只有四句，而且每句字數相同，唱起來有些單調，因此，樂工們常常將詩句用一種疊唱的方式表現，反覆唱幾遍，來增加變化，卻因此有了「陽關三疊」的名稱。   「陽關三疊」的唱法，也受到宋朝蘇軾的影響，根據蘇軾的記載，唱法是這樣的：   渭城朝雨浥輕塵，   客舍青青柳色新，   客舍青青柳色新；(一疊)   勸君更盡一杯酒，   勸君更盡一杯酒，(二疊)   西出陽關無故人，   西出陽關無故人。(三疊)   如果，你對古詩吟唱有興趣，也可以試一試，讓我們一起穿越亙古時光，沐浴在詩經《衛風．木瓜》的「永以為好也」之中。   我家的「木瓜」迎著陽光，盈盈微笑。

  七月中旬在三級警戒之下，陪妻赴台北就醫，雖然兩人均已打過疫苗，心中還是難免有些忐忑，因為要去的地方是台灣新冠病毒的重災區─台北，疫情也讓台金交通極為不便，每天只有寥寥無幾的幾班飛機，因為是較長時間的停留，中間想回金門也不知什麼時候有機位，因此破釜沉舟下定決心赴台，專心地陪伴妻子進行較長期的治療。   台北市人口密集，最近也都是每天確診人數較多的區域，來台北近十天，除了早晚出去附近大安森林公園和家附近的街道走走，以及早上、中午出去家附近的小吃店或餐廳取餐，偶而去去賣場、市場和雜貨店買買東西，就一直窩在家裡，看看書報、電視新聞、戲劇，而每次出門都要全副武裝，戴上口罩、手機（準備購物實聯制），增加很多不便；再加上每天必煮的晚餐，台北寸土寸金空間很小，家的廚房是開放廚房，地方狹小，平時次子次媳住在這裡也很少開伙，但一旦加進我們倆個老人家，晚餐就不得不煮，試想要在狹小的空間進行料理和烹調，確實是很辛苦的事，但想這是「非常時期」，入境隨俗，忍忍也就過去了，這是蟄居生活的辛苦！   大安森林公園是台北少數幅員大的都會公園，從台北家走去約10分鐘路程，園內腹地遼闊，綠樹參天，碧草如茵，空氣清新，生態豐富，大清早很多中老年人在那邊運動健身，慢跑健走，做健康操、拍打身體、打太極拳，有時我們起得早，也會加入他們的行列，不然就是漫步園中，嗅嗅難能可貴的芬多精和花香，享受一下難得的自由氣氛。   每天打開報紙、電視新聞、手機群組，臉書分享，都是疫情的報導：確診多少人、死亡多少人、大家爭打疫苗、國產疫苗可靠性的問題，電視新聞不斷地重播渲染，許多對政府的不信賴，沸沸揚揚、紛紛擾擾的酸嗆嘲諷的爭論、批評，入耳的盡是負面的新聞，控訴為政的缺乏誠實公義，社會許多民怨。   生命重要還是意識型態重要？五月份台灣疫情嚴峻以來，先後有民間鴻海的永齡基金會、台積電和慈濟等團體表達要購買疫苗捐贈給政府的意願，因我們現在兩岸關係緊張，外交陷入困境，政府要採購疫苗確實有所不便，民間或企業購買反較靈活，政府只要對疫苗的品質和效力進行把關就好了，為什麼要卡關？是人民的生命重要？還是政府的面子和位格重要？此外，國產疫苗加速研發可以，但也必須安全有效才能生產和施打，這也不是一位國家領導人宣示就能成功的，疫苗是藥物需要經過長期專業和科學的實驗檢驗過程，人命關天，絕不能等閒視之。因此，在野黨或民意強大的反對聲浪，執政當局應加重視，不可一意孤行。   「求你使虛假和謊言遠離我；使我也不貧窮也不富足，賜給我需用的飲食。」這段聖經的話透露著，民主社會最難得的是透明公開化的互信和誠實，因為公義使邦國高舉，罪惡是人民的羞辱，現代民主社會，人民最不能忍受的是虛假和謊言的黑箱作業和不實的大內宣，民主社會人民最大，我們有權利表達我們的意見和立場。面對疫情因應與疫苗注射，我們有權知道更多嚴謹的醫療專業和透明公義的決策過程。

  夏日悠長，我靜靜坐在祖廳的前簷廊，看著天井的盆栽枝葉輕搖，聽著蟬聲陣陣嘶噪。   一隻熊蟬棲息在鳥榕的枝幹，黑色的身軀在朝陽照耀下，顯得油光晶亮。蟬的生命週期因種類不同，分別為一、三、五年、十年，最長可達十七年。對於人而言，是多麼短促的光景，無法充分經歷人與事的紛亂和複雜，摸索不出生活對應的劇情與熟悉，腳下的路尚未走出規律，就必須脫離生命常態，回歸空洞的死寂。   我喃喃自語：「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此小年也。」熊蟬似乎聽懂語意，憤而振翅高飛，於空中盤旋幾圈，然後停棲在祖廳門楣木構件上「八仙綵」彩繪。仔細一瞧，正好停在南極仙翁手持的如意，放聲鳴叫。   由群仙拱壽構成的八仙綵彩繪圖像，潛藏民間信仰和生命崇拜的內涵，既有人們對生命長度的追求，又有對生活品質和人生價值的精神思索。長壽是來自於生命本源的渴望，也是對壽命長久的祝願，祝壽風俗和祝壽圖像成為鮮明的文化元素，被賦予強烈的感情、心理認知和行為模式。   八仙綵構圖從右到左依序是：曹國舅持玉板駕著麒麟、鍾離權手握芭蕉扇騎白象、呂洞賓手執神劍乘狻猊、何仙姑拿著荷花坐在鹿上、南極仙翁手持如意駕仙鶴、李鐵拐拎著葫蘆騎老虎、韓湘子吹著玉簫乘白馬、劉海用銅錢釣金蟾蜍、張果老背著魚鼓倒騎驢。   以南極仙翁為中心，八仙的目光不約而同聚焦在南極仙翁身上，突出「長壽」、「祝壽」的吉祥主題。   八仙代表人們心中的祈願：「福、祿、壽、喜、財、子、健康、智慧」，他們手持的法器，稱為「八寶」，也叫「暗八仙」，均有吉利之意。曹國舅的玉板，和聲萬籟俱寂，讓人心境澄明；鍾離權輕搖小扇，扇風風息、扇水水起、扇石成金；呂洞賓的劍，劍現靈光魑魅驚；何仙姑的荷花不染塵，修養習性，沉澱人心；李鐵拐的葫蘆不僅存五福，還能救濟眾生；韓湘子的簫聲吹度千波靜，萬物滋生；張果老的魚鼓聲中見梵音，能知人間禍福。老家的八仙綵以劉海替代藍采和，藉「劉海戲金蟾，一步一吐錢」傳說，希望生財有道，財源廣聚。   八仙綵彩畫的色相以紅、黃、橙為主，在暖色調中加入適量的冷色調，如青色、藍色、綠色，豐富畫面的色彩表現力。筆勢挺健，動態轉折處理得宜，人物的頸、肩、手描繪有行有留，細勁中具有動感。畫中對神仙的嘴、眼、眉都加以強調，讓形象富有生命力，尤其凸顯笑意，增添喜慶氣氛。   人生是一步步過成現在這個樣子，不斷遭遇失去和得到、磨練和淚水，日子串起一個個瞬間，每當我望見何仙姑的嫣然一笑、鍾離權的喜眉笑眼、呂洞賓的滿面春風，百年如一日，內心懷揣的荒涼不再襲擾，我能熬過那些幽暗的日子，看見璀璨的日出。   熊蟬移到韓湘子的笛子末端，放聲歌唱，不同凡響。   蟬聲提醒我，從另一個視角領會祝壽圖像所承載的意義，體現重生、貴生、樂生的情懷。《尚書．洪範》提出「五福」觀念，「一曰壽，二曰富，三曰康寧，四曰攸好德，五曰考終命。」五福中以壽為最，生命的存在就是一件美好的事情，所謂「古人有言曰，生之於我，利亦大焉。論其貴賤，雖爵為帝王，不足以此法比焉……故有死王樂為生鼠之喻也。」死去的帝王連一隻活的老鼠都不如，生為第一，即使蟬生短暫，正因為無法重來才熠熠耀眼。   夏蟬不是因為生命即將結束才無奈吶喊，牠是為了生命的發生，所以淋漓盡致地高歌。當死亡對蟬只是過程，如夜晚一樣明淨安然，拋棄了所有懼怕，讓鳴聲與時光對抗，把時間坐忘。   微風徐徐吹過，樹葉沙沙地響，我用目光擠走逗留在八仙綵上的熊蟬，讓自己在群仙中佔有一席之地，在這小小範圍裡，默默期待一世的福壽千春，平安康寧。

   這份原存於新加坡金門會館、現珍藏於新加坡國家圖書館的〈為圖今後金門航行便利勸告鄉人〉文件，書寫者不詳，年代應於1923年金門輪船公司成立運作之後。這是以新加坡金門商人階層為主的會館（當時名為金門公司，即新加坡金門會館前身）名義所發出的一份勸告鄉人的公開信。   在19世紀中葉到1949年之間，大批金門青年透過廈門港南渡，新加坡是他們的主要目的地。從廈門到新加坡有英國火輪（蒸汽輪船）可搭，以渡過廣闊的南中國海，進而來到新加坡。但是往來於金門到廈門海域之間，卻只能乘坐舢舨或牟利營私的渡輪，在治安不靖的年代，這樣一小段的海上航行，對洋客或歸僑來說是極不方便且有風險的旅程，打劫事件層出不窮。   有鑑於此，1922年金門俱樂部致新加坡僑領陳景蘭、蔡嘉種、陳煥武等人公函，陳述金門交通不便。金門公司開會後決定組織金門輪船股份有限公司，建造添購輪船，航行金廈，辦事處設於新加坡，並設事務所於廈門，提供行旅鄉人方便。於是1922年底，新加坡金門僑商發起入股金門輪船公司，並擬定組織章程；款項募集之後，資金存入當時的華僑銀行。旋即向香港慶豐行的楊開盤及林爾馥兩人，代為向船廠洽造，命名金星輪，建成後舉行下水禮並雇人航返廈門。同時，為了照顧鄉僑，金門輪船公司也在廈門設有旅社部，提供在此等候前往新加坡的金門洋客的住宿客棧。這就是金門輪船公司與金門公司旅社的由來。   這份文件說明了新加坡金門會館（金門公司）本於公益精神，為桑梓公眾謀福利而創辦金門輪船公司的原委，也呈現了當時渡輪事業與外地人的激烈競爭狀況，勸告金門鄉人為長遠著想，能多多支持金星輪及金門公司旅館，以「利鄉利己」，並促成金廈之間便利的交通航運。信函最後由金門各團體連署，用了硃砂官印，以表支持。這些團體以學校（在當時，這些僑鄉學校主要仰賴僑匯來經營）居多，也有地方政府局處、商會等機關，包括「金門縣立第一高等學校、營山學校、滄湖學校、海珠堂（學堂）、碧山學校、教育局、金門高陽學校、古寧學校、滄湖第二學校、金門商會附設商業學校、金門商會、金山保董公會、金門公學、官山學校、金砂學校、湖■學校、珠山學校、古岡學校、尚卿學校、金西學校、瓊山學校、汶浦學校、金水學校。」   當然，這份公告的出現說明著當時金廈海域的船舶運輸，其實有不少的競爭者，而且還不少是「異鄉人」所經營的船公司，他們可能削價競爭或拉幫結派，影響了這個以公共利益為出發點的輪船公司之永續經營。是故，集資經營的新加坡金門會館只好向公眾陳述購置金星輪的意義，還有他們在海外愛護故鄉的深厚情感。   在眾多福建、廣東僑鄉的發展史中，輪船公司的出現是極為罕見的，就目前所知，這應是孤懸海上的島嶼型僑鄉金門獨有的歷史現象。此一珍貴的歷史文件，反映1920-30年代新加坡社群之領袖們，權衡了個人便利與整體公共利益下，眾志成城的集體行動。同時，這份文件的公開，更能呈現新加坡金門會館對於故鄉事務的重視，這些僑商們的跨境運作，發揮影響力，推動了當時僑鄉的近代化。書寫上的特色，除了行書手寫風格流暢有力外，用語介於文言文與白話文之間，也部分夾雜了福建話（閩南語），使得這份文件具有歷史性、文學性與藝術性的多重價值。這份文件保存了新加坡金門社群、金門島民兩地的共同記憶，也是新加坡城市與國家歷史的一個面向。當然，昔日僑商心繫故鄉發展的歷史，已經不復存在，也不可能再現。這一份文件的出土是僑鄉網絡的見證。

  疫情來了，它留在人間久久不走，我們等到疫苗的到來，在一陣子的觀察、觀望之後，我們先是填「意願」，接著是「接種時間」，總算輪到我們這一批上場了。回想起在馬來西亞龜喀港腳的表哥，打第一劑的時候開心的留影，然後在臉書分享，時間相距一個月。   好久沒走進體育館了，之前在整修，這時候的它是「大型接種站」，進去的我們一定要準備的是身分證和健保卡，先量額溫、清潔手部，拿到號碼後入座，接著10個一動，一關一關的前進，核對身分，填寫資料，懷著既新奇又有些不安的心情，畢竟這是個未知又必要的動作。   在來之前，打探各方消息，先做各種準備，止痛藥、退燒藥、電解水、溫度計，還請了二天假，以防身體有突發狀況之用。既來之則安之，跟著程序走就對了，但見隔壁有人仍不放心的詢問，因身體曾經有比較大的問題過。終於走進大型接種站了，保持社交距離的椅子正等著人入座，我找到了自己的號碼，坐著四周張望，的確，跟想像的相去不遠，滑手機的人不少，等著等著，開始有人在打疫苗了，至少有三組人，先是再確認身分及身體狀況的，二是注射組的，三是注射後應注意事項說明的。打完疫苗，須靜坐15分鐘觀察，再拿餐盒離開。   因為大家都戴著口罩，有些人就變得「似曾相識」，彼此還是打了一下招呼，某校長笑著問我的年紀，因為這批上場的得要「50」歲以上，我笑著回說外表和實際常是有差距的，在這時候年齡就真的騙不了人了。   回家後，好像應該多休息的，但越想休息精神卻越好，是不是除去了心中的不安後，反倒有種快感，可以做的是多喝水，大家都這麼提醒著。我覺得奇怪，為什麼別人打針的地方都有些紅腫而我卻沒有，先生笑說「該不會是打假針？你確定你打的是莫德納？」   「身體還好嗎？」每一次電話那頭都是這樣開始的，奇怪，沒什麼不舒服，如醫生說的，但他也提醒我打之前看身體狀況，而且聽聞打此種疫苗，第二劑的症狀會比較多，於是備用藥就留給下一次用。打過疫苗的互相關心，就連拿回家的餐盒是哪一家的，我們也可以聊，彷彿疫情之下，除了最大話題「疫苗」之外，其它的自然成為配角。   又收到簡訊及mail有關「血荒」的告急，無奈啊！疫情之下主動「挽袖」的人自是少了，那一趟去到臺南，原以為可以走進「捐血室」的，但突然間本土病例大增，於是只好把希望放在回家後，因為捐血中心之前來了封信，月底會在金門辦活動，只是這嚴峻的疫情終究打斷了原有的規劃，後來聽說有人建議讓定期捐血的人打第一劑，這也是一個好方法，畢竟這是要救人用的啊！   保重自己，同時也是為他人設想，上場是為了身體的健康，慢慢的，我們的生活會回到常軌的！

  金門島的地形輪廓像一隻蝴蝶，面積只有150餘平方公里，周圍的海岸線就有110 餘公里，算是靠海吃海的地方，因此在從前「討海人」頗多，漁產也算豐富，但時至今日，漁家接棒者日漸稀微，金門島上居民想吃「現撈的」，變成有一點奢望了，說起來十分可惜。   隨著四季時序的輪迴變化，什麼時候該什麼海產來登場報到的，也還是依時出現在東門菜市場上，只是量少價高，但，愛吃的饕客們還是趨之若鶩，且必須趕早，到市場攤位上，伸頭探腦，彎腰動手，才不至於望簍興嘆。   這一陣子，農曆五六月間，東門菜市場上，多種海鮮陸續上市，尤以白鯧、小鯊魚、絲丁、熱帶魚和各種大大小小的野生蝦，搶占了市場多處「版面」，感覺比往年還更有一股夏天海族的生機力量。   我嘗試一日一鮮，且從「蝦子三吃」講起，蝦子從生蝦到熟蝦，變成一個彎鉤，像似一個蕩女在勾引饕客，確實新鮮蝦子堅實的肉彈、鮮甜的滋味，是十足吸引人的，且它殼薄肉多，很經濟實惠，也不需要具有鼎俎家的烹調功力，就能滿足大部分人吮指饞嘴之慾，確實是一個好料的。   一日清晨六點許，我來到東門菜市場，人潮還不是很多，瞧見路邊一隅一位媽媽帶著一問小女生，在叫賣一籮筐小拇指般大小的野生海蝦，只見皮殼透明雪白，一望即知是鮮貨，我還來不及停下機車，等我一趨近，人們已經一斤兩斤在買，幾乎只剩半筐，我問攤家，這是哪個村落的海邊撈獲的？回答是金湖瓊林村，這種白蝦，一斤才賣150元，真是「俗擱有局」。   我料理這些罕見的野生海蝦，只是以熱水汆燙，不必剝殼，幾乎連蝦頭都可以一起嚼碎入喉，也不會卡到牙縫；我另以蔥蒜薑絲辣椒爆炒出香氣，然後丟下半蝦子與韭菜入鍋，稍微翻騰一下，這是搭配米飯的好搭手，紅色綠色白色青色全部鋪排在飯碗上，一股香辣清甜的滋味滲透到碗底，一碗飯，沒兩下子，就耙盡，意猶未盡。   又有一天，市場上登場三攤賣「蝦B」的，探詢之下，兩攤來自金城歐厝村、一攤來自金寧后湖村，一斤才50-60元。「蝦B」是指那種很幼咪的蝦子，漁家說要以蚊帳才能捕抓得到它們，說起來這真有點違反生態，但在這個季節，它們洄流到金門海邊潮間帶，算是它們對金門人的貢獻，幫助金門的經濟發展。 「蝦B」的料理，金門人慣以和雞蛋液，熱煎成片，或是攪拌麵粉，添加石蚵，炸成丁塊，這兩者都是搭配啤酒的好料。吃「蝦B炸」，上盤之際，要配上芫荽以及「菜頭酸」，這樣看起來，青黃白三種色彩才能洗淨眼睛的灰濛，而張口之前，要沾一點純豆醬油與白醋，才會油香不油膩，也容易續嘴。   又有一天，一攤來自金沙劉澳村的野生海蝦，這種海蝦體長約略食指大小，它們在農曆六月至八月間，會洄游到金門潮間帶，劉澳的漁家是在午夜時分出海，網捕之後，即刻冷藏，清早就驅車到金城販賣，因此十分新鮮，也是搶手貨，通常沒半晌就清倉了。   新鮮就好吃，這種算是大隻的蝦子，我仍是用汆燙，只是要掌握熟的程度，生蝦入沸水後，加點鹽巴提鮮，待一兩分鐘，身軀轉紅，隨即撈起，然後浸泡冰水，蝦肉才會更有彈性，燙燙之際，剝掉蝦殼、嚼嚥下肚，一串暢鮮之氣，連胃都喊痛快。   蝦子三吃，讓我想到故事，讀國小時，我和友伴王元瑜、陳金標兩人，常到浯江溪口，捕捉小魚小蝦螃蟹等，在潮進潮退之際，當來不及撤退的小蝦子，會在淺水窪中蹦跳，眼尖的我們雙手圍補，隨即擰掉蝦頭、剝掉外殼、直接下肚，那真是一種「尚青」的享受。   現在吃起「蝦蚵炸」，這已經是進階版了，也讓我回憶起從前，那時家裡一旦有作祭或是過年時，大人一定會去買一些冷凍蝦，買那種最低階的蝦子，小小的一隻，有時蝦頭都已經發黑，大人們會費勁細心的剝下蝦殼，留下一小截蝦尾，待油炸時，拎起蝦尾，裹上麵泥，入鍋油詐，待一隻隻蓬鬆酥香的蝦炸起鍋後，就是考驗我們小孩子定力的時候，往往是害小孩子被大人罵的罪魁禍首。   閩南人的海味少不了蝦子這一要角，蝦子種類繁多，野生海蝦不需要繁複的料理功夫，誰都可以當廚神的。

  堂堂美式大賣場裡無預警地買不到口罩。   耳(額)溫槍、酒精棉片、消毒藥水變得炙手可熱。   寒假原定五天四夜的部落營隊活動，因為當地教育局突如其來的一紙公文，被迫在第四天傍晚戛然而止。失去了預期中的成果發表晚會，攜手共學四天，培養出真摯情誼的學員無法當面送別，部落的孩子們只得在村子口列隊守候，對著即將搭乘太魯閣號列車踏上歸途的學伴拚命揮手。都會的孩子們坐在車上，噙著淚水，嘴角囁嚅，遺憾與不捨寫在臉上。離情依依。   這是2020年初，新冠疫情爆發之際，令人難忘的記憶。   回到台北，防疫大作戰的日子正式展開，日常生活變得異樣緊張。像極了軍管時期四處可見的標語「小心，匪諜就在你身旁！」而此時，必須嚴加防範的是無所不在的新冠肺炎世紀病毒。   出入公共場所必須測量耳(額)溫、75%酒精隨處伺候，並且高度警戒地保持1.5公尺的社交距離。為了避免群聚壓力，公車、捷運等大眾運輸系統一概避而遠之。   在家當宅女，成了抗疫首選，非必要絕不出門。下午二點，準時收聽(看)疫情記者會，則是每天最重要的「功課」。只要公布確診者足跡，當地頃刻間風聲鶴唳，人心惶惶；聽到疫情中心指揮官面露喜色口吐「嘉玲」二個字，便欣然不已、歡聲雷動，頓時覺得明天充滿希望。   這樣隨著確診人數高低、加零而心情起伏上下的生活持續到了四月，忽然有一天收到楊校長邀宴兼旅外藝文學會開會的訊息。會議日期訂在五月九日，地點則是位於新店中華路的揚子江餐廳。   從南港展覽館搭乘板南線捷運到西門站轉乘松山新店線捷運，久違的人群，久違的大眾運輸系統，一路上躲躲閃閃，惟恐與人發生近距離接觸。隨身攜帶的酒精噴瓶，不時拿出來自我安慰一番。   出了新店區公所捷運站，右轉中華路不遠處，揚子江餐廳的招牌赫然出現眼前。晚宴主人楊校長已經在餐廳等候。旅外藝文學會的理監事陸續抵達餐廳，簡短的會議之後，藝文學會的好朋友也都來了。久違的鄉音，睽違數個月的鄉情匯集，還有來自家鄉的索仔股、寸棗糖、貢糖、高粱酒，就擺在圓桌上熱情召喚。   美食佳餚不停上桌，疫情趨緩加上久別重逢的喜悅，讓我開心不由自主地「楊校長，乾杯！」「理事長，乾杯！」「牧姐，乾杯！」「……，乾杯！」接連乾了好幾杯後，回到自己座位上專心享受眼前的美味料理。   不知道隔了多久，美女詩人王婷款款地走向我：「妙玲，來來來，校長要聽妳唱〈杜鵑花〉……」   〈杜鵑花〉的旋律揚起，我一邊起身一邊在心底哼唱：   「淡淡的三月天　杜鵑花開在山坡上   杜鵑花開在小溪畔　多美麗啊~啊~啊   像村家的小姑娘一樣　像村家的小姑娘……」   走到鄰桌，眾人豎起耳朵等著我開口，我清了一下喉嚨準備開唱，卻發現我的聲音完全出不來了。   「對不起，我醉了！」   是的，那一夜我醉了，醉在揚子江；醉在疫情趨緩加上久別重逢的喜悅裡；醉在久違的鄉音以及睽違數個月的鄉情匯集裡。   今年五月中旬，新冠疫情陷入三級警戒，持續到現在二個多月了，每個人自我隔離，都成了心靈的孤島。   期待解封重聚那一日，我還想醉，我還要醉，醉在充滿鄉情鄉音鄉愁的58%高粱酒海裡。

  終於7月1日了！是該吐一口氣，還是嘆一口氣？終於過半年了？或是半年過去了？   7月1日，一張張報表逐層審閱，告訴機關我們做了些什麼，倒是過了7月1日的我一時填報不了自己做了些什麼，不那麼具體，但確有想望，只是世界如此多變，我只能與時俱進，不敢停駐。   7月1日了，半年過了，夏天來了，人生過了不止一半，火紅的太陽耀眼逼人，蒸騰澎湃的雲層湧動翻滾，我遙望著，有些淡漠，地球變得悶熱溽暑，我適應著、忍耐著，試著將所有的日子當成一般，不在意，也不以為意，按著日常節奏、慣常作息平穩而行。   7月1日是年中，譬如人生中年、一日午時，過中、過午，大致過了一半，上半、下半感受不一致，上午，晨起時的朝氣蓬勃，過午，人總顯得暈沉，年中、中年，亦復如是。 過了中年就不再浪漫過日，在意平常如常，而非刻意尋求刺激與特別，偶或夜不成眠，就得二三天的精神不濟，所以正常過日就好。   半年，又是月初，又是一個段落的結束與開始，辦公室裡特忙，必需填報各類月報、季報及半年報等表格與帳簿，電腦、機器工程師定期半年維修、整理一番，半年過了，該動就得動，重啟或整理，至於「解封」，回復日常，希望在，只是隱約，前途尚未明，猶待「同島一命」的努力。   年少時有幾年的7月1日不太好受，因為聯考就定在今日，從來沒準備妥當，日子卻一如以往來臨，7月1日盛夏時光，除了教室外，統統熱火朝天，躲無處躲，一因緊張，二因消化不良，那天常常肚子痛，催逼的，不僅是考試時間緊迫又不足，還有那陣陣隱痛的腹腸內急，邊考試邊忍耐著，那能考得好呀！？ 　　半年過了，從沒有那麼期待新到乍到的一年快快過去，倒數歡呼的煙花璀璨裡還沒驚醒，就面臨變種病毒逼近，前線吃緊，豬倒在海灘，人倒在路邊，飛機停飛，船不開了，人流中斷，然後一個月如此漫長，半年終於過了。   日子不期待，他也來，期待反而讓日子越等越長，就如歲月你不期待，年歲卻來得快而輕易，至於你個人的期待，不如預期總十之八九，如人之意者十不得一，但日子還是要過，日子總會來臨。   半年了，戴口罩的日子，節制欲望、嚴謹過活，警戒而不安，下半年，沒有計畫，但會好好工作、生活，一樣不變，只期待下半年事順利、人平安，至於明年，那就明年再說。

  春雨過後，春耕就在田埂間忙了起來。約莫是清明前後，當季的花生就該播種了，所有經歷從事過的農作勞動，相較於照顧高粱、玉米的繁瑣惱人，花生就顯得和善許多，種花生是既輕鬆寫意又讓人滿心期待的事。   花生，在島鄉有個再普通不過卻十分親切的名字叫土豆，種土豆似乎是每一季在跟土地要點零嘴豆豆的過程。父親與家裡的老牛合作，田頭田尾把犁吆喝間，一整片田地便劃出整齊筆直溝畦間隔的線條，接著就是土豆籽落土的時候了。土豆播種是一步一腳印踏實的活，光著腳使勁踩在犁得鬆軟的田畦上，手中抖落或三或五顆土豆籽，順勢掉進輪廓深刻的腳印中，步伐的跨距太長或太短都不適宜，因為這樣，小孩子便成了土豆播種的最佳幫手，帶著一小桶的花生籽，放心大膽的踩上田畦，一年到頭也就這個時候可以如此，肆無忌憚在犁好的田地上恣意走踏，完全不用擔心挨罵受罰，那種快意與腳下泥土的味道，只能親自體會，無法言傳。   隨著播種的腳步之後，犁田覆土就像完成釀酒工序的封罈一樣，這一季的期待，就此展開。說是期待，卻也不能只是等待，就如同所有的莊稼一般，剛冒芽出土的階段，要防著草長得比作物高，鋤草自不能免，這又是彎著腰桿的活，母親常說我還小的時候，她經常是背著我在花生田除草，實在撐不了了，就在田裡挖個小洞，將我固定在那小範圍玩沙玩土的，或許，因為這樣對土豆田有一份特別的親切。鋤草、除蟲之外，「灌土豆」也是讓人傻眼的事，土豆是需水量不大的作物，通常是久旱不雨才有的下下策，另外就是即將收成前，田地乾枯成了硬地，灌點水土豆才能採收。   盛夏溽暑，偶爾吹來一陣風，土豆田藤葉披成一大片的碧綠隨之波浪微漾。隨著時序演進，藤葉的顏色則是另一番風貌，莊稼人知道收成的季節到了，該是全家出動「ㄎㄠ（拔）」土豆的時候。彎腰蹲低，雙手謹慎的抓握著一把土豆藤蔓，前後左右微微鬆動著土豆根藤，這不是旱地拔蔥，不能垂直向上拉扯，因為長附上面正是耕耘呵護的主角，拔離田土後的土豆，除了有泥土的味道，還有股特別的土豆藤香氣，而更重要的是，這一季滿滿的收穫。這畫面比起米勒的拾穗，更為深刻動人。   採收後的土豆，一綑一綑紮著，大小差不多，方便眾人捻土豆。在務農的鄉里，這常常是收成季節很熱鬧的畫面，鄰居親戚大家湊合幫忙，手裡忙不停的捻著一顆顆的土豆，順便還能東家長西家短的抬槓，即便經年捻土豆捻到手指變形，依然樂此不疲，鄉下人的人情在收成季節裡，又是另一番風貌。捻完土豆的土豆葉梗依然一捆一捆紮好，曬乾後就是牛稠內老牛的乾糧。   土豆不是什麼起眼的經濟作物，以前還有油廠收購榨製花生油，現在似乎式微；一般農家大多種植量有限，自用為主，帶殼的水煮（ㄕㄚˇ）土豆則是最普遍的料理方式。而在島鄉金門，土豆還是謝謝鄰里鄉人饋送新婚湯圓或新生兒油飯的答禮，蘊含其中的說法即是土豆開枝散葉多子多孫的吉祥寓意，也是藉土豆傳達的一點心意。   經過大灶大鼎煮過的土豆，遍灑在門口埕日曬的景象，是幅很動人的畫面；走過路過，有意無意順手抓一把解饞，則是無論大人小孩都難以抗拒的反應，土豆的魅力可見一斑。   算算時間，今年的土豆該要收成了，土豆鄉的土豆真香。

　　后浦南門街的老茶館，隔壁開一間小餐飲店，綠色的木板門面，透光的窗戶玻璃用油漆寫上「城南小吃」紅色大字。童年的行跡，記憶中的「南門囝仔」、「南門海仔」、「海仔墘」等，都與南門有關。 　　出生地在臨海的南門頭，門口外的水溝，時常可以觀察到潮水的返漲。漲九降時，海水倒灌淹過南門許氏家廟前的大井溝旁，體驗「滿洋直界」的場景。60年代的溝渠幾乎是沒加蓋，循著水系的發達暢通，流經各家各戶，清理水溝變成居民日常的義務勞動。對於孩童來講，溝裡的小魚、青蛙，以及古人和今人遺落的生活雜物，尤其是古錢幣或彈珠，才是好奇關注的遊戲焦點。 　　剛讀小學，又再一次搬家到靠近街道的橫街，因為戶籍的遷入異動沒有反應在學校編班的考量，熟悉的同齡鄰居學童都不是同班同學。但祖父母依然留在舊居，從南門頭住到南門尾，求學的路途都習慣要經過南門街，每日看著一道道變換的人文風景迎街上演。 　　正午時間，陳貴開設的城南小吃開始忙碌起來，炒麵或炒菜的豬油香味首先飄散開來，廚灶柴火旺盛，鑊氣十足，顛勺碰撞鍋底的聲響，彷如打擊樂器的悅耳節奏，時而聽出刮水、下油、增料、蓋鍋、取菜等步驟。門口也早早備好鋁製的點心提盒，迅速輪番拿著就走，路人聞香，就知道吃飯的時間到了，不論士農工商四民，該忙去的就各自忙去。 　　城南小吃旁的茶館，是由以前走金門、廈門交通的船長黃牆所開設的，有一次輪船在前往廈門的海上航行，遭到海盜的公然搶劫，可見時局的動亂不安。牆伯選擇在南門街開茶館，讓過往和候船的人歇腳，南門街的繁榮，聚集內地南來北往的人流，一個片區帶來短暫的安寧，時間久了，變成一個精采市井人生的江湖寫照。 　　茶館前種有一株葡萄，伸展成棚，成熟的葡萄躲藏著無數像手指般大小、蠕動身軀的青綠色毛蟲，綠蔭棚架下固定擺一口燒煤球的土爐，燃燒蜂窩煤有一股特殊的炭火氣味，爐架上隨時擱著準備燒水的鋁壺，供應店內的熱水，也以熱水瓶計價方式對外賣「滾水」，生水則來自許氏家廟前的大井，雇人挑擔倒至店內的水缸儲存。 　　一把汕頭掌罐，搭4至6個小杯，一小包掌陽的鐵羅漢或鐵觀音，是茶客的標準配備。入店即侍奉上沸騰的熱水，澆淋冒起氤氳的煙氣，嘬一口功夫茶，嘴巴享受甘鮮滋味，不時發出聲響，曾經聽過店內茶客講：「骨力，吃力，挑水的，照樣可以養活一家人！」 　　南門有幾個職業的挑水人，金針嬸是我認識的其中一人，因為有時她會拿南洋寄來的僑批，請我讀信、回信。金針嬸的家門口種一棵使君子，開花的時候很漂亮，女兒牆沾滿艷麗的胭脂色彩，果實如橄欖形狀，常撿拾來當玩具。記得有一年的城隍廟元宵節猜燈謎，有人以蘇武北海牧羊故事出題，謎底就是使君子這一味中藥。 遷居異鄉逾10年，總喜歡近海觀潮；城南臨海，望海，也是望鄉。

  庚子年年初迄今一年半了，充斥疫情的昏暗，世界各地此起彼落看不到盡頭，移動慣了的人們，越過看不見的敵人，彼此約束關懷。加西亞．馬奎斯巨著《愛在瘟疫蔓延時》頓時被無數讀者憶起，此時，許多人重提這本書，承胡思二手書店阿寶寄來一本，每日抽段時間捧讀，想馬奎斯如何讓一段愛情橫跨六十年，且在瘟疫蔓延時期。   十九世紀霍亂瘟疫盛行，先後四次蔓延歐洲。涓涓細流的愛情在瘟疫蔓延中仍然存在，女主角和醫生漫長的婚姻，是典型的夫妻關係。真正的愛情和自主，竟然得等丈夫去世後才實現，真實人生少有如此夢幻的情節吧，小說就是小說家的舖陳築構，愛情是疫情隱喻，此書人稱有史以來最偉大的愛情小說，許多人沒那麼幸運會保有半世紀愛情不墜，不必懷想成為書中主角。若疫情蔓延尚有愛情可轉移焦點也不壞，看來書裡主角愛情淹沒了疫情。   男主角阿里薩一生豔遇眾多，都是春夢了無痕，龐大感情空間只留給女主角費爾米納，就符合「感情本身的道理，往往是道理本身的茫然不知」。一度盛傳女主角得病而亡，阿里薩得不到真相，他只好自我安慰：「女人得病，精神永生」。當時費爾米納是到表姐的莊園過著世外桃園的生活。阿里薩總有辦法合理化自己對費爾米納的濃厚情感。他早就用五十三年七個月零十一個日日夜夜就準備好了答案：「永生永世」。   總之，馬奎斯有本事把一則跨六十年愛情傳說超越瘟疫、超越已婚女子婚姻之上，令人嘖嘖稱奇。   我們今日面臨的窘境，完全因疫情之故，談愛情何其奢侈，怕死的人居多，因為沒有死的理由。惟許多人喜把《愛在瘟疫蔓延時》掛在嘴上。就是一則架在疫情之上的偉大愛情傳說。時空不同，體現也不同，疫情一年半了未曾消失，年輕人照樣談情說愛，成年人照樣「阿公店」「茶室」人與人連結，或說到萬華有其他關係在，等等說法無非欲掩飾最底層基本人性。肺炎到了一發不可收拾地步，疫苗彷佛是最後的救命浮木，疫苗不來，在這包裝美麗的城市下人們惶惶不安。這個島國一會乾旱一會水災，再加上惡疫，人們憂愁著回不去的日子，只能靠自律性封城，非必要不出門。因著民生媳婦堅持武裝出門，出一次門要把東西買滿買足，回到家門口，從鞋子鞋墊門把通通噴上酒精，衣服全部換掉，身體從頭洗到腳，玄關舖上報紙，把買回的東西放在報紙上三五小時才做整理。 我們沒有怨誰，也沒誰好怨。   每日，清晨待天光大亮，姍姍起床，首先看新聞、報紙（得算好在信箱的時間夠不夠長）處處防患，偌長一日，活動在臥室與客廳之間，最遠距離竟是天花板，鄰近的親友，飯不能吃，酒不能喝，人生何樂之有，人際關係無形拉遠了。   這麼長時間與世隔離。許多人悶到無法自處，我與孫女玩耍、睡覺、追劇、讀閒書、寫寫字，輪流打發時間。近日上博客來買了五、六本書，輪流閱讀。   排遣寂寞無聊時光，也順便把一些攤在書櫃被冷落，著了厚厚一層灰的書重新翻閱。有點「淮上客情殊冷落，蠻方春早客如何」的況味。   此時，領悟以前日子回不去，今後日子是何種樣貌？

  知道翁翁大名，殆有三十年以上。我喜歡看書、收集書刊，返金任教曾訂閱多份刊物，其中有聯合報系楊選堂召集專家學者編輯發行的《中國論壇》，那是一本標榜領導觀念、帶動思潮的評論半月刊，我常翻閱拜讀學者高見。曾注意到1988年12月318期封面改由不倒翁工作室設計（之前是李菊），1990年3月347期封面設計仍由不倒翁工作室署名，但加註翁翁兩字，有人告訴我：翁翁本名翁國鈞，是金門人，金寧國中、復興商工美工科畢業，我曾在寧中教書，對翁翁感到好奇，之後又看到他幫忙設計《文訊》封面二十多年（從民國84年1月起），封面設計新穎、切合主題，在台灣的設計界屬箇中翹楚。   有一天，在書攤購閱皇冠叢書《我的第一次》（民國79年出版），書中輯有翁國鈞的受訪錄＜我看到了滿天的「月亮」＞，寫他民國66年國中畢業，第一次離鄉赴台就學、就業的故事，所謂的「月亮」，其實是他搭運輸艦抵高雄十三號碼頭，昏睡中被吵醒所看到的大輪船強光燈。他讀國中時，對插畫就有興趣，又受到美術許水富老師鼓勵及師母（復興商工校友）的影響，赴台選讀復興美工科。在美工科就讀期間，他開始在救國團的《青年世紀》投稿並自配插圖，被看好，找去幫忙配圖、設計版面。畢業後又被挖去中國時報上班，畫插圖。   2007年，洪世國回鄉辦攝影展，在台藝文人士返金共襄盛舉，在宴會中我與翁翁結識，他餽贈大作《書的容顏--封面設計的解構與賞析》（2005年3月出版），這書彩色精印，收集了大約450幀封面設計作品，大部份是他之前陸續製作的封面書影。書中他說：「我喜愛書勝於其他物質，曾經收藏及擁有的書種，想來應該不會低於萬冊之列。」我很高興遇到同好。之前，他因楊樹清推薦，2006年3月起開始在《金門日報．浯江夜話》參加筆陣，日後結集《柴門輕扣》（2008年3月出版），蒙他寄贈，書中敘寫鄉情友人及見聞，他在書前寫：「用一本書獻給我思念的舊時家鄉，惟有這樣才足以傳達我想擷取關於島嶼的某個時期的片段記憶。……步入中年才提筆書寫，是我原來不曾預期的事。因為沒有預期，所以也就沒有任何牽絆。原先只是零零散散為逐漸淡忘的少年情事記憶書寫；……毫無抉擇地與機器對談私密且難以言傳的記憶。」楊樹清在序文推崇：「翁翁以高畫質的文字解析度，夜夜鄉心舞出專欄生命《浯江夜話》，也秉燭論劍揮就文學初集《柴門輕扣》。」   2011年7月他出版了詩集《禁忌海峽》，作家林文義在推薦序稱讚他：「擅於圖象專業之大家，散文寫得如此深邃雋美！是我從前錯過了，還是翁翁一向的謙遜、低調抑或是設計盛名早就掩蓋過他的文學蘊涵？……現實中的圖象設計，文學書寫是內裏深藏的詩人靈魂亦是理想不滅地保留；金門，美麗的歸向。」楊樹清在推薦序則說：「翁翁的詩，既不魔幻超現實，也不純然紀事寫實，詩意象與詩語言中，他選擇較單一的畫面，運用純淨的文字以及拉出音樂性，經營出屬於島鄉人的共同記憶情節……」。為了查索其詩作在金門日報的刊登時日，我又發現翁翁追求完美，詩集中有＜無江＞一詩，原發表於2006年3月19日《金門日報．浯江副刊》，但結集時，他又將詩文修訂好幾處，例如第一節第五行「緊貼地層……」改成「緊貼地心……」，第八行「……年歲之流」改成「……年歲的江」，第二、三、四節都有修改，在此不贅言，有興趣者不妨拿詩集與原詩比對。   2015年9月他出第二本詩集《緩慢與昨日－記憶的島．以及他方－翁翁．詩＆影象》，這本詩集，圖文並茂，文訊雜誌社出版，當年，文訊曾準備一些贈送參加「文藝雅集」的文友，立刻被索取一空。去年11月他出了一本《看不見的風景2002─2020金門視覺設計紀實》，看了這本書，發現內容太豐富了，記載了很多他為家鄉出力出點子的心血結晶。翁翁的老師許水富說：「翁翁在設計界有耀眼表現。歸於機智、謙和、精準以及多元開拓自己的學習領域。從每張作品的建構優越感來看。處處呈現極為可貴的美學潔癖。」音樂家李子恆說翁翁：「總見他靜默穿梭在故鄉的藝文活動間，凝視，觀察，以僅有的快門聲響，紀錄故鄉人故鄉事，……提煉色彩線條，編排數百千萬言書頁，呈現五彩繽紛故鄉事。」   翁翁得過很多榮耀與獎項，若您好奇，請您上網搜索金門日報及中央社記者所寫報導，或是撥空親往碧山睿友文學館看看「翁翁文學與影像作品展」。

  晚近大陸歷史劇風靡，從「大明王朝」、「萬曆首輔」、「康熙帝國」、「雍正王朝」、「乾隆王朝」、「嘉慶王朝」等等，劇裡頭出現好多大學士的名稱，其中有一個「東閣大學士」，但翻遍紫禁城地圖，並沒有「東閣」這個地方，那東閣究竟是指哪裡呢？自1998四度造訪紫禁城，研習時我都把位於太和殿東側的體仁閣誤當作「東閣」，雖然體仁閣也是在東邊，勉強可以說是東邊的閣，但「東閣」並不是指體仁閣喔，析論如下：   首先我們來了解一下東閣大學士這個官，它是明朝、清朝內閣大學士的官銜之一，是正一品。執掌管奉陳規誨，點檢題奏，票擬批答等職位。辦公地方在紫禁城左順門（今日為協和門）南廡房東閣。   我所能查到紀錄這條資料，是我們的大同鄉黃景昉的《館閣舊事》所記載的「東閣」一條文字。黃景昉，明末福建晉江東石人，字太稚（又作稚），號東穉（一作崖）。宋興化軍城太常院卿侍中同知樞密院使，諡文正，黃中庸的十六世孫，宋游洋龍溪侍御史黃偊的十五世孫。入仕後，徙居縣城，府第在寬仁鋪（今日泉州市區塗門街）。明．萬曆二十四年生。萬曆四十三年中舉人，天啟五年成進士。景昉入仕，初選庶吉士。時權寬宦魏忠賢勢焰方熾。御史吳裕中因言事忤逆魏忠賢，被杖身亡，湖南同鄉沒有一個敢前往弔喪，景昉拿出自己的薪俸資助吳裕中遺屬治喪。崇禎元年，授翰林院編修，參與篡修《熹宗實錄》。   黃景昉在《館閣舊事》中曾云：「皇極門外兩廡四十八間，除曠八間外，實四十間。東二十間，實錄館、玉牒館、起居館，及東閣。」明白的揭示皇極門（今太和門）外兩廡，東邊的那二十間，其中有「東閣」，這就是東閣大學士的坐堂。   東邊的那二十間還有一個門，位於紫禁城外朝中路、太和門東側廊廡正中。那便是「協和門」。協和門為紫禁城外朝中路通往東路文華殿等區的交通要道，是外朝出入東華門的必經之路。明．正統元年二月，始於文華殿開設經筵，講完經書，在協和門（時為左順門）賜酒飯。明．景泰初年，因戰事需要，還曾一度在此午朝，御座南向，文武依次奏事。左順門還成為打擊宮廷小人的地方。土木堡之變的「午門血案」，官員於嘉靖三年的「大禮議」聚哭左順門。   協和門始建於明朝永樂十八年，初名「左順門」。明．嘉靖三十六年四月，紫禁城三大殿因遭雷擊而起火，延燒至左順門、右順門，翌年重建。嘉靖四十一年九月，更名為「會極門」。萬曆二十五年六月，三殿又災，延燒至會極門，到天啟年間才又獲得重建。清朝順治初年，重修並更名為「協和門」。   內閣，從明起的四殿兩閣（華蓋殿、謹身殿、文華殿、武英殿、文淵閣、東閣），到清的三殿三閣（保和殿、文華殿、武英殿、文淵閣、東閣、體仁閣）這諸殿閣，還是閣臣入直辦事之所，並隨著明清政治的發展，逐漸演變成為事實上的秘閣禁地。明初，朱元璋為強化皇權，詔罷中書省，廢臣相。為處理紛繁國事，又不至妨礙專制集權，乃仿宋制置殿閣大學士，定華蓋殿、武英殿、文華殿、文淵閣、東閣大學士各一人，於翰林院諸官及六部官員內擇取。   所以「東閣」確有其官，確有其地，要以讀書不精，而妄將東邊的體仁閣臆測為「東閣」，那可真要成為「不及格」大學生了。

  今年（2021）7月，荷蘭畫家梵谷逝世131年了。記得2019年，伊朗漫畫家阿里雷札‧卡里米‧馬格達姆（Alireza Karimi Moghaddam）為紀念文生‧威廉‧梵谷（Vincent Willem van Gogh，1853年3月30日-1890年7月29日）逝世129周年，展出幽默梵谷漫畫作品〈梵谷的日子〉。馬格達姆這一系列漫畫作品，主要以梵谷的畫當創作背景及表現主題，將可愛的卡通梵谷融入畫中，著實顛覆了我們心目中既有的梵谷印象，讓人不得不佩服這位漫畫家的巧思與創意。我喜歡馬格達姆以這樣特別的方式，緬懷這一位他最喜愛的畫家。   馬格達姆大膽地利用幽默筆法，表現梵谷孤獨陰鬱的短暫人生中，身處不同景境的各種心情。他或在梵谷畫作上，置入讓現代人會心一笑的幽默表現。譬如：將梵谷生平第一幅傑作〈吃馬鈴薯的人〉畫面中原有的馬鈴薯，換成一包包麥當勞薯條，讓這幅有著濃厚林布蘭風格的畫作變得有些無厘頭，卻也讓觀畫者感受到另類的詼諧逗趣。漫畫家或讓咬著煙斗的梵谷穿越時空，拿著智慧手機，在向日葵園中玩起自拍，畫面充滿童稚的歡愉感，這大概是梵谷最開心的時刻……。   靜謐的仲夏夜，我在電腦螢幕前，用心欣賞馬格達姆這系列漫畫，每一幅都有著幽微細膩的梵谷特質，我喜愛漫畫家筆下的梵谷；但弔詭的是，在輕鬆可愛的梵谷漫畫裡，我體悟到的卻是梵谷生命中巨大的孤獨；一抹隱隱的疼惜在心裡糾結。這種感覺，很類似我小時候看馬戲團裡小丑嬉鬧耍笨，胖呼呼的身軀東摔西跌的賣力表演，只為博得臺下觀眾哈哈大笑。而我，卻想哭。總覺得小丑的笑充滿某種巨大的悲哀。最教我受不了的是小丑傷心哭泣，觀眾卻越發笑得開心；怎麼？小丑的眼淚也是博人一笑的？   這一幅，梵谷在野外對著絲柏樹寫生，他到草叢邊小解；另一頭，伐木工人鋸了絲柏樹，當場扛走了。畫架，兀自佇立在一片枯黃草原上，未完成的畫作靜止不動，上空雲天蒼茫，彷彿予人以無言的控訴；而孤獨梵谷，仍杵在畫面左下角小解中。這玩笑性的畫面，反襯出梵谷生命中的荒涼，讓人感受梵谷與他所處的世界是那麼格格不入，充滿矛盾與無奈。   那一幅，黃色小屋狹窄的房間裡，梵谷與一幅向日葵躺在床上，同蓋著一床棉被入睡。這畫面看似沉靜，卻教人思緒翻騰，腦海中迸現一個意念「夢裡猶有向日葵」。我再也忍不住了，認真哭了一場。梵谷一生充滿熱情，滿心是愛，這世界，卻沒有一個誰能接受他的熱情，回應他的愛。不管畫裡、畫外，梵谷都是孤獨的，他一個人在世間踽踽獨行。然而，深入地想，不論是真實世界或在夢境之中，他總有心愛的畫相伴。他的孤獨感，是否可以因此而沖淡些呢？又或者，梵谷傾注其生命性靈畫畫，使內心的孤獨更純粹？甚至將自己推向孤高的峰頂，陷自己於孤絕之境？我茫然了。無可諱言地，不論我看哪一幅〈梵谷的日子〉，內心深處總拉扯著那麼一綹沉重和幾縷傷感，一次又一次有流淚的衝動。我問自己，為甚麼感到沉重？為甚麼傷感呢？我思忖著，梵谷的孤獨竟是我賞畫過程中不可承受之重。   1886年，梵谷受弟弟西奧之邀，重返巴黎。但他仍然感覺巴黎過於擁擠與繁華，充滿都會的世故，在巴黎待不到兩年，1888年便移居法國南部「阿爾小鎮」。他喜歡這個小鎮，在這兒他的創作力特別旺盛，到阿爾不滿3個月，竟然畫了200多幅作品，幾乎是他在巴黎兩年的創作總數。其中兩幅名作〈夜間咖啡館 外景〉與〈夜間咖啡館 室內景〉，都是這一年的創作成果。他興奮寫信邀請高更過來與他同住，一起創作。他畫了10多幅〈向日葵〉和〈房間〉都是送給高更的。可誰也沒想到，兩人才相處一個月，就因為創作理念不同而激烈爭吵，高更憤而離去；梵谷割耳，高更從此遠避，再沒與他見面。後因鄰人聯名簽署，要求警方將梵谷送進精神療養院。梵谷在療養院期間仍然熱情創作。馬格達姆漫畫中，有一幅特別讓人動容--深夜，梵谷背對著觀畫者在作畫，他帽子上頂著一根燃了半截的白蠟燭，獨自在星空下認真畫著他的代表作之一〈星夜Starry Night〉。時間是1889年，梵谷在療養院期間的孤獨之作。隔年麥田傳來一聲槍響，梵谷便黯然離世了。

  最近友人寄了一個youtube視頻給我，內容主要是談及我們大家都欠潘金蓮一個道歉，因為在大多數人眼裡，潘金蓮是個毒死丈夫武大郎的蕩婦，但實際上潘金蓮善良賢惠，是個典型的良家婦女，卻被《水滸傳》作者施耐庵因道聽途說寫進章回小說裡，蒙冤數百年，而且還提及2009年的12月18號，施耐庵的直系裔孫施勝誠還專程到清河縣武大郎的祠堂前，代表先人向武大郎的後人表達歉意。   這段翻案視頻十分有意思，據河北《清河縣縣誌》記載：武大郎，姓武名植，清河縣武家那村人和武家家族族譜可以證實，武大郎身材高大，而且相貌堂堂，根本就不是小說中所描寫的三寸丁，谷樹皮的形象，他聰明好學，知識淵博，明朝末年舉進士，後來出任山東陽穀縣縣令，在為官期間他清正廉明，平反了很多冤獄，而且還治理河患，為當地老百姓做了不少好事。潘金蓮是貝州潘知州的千金小姐，是一位名副其實的大家閨秀，她知書達理，隨武植到陽穀縣就任，兩人恩恩愛愛，先後育有4個兒子。   武家那村中有一座紀念武植的祠堂，整個祠堂有前庭院，展覽廳和武植碑，武植墓四個部分組成，一進祠堂便可見武植雕像及其為其正門的圖畫文字，祠堂的後院有多土冢，便是武植墓，據武氏後人介紹，此墓建於明末，為合葬墓，土冢原來高九米，直徑20米，樹木蔥蔥，墓前有清乾隆年間，武氏後人所立護墓碑。   武大郎墓碑上刻著：「武公諱植字田嶺，童時謂大郎，暮年尊愛四老，公之夫人潘氏，名門淑媛。公先祖居晉陽郡，系殷武丁後裔，後徙清河縣孔宋莊定居。公幼年歿父，與母相依，衣食難濟。少時聰敏，崇文尚武，尤喜詩書；中年舉進士，官拜七品，興利除弊，清廉公明，鄉民聚萬民傘敬之。然悠悠歲月，歷歷滄桑，名節無端詆毀，古墓橫遭毀劫，令良士賢婦飲恨九泉，痛惜武公，以示後人，是為銘記焉。」   1946年初武植墓曾經被挖開，當地村民們親眼看見裡面的棺木，而且出土的武植屍骨形象高大，以此推斷生前應該在1米8左右，雖然武植一生為官清廉，沒有太多的陪葬品，但是珍貴的棺木大棺完全可以證明他生前絕對不是一個靠賣炊餅為生計的小角色。   原來武植在陽穀為官時，官聲很好，而當地有一戶西門氏卻是「陽穀一霸」到處為非作歹，弄得怨聲載道，而作為當時陽穀縣父母官的武植，不畏強暴為民伸張正義，因此得罪了西門家族，但是西門氏對武植又沒有什麼辦法，就編排了一些壞話來抹黑武植。就在這時有一個武植的同窗黃堂家突然遭遇大火，便到陽穀縣找武植求助，因誤會武植不肯幫助他，便接受西門慶指使編排西門慶和武植妻子潘金蓮有染的「緋聞」；俗話說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事情很快傳遍了各地，並且傳到了水滸傳作者施耐庵的耳朵裡，被寫進了小說，潘金蓮的名節盡毀，成了世人眼光中的殺夫蕩婦，後又有蘭陵笑笑生的《金瓶梅詞話》推波助瀾，潘金蓮的形象更永無翻身餘地。   潘金蓮的故事前後被拍成電影或連續劇近廿次，可以說是歷來最有故事情節的人物，她是禮教下的犧牲者，是衝撞道德的前衛女子，她的行為在封建社會下會被當成「異端」看待，所以就連現在罵人是「潘金蓮」也可能觸犯刑法的誹謗罪。   《水滸傳》的故事流傳甚廣，不但抹黑了潘金蓮和武大郎，同時也給潘氏和武氏的後人帶來了災難，據說因為這件事情讓潘氏和武氏的後人遭受其害。往後的幾百年，清河縣的潘家和武家從來不通婚，甚至潘金蓮所在的村莊都為了避嫌，由原來的「潘家莊」改為「黃金莊」。如今幾百年過去了，武大郎的後人卻深明大義，努力申冤，為武氏夫婦昭雪，據說目前河北省清河縣武家那村就是以此來號召，成為網紅打卡聖地。如果事實真的如此，我們是不是應該還潘金蓮一個公道？

  2021年5月，公視10集長度的臺灣消防職人連續劇《火神的眼淚》播出，場景火熱，觀眾的反應亦火熱。我問身為消防員之妻的糖糖：「劇情有真實感嗎？」「很真實！」衝著這句回答，我上網找劇看。   戲如人生，戲非人生。   劇前先聲明：「本片純屬虛構，如有雷同，純屬巧合。」   片頭曲，韋禮安作詞、作曲，且以特殊磁性的嗓音演唱<因為是你>。   片尾曲，江美琪溫柔詮釋<繞>。   01集的大卡司陣容，馬上吸睛！主要4主角：溫昇豪(邱漢成)、陳庭妮(徐子伶)、林柏宏(張志遠)、劉冠廷(林義陽)。   片尾曲伴隨著絡絡一長串的演出名單、贊助團體，充分告知觀眾：這是一部大工作團隊的合作劇！斥資9000多萬，高規格！高品質！   疫情期間，我有充分的居家時間來慢慢觀賞這10集的連續劇。   《火神的眼淚》一劇所以吸睛，分析原因如下：   1. 劇本4線進行，時空多元交錯。   4位主角，4條戲劇主線。主角個性分明，如：深情暖爸邱漢成，消防女俠徐子伶，正義羚羊林義陽，萬人迷帥哥張志遠。   以消防辦公室、火場、醫院……等公共空間為主要共同時空。消防隊員們除了職場，回到家，家家尚有本難唸的經，4個家庭，4個不同的生活背景。如：邱漢成的甜蜜4口，徐子伶的單親母女，林義陽的兄弟情深，張志遠的音樂世家。 總之，4線劇本的同時進行，多元的時空交錯，豐富了整部戲劇的內容。   2. 鏡頭運用靈活，屢見新意。   本劇攝影團隊多組，除了傳統的正拍鏡頭、臉部特寫外，不乏側拍、背拍、手腳……等局部特寫的新角度、新畫面。此外，高科技的無人機空拍，更是營造了大場面、大視野。如：多場驚心動魄的火災場景，不僅火熱了觀眾的眼，也火熱了觀眾的心。   3. 剪輯快慢起伏，流暢中有節奏感。   身為消防職人，上火場、跑醫院，是工作的經常。打火救人，CPR送醫，火裡來、火裡去，車裡來、車裡去，這些場景都是火熱的、緊張的。   忙裡需要偷閒，緊張中需要放鬆，因此，回到消防辦公室裡，溫馨重倫理的學長制，同事間幽默的插科打趣，美味的咖啡甜點，在在都令人倍感親愛。   10集的《火神的眼淚》，以09集的娛樂城高樓大火為最高潮，火場救人，驚心動魄，林義陽的殉職，更是賺人熱淚。 當然，全劇也留給了觀眾一些美好浪漫的溫柔情景，如：送重症老婦前往醫院前，女警徐子伶特地載老夫婦繞看最後一眼的海邊；林義陽與徐子伶單純甜蜜的辦公室戀情，廣受眾人的喜歡和祝福……。   女導演蔡銀娟透過田調，聆聽消防職人的心聲，體察警消在職場中的甘苦。   由劇情可知悉，高風險的警消工作常常不能獲得親愛家人的支持。如：邱漢成的妻子強力要求中年的丈夫轉換工作跑道；張志遠的雙親不能諒解兒子何以捨音樂就消防；徐子伶的母親不願親友知道未婚的女兒是消防員；林義陽不希望弟弟也讀警專。   此外，社會百態，群眾的火場圍觀，民眾動不動的投訴威脅，長官不假辭色的嘴臉，媒體咄咄逼人的放大鏡眼光……，這些都一一打擊著警消的工作士氣和熱血。   但一批又一批的新血輪仍然願意投身於消防工作，為什麼？   是高薪鐵飯碗的吸引力？或是消防職人代代相傳、打火救人的使命感？

  地景一般來說是指自然地理地質的代表，但較少人將其和文化相連結，甚至有人認為兩者毫不相干，殊不知地景在文化的塑造孕育過程中佔有極重要角色，它反映著一個地方、社會及國家的文化、宗教信仰和生活方式的獨有特殊模式。此一概念源自於1925年柏克萊學派創始人騷爾（Carl Sauer）的地景形態學論文中，他認為地景在不同演變融合過程，都有獨一無二特殊取向。後經美國環境決定論派之學者森波（Ellen Semple）將文化發展視為人類為適應氣候變化及環境刺激所形成，所以他認為人類生活常因環境不同而形成各種不同文化，亦即全球各地均因不同的環境變遷，產生各種不一樣的文化演變。   金門島群位於中國大陸東南沿海九龍江出口處，地質以花崗岩類為主，經風化、侵蝕、沖積影響造成現今的丘陵地形。因為金門的火成岩與花崗岩基底及地質歷史截然不同於台灣本島，紅土雨蝕溝及高嶺土臺地、風成石英沙丘、玄武岩熔岩流及貓公石海岸更是難得一見的特殊地質景觀。為了推動特殊地質、地形等地景的保育工作，農委會自民國83年7月1日起即擬訂「地景保育統籌計畫」，由王鑫等教授組成團隊，針對調查登錄之特殊地質、地形保育景點進行分級、評鑑及盤點登錄的工作。後於民國98年農委會林務局委由台大地理系林俊全教授等專家學者，進行全台地景點調查、登錄及評鑑，金門縣內計登錄10處地景，其中古寧頭及田浦列為國家級。民國105年金門國家公園管理處又委託台大地理系林俊全教授執行《金門國家公園海岸地景資源調查及保育管理規畫》研究。這些調查研究都是為了保護既有之特殊地景資源，促進地方永續發展的重要工作。   金門特殊的地景實在很多，而且很有特色，若能加以保育、營造、運用，將是一項重要的觀光資源。除上述貓公石、紅土蝕溝、高嶺土臺地、風成沙丘、玄武岩……等外，尚有東側海岸的馬山、寒舍花、后扁、田浦、復國墩、後峰、峰上及料羅一帶奇石嶙峋、波瀾壯闊，構成美麗的地質景觀。尤其是岩石受強烈的風雨、海水之侵蝕，凸出的岬角成為殘餘堅硬的岩盤，凹入處則形成新月形的沙灘。加上西南海岸因潮汐產生美麗的潮間帶景觀，西北海岸之泥灘蚵田及烈嶼的海岸綠石槽、生痕化石……等，形成各種奇異的樣貌，真是美不勝收。可是由於長期被界定為戰地，雖然有些因戰爭需要而建設成為世界聞名的戰爭遺跡，但也因兩岸對峙持續存在而無法充分利用，造成許多憾事，若能重新盤點，確定地質地景保留數量與流失破壞數的比例，掌握地質地景保育狀況及合理性，強化地景保育之功能及透過地景系統，連帶保育生物文化資源，增進大眾對金門之地景地質有更進一步之了解與運用，將能讓金門環境得以永續發展。   為培植具有永續觀的地質地景保育人才從事地方相關建設，金門縣政府也持續培訓推動地景保育人才，對於海岸、陸地、重要地景等特殊地質環境區域，建立盤點、監測、保育體系進行長期努力目標，建立前瞻性的環境規劃與建設措施，保護和管理地區地景地質，防止因推動各項建設及經濟活動所造成環境破壞，影響原有地景地質之觀光產值及文化價值，以保存金門文化環境的完整性與永續性。若能順應世界趨勢，成立金門地質公園，依據聯合國教科文組織（UNESCO）在世界地質公園項目中定義：「一個領地內含有一個或者多個擁有科學研究價值的遺址，這種科學研究價值包括地質、考古、生態以及文化價值。」的原則，建構金門優質的自然地景環境，邁向健康活力之島嶼社會，將使成為國際聞名的觀光勝地。

  這波疫情悶了好久。中央流行疫情指揮中心每一次延長三級警戒期，對所有人都是折磨，這似乎也是沒有辦法中的辦法，台灣防疫成績固然大幅下降，但比起其他國家而言，管制強度和染疫、死亡人數還算是低的；這麼說肯定許多人又會有意見，畢竟事沒真的降臨到自己頭上，說什麼都缺乏底氣。   現在全民瘋打疫苗，當然還有一批人忙著「獵巫」。不戴口罩的、戶外用餐的、特權打疫苗的，說什麼的都有，但捫心自問，如果疫苗來得即時且足夠，這些行為又何須究責？為什麼會不夠？因為超前卻「不」署，因為疫苗訂購太慢，又遠不足夠。現在說什麼都沒用，能打疫苗時就趕快打，總是不會錯的，偏又盛傳有的疫苗副作用大，甚至有要命的風險，於是大家又癡等更安全的疫苗。雖然所謂的「安全」也只是一個相對性的數字而已，若真事到臨頭，任何嚴防死守俱是枉然，唯能倚仗的，只盼自己的身體能挺得過去。在越不確定的情境裡，人要越學會愛自己，並珍惜家人、朋友，畢竟疫病無情，稍有疏漏就是生離死別，誰又願意那個冷冰冰的案例數字代表自己與親友？放更遠看，與其說我們面對的是無情的病毒，不如說我們接觸的是更真實的人性；撕去偽裝的人性，雖然不討喜，卻不用彎彎繞繞，不用討價還價，喜歡的為自己、替他人多做一點，不喜歡的做自己也無妨，但千萬不要占據道德的高地，指責他人不夠盡心盡力。如果不是職責所在，他就不欠你的，縱若是職責所在，也有窮盡之時，卑劣的在鍵盤後指東打西，不如問問自己，「你盡力了嗎？」如果不心虛，就洗洗睡吧，明天的太陽一樣會升起，為了那些再也看不到陽光的人，我們更要窮盡一切努力，勇敢的活下去。   七月一日，我們還在關注著攸關死生的冰冷數字，彼岸卻在高呼「解決台灣問題，實現祖國完全統一」。不管用什麼意境心領神會，結論都令人不悅，如果這就是彼等追求的「心靈契合」，著實令人望之生厭、欲哭無淚，顯然疫情不但阻隔了台海地理上的距離，連心理上的期待也一併抹去，兩岸更無轉寰的餘地。每談政治必定令人洩氣，所幸台灣還有許多美麗的人心與事蹟；賈永婕的一呼百應，郭台銘、台積電、慈濟等的為國為民，遲鈍僵化的「國家機器」襯托著熠熠生輝的善良人性。在病毒的照妖鏡下，許許多多的荒腔走板都只在重覆他人的錯誤，可嘆是必須以人命為代價，死因卻是早知的長期疾病與無奈的年華老去。擔心我們擔心的，失去我們失去的；定期班機、舟楫往來不在，坐困愁城更加昇華按捺不住的火氣。某晚，和遠在廈門和馬來西亞的朋友抱怨半宿，不想他們嘿嘿回道：「你經歷的正是我們的過去，抑或是不久的遭遇」。   淡月疏星，千里共音。改變不了世界，只能改變自己。宅經濟當道，也代表物流從業人員必須擔負更大的風險，物流人員如此，從地方到中央的防疫人員又何嘗不是？就像人們經常說的，「沒有所謂的歲月靜好，只是有人為你負重而行。」抱怨歸抱怨，說的總是比做的容易，易地而處，或許我們更加技不如人，也更學不來人家的灑脫與硬氣。有多少繁花滿枝，就會有多少秋葉零落；既斷不了悲憤愁緒，但盼能各自安好，若你安好便是天晴！

  坐落於金門金城鎮西門鬧區的金門陳氏大宗祠（以下稱「總祠」），是一座典雅華麗、廟貌巍峨的閩南式建築，遠遠望過去，只見它聳立在「四門城里」的交通要衝，可以說，幾乎四里里民每天進出城區，都會在它的面前交會或經過，一百多年來，它以頭角崢嶸、鶴立雞群之姿，矗立在金城鬧區，與周邊的現代化街道比較起來，顯得格外耀眼奪目。   金門陳氏總祠，是金門第一大姓－陳氏族人歲時祭祀、敦親睦族所在，特別是在每年農曆正月十八日和十月十八日，春祭和冬祭，浩浩蕩蕩的舉辦時，遠遠就可以看見成百上千的子孫，成群結隊前來祭拜祖先，這正是孝思不匱的具體展現。   每年族人的祭祖大戲，沿用「大三獻」祭禮，只見典禮一開始，從主祭、與祭到陪祭及眾子孫，虔敬肅立於列祖列宗的神主牌前，遵循古禮，莊嚴隆重的向列祖列宗行最敬禮，那一份虔敬、肅穆、莊嚴、誠意，相信歷代祖先在天之靈，都能感受得到。   金門素有「十三陳」之稱，也就是從前清起，就把金門的陳姓族人劃分為十三股，每年由輪值股準備祭祀活動，每股要十三年才能輪到一次，因機會難得，更顯得格外珍貴，是以輪值股，都會戰戰兢兢、絞盡腦汁，反覆籌畫與研議，其目的就是希望能把祭典、祭儀，用心用力的辦到最好。   說真的，儘管它不是一場賽事，但大家都把它當作賽事辦，是以精銳盡出、暗中較勁的意味很濃。   祭典前、後的重頭戲，就是會前聯誼和中途祭祖與壓軸吃頭了，前來參與的族人，會就自己的性情與愛好，或與好友擇地泡茶聊天；或趁著空檔，三五成群結伴到街上走走；對宗族史蹟較有興趣的，則反覆賞玩總祠的匾額；或聚集在楹聯下面，一邊欣賞書法，一邊解讀對聯的涵義。   而不學如我呢？幾乎每年都要跟宗親討論牌匾和官銜、楹聯，對有共識的官銜，推敲它相當於現今什麼官職？在當時是幾品官？能討論出結果的，則擊掌稱慶、相視而笑。碰到一知半解或難以理解的官銜，有些人猜它是高官，但有些人卻持不同的看法，往往爭得面紅耳赤，你不讓我，我不讓你，有時討論到連吃頭的時候到了，都還在高談闊論、喋喋不休。   話說就在去年的冬祭日，我回總祠祭祖，一群人又在匾壁前議論紛紛，爭論到就要吃頭了，可還是你一言，我一語，相持不下，這時，我覺得時機成熟了，就拉來進源理事長和幾位族中長老，當他們的面，提出一個私人構想，我說：「理事長，各位族老，如果大家認為有需要，我願意花時間，寫一本有關總祠的書，介紹一下牌匾、職官與對聯，提供給族人參考。」   理事長見我看似突如其來的舉動，但卻似備而來，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當場就問我需要多少錢？我思考了一下，就說：「現在東西樣樣貴，可能需要二十萬元。」他見我開了價，馬上伸出右手，跟我打勾勾並蓋章。   當時我補充說：「我連書名都想好了，這本書就叫做《金門陳氏總祠牌匾官銜與楹聯》」，我想，這是一項吃力不討好的工程，但既然答應了，只有全力以赴。   經過近半年努力，我人在金門的晚上，只要有空，一定會登上三樓，打開電腦，一字字、一句句的敲打著鍵盤，皇天不負苦心人，我的堅持，終於得到了回報。   初步成果，已展現眼前，距離成書的日子，已屬指日可待，所以欣喜記下這段因緣！

  整袋新書亂堆在地上，塵封半年，偶然順手翻到《金門的女兒－陳素民八十回顧》，當晚一口氣讀完。素民師的口述傳記，由洪春柳博士文學性的書寫，走敘真情實景，流暢動人，彷彿是有共同經歷的時代感，歷歷在目。順著大時代戰火燒島的編年紀傳，數著貧困坎坷的海陬歲月，脫離了還再回歸的小確幸，再出離即安身新生涯，終於倦鳥知還，歸鄉建精舍，與書畫同修能仁大智。平鋪實述，不作空泛的褒貶，沒有華袞的文字，不用浮誇的言語，卻能引人入勝，順暢無礙讀完如詩的詠嘆！為金門文學藝術開生路，為金門離亂苦難留史證！   金門讀師大美術最早是蔡繼堯54年畢（他同班謝孝德在師大教我水彩、周澄教我篆刻），陳素民57年（她同班王友俊在師大教我國畫），陸續還有多位學長之後，晚生我68年，生也晚知也晚，也很晚才認識素民師。繼堯師金中教我美術、音樂，此時確立我考美術系的志願。金城國中時我幾乎沒有上美術課的記憶，素民師57年畢業回城中教美術，我58年城中畢業，這一年素民師二度回金城幼稚園，當上園長。同在同一時空一年，我竟然都不知曉城中有素民師這號人物，而失之交臂。張國治、洪春柳是她的高徒，為什麼我緣慳！那位很老的美術老師謝天華，每天公差不用上課，看他蹲在地上彩繪學校活動用的裝飾設計，後來死在宿舍，美術課由教歷史的陳怡師代課（我畢業班時），畫了一張水彩，是我城中三年唯一美術課的印象。    823後台北商校不讀，素民師帶著林成族坐火車到中部，直接找教育廳長劉真幫忙轉學，她轉公費台北女師幼教，成族師轉北師美勞。畢業回金門教小學，我無緣受教於素民師，卻成為成族師的學生，在城小由三年級帶到六年級的導師，整整四年，要求每天午休時間全班寫書方，二、三張不等。下午課前批改，遇佳作就紅圈圈字，大家聚成一堆，爭比紅圈的多寡，競出濃烈的書法興趣。班上高手時出，我還排不上名號，卻打下深厚的基礎，使我一生筆墨不離黑手！髮小同學殺狗許友耕博士，當年書法與我不相上下，工研院退休後也提筆練字，看來有模有樣，再拾掇些時日，很快就能自成一家，我也快沒得混了，可見成族師當年的奠基還是有用的！    三十多年前，我在沙中教美術，到湖中小開會研擬國中、國小美術班設置，會後遲遲沒有下文，不了了之。欣聞金城國中校長許維民，準備辦美術班，最好小學也要有美術班，基礎要自小打起。有一年我自費帶兩位國中女生，到新竹女中報考美術班，台灣的學生大都是美術班來考美術班，術科我們沒基礎訓練，臨時惡補也來不及，只能靠天份，就一個慘！在新竹找殺狗請喝一席，差堪可慰！金大設有「人文藝術學院」院下沒設美術系，王士朝在金大，一心想要辦美術設計系，可惜他病倒了。我在金大曾有書法課、古書畫藝術鑑賞、鄉土藝術，教了十多年，也該告老引退。金門美術人才輩出，美術博士呂坤和現在教授金大，寄望他能推動金門的美育，用美術班串聯起來，從國小、國中、高中，直到大學，一貫美術專業養成。   師大的雕塑課，闕明德老師看手相神準，說素民師這一輩子幹教育行政，美術就在其次了。闕老也看了我手相，要我好好幹，在書畫創作上會有一點小成績，好像都應驗，我的小成績也太low了！她公餘拜謝宗安大師為師，勤學書法外，也潛心學佛，直到退休才重拾畫筆，回歸美術的本行，大半生豐富的歷練，揮灑出不凡境界的筆墨，追求更性靈的美感。2006素民師帶我到瀋陽，在魯迅美院展書畫；還乘軟臥夜車上長白山天池寫生；到延邊吃朝鮮族的香肉大餐，她拜佛茹素多年，所以便宜了我的口腹。素民師二嫁二李夫，兩夫家都在東北山的那一邊，瀋陽展出期間，受到她親戚熱情的接待。2007李沃源邀素民師、王士朝、我三人到北京人民大會堂，參加兩岸民族文化高峰論壇。當晚三人在飯店我房間，聽素民師滔滔不絕口述二個多小時，所以對她的身世已了然一二。   2019第四屆金門文化獎，我忝為評審之一，敬重的投給〈金門的女兒〉，頒獎晚宴我特地去敬她，感謝對我的提攜、指導、開示。邀我到山外「能仁小築」喝茶論藝，更希望我去參加他們的佛學講座。清覺大師，持戒攝心，攝心入定，入定開慧，慧發菩提，要渡我這無緣眾生，佛性使我書畫藝境更能昇華。可惜我慧根淺，生性魯劣，縱情酒色，戀戀滾滾紅塵，業緣難了！   八十年歲月，只是漫漫歷史長河的一點小波光，傳記文史、書畫藝術、佛學修為，如在光明頂上，天雨妙華，法鼓鴻鳴，示現五彩斑爛的光環，恆映素民師福慧延壽！

  有縫製衣服經驗的人都知道，撕開衣物的最難處，在於剛開始時，能否找到適當切入，比如幾條疏散的紋理，從中一撕，克服最大阻力以後，衣物就容易撕開了。沒想到這事宛如五月中爆發亂竄的新冠病毒。我五月十五日中午，從淡水返回住家時，沿途車輛人多、餐館用餐人數亦然，一切太平景象。   午後兩點，疫情新聞驚悚，預感極可能未來幾個月，生活型態即將發生改變，匆忙購物，去了一趟爸爸家。   不想接受的事情後頭逐一發生。指揮中心剛開始的作為，讓人無法相信那是我們的中央政府，地方政府為了保護自己的子民，不惜與中央對抗，該否設立快篩站，如此簡單作為不斷受到責難，我很欣慰地看到，地方首長與中央民意代表，都顯現魄力，我知道他們忙，沒有多餘時間，扼要去訊打氣，「幹得好！」   難得地使用驚嘆號，是因為這事震撼。二○○三年SARS來襲時，金門、澎湖都有人確診。澎湖是一對老夫妻，電視畫面播放他們身穿防毒衣，被噴以大量消毒水，送往醫院，遺憾沒有救回性命。老夫妻至少被送抵台灣，還能存有一絲絲希望，金門有一位婦女遭到航空公司拒載，在救護車上孤單無援，竟爾送命。   前一年、也就是二○○二年冬天，我跟父母報告一個傻念頭，「想回金門定居」。他們非常訝異，也質疑我回金門能養家糊口嗎？我被問得心慌意亂，一方面開始詢問搬家公司隔海怎麼搬家，且建議父母住到我家的電梯公寓，免得爬樓梯……考慮回金門後該住老家三合院，還是租借友人房子，兒子當然不願意離開舒適圈，我跟他說，回去就讀的國小，每一班人數少，「你每一次都可以考進前五名喔……」兒子年幼易懶，竟然因此動念，在我打消念頭後，反倒頻頻問我。   阻礙我回返金門的原因，與其說是SARS，不如說是政府對待人民生命的態度，竟然可以放任不管，任其自生自滅。   當年鄭成功為了謀取更大根據地反清復明，登陸台南、趕跑荷蘭人，雖然做了台灣國王，但棄金門子民於不顧，我在小說《遺神》中，多次檢討指責。金門做了國民政府反攻復國的踏板，萬一兩岸情勢丕變，前線子民果真都在主政者心頭嗎？   幾年前通水事件，民進黨政府可以用作籌碼，不痛不癢地叮著中共一口，自嗨以外，對金門有何助益？駐軍十萬時，金門島上滿布「莊敬自強、處變不驚、慎謀能斷」等標語，而今戰火已過，新型態的戰火早已滿布中華民國天空。   幾年前SARS事件，阻擋我回金門，我也因而讀研究所，以金門文學為碩士論文，並花了十二年時間，完成《火殤世紀》、《遺神》與《孿生》三部小說。俗語說「摔一跤、撿一銀」，這是我回不了故鄉定居的所獲，而經歷過如此多是非，以及更多的意識形態，祈願官方與民間攜手怎麼突破地方困境。   聽說高粱可以抗病毒，雖然科學根據還不十分明朗，但我確信其療效，閉關期間酒沒停過，但我很少喝到醉，是為了醒著祈禱，明天會更好。

  七月又見鳳凰花開，火火紅紅的簇滿樹頂，這正是每年學子畢業，高唱驪歌離校的時刻；然而今年的光景大不一樣了，走遍台北校園一片寂靜，大門深鎖如臨大敵。嬌豔的鳳凰花迎不到離情依依的畢業歌聲，和師長親切的款款祝福，顯得幾分落寞。   凶狠的新冠病毒，正肆虐著台灣的每一個縣市，它已無情地奪走數百條人命，而且勢正當頭，看來方興未艾，令人憂心。由於政府疫情指揮中心，面對防疫從自大到失能，至今束手無策，採購疫苗作業完全當機，百姓為了保命，欲求一記疫苗而不可得；在隨時都有可能被感染確診或喪命的恐懼下，人人自危。政府下令全國進入三級警戒管制，不得群聚，相關的商店立即關門，停止營業，許多公司不支倒閉；更多的員工被遣散而失業，這些家庭經濟頓時陷入困境，引發社會一片焦躁哀號，令人不忍卒睹。   疫情中心指揮官每天下午在記者會上，面無表情從嘴裡緩緩吐出來；上百例確診和數十例死亡的冰冷數字；彷彿是工廠生產線製造的罐頭，完全觸摸不到生命的溫度，我們究竟是生存在什麼樣的國度？   台灣擁有外匯存底，五千四百多億美金，全世界排名第四位，經濟排名則是世界第十八名，有這樣財力的國家，竟然需要靠外國施捨捐贈疫苗來搶救瀕臨崩潰的疫情；據日前新聞報導，我們的疫苗接種率竟然輸給非洲許多未開發國家，而確診死亡率則是全世界最高，何以致之？令人匪夷所思。   《孟子·梁惠王上》梁惠王曰：「寡人願安承教。」孟子對曰：「殺人以梃與刃，有以異乎？」曰：「無以異也。」「以刃與政，有以異乎？」曰：「無以異也。」曰：「庖有肥肉，廄有肥馬；民有飢色，野有餓莩；此率獸而食人也！獸相食，且人惡之；為民父母行政，不免於率獸而食人，惡在其為民父母也？仲尼曰：『始作俑者，其無後乎！』為其象人而用之也；如之何其使斯民飢而死也？」梁惠王與孟子這段對話，對照當今台灣執政者對待人民的態度實有過之而無不及，我們看到的政府對救人民生命繫於一線的疫苗，採購作業進度推拖拉的，又百般刁難推辭民間善心人士的捐贈態度。郭台銘的永齡基金會、慈濟、佛光山等都被拒於門外，最後只得找蔡總統才見到一點曙光，證嚴法師用很沉重和慈悲的口氣請求當局，說道：「急購疫苗是為了搶救同胞的生命」，但是為明年準備採購的四千萬劑救命疫苗的提案，在立法院執政黨仍然公然否決了，這樣的做法就是表明逼人民走向死亡，這與率獸食人何異？    至於接受美、日等國的疫苗捐贈，其用意也在聯美日以抗中的政治算計而已，人民的死活完全不在考慮之內，從之前禁止普篩已可看出端倪，吾鄉金門為維護保存一方淨土，楊縣長特別設立入境普篩站，指揮中心竟然急著在深夜凌晨下公文，逼迫航空站強拆，所幸島內外鄉親一致相挺，陳玉珍立委順勢要求在台北機場入境金門前設立篩檢站，但仍被要求不得強制篩檢，為德不卒，是何居心？不難理解！至於不設輕症方艙醫療站、沒準備足夠呼吸器、珍貴的疫苗竟由中央官員優先於老人先接種，等等荒唐措施行徑更不在話下。最近人民為了保命，有財力者紛紛逃往國外注射疫苗，無力無助者，只能祈求上蒼憐憫，不讓感染確診，饒過一命吧！   鳳凰花仍然盛開著，迎風盡展艷姿，雖然這是屬於它的季節，但聽不到讚賞與祝福，樹下憂傷的人們，已悄悄離去；留在枝上悲鳴的夏蟬，彷彿在訴說著：急、急、急！；沒有了生命也就沒有心情吧！ （稿費捐金門家扶中心）

  曾經寫過一篇我的理髮情結，談到自小就不喜歡理髮，雖然，理髮是必要的儀容整理。但對我來說進入理髮店如坐針氈，不知是何原因？這種態度一直持續至今。尤其，在這疫情蔓延，病毒四處流竄的時刻，更有藉口不到理髮店。頭髮長了，經常是一天拖過一天，直到不得不剪。   返台前，加拿大有些省分因疫情嚴重實施封城，餐廳、咖啡店、商業場所都關上門，理髮店也沒例外。有人頭髮長了，只得自己想辦法修剪，網路上有不少熱心人士展示他們自己理髮的視頻。我曾仔細觀摩，怕萬一有天需要自己剪髮，可以從容應戰。我自己揣摩著，大概鏡子上看得到頭髮的部分，都可以掌握，但後腦勺看不見的地方，我可就沒把握了。所幸，居住的地區疫情一直在控制中無須封城，也就沒有被逼得實際與自己頭髮奮戰的機會。   我不得不說喜歡上台灣的理髮店，且認為是台灣理髮業一次革命性的演進。通常，這些理髮店擁有一個小小的店面，但裝潢舒適高雅，室內僅擺放兩三張理髮坐椅。理髮師幾乎是年輕朋友，且大多數為女性，這些年輕理髮師手藝高超，動作迅速，不消幾分鐘便可將客人頭髮整理得服服貼貼，容光煥發。尤其特別的，店前擺著一台收銀機器，理髮一律一百元，好幾年都沒調整，不知如何取得收支平衡及盈餘？當你放入一張百元鈔，便吐出一張有數字的收據，數字代表理髮的先後，一目了然。為何我說，是革命性的發展呢？試看，曾幾何時街頭巷尾紅白藍霓虹燈轉動不停的滾筒，代表理髮店的市招，目前已經很難再見到了。而這種新形式的理髮店簡便迅速，對像我這種不愛理髮的人，可說是一種福音，約十分鐘便可結束這厭煩事。   料想不到，這趟回到台灣，沒多久防疫出現破口，疫情蔓延迅速。這下我可緊張了，原本已該整理的頭髮，卻讓我一再推遲。雖然不是樂意去理髮，但若疫情升級理髮店被迫關門，可就麻煩了。不得已，只好到附近賣場理髮店報到。   當我坐定後，年輕理髮小姐問說：「要怎樣理？」   我說：「理高、剪短、看起來自然就好。」   小姐又問：「要0.3，0.6，或0.9公分？」   這是我第一次聽理髮小姐以如此精密的數字衡量髮長來問顧客的！   我答說：「就0.9公分好了，0.3公分好像短了些。」   小姐回說：「夏天到了，很多人還理光頭哪！」   這時鄰座的年輕人理著一個很潮的髮型，周邊頭髮都剃光了，僅留下頭頂一撮頭髮，正要離開。我問小姐「剪那種髮型會不會比較費工？」   小姐說：「不會啊！你要理也可以啊。」   回說：「我這種年紀，剪那種髮型能看嗎？」   小姐說：「那是一種心態問題，不少有年紀的人也理那種頭髮！」小姐幫我開導了一番。經這麼一說，讓我心裡蠢蠢欲動，掙扎了好一陣子。   理好頭髮，小姐拿著吹風機將我身上的髮屑吹掉。然後，拿著一面鏡子左照照，右照照，後照照，讓我看理好的頭髮是否滿意。當鏡子再往頭頂一照時，我嚇了一跳，才看清自己頭頂的頭髮已見稀疏，甚至有禿的風險。心想，還好沒趕流行理那款新潮髮型。否則，理出來，頭頂沒有那一撮烏黑頭髮，可要當眾出糗了！

  金門有那十大家族？老實說我不知道。但是金門有沒有十大家族呢？這是一個值得探討的問題。古語說事在人為，只要我們說他有他就有，主動權完全操之在我。   金門的歷史是豐富而多元的，以現在的村史寫作為例，百家爭鳴，百花齊放，把村史寫作帶到一個新的境界、新的高度。不僅可以看出金門史的豐富，人才的蔚起，也將為後世留下可觀的歷史遺產。   村史已寫就三十三本，這兩年還會陸續有新作面世，馬上會突破四十本。村史的寫作，要包括人、時、事、地、物等五個條件，一個村落除了要有內涵之外，另外還要有寫手，兩者相輔相成，才可以寫出好的村史。   現在金門村史的寫作，很多重要的村落都有人寫了，然以客觀的觀察與分析，似乎出現了後繼乏力的現象。但是金門還有一些重要的村落，至今還沒有看到有人申請撰寫，如山后與新頭。   這兩個村落至今沒人寫村史，原因無他，或許本村缺乏寫手是關鍵。這兩個村落如果要寫，一定跳不開山后王家與新頭的泰益號。這兩家的歷史縱深很長，影響層面很廣，絕不是三言兩語可以道盡的，以村史方式來寫作並不適當，所以我建議另闢蹊徑，以家族史來呈現，彌補村史的不足。   我認為村史寫作可以照常執行，但品質要控管，每年出個兩三本，不到水準就不出，不能為強寫村史而村史。另外騰出一部份經費鼓勵寫家族史，一套十冊。寫家族史並不容易，要經過深入的田野調查與口述訪談，花費的心力與功夫相對多的多，也考驗作者的熱忱與寫作功力。   因為它寫作的難度高，所以要寬列預算，每本書至少要給兩年的時間，公部門只要發出「英雄帖」，看誰可接招。因此，我們就可以試舉金門的十大家族，分年把他們的歷史寫出來，以充實金門的人文面貌。   所有史志的寫作，都是以人為主體，無人就不成其為史。村史的寫作是寫一個墟落的風物與流變；家族史是要寫出金門人的精神，所謂典型在夙昔。我們從村史裡鮮少看出金門人的精神樣態，如果能以家族史來彌縫，整個金門史就比較完備了。   就以山后與新頭來說，村落都不是太大，但是他們出了舉足輕重的人物，如山后的王敬祥與新頭的陳國樑兩位鄉賢。寫這兩個村落的村史，不能不寫他們兩人的經營、貢獻及其影響性，如篇幅佔得太多，不好；太少，又不對，所以何不乾脆另以家族史的形式來寫作。   公部門規劃《進士傳》的寫作，這一構想雖好，但要寫得有歷史性、可讀性與文學性，難度相當的高，不僅筆力要好，而且要腳踏實地去田調，才符合這一寫作的要旨。家族史的寫作如出一轍，也是要有硬功夫，然而比較有脈絡可尋，不像寫進士傳茫茫渺渺，有如大海撈針一樣。   因此，如在村史與進士傳之外，另有家族史的寫作，就可以鼎立而三。以村史建構金門島嶼史的主體，以進士傳凸顯金門讀書仕宦者的精神，以家族史彰顯金門人克服艱困的環境、努力拚搏回饋鄉里的情懷。   這是個人的淺見，但是能不能作出來，我不敢說。以現在金門人才之盛，經費之充裕，如能掌握歷史機遇，為金門留下可大可久可觀的家族史，讓他們的典範重新活在金門人的心目之中，成為後人追摹的對象，豈不是功德一件？

  五月中，疫情急下，教學被逼上梁山，從原來群聚的學校，推向師生分立的遠距教學。這回孔夫子的「因材施教」，不只是傳統以來要因應學生的資質或教材而施教，如今又添一新說。這下，師生們要應用「器材」，如電腦、網際網路、面板、手機等，烹出一道道教學的美食佳餚來。   「全面遠距教學」一聲令下，教學開始改頭換面。原本人氣沸騰的教室，瞬間換成冷冰冰的電腦和網際網路。光這點，就得花上我數小時的心理梳整，和實際操作摸索。初次全程遠距教學，所有的新鮮和刺激感，全被緊張甚至恐懼掩蓋過去了。緊張，因為你永遠不知道下一秒鐘，機器會不會出什麼狀況；緊張，因為你無法知道自己有無辦法解決任何突發的問題。   緊張難免，但要正面迎對，想辦法減輕甚或解除。心裡頭做了最壞的打算，機器若真出問題，大不了直接宣布停課一次，另覓時間補課。像這樣置之死地而後生、破釜沉舟的念頭，後來證實，穩穩將教學駛入一個令人安心的港口。幾週的遠距教學下來，從未面臨停課的窘境。   對我，要消除緊張，最直接有效的方法，就是積極學會如何使用「團隊」（Teams）， 這個原本是為會議設計的視訊軟體了。讀了這套軟體應用於教學的簡易操作說明後，親自動手操作一遍，我就蠢蠢欲試，想將遠距教學推上路了。幾週下來，不能說駕輕就熟或游刃有餘，至少能「從容應對」了。人與機器之間的距離，隨著對機器功能的熟悉越加親近了。日久我感受得到，那不發一語、日夜不休的電器，竟散發一種超乎人性的溫度。   遠距教學裡，學生化為螢幕上一個個的姓名文字，那麼冷漠、那麼無情地凝視著我。只好不時停下來聽聽學生的回應，博得幾許人性的溫暖意。從「會議交談」傳來的文字，即令是一個簡短的「有」、「是」、「好」等，或更長的留言，都熱絡了師生的交流與溝通。教室裡的白板在線上化身為「畫面分享」了，除了課本，層出不窮的教學內容和講義，甚至簡報、音檔、網路影音等的露臉，都讓教學生氣蓬勃起來。   在「有出聲回應」與「會議交談留言」的同學一次加一分（一週最多加到平常分數五分）的鼓勵、慫恿下，師生搭起了一座教學互動暢行無阻的橋樑。每教一段落，我會緩下腳步，問幾個問題，要學生回應。每隔十分鐘左右，我會歇口氣，要學生問我問題。過往數週，我就如此這般在線上點亮一盞又一盞教學的明燈。   遠距教學最傷腦筋的無疑是學習成果評量了。公平與公正面臨可能作弊的挑戰，評量只好投向報告或申論之類型的。這一投向，讓教師審查學生學習成效的客觀性與公正性，留下一大串的問號與吃力不討好。未來若真要推行遠距教學，這點需要正視與突破，可說是線上教學重中之重的大難題。   隨時間的流去與經驗的堆積，越加感到課堂教學和遠距教學距離的縮近，兩者都要帶引學生回到知識和真理的家，只是各自找到不同的路回家罷了。

  做了一個夢，夢見一隻失散多年的大黃狗與我重逢。牠欣喜若狂地撲向我，把頭埋在我懷裡，不停地撒嬌示好。我彎腰撫摸著牠的毛髮，這才發現大黃狗的背部裂了一個大洞，像被一把利刃狠狠劃開過，形狀如手掌大，深可見骨，但奇異的是，順著傷口往內看，大黃狗的筋骨血肉乾淨不已，全被一種近似灰色的透明體包覆住了，不見絲毫的腐肉及鮮血。   大黃狗似乎沒有痛覺，仍舊沉醉在找到我的喜悅裡，即便如此，夢裡的我看見裂口後，還是難過的大哭起來，後來我聽到自己的啜泣聲，感覺身體正在抽蓄，便驚醒了。   夜半時分，怎麼會做這樣的夢？想是臨睡前看了無數支有關黃金獵犬、阿拉斯加犬、德國狼犬與主人互動的有趣視頻。在那些水汪汪大眼睛流露出無辜可愛的神情裡，及宛如人類聰穎詼諧的舉動裡；或幫主人關電視遙控器、或咬著被子為小主人披上，或用腳打手遊……輔以拍攝者逗趣的配音，總叫人會心一笑，泛起溫暖甜蜜的感受，尤其在疫情鉗制的鬱悶生活裡看來更顯療癒。   唯令人不解的是，如此動人溫馨的影像反射在夢裡卻是這般的殘酷荒誕，然而，夢終歸難以解析，也令人猜不透。   我自小喜歡狗。在鄉下成長的日子裡，家中總有狗陪伴，經歷了無數次餵養、付出情感、失去的痛苦又繼續餵養的循環裡，與狗的深情往事多到細數不完。那些至今仍記得牠們名字的大狗小狗一路忠心守護，帶給我的歡樂與悲傷，貫穿了數十年的光陰。啊！好懷念那段可以養狗的歲月。   忍不住想起離開金門前最後養的那隻狗，那是一個陽光燦爛的午後，母親剛從鄰居家返回，走到家門口，我赫然發現一隻肥肥嫩嫩的小黑狗，正踏著小碎步搖搖晃晃緊跟母親背後，模樣可愛極了。母親止住腳步，小黑狗也止住腳步，我驚喜喊道，媽媽，有一隻狗跟你回來了？母親想了想說，她路過一處空屋，聽到小狗被困的呼叫聲，便打開門讓牠出來，沒料到一路跟隨。母親見我抱著不放，嚇阻說，不要再養了，抓去放了吧！我被迫帶著狗來到沙美市場，放手後，站在遠處觀望，只見牠怯生生地在原處徘徊，嘴裡不斷發出嗚咽聲。沒有人看牠一眼，更遑論帶回家照養。我於心不忍，立即又將牠抱在懷裡，從此喚牠Nicole，一人一狗，過著形影不離的生活。   Nicole是隻聰明的狗，每當早上，一見我發動機車，牠便自動跳上踏板，日復一日跟著我上班下班。陰雨天我搭公車，牠也尾隨在後，把自己當人似地大搖大擺上了車，怎麼趕也趕不走。那時我在好友美月開的店幫忙，Nicole一到店裡便乖乖趴在角落，不吵不鬧。牠對來店裡消費的軍人十分友善，彷彿知道這些穿草綠服的人是我們的客源，得罪不得，一遇到瓦斯送貨員或收帳款的廠商，便露出凶狠的眼神朝對方吠不停。   因為是餐飲店，Nicole跟著我們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一到午餐時刻，客人吃不完的排骨雞腿最後全落入牠嘴裡。如此過了兩年的幸福時光，我便移居台北，美月也嫁做人婦，Nicole最終跟著母親生活直至終老。   二十年不曾養狗，在狹小的空間，只能藉由看看視頻裡他人養的狗得到撫慰，或看看如《忠犬小八》、《極地長征》這類劇情電影，即使每次哭得跟淚人似的，仍舊百看不厭。   惡夢結束了，美夢卻織好了，我告訴自己，不管如何，以後若回金門定居，在那樣無比自由寬闊的環境下，我會再養一隻大狗，在霞光映照的黃昏裡，與牠在草地上追逐跑跳……。

  五月初以來，台灣地區疫情惡化，染疫確診案例及死亡人數節節攀升，造成人心惶惶，性情丕變，情緒不安；目前染疫人數雖有下降趨勢，但是，三級警戒狀態不變，人心仍然恐慌，導致求診於精神科醫生及心理醫師者眾。   考量金門醫療資源不足，基於保護金門這塊淨土，金門縣政府表示「為了防疫優先，希望減少人員移動。」所以目前台金航線運能處於失衡狀態，來往不便；宣示的是「 疫情嚴峻，閒人免進。 」意涵。在台、金兩地，有不少金門鄉親說，這個時候沒什麼事，盡量不要回金門，因為金門現在是全國唯一零確診的乾淨地區，只要看到台灣過來的人都可能被視為異類，「 噴痰噴涎 」，心存懷疑與恐懼，下意識是排斥、不歡迎且恐慌的心理！   從金門日報看，最近二十天左右發的訃聞大概十餘則，金門旅台鄉親返金奔喪者不計其數。某家，由台返金奔喪者約20人，在同一個時段造成一些人的驚恐，應屬必然；例如，其孫子係某補習班學員，學生和補習班都說，你家很多台灣回來的人，你就不用來上課了；這些反應都在情理之中。但是，從另一個角度看，由台返金的人也是「孤不二衷」，且搭機的時候都在松山機場或金門機場做了快篩，基本上，篩檢結果是陰性的話，表示沒有什麼問題，同時經歷了鎮公所專責人員連續兩個星期的每日居家關懷，都已安然度過，自己雖然安心了，仍然造成鄰居們的困擾，情非得已，實在過意不去。   台金航線機位吃緊，僅剩的三條航線一位難求，各類補位者皆有。沒訂到票的，連續幾天到機場去候補，有時補上一兩位，有時卻是零補位，累積人數各個航線都超過百人以上；飛台北的班機零補位，想飛去台中或高雄也沒補上。   某位台灣過來金門簽約的生意人，連續四天都是早上七點去排候補，結果都是「 槓龜 」，頻頻抱怨為政者不仁，數落當政者的不是，說要「 摒桌 」（ 翻桌子）。另一位候補旅客，在攝影記者訪問時跪地哀求，說已連續五天候補不上，欲哭無淚；因為這種事還要上了新聞才受重視，表示的是政府的失能與失職。   根據民航局的說法，台金航線可以加開班機或擴大機型，然因金門方面防疫考量而受阻，若然，實有檢討之必要，且有很大的改善空間。例如，採取彈性措施，每三至五天，用一個航班擴大機型或加開一個航班方式處理；或者，採取「只出不進」包機方式，旅客出資，縣府補助若干，訂定航班時間，開放報名，人數足夠，即協調航空公司，以空機由台灣來金，疏運旅客赴台！   「防疫優先，減少人員移動。」是保護金門這塊淨土的至當做法。但在加強防疫的同時，也要兼顧人性、人權、人道以及旅客的權益；至於要如何有效疏運滯金旅客，相信主事者必然有解決問題的智慧與能力！

  疫情期間，為避免群聚影響師生安全，自五月中旬起全國各學校停課，師生改在家中採遠距教學模式上課後，再造師生互動一個嶄新紀錄，也為更多學生留下難忘的學習經驗。而在數位年代，藉由手機、筆電或電腦參加網路課程已是趨勢，上網參加學習或各項會議，在機關團體、企業單位或朋友圈等等都已成為日常應用之一。   平日喜歡用手機玩遊戲的劉學長，天天只能宅在家中的這段期間，每日除了上網還是上網，平日老友也都用Line互傳訊息分享。近期經由好友介紹參加一項免費網路課程，劉學長先在手機下載Zoom的App，概略了解如何應用後，再依約定時間登入Zoom上課，由於參加會員人數有數百人，每天課程結束後，再進行分組討論，由小組長帶領在Line群組中進行心得分享，整個過程特別有趣，同時也收穫滿滿。   許學長滑手機時，無意中瀏覽到一個網站，有許多新奇的課程深深吸引他的目光，當中有付費課程，也有免費項目。他點選其中一項免費課程，並依既定時間登入Zoom參加課程，才發現這是一群70後年輕人籌組的公司，販售的正是指導現代人知識變現的求生技能。該公司過去都是實體課程，所有推出課程都固定在公司會議廳舉行，近期因疫情之故才改採線上會議模式辦理，卻也吸引更多遠地人士報名參加。   何學長是電腦專家，老花眼讓他看書或看手機特別吃力，習慣性的改用電腦上網，同時也改變他的閱讀習慣，經常到博客來網路書店購買電子書，有空就在電腦上閱讀。從網路書店購買的電子書，通常只能用它的閱讀器，在規範的閱讀環境下一頁一頁瀏覽，購買者根本無法將電子書傳遞給好友一起分享，不像Adobe製作的PDF格式，不僅製作方便，也可在各平台傳遞和分享。但電子書閱讀時字體可調整大小，對於上了年紀的何學長來說，實在非常方便。   網路上可以看書，也可以聽書，這讓人想起早期常聽到的「說書人」這行業。項學長年輕時就習慣由收音機聆聽許多空中節目，買了智慧型手機後，他習慣由網路上購買一些付費的聽書課程。只要在線上註冊會員並刷卡付費後，馬上就可享受精神糧食。聽書和看書各有不同樂趣，每當項學長聽書時，家中金孫都很懂事不敢吵鬧，否則爺爺就不買糖給他們吃。聽書時，真的不容許旁邊過於吵雜，這樣才能專心聽書，好好享受箇中樂趣。   近期阿公店成為防疫破口，八大行業都暫時停止經營，實際上對於張學長來說並無影響。因為網路上有許多免費的卡拉OK軟件提供愛歌人士使用，張學長每天早餐後，他都在家用手機開啟卡拉OK軟件，好好的高歌一曲。住在田中央的漂亮農舍，四周鄰宅都有相當距離，他的歌聲並不會妨礙鄰居生活。有時候興致一來，還約幾位老友在網路上K歌，真是懂得享受人生。   數位年代，藉由手機筆電或電腦等工具軟體開會上課、看書聽書，可共享，也可獨享，讓疫情期間生活步調保有活力，也帶來數位社交生活新體驗。

  2021年6月21日，由國家圖書館、漢學研究中心、越南胡志明市國家大學所屬人文與社會科學大學合辦的「臺灣漢學講座」，邀我主講，我始終認為看不到的未必就不存在，遇得見的應該要更珍惜，所以自訂了一個講題：「在臺灣與金門遇見越南」。   因受國外COVID-19疫情影響，這場跨國漢學講座早已規劃以線上方式進行，我也預備當天下午在「金門挺好客棧」上線，並即時分享成功大學師生一行（其中有四位越南人）6月19-21日甫於金門進行田野調查所遇見的越南，包括在碧山睿友文學館吳鼎仁藝文生涯展的越南畫作、在莒光樓胡璉將軍文物展示區的四枚越南勳章、在金城越南小吃店的越南新住民……，來做為演講後半段的主要內容。 　　孰料5月中旬起，臺灣爆發新冠肺炎群聚感染，而且越演越烈，臺澎金馬實施第三級疫情警戒，6月金門之行被迫取消，我的演講重點也只好跟著調整了。   6月21日下午二點，我人在臺南上線主講的「在臺灣與金門遇見越南」，主要內容是介紹在臺灣各圖書館所收藏的越南古籍，出生於臺中龍井的越南研究專家陳荊和，臺灣學生書局出版的《越南漢文小說叢刊》，以及到過越南的臺灣名人；此外，還提到1910年刊載在《漢文臺灣日日新報》上以越南人物為主角的兩篇小說〈亡國志士〉、〈恩怨寶藏〉，和1939-1941年因緣際會來住在臺北市、成立「越南語放送所」的越南皇室成員畿外侯彊柢。 　　我當時雖然沒有忘記介紹蔡廷蘭進士、胡璉將軍在金門與越南之間的重要連結，也邀請線上來自越南、美國、法國、荷蘭、泰國、馬來西亞、日本、中國大陸、香港等地的百餘位聽眾，有空可到金門喝好喝的高粱酒、看好看的越南畫作，同時播放了《陳長慶短篇小說集》中越文本新書發表會的動人紀錄短片，不過演講的後半段，由於少了金門田野調查的即時資訊分享，我只好將它改以國家圖書館所藏越南古籍《貢草園集》為重點。 　　臺灣所藏越南古籍其實全部加起來也沒幾冊，然而國家圖書館特藏的《貢草園集》，卻是碩果僅存的「世界孤本」，此一訊息在我公開透露之前，大概沒有人注意到。 　　36年前（1985），我在國家圖書館首次見到的《貢草園集》，是越南明命皇四十七子綿居（1829-1854）廿六歲英年早逝的遺作，由其皇兄弟為之刊印，印量極少，文學價值甚高。《大南實錄》記載過它，在越南現已失傳。清同治九年（1870）越南如清使節阮懦夫曾在廣西送給湖南詩人孫橒一部，江蘇潘祖蔭（1830-1890）《滂喜齋藏書記》也著錄過「《貢草園集》一卷一冊」，但目前中國大陸並未保存。經查日本、歐美等地圖書館，亦無所獲。出人意表的是，潘祖蔭滂喜齋舊藏的那本《貢草園集》，後來竟然輾轉來到臺灣，收進國家圖書館的善本書室。因此，我建議胡志明市國家大學與臺灣國家圖書館合作，將這部世界孤本複印、翻譯（漢、越、英三語），並好好研究、整理出版，以最隆重的方式將越南明命王子的遺作迎回越南！ 　　可想而知，我演講最後的這項具體建議，吸走了越南學者們主要的目光。至於在高雄澄清湖上有座與越南同名的「富國島」，胡志明市也有間與來自金門原鄉同名的「孚濟廟」，以及我故意放在胡璉將軍四枚越南勳章照片旁邊的那顆「彩蛋」（越南社科院頒給我的一枚貢獻獎章），想必很快就被忽略了吧？ 　　我期待疫情趕快消弭，讓我有機會在金門直接為越南朋友講「在金門遇見越南」，因為金門與越南相關的話題還多著呢！   【附記】國圖講座影片已上線：http://mdava.ncl.edu.tw/content.php?vid=3179

  兒子的夭折，帶給洪家的打擊，像一場巨大風暴。風暴走了，悲傷留下，綿綿密密的痛，如針腳刺肉般針線的縫邊，一針一線，縫成長長的一條。   時間長河，汩汩流，向前衝，無聲似有聲。花崗岩牆面靜默如昔，紅磚瓦片容顏未褪，小屋一切彷彿依舊。殊不知萬物似無變皆已變，小屋如人，承載風吹雨打幾許，不肉眼細看，難察覺細微變化。   活著、活下去是最重要的一件事，天陽每天照常挑擔出門做生意，唯步伐始終沉重。女人究竟較有韌性，炭治眼淚流乾了，把悲傷壓到記憶箱底。她看店賣東西、操勞家務、整理農作……日子繼續過，分分秒秒，必須忙碌著，為療傷止痛。   這日，嫁到西宅的二伯母女兒寬治回到青岐娘家做客，她大天陽沒幾歲，一起長大，情感甚篤。她的父親與天陽的父親是親兄弟，兄弟倆連袂到南洋賺吃當苦力，卻客死異鄉。她心疼這堂弟從沒見過親爹，不像她至少伊阿爹等她出世後才下南洋的。所以自小她對同是無父的堂弟，格外疼愛，兩人雖是堂姐弟卻親如手足。寬治已連生兩女，目睹弟弟的痛失愛子之苦，心猶不忍，一個念頭閃過，與嬸嬸林箇咬耳朵一番，商議如何協助天陽夫妻求得子嗣。   夕陽西下，天陽做完生意返家，櫃子一放，人就跑得無影無蹤。炭治趕緊放下手邊工作，把擔子沒賣完的貨品清點並歸位。村莊的傳統禮教，女人視丈夫是天是地，做家內的職責唯有勤儉持家，不敢管也不能管尪婿太多。   天陽結束了一天挑重櫃走賣生活，有些恍惚，迫不及待地逃避至麻將房，唯有這個短暫時間他才能忘卻喪子之痛。他心裡清楚，他只是一時的想擺脫這苦痛，暫離一下原來的軌道，他並不想走太遠。自小他很認份，自知出身微寒和環境的甘苦，他力爭上游，掙脫貧困，因他始終相信遠方有個希望在等他。只是，不知為什麼，傍晚一到，他就身不由己，前往麻將房報到。日子一久，成習慣，好像他心裡住了個魔鬼般，攫住他，讓他愈陷愈深。   白天，炭治在家照顧店面生意，料理家務井然有序，鄰居無不豎起大拇指稱讚她的賢淑。傍晚時刻，家家炊煙起，小店面小營生給人方便，往往炭治油鍋一熱，或洗米淘米到一半，不時有人上門來要零星買賣。   這日，她灶孔剛升起火，手忙腳亂的當兒，有人拿隻空酒瓶上門要「搭」（買）油。長方形的鐵製桶，蓋子掀開，漏斗置酒瓶上，長柄圓勺舀起，她小心翼翼地注入漏斗，一勺又一勺。等舀到最後一勺時，突見廚房裡微光閃爍，糟了，她警覺有異，手中圓勺一不穩，灑得滿地盡是油滴。   衝入廚房，原來剛剛匆忙間，鐵鉗不慎夾出尚有餘溫的柴薪，點燃了竈前的樹枝。星星之火，欲燃之勢一觸即發，她趕緊舀起水缸的水撲滅，連搭油的人，也來助她一臂之力。火很快就被撲滅，她驚魂甫定，想起什麼似的，店也不顧了，急沖沖地朝向麻將房跑去。   超過半世紀的光陰，已屆耋耄之年的炭治，說起這段往事，充滿了神氣的口吻。那時她如何英勇地闖入盡是男人世界的麻將房，大義凜然地對眾人慷慨陳詞，一手拎起夫婿的衣領，回家去，眾人面面相覷，沒人說她的不是。   昏黑的晚上，個兒嬌小的炭治，挺直腰桿，領回一個走岔路、迷途的羔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