浯江夜話
-
《陳長慶短篇小說集》中越文本要給誰看?
由行政院金馬聯合服務中心出版的《陳長慶短篇小說集》中越文本,即將於7月18日在臺南國立臺灣文學館、7月25日在金門睿友文學館,各舉辦一場新書發表會,活動之前我想說說陳長慶小說中越文本是要印給誰看的? 二年多前,我準備推動將金門文學譯為外文,推向國際,開始著手《陳長慶短篇小說集》越南文本的翻譯工作,過程中經常被問到兩個問題:一、為什麼是陳長慶?二、為什麼是越南文? 第一個問題,答案很簡單,因為陳長慶是金門當代重量級小說家,他是金門文化獎文學類首位得主,如果要找一位打先鋒,他自然是不二人選。 第二個問題,提問者心裡可能是想,倘若翻譯成英文豈不更國際化?這種想法似是而非,因為如果我們期待有戰地文化特色的陳長慶小說要很快在不同的文學國度找到知音的話,同樣備受戰火蹂躪的越南是最容易產生共鳴的,但能感動九千多萬越南人民的文字,絕對是越南文而非英文。箇中道理,其實也很容易明白。 因此,儘管歷經一些波折與阻礙,我仍堅持跨出第一步,畢竟沒有第一位作家(陳長慶)就沒有第二位,沒有第一種外文(越南文)也很難有第二種。去年底,《陳長慶短篇小說集》越南文本終於在胡志明市問世,並立即得到越南許多文學評論家的熱情回響,證明把金門陳長慶介紹給越南是正確的選擇。 既然要讓越南讀者看的《陳長慶短篇小說集》越南文本已經在越南出版了,那麼,又為什麼還要在臺灣出版中越文本呢?我有兩個解釋。 第一,陳長慶〈再見海南島,海南島再見〉、〈將軍與蓬萊米〉、〈春桃〉、〈人民公共客車〉、〈孫麻子〉和〈罔腰仔〉這六篇作品,是精選自他1996~2016年間的創作,未曾結集成書,不出中文版的話,我們無緣欣賞他筆下的金門風華,也搞不懂為什麼越南讀者會被他的作品所感動。 第二,臺灣有許多越南人,包括十幾萬的越南籍配偶,以及八、九萬的勞工和留學生,他們的母語是越南話;另有數十萬的越南新住民子女,他們的媽媽看得懂越南文。 《陳長慶短篇小說集》中越文本當然是要印給大家看的,不過上述臺灣越南人,尤其是臺灣越南新住民及其子女,是很重要的讀者群。 例如我一位將攜眷出席新書發表會的臺北學生,大學畢業後在越南經商有成,並娶得美人歸,他現在請太太每天教他越南話,而他太太也正在臺灣師大華語中心認真進修,我想《陳長慶短篇小說集》中越文本正是他們夫妻倆共讀互授的絕佳教材;又例如我接觸到的許多越南新住民媽媽也在努力學中文,她們受中文教育的孩子也對媽媽的母語有興趣,《陳長慶短篇小說集》中越文本便是她們親子可以共同分享的文學讀本。 單從金門的越南新住民的角度來看,《陳長慶短篇小說集》中越文本這部臺灣政府出版品,傳遞的不是什麼政令宣導,而是以自己所熟悉的母國文字,說起一篇又一篇觸動心弦的金門在地故事。離鄉背井遠嫁臺灣金門島上的她們,即使難以想像金門青年阿順哥在公共汽車上塗鴉蒙冤所承受的不公不義,也極可能會在看到春桃、添丁嫂、罔腰仔等金門女人,乃至侍應生王麗美、蓬萊米的悲苦故事時,流下感慨自己命運的眼淚,並且從中得到某種程度的療癒與救贖。想想,這對金門越南新住民而言,是何等體貼的作為啊! 當然,能寫出動人故事的臺灣作家不只有陳長慶,大量移居臺灣的外國新住民也不只是來自越南,了解陳長慶小說中越文本要給誰看之後,大家一定也會知道金門該做的事情還有很多,《陳長慶短篇小說集》只是個開端而已。
-
行走的搖鼓聲
清晨,雞鳴報曉,天陽躍身而起,竹床咿咿喔喔聲自他身後響起。陽光從天井穿越而來,瓦片屋簷的影子,把長廊與前廂房斜切成片段,光和影,相互追逐。 小竹桌上,一鍋冒煙的安簽煮地瓜湯,小碟的蔭豆豉和蘿蔔乾,兩副碗筷。伊俺嬤早已灶甕火紅燃薪柴煮豬食,忙進忙出餵雞鴨,趁隙張羅爺孫倆的早餐。三合院裡的傳統,以男為尊,女人永遠隱身在後,丈夫兒子擺第一,三餐他們吃完才輪她上桌。三個兒子包括天陽的父親,因家鄉生計困難下南洋落番去,從此沒回來。老天垂憐,三房中獨留一血脈天陽孫兒,自幼無父的孤兒,轉眼已長成瘦高的少年,為家計去當耗費體能的搖貨郎。 木櫃,是天陽的吃飯傢伙,花了他伊俺公的積蓄大洋,加上伊俺娘攢下的私房錢才勉強湊數購得。木頭實心,在晨間散發出淡淡的芳香,為淒涼的家庭引路出門。他擦拭著櫃子,裡裡外外,絲毫不馬虎,它每天陪著他走過一村又一村,彷彿是他鍾愛的知己。木櫃,半人高,內有兩層;外有三面木框崁玻璃,一面當門把開闔。天陽,天生的機靈聰明,把昂貴、易碎的物品,如花露水、仕女鏡、胭脂掽粉、梳子、篦子等擺在櫃內,漂亮的包裝圖案貼緊玻璃。從外面透過玻璃影像,滿櫃物品煞是吸引人。櫃子上端直立四根雕花木杆,圈成獨樹一格的展示架,布料織物,層層疊上。 「咚咚咚」遠遠地,在他未踏入村莊前,手上悅耳動聽的撥浪鼓聲,頓挫緩急,與一前一後的步伐,聲聲響起。聲音劃破了小村的寂靜,村人圍觀,好奇、歡愉的氛圍,漸漸散發。他有說不出的滿足感,他的到來,像是一扇窗,遺世的村落,可以望到外面的世界。 左右兩個重擔,儘管扁擔在肩上壓得他痠疼不已,肚子咕嚕咕嚕叫,他極力忍著。生意好時,再累也不倦,怕的是生意不佳,天氣突變,颳大風、下大雨,他淋濕事小,商品毀壞了才叫人搥胸。 腦海中,不時迴繞著伊俺嬤足踩三吋金蓮餵雞餵鴨,伊俺公僂背彎腰犁田的身影。思及此,肩上兩端重擔變得輕盈,精神抖擻,走賣更聚神。東西一售出,滿是欣喜振奮,一毛五角慢慢賺,回頭再去廈門店家補貨,慢慢地店老闆樂意給他幾許賒帳,因他有信用。 「咚咚咚」木擔與搖鼓,開啟了搖貨郎的生涯。赤腳與粗礪的路,包藏一個夢想,朝遠方前進,生命充滿了希望。 走賣久了,也理出一點心得。年節前買氣興,貨色要備齊,有些村莊大戶人家有僑匯捐助,出手大方。不知從什麼時候起,每當他來到這個僑匯較多的村落,富家千金的身影,明眸皓齒,總是亭亭玉立在他的眼前。她不是來買胭脂掽粉,就是買花布繡線,時間久了,他似乎有點明白,少女的心,無法言喻的情愫,她喜歡他帶來的物品,還是因為他而喜歡他帶來的物品。他看著自己一身的寒傖,低首斂眉,咬一咬牙根,若有所思。此時此刻,貧無立錐之地的他,少年立志,一心一意把走賣工作做好,改善家庭生活,怎敢奢想兒女情事? 因此,不管夏季烈日驕陽,或是冬日北風呼號,挑擔走賣村落的生活,日復一日,一步又一步,一村又一村。留下的汗水,日積月累,沒有壓垮少年天陽的肩頭,反而茁壯成為一個英挺的少年家。他渴望有朝一日擺脫搖貨郎走賣的生活,真真實實擁有一小爿店面,寥寥坪數的空間,心願足矣。 彷彿與自己許諾般,他挑著重櫃往前,汗水擦乾,繼續行走,搖鼓聲再度響起……。
-
認同問題
幾年前為「閩臺科舉文化學術研討會」之邀,曾編了「金門歷代進士簡表」,一共羅列了50位進士,引起了很多的討論。很多人以為,這當中有許多位根本上就稱不上是「金門籍」的進士。當時也未特別說明選取的標準,以致無法服眾。2018年又編列了「金門歷代舉人簡表」,就撰寫了一段長文「鴻漸照吉」,細說選列的標準。 該表,就人的標準而言,出生地、解送的縣分,都不是考量的標準,而是以各方志、各宗祠、各族譜有錄者,即收。這其中自然有很大的一部分,非金門本土出生,甚至已經旅外數代的人物,亦然在選列之中。很多人一定以為,這是往自己臉上貼金,窮多極數的作為。這種想法,當然無可厚非。但是我們在選編人物時,對其是屬於某鄉、某里時,總會有種不自覺的攀引之舉,這是人情之常,但不是理性的選列。可是反向回思,欲想攀引,總得有個藉口,或者有些什麼蛛絲馬跡,讓我們去攀引吧,而我的選擇就是「認同」的問題。 可是啥是「認同」呢?這是一個抽象難以說明,但確又實際存在的東西。各志所錄,自有其標準,此姑不論。族譜、宗祠中的先賢人物,為何為立匾、入譜呢?則是一個饒有意味的問題。 一般說來,金門各姓的宗族立匾與入譜,都不是「自動生效」的,也不是宗族主事者,自動普查的,因為這樣極難收效,更有攀引的可能;而是散居各地的宗親自動報丁後,取得「入場券」的「觀察員」資格,之後還要盡了「做頭」、「吃頭」,以及各項宗族裡頭婚喪喜慶之「揀丁錢」等義務後,方才取得「會員」資格;有功名者欲立匾者,得另出資一分;至死後「晉祖」,也還要再盡一份「祿位」的費用,才能取得「終生會員」資格,能夠入龕成祖。這自有一套認定的標準,「偽氏亂宗」或者「旁胤紊宗」,在金門,不敢說絕無出現,但也極難將別人的,認定是自己的,並且代代流傳。是以基於這樣的宗法體制,妄自攀引者絕少;若有,自然是一件相當值得去討論的議題。是以擇取了這樣的基底、對象,當自可信是「金門人」。 尚且在這樣的基底中,也非敢妄自濫收,有疑慮者,或未認祖者,絕不妄自引入。在此可舉幾個例子,加以說明,選擇之嚴。 明代正統「解元」、景泰「傳臚」之丘濬,其祖籍確定是福建泉州,其祖丘德玄,相傳是宋末追隨帝昺落籍海南者,此人可能就是小嶝丘葵的後代,而且從丘德玄到丘濬,亦不過140餘年,至多也不過五、六代,極可能還在「五服」內。可是丘濬似乎沒有認祖歸宗,返歸祖居地,謁祖晉匾之舉,是以雖自明代盧若騰,已有談及此事。然丘濬未曾有認祖之舉,自無歸宗之實。這線索,雖甚有意義,但不予追蹤,自然也不會予以選收。 另外,還有一個例子,就是著名的竹塹鄭用錫、鄭如松父子。我們之所以認同鄭用錫是金門人,除了他的墓碑、神祖、額頭,盡書「浯江」之外,他本人不但有還返鄉里認祖歸宗,還捐資修建金門東溪祖厝,另外對金門各地的寺廟、學堂,例如:牧馬侯祠、浯江書院等,盡皆有盡心盡力之記載,所以鄭用錫本人,除了骨子裡的認同,亦且付之實際行動,展現他對金門的認同,故予選收。至於鄭如松,或許亦有心眷金門故里,但是在「熱衷」的程度上,在今日所見的史料中,極其缺乏,故而其認同感是有疑惑的,所以我們亦如林氏父子修《金門志》時,注語所說道:「(鄭用錫)子如松,舉人。以後不錄。」一樣,未將選收。 是以,此一標準,收錄的「金門」舉人,無論金門的認同,或是宗源的認同,都確可立,說是「金門人」,非但可信,亦且理性,可為之一憑,是擇之準也。
-
從瘋追日活動看金門的觀光
6月21日百年難得一見的「日環食」天文奇景,全國最佳觀賞點落在金門,當天金門全島瘋追日,無論官方或民間,也配合辦理了很多可以促進觀光人潮的活動,像縣府觀光處辦理的「管管天狗草地逐日音樂嘉年華」、金門民宿協會辦理的「戰地轟天狗」、議員董森堡辦理的「天狗食日野餐」,還有城中、金中天文台和各鄉鎮各學校辦理的與觀賞日環食的相關教育與聯誼活動,這場觀日食天文活動,讓金門全島鼎沸,官民學校全面動起來,配合辦理了促進觀光人潮人流的科普教育、音樂和藝術展演、美食購物等觀光行銷的活動,這也是自從新型冠狀病毒從3月份肆虐以來,封關已久的金門觀光業的一次能量大爆發,當然我們不知道當天的經濟效益如何?但是看到官民合作,遍地開花的創意行動和策略,這似乎是金門未來觀光行銷可行的趨勢。 金門是一個文化底蘊深厚豐富的海島,無論是做為閩南原鄉、戰地遺跡、僑鄉文化或生態慢活島嶼的角色,其實我們有很好很豐富的觀光資源和人文氣息。但是缺乏的是行銷策略的活化創生,和這些觀光資源的深化、精緻和優質化。當然這需要官方的重視,因為自從金門解除戰地政務以來,主管觀光政策的掌舵者還是官方,一些大型的觀光活動和嘉年華活動,如:國際島嶼會議、海泳和馬拉松等活動,主事者還是官方,至於這些燒錢的活動,對民間的旅遊、特產和餐飲等業者等收益如何?似乎缺乏評估,而這些大型觀光活動影響期程和配套系列似乎也不夠長遠而豐富。 個人以為文化是觀光的底盤,而集文化之大成的通常是博物館、美術館這些蒐集豐富、具解說教育的展示場域;看看新北市的鶯歌陶瓷博物館和宜蘭的蘭陽博物館的展示特色和設計創意,筆者也去過美國紐約的大都會博物館、新加坡的美術館和日本大阪的今昔生活館等,在在見識到博物館展示內容豐富生動的吸引力,也是學習當地歷史文化的最佳管道,因此博物館應是認識在地文化的活字典,更是觀光活動的精華。在許多一般性的旅遊活動總是少不了參觀當地的博物館和展示館,而且一定會售票,有些售票不便宜,這當然要看博物館的規模和等級,但如果像金門這樣所有博物館和展示館都是免費進場,沒有票價的「價格」,似乎就缺少了價值。一方面如果敢賣票,代表我這博物館典藏珍貴、蒐集豐富,而且解說服務優質、展示環境舒適,而這些門票收入更能維持服務人員服務的品質、優質環境的維護和展示內容的充實更新。至於福利,許多縣立的博物館和美術館,都有對縣民免費或優惠的措施。另外在許多收費的博物館都會有附設商品部(販售一些具收藏的文創商品)和餐飲部,方便遊客長時間佇足慢遊。 再來,定期的嘉年華式市集活動或常設性的展演活動,有助於吸引人潮,也助於在地年輕人的創生創業和就業機會,由官方和民間合辦、或由民間主導官方贊助,將島嶼交通、住宿、旅遊、餐飲、文化和教育結合起來,尤其是在觀光的旺季,金門應該是全島「瘋觀光」,金門才會有遠景和「錢」途。
-
粽爭新花競巧
時序逐漸進入炙熱的夏天,紅豔豔的石榴花悄然掛上枝頭,「碧桃丹杏分明了,綠艾紅榴次第陳」的印象,一點一滴在生活的細節中甦醒,花香飄出,替農曆五月五日作了標記。 每逢端午,母親都會交代我採摘一些艾草和榕樹枝葉,作為佈置在門窗上的穰毒驅邪之物。 酉堂日月池石板橋墩的花崗岩壁上,長出數叢榕樹,枝葉交叉分不清彼此。這些老榕樹隨著幾次大雨、幾場風霜、幾回四季而轉變,枝幹被時光慢慢打磨,顯出繁鬧後的樸實與榮華後的蒼勁。樹上不時傳來響亮的蟬鳴,彷彿向世界宣告,青春盛夏總有陰影遮翳,不要怕,唯有聲振林木,才能盡情享受豐實的年華。 取了榕樹枝,接著到祖母墳地的周圍採集艾草,清晨的陽光把溫暖投向直挺挺的艾草,日影劃過莖葉上的露水,遊遊律動,散發銀綠色的光彩。祖母躁動的生命歸於沉寂,依然把身為祖母的慈祥饋贈給我,我忍不住回頭去緬懷她,就是這樣的血脈之情和思念,就算獨自在墳前採擷,大地恬謐遼遠,我絲毫不畏怯,深信祖母墳前的艾草,能為我制煞生命中的苦厄,撫平風瀟瀟雨淋淋,庇佑歲月靜好,天地不驚。 母親將艾草和榕樹枝葉懸掛於大門和側門,以及置放於外牆的石櫺窗上,她說:「插榕較勇龍,插艾較勇健,榕艾苦草,病魔都遠走。」 下午三、四點,暑氣蒸騰,我用扁擔挑著一擔竹簍,裡頭裝滿水果、粽子、菜、飯、金紙、經衣、香燭等,前往李氏家廟的廟埕,就地擺設祭品,祭拜老大公。這場祭祀活動,參與者僅前水頭中界的住戶人家,祭祀地點一在李氏家廟的廟埕,以李姓和蔡姓鄉親為主;另一處在酉堂日月池旁,參與者皆是黃姓鄉親。 我一遍又一遍地詢問母親、族親、耆老,「農曆七月十八是水頭全村(頂界、中界、下界、後界)祭拜老大公與普渡的日子,為什麼還要在端午節祭拜老大公?為何只有我們中界的鄉親參與?」面對傳承超過百年的祭祀活動,真正的意義已經脫離歷史脈絡,無法窺得原由,時光縫隙裡潛藏的故事被土地埋藏,那些曾經讓人心動或心痛的細碎鱗片,變成淺淺淡淡的影子。繁衍生息七百多年,前水頭聚落的民俗軌跡,不知不覺中緩慢改變,即使如此,聚落內的鄉親依然對天地鬼神保持敬畏。 點燃立香,青灰色的煙帶來端午的馨香和溫熱,我能感受到聚落文化的沉澱和對生命平安圓滿的祝福。 夜色漸漸黑了,我坐在天井吃著粽子,石榴花下的螽斯開始鳴唱。時代默不作聲,粽子卻日新月異,干貝、鱈蟹、龍蝦、鮑魚、牛肝蕈、和牛等食材,紛紛入餡,濃郁厚重的滋味讓味蕾受到巨大的撼動。眼前如此繽紛多樣的粽子,我最鍾情母親製作的肉粽。餡料以花生、蚵乾、栗子、冬蝦、碎肉為主,花生由自家栽植,石蚵是母親蹲伏在潮間帶的花崗礁岩間,不斷地翻殼剉取得來,而粽葉取自外婆家的孟宗竹。所有的材料盡量就地取材,不鋪張不奢華,但是每嚐一口,深褐色的糯米能瓦解胃裡的鄉懷,蚵乾的鹹香、花生的爽脆、栗子的甘甜,融化在我的舌尖,於是嘴裡掀起滋味的波俏,開始瀾翻。 吃了粽子,鄉土的記憶又多了一層,即便走出家鄉,經歷過鄉村和城市的端午節慶,隨著時空拉鋸的張力,我也不會忘記自己是誰。 星空之下傳來風聲和蟲鳴,桌上還有一顆粽子,我沏了一壺普洱茶,水漫、茶透、粽香,繼續探尋粽葉裡的朦朧心事和皺褶的記憶。
-
金門學的辯證
韓國延世大學的白永瑞教授在2016年出版了一本重要著作《橫觀東亞:從核心現場重思東亞歷史》。在書中,他將金門(臺灣)、沖繩(日本)和開城(朝鮮半島)視為(東亞)核心現場,並認為是解決當前國族衝突的可能切入點。他說: 「東亞地區並不是一個平面而均質的國家組合體,而是由多層中心和周邊劃分成的立體和非均質的地區。……在已經進入二十一世紀的今天依然不能單單以『國民國家』來解決的地域問題—金門(臺灣)、沖繩(日本)和開城(朝鮮半島)三個城市—對國民國家提出的挑戰。……它是核心現場。」 從白永瑞的視角來看,金門不但在世界史擁有一席之地,也對解決未來地緣政治衝突、分裂認同的當代議題可以提供建設性的貢獻。但是,在人文社會領域,該如何研究金門?「金門學」(Quemology)的內涵為何?可能是更加重要的議題。 近20餘年來,臺灣各地所興起的「地方學」(如臺北學、澎湖學、宜蘭學、雲林學等),伴隨著社區總體營造的文化政治工程,如火如荼地開展。中國大陸亦然,如泉州學儼然自成一格;這些「地方學」藉由尋找社會文化之特殊性,或強調自身與他者的差異,以建構政治與文化的地域認同。 而近代金門學的肇始,起於1992年11月7日解除戰地政務之後的文化運動。第一次出現金門學的名稱是在1996年,當時在金門縣政府的支持下,由楊樹清負責總編輯,五年內出版了《金門學叢書》三十冊,主題十分多元,包含歷史、民俗、語言、文學、戰史、聚落建築、地質學等,撰寫者以旅臺金門人、在地文史工作者及學者為主。儘管比起臺灣在1980年代鄉土運動、1990年中葉社區營造運動興起稍晚,但這個出版計畫是一種反抗長期軍管壓抑之文化運動,以及做為一種反思「臺北vs.金門,中心vs.邊緣」的文化策略,有其重要的歷史價值。 2005年5月「金門學研究會」成立,首屆會長為蔡鳳雛。研究會的宗旨有四:一是金門學館藏的建置(收集有關金門研究的資料);二是金門學基礎工具書的編撰;三是研究成果發表園地的營造;四是有計劃地研擬金門學研究專題。是故,2006年11月12-13日,在金門縣政府舉辦了第一屆的「金門學學術研討會」,內容聚焦於金門戰事史的研究。當時,與會代表臺大歷史系教授楊肅獻建議,金門史研究應擴大範圍,不要老是受限於戰役研究的主題;他並呼應臺大政治系陳德禹教授的意見,認為應加強理論研究,提供獎學金鼓勵;檔案資料要好好保存;他也指出,研究金門最困難的是資料庫的建置與管理,這工作甚至比編修縣誌更重要。 經過10餘年的發展,事實上所謂的「金門學」仍處於建構中的變動狀態,而非一個已經定型了的學術範疇。而金門研究是金門學的基礎。也就是說,長期累積金門研究的各個面向,才有機會形成一種具有認識論(epistemology)與方法論(methodology)的金門學。因此,金門學可以是歷史文化的探討,也可以是當代身分認同之論證,亦能是島嶼生態或永續發展研究。 目前,金門研究或金門學在國內外學術界仍相當邊緣。但金門複雜的歷史轉折與特殊的地緣位置,使得這座島嶼享有獨特的地位。僑鄉的歷史經驗,跨境移動社群構築了金門地域史,也牽動了東南亞為主的近代發展。冷戰的歷史經驗,一方面是構成中華民國臺灣政治共同體的關鍵,一方面也是國際地緣政治的東亞案例或核心現場。其他領域來看,金門研究的潛力亦大,如島嶼環境治理、韌性城市研究、地方創生、文化遺產保存等,也都是金門學可以與其他文明對話的基礎,具有普世價值的機會。 因此,放在全球地域學(Glocalogy)的視角,並以「全球視野、在地實踐」的方法,將會是金門學發展的重要路徑與機會,也有可能形成一種地域研究的新典範。
-
閩南文化知多少
一直以來覺得這句話說得貼切─學然後知不足,自己也真的是對於有興趣、願意花時間去聽、去學的東西樂此不疲。第一次連著二天聽講座,從金城騎機車來到沙美,進入文化園區「金門歷史民俗博物館」,參加「閩南文化行動自造教育系列講座」,首先是「自造教育」四字近幾年常在周遭出現,另外是很想知道藉著講座的帶動能為閩南文化帶來什麼新的靈感或啟發。 創意,想多了才好─創想激發與資源串聯想像,六月六日下午上場,在解封前我們大多數人仍戴著口罩上課,視聽室裡第一眼看到了「愛與和平─李錫奇藝術創作研討會」幾個字,而場外也有當年轟動海內外的碉堡藝術館大師的作品相關介紹,壁上便條紙來客的留言:臺灣加油、金門加油、武漢加油,也有人寫到─對不起金門人,讓金門的發展那麼慢等等與時勢有關的有趣字眼。 夏學禮老師說要「把金門的美好再拉回金門來」,第一:「資源是要開口的」,大家一起唸,第二:「我是獨一無二」,大家站起來,先找同血型的伙伴,當然一開始我們都是就近找,後來才發現原來伙伴有可能在遠方向我們揮手,第二關找同月份出生的伙伴,原來有的伙伴是這麼有緣,第三關則是找同生肖的伙伴,說實在的,對於初次相見的朋友(尤其是個個都戴著口罩),要記得是否三次都相同實在不簡單,但開口再確認一下,真的現場找到了六位,倆倆一組,幸運的,我是其中一個。 人都有「趨中心理」,「人跟人之間一定都是有關係的」,「不能只有創意,還要有行動」,藉著大家手上的亮點及行動,似乎一條金門的文化大道已形成,一人找一點文化據點,接著透過想像、串連成文化圖騰、文化星座。「想像力到哪裡,機會就在哪裡」人最怕的是劃地自限,要願意與眾不同,最後各組畫出了馬(加胡蘿蔔)、水獺、浴火鳳凰、古厝(燕尾、馬背加風獅爺)、狗(忠心的守護這片土地)……,也有人開玩笑的說其實是西瓜吃完了,「它很有價值,因為它是我的想像」,機會比瞬間的財富還要重要,「每個人貢獻一瓢飲,而非每個人飲一瓢」,我們能否為子子孫孫留下文化的命脈?有共識、有共感,就有了普遍的價值。 「酒後吐真言(或失言)」─如果金門要建超大型博物館,每個人可以貢獻什麼?大家有錢出錢,有力出力,有人可以拍照、文字記錄、志工導覽,甚至捐地、募款等等,大方、分享、給予、共享及貢獻,如果沒有這樣就會成了一個「節點」,「只要我無私,全部的人都願意幫你」,「如果你真心做一件事,全宇宙的力量都會來幫助你」,真是至理名言,在老師身上足以驗證。
-
坐登陸艇去台灣
我在永和福和橋下的跳蚤市場,掏過一幀中建艦(LST-205)照片,那是戍守東沙島的軍醫,回防台灣,部隊長贈予的簽名紀念照,這幀照片,勾起我往日坐登陸艇去台灣的回憶。 對30-40世代的金門人來說,坐登陸艇去台灣,是當時一件期待的事。尤其金中畢業,要到台灣讀大學,不管是日間部、夜間部,都懷著無比興奮的心情,因為要變成大學生了,要展翅高飛了。而寒暑假赴台返鄉,登陸艇是我們唯一的交通工具。 登陸艇,我們喊它「開口笑」,因為它的艙門在艦尾,像一個張開的大嘴巴,它的船底是平的,橫渡海洋時,海浪的起伏,會把它像搖籃一樣,上下左右的搖晃,容易暈船的人,坐上它,不但笑不出來,甚至會哭出來。 在軍管時代,登陸艇是有固定的船班,每逢船期,傍晚時分,島上的村里公所就會廣播,呼叫赴台的鄉親,趕緊拎著行李,到集合點集合,等待搭乘軍用大卡車,載到新頭碼頭。 每每一到碼頭,沙灘上早就擠滿了烏壓壓的人,不管男女老少婦孺,大家窩在一起,在黑夜中聊天等待。那當時,碼頭附近的村莊小販,會挑著麵線糊來賣,儘管冷颼颼的天氣,吃一碗燒燙燙的麵線糊,是很誘人的,但敢吃的人卻不多,因為大家明白,現在吃得痛快,等一下暈船時會吐得更痛快。暈船時,膽汁黏著麵線,從嘴巴鼻腔竄出來,那種噁心,一百年都忘不了。 等船是很煎熬的,一心巴望海水快點漲潮,登陸艇的艙門快快放下。一旦艙門開啟,先是一陣歡呼,然後大家都以百米的速度,爭先恐後,衝撞入艙,快速拿出報紙、塑膠布,搶占一席之地,儘管軍艦內閉藏著濃濃嗆鼻的汽油味,以及手指一摸,到處都是水泥灰塵,但大家都不以為意,因為一趟航程,要一天一夜,只求有個睡覺的地方就好。 好不容易,汽笛響起,登陸艇啟錨了,緩步脫離沙灘,滑入了黑暗的海洋。剛開始,大家精神還好,還能聚在一起聊天打牌,但不稍多久,就消風漏氣,耳邊盡是塑膠袋沙沙作響的聲音,夾雜著嘔吐聲,此起彼落,一時之間,食物的酸腐味道,散播在狹隘的船艙中,催吐了更多坐船的人,像炸彈開花一般,東倒西歪一片。 登陸艇從高雄開到金門,抵達料羅灣時,還要等待潮汐,因此一趟航程,沒有24小時上下,是不能夠登岸的;而回航從金門到高雄,可以直接進入高雄港,航程可縮短3-4小時,是比較好受一點。 搭乘登陸艇,不管是冬天夏天,在狹隘的艦上,總是一夜難眠,耳邊總要聽過好幾回:「航行第二班、第三班,準備接更,開始接更。」的號令,等到挨過黑夜到天明,越過澎湖溝,軍方才開放甲板,准許民眾登上甲板,這是大家在一趟航程中最愉悅的時光。在甲板上,靠著欄杆,不時可以看到海豚在海水中跳躍,或是不知名的魚兒,在海面上衝上俯下,畫面十分美麗,我們的心情也跟著輕鬆起來。可以待到傍晚時分,看到火紅的夕陽在西邊慢慢墜下,我們才會再回到船艙,躺在旁邊也許剛剛有人才吐過的漬濕地面,再忍受煎熬,等待到台灣。 再聽到船笛響時,就是臨近高雄港了,大家又是一陣歡呼,嚷嚷著:「高雄到了、船要到了。」。然後又是一陣搶爬樓梯,登上甲板看個究竟,看到高雄港閃爍的燈光,十分迷人,也不再暈眩了,看軍艦破浪入港,趨近13號碼頭,大家又急忙鑽回船艙,拎著行李,搶占艙門口的位置,一待艙門打開,又衝出去,就這樣上上下下、來來回回、起起落落,是每次返鄉赴台坐登陸艇的經驗。 那年代的金門人,登陸艇載他們去台灣,完成了學業,成就了事業,對他們來說,搭乘登陸艇是一件痛苦的事,但也是難忘的事,回味無窮。登陸艇對那一世代的金門人來說,不只是一個交通工具,也是一個人生命中學業與事業的媒婆。 如今那些骨董級的登陸艇,已然紛紛要走下歷史舞台,對別人來說,它們只是一堆廢鐵的組合,但對很多金門人來講,登陸艇幫助他們譜成了生命的樂章,編排著許多生命故事。
-
桑梔淚
清明前夕,母親在電話那頭絮絮叨叨。叨念近期二位故友的離去。 先是在北門街開設藥房的陳叔。 那年夏天父親膀胱癌確診,自九月上旬來台就醫,到十一月底--滯台二個多月,完成幾次化療以及三十次放射治療--醫院鄭重給了父親一張「畢業證書」,鼓勵他的勇於面對「敵人」並堅持做完放射線療程。徵求主治醫師的同意之後,父親得以在十二月短暫返回金門一趟,約定「假期」結束,再到醫院進行後續治療。因治療副作用不適導致心情低落的父親,在家期間,總算心花怒放,歡喜、盡興地與親友聚聊、大啖家鄉美食。 某日清晨,陳叔特地買了粥糜去探視父親,「伊知影汝老爸愛吃蝦,擱驚蝦有毒,汝老爸勿會使呷,調工吩咐店頭蝦要另外放。」母親悠悠敘說,不帶一絲波瀾。她當然不知道,電話這端的我,因為感動於父執輩之間的濃厚情誼,眼前居然輕易迷濛了水氣。 再來是相識數十年,兩家往來密切,經常同母親煲電話粥的麗姨。 新冠肺炎爆發以來,口罩一時奇貨可居,到處都是搶購人潮。麗姨年前打電話來提醒:「衛生所可以領口罩」,並且熱心提議:「我載妳來去衛生所領。」母親以家裡口罩還有存貨,婉謝麗姨的美意。「我想說奇怪,伊哪會一、二月日沒打電話來,聽人講我才知影伊去住院。」銷聲匿跡了一、二個月,再有麗姨的消息居然是因為心肌梗塞,「人歿去了。」 母親低迴嘆息,感喟人生無常。接著思緒飄渺,飛得老遠:「我尚嘸甘的是三妗(婆)。」 說的是早年賃居北門境傅家大宅右護龍的三妗婆。 「……洪乾祐自己一個人,……經過鄧長壽洋樓邊,大井腳,又經左旁族伯父洪合淵的舊式大屋側面,左轉,走進有圍牆的傅家屋,右邊護龍就是洪翠雲(洪乾祐稱之姑婆)的家。」我從洪乾祐閩南語長篇小說《宿世緣》的文字描述,重溫童年時走到妗婆家的路線。 三妗婆在護龍門口餵養了雞、鴨,還有一隻平日少見的大火雞。我們儘管被火雞追著跑,我們儘管被嚇到驚聲歡叫,有別於後浦大街的商店住家模式,三妗婆家儼然是孩子們的快樂天堂。 到三妗婆家是開心的事。至於三妗婆親自上門到訪,通常就是夏天裡最「痛」快的事。暑假艷陽高照,一不注意就中暑,渾身熱氣積累不散。母親請來妗婆,說是「勒兩下」就好。身材嬌小的她卻力道十足,右手食指、中指微曲像筷子般,用力夾住後頸幾條筋脈,霎時尖叫聲哭喊聲夾雜,躲也躲不了。不一會兒功夫,紫紅痧氣盡現,人也舒爽了。 穿過妗婆家深井,高處有棵桑樹,清明前後結實纍纍。妗婆將紫黑的桑梔摘了下來,洗過、拌了大把的砂糖,才勉強得以入口。那是我吃過最酸的桑梔了。三十多年後,妗婆早已搬遷、離世,依然感覺得出它的酸澀,哽在喉間,酸出一把淚來。 那是十歲小女孩被狗咬了,慌亂間,年輕的母親還來不及反應過來,妗婆已經不顧一切,迅速將自己的嘴貼上小女孩的傷口,努力將傷口的污血吸出。 「俺妗,汝哪通……」母親對妗婆的感謝與感念,化作一輩子的「嘸甘」。
-
也擬下聯─「春韭入筐農人樂」
東吳大學中文系在2017年「全球徵聯」活動,將前總統馬英九在2011年所做的「秋刀出鞘漁民笑」留言為上聯徵文,經審查一萬多件來自海內外的作品,第一名由中文博士趙偉成所寫「春劍歸山蘭客歡」勝出。第二名為「春劍入山蘭客歡」,第三名為「夏蜜流啤菓婦嘻」。而馬前總統自己也曾寫出下聯「石斑滿池饕客飆」.但連他自己也都說不成熟。 然而馬英九在頒獎典禮上,盛稱得獎作品平仄對仗工整,毫無瑕疵,並揮毫落墨送給趙偉成留念。他闡釋說:「秋刀」非刀,而是魚的名稱,因體型似刀又在秋天長肥,故名;「春劍」非劍,而是一種莖葉直立的蘭花名稱;春劍對秋刀,草木對蟲魚,十分工整。春劍蘭花回到山中,花農與蘭客自感歡欣,與秋刀魚撈捕豐收,漁民衷心大悅意境相近,「歸山」與「出鞘」都緊扣花農與漁民情懷。 就文義上來說春劍雖為蘭花的品種,盛產期也在春天,「歸山」一詞與上聯之「出鞘」也使用擬人化的修辭,但在意境上實有所高低,秋刀魚生長於海水中,如果將鞘視為秋刀魚的袋子,那麼魚被捕撈離海上岸,自然可視為出鞘,刀與鞘黏合,秋刀與漁民黏合。 「蘭客」則不然,唐.浩虛舟〈陶母截髮賦〉:「原夫蘭客方來,蕙心斯至。」蘭客指的是良友,而非品蘭的客人,所以黏合性不高。另「春劍歸山蘭客歡」的「歡」字也違反了平仄規範。 但講別人都很簡單,自己撰聯實不容易,一時技癢,戲擬一聯為「春韭入筐農人樂」,闡析如下,南齊周顒有句名言:「春初早韭,秋末晚菘」,。「韭」就是韭菜。初春時節的韭菜品質是最好的,晚秋的次之,夏季的時候最差。而且春天也是它的盛產期。「正月蔥、二月韭」,各種農作物,都有它一定的盛產期,引文是各月中代表性的盛產蔬菜。 各時代不乏對春韭的歌詠,杜甫曾有詩云:「夜雨翦春韭,新炊間黃粱。」宋.黃庭堅〈庚寅乙未猶泊大雷口〉:「森如束春韭」宋.陸游〈自笑〉:「平章春韭秋菘味」;元.湯式〈南呂.一枝花〉.贈會稽呂周臣:「連床秉燭,隔籬喚酒,夜雨呼童剪春韭。」;清.曹雪芹〈杏簾在望〉:「一畦春韭綠,十里稻花香。」後世以「剪春韭」為深情厚誼、熱情待客的典故。 農人剪下春韭放哪裡呢?剪下來放進筐中,本來欲用篚,本省有農具喚韭篚,為協平仄改為「筐」,所以用「入筐」,緊黏上聯的「出鞘」。《詩.召南.采筥筥》:「維筐及筥」及《詩.周頌.良耜》:「載筐及筥」。毛箋:方曰筐,圓曰筥。以前所見過的韭篚,確為方形的,但筐、篚、筥都是竹編得農事器具。農人二字則援用東晉.陶淵明〈歸去來兮辭〉:「農人告余以春及,將有事於西疇。」的典故。 農人「樂」,我原先做「歡」,但若一定要按平仄對句則可以吻合要求,只能用「樂」字,只不過若是過於講求格式,則又會影響到全句的意境。
-
文學的生命對話
浯江觀潮,潮起潮落。 站在歷史的舞台上,金門是個能見度極低的彈丸之島,往往卻因時代的動亂或戰爭,才慢慢會浮現蹤影,閃爍焦點,勾勒出一些歷史人文的痕跡。 一衣帶水的金廈海域和橫渡汪洋的台灣海峽,是金門的東西航向。從1949年起,政治立場強制畫開金門人的生命航線,澎湖黑水溝決裂的溝縫,拉起生死一瞬間的戰爭烽火線。不論跨越地域或國度認同的標籤,我們別無選擇的被推向風頭浪尖,坐看兩岸的情勢變化。獨特的地理位置,始終籠罩在海峽兩岸的政治風雲對峙、談判、詭變之下,無法真正決定自己的命盤,這盤棋局操控的時間超過70年之久。 生為金門人,先民曾經說:「東洋無水,過西洋。」自童年時就明白這個道理,即使出生在金門,島嶼資源有限或政治不安,長大後都要面臨離鄉發展的選擇,走上像他們一樣過台灣、下南洋的謀生途徑。 1980年金門高中畢業,搭乘518太武輪軍艦離開金門,赴台灣求學就業,當初身上就帶著3000元台幣,戰地政務軍管時期,金門紙鈔上都加蓋「限金門地區通用」字樣,不能在台灣使用,每張百元台幣都是平日累積下來,準備到台灣之後當路費及生活費。我們都是穿著金門高中的制服登船,軍艦越過澎湖黑水溝,船上搖晃顛簸,許多人開始暈船、嘔吐,有一位同學看到高雄港時,馬上歡呼大叫:「台灣,我來了!」並脫下制服丟向13號碼頭外海,才發現帶來的台幣還放在制服口袋裡。事隔多年同學相聚敘舊,幾位帶3000元為上限前往台灣者,皆稱是「集三千寵愛於一身」的群組,屬於奮鬥人生的贏家。 1982年在馬祖西莒島服役,退伍後立下25歲前行走台灣、澎湖、金門、馬祖等地為階段性人生目標,以「知行合一」的求學精神態度,實際考察各地的民俗風情,投入對閩南人、客家人、原住民的社會人文觀察;對於隨同政治局勢轉變來台的外省籍族群,更有一份感同身受的悲憫情懷。1994年到大陸探親,感受閩南原鄉的鄉音鄉情呼喚,接觸更多旅居海外的金門人。1995年返鄉定居,持續往返台海、金廈兩岸之間,探索金門人的歷史根源及文化傳播發展,同時關注當今社會人文的變遷問題,除專題研究著作外,也將個人的調查研究及思維觀點,長期發表在雜誌期刊、報紙上,希望找回金門人歷史文化的自我與自信。 對應著生命潛在的浮動不定,唯一不變的習慣,是持續書寫與人生的對話。文學浸濡的領域,隱藏著一個大千世界,對話的文字是無聲的心靈語言,它開啟生命歷程的無窮盡探索,悲傷和快樂都在其中。 承蒙碧山睿友文學館陳長慶館長的誠摯邀請,今年7月1日起安排一檔與文學對話的作品展,讓個人文學創作回到生命探討的原點。
-
拜堂
結婚拜堂是件大事,在講究傳統禮數的聚落,除了是重要的儀式,更是村人揪眾看熱鬧的盛會。 小時候,最愛跟著老祖母去看人娶新娘拜祖厝(家廟),因為哪家哪戶辦喜事,鄰里早就傳開,他老人家總是可以根據新郎屬於哪一房哪一甲頭,判別新人參拜行經的路線,也能事先挑個就近的地點候著,很像是為了一睹明星風采的樣子。通常是聽到遠遠傳來輕快歡樂的西樂團吹奏,大家就自然在路旁聚集,看著熱鬧又喜氣洋洋的隊伍,伴著靦腆微笑的一雙新人走過村里的街道巷弄,路旁圍觀的眾人,沾沾喜氣之餘,順便也品頭論足一番。小孩跟著擠在人群中看著看著,偶爾也會像著魔似的被隊伍吸引,索性就跟在隊伍的尾巴一處拜過一處,因為這樣,村里喜事拜堂的這齣戲,似乎是再熟稔不過的戲文。 娶新娘的參拜儀式,慣例是先拜宮廟後拜家廟、先拜大宗家廟後拜小宗祠堂與堂上祖先,瓊林有宮廟四座,宗祠則是七座八祠,而與新倉下二房衍派相屬者正好為半數(大宗家廟、六世樂圃宗祠、十世宗祠與十六世藩伯宗祠),加上公廳祭祖、舊宅三處公媽,正好合成十二圓滿大吉之數。 然而,如此流程的安排卻是學問,不僅考驗眾人的智慧,同時也挑戰新人的體力,尤其身著禮服、腳蹬高跟鞋的新娘子更是眾所矚目,一群人在聚落中繞來繞去遊街,一處走過一處,因為參拜有一定的順序,路線幾乎不可能是最精簡的走法,伴隨著中西鼓樂吹奏,提著謝籃的長輩,領頭走在隊伍最前面,然後是抱著一張蓆的孩童,後頭還有兩小孩幫忙提著一對寫有堂號的子婿燈,一行人浩浩蕩蕩挑著良辰吉時從自宅出發,開始新娘迎娶入門後第一件公開的儀式。 抵達參拜的目的地後,只見一對子婿燈已在大門兩側佇立站好,不論是宮廟或家廟,進大門後,來到龕前,抱蓆的鋪好跪拜的蓆子,新人男左女右,跪拜行禮如儀,起身轉往下一目的地。但出宗祠大門通常會遭遇一些考驗,但見眾人在門檻上,合力疊著數張長板凳,不偏不倚就橫在大門前,新郎得把新娘抱起,越過高高的板凳堆再放下,這才算過關。說來,這似乎是要證明新郎已經足以保護新娘的意思,與有些地方的搶親習俗,新郎得揹著新娘長跑,都有異曲同工之妙。反正大喜事,眾人就愛看這個,特有的習俗,也是另類的鬧新娘。像這樣,腳步走得快的,個把鐘頭免不了,而耗上兩三個鐘頭也是司空見慣。印象中記得,那天我們用了近九十分鐘,圓滿完成結婚拜祖厝的任務,樂隊的樂手們還洋洋得意,大概是難得在瓊林還可以如此輕鬆寫意就收工,當然,紅包並沒有因此而減少。 如此陣仗,難免有新人不堪負荷,甚或視為畏途,因此,公證結婚,或者只有迎娶儀式,或直接喜宴,以避免村里宗祠拜祖的繁瑣,漸漸也都成了近來的趨勢。因為這樣,偶爾在村里中,聽到遠遠傳來娶新娘拜祖厝的樂隊伴奏聲,總有一種難得的喜悅湧現。
-
台金天空的文學 側記《漂流的文學樹:楊樹清文學作品展》
今年春天,被新冠病毒疫情蔓延的有點鬱悶,四月初聽到第一聲春雷乍響,似乎為楊樹清的文學展開鑼。忽然間屬於金門的文學及文學人活絡起來,暫時忘卻疫情會否愈來愈烈,睿友文學館因為楊樹清沸騰,眾人無畏疫情,紛紛於愚人節齊聚碧山,一波波喜歡文學的人湧入文學館,欣賞漂流的文學大樹。楊樹清對金門文學長期穿梭台金天空,緊貼金門土地,為母島貢獻與努力有目共睹。 楊樹清是奇才,也是怪咖,每天背個大書包趕場,初始我不明白,什麼寶貝?何以沉甸甸的大書包要隨身攜帶?日子久了,那大書包就是行動博物館,什麼都有,包羅萬象。經常打開書包,誰的畫展、書法展、新書發表會林林總總邀請卡,他不畏沉重帶一大疊幫朋友發送,也會隨時夾帶一小瓶高粱酒,以備不期而遇的朋友小酌。文友的文章上報他也不吝嗇大量購買報紙贈送他人。從不介意別人表現比他好,或許他自信別人表現不會比他好,從不挾怨,也不隨意漫罵批評他人,為人寬容大度,對朋友像黏著劑,一個黏一個,串連整個島嶼鄉親,許多離開島鄉久的人,一直無法融入,有了他的牽線,心靈回歸故里的人愈來愈多,可說曾經迷失的金門人回流了。 他書包裡的簽名簿,真是絕無僅有,名人富豪、無名小卒,他一概熱忱邀約,且不吝美言,被介紹者往往因而高貴起來。除了文筆好,性情好、人緣好、熱心熱情,是楊樹清的特色,隨和的個性讓他交友廣闊,島外許許多多文壇大咖、政壇名人都與他交好,人在江湖行走,偶遇性情怪癖之人,他都一笑置之隨風而逝,雲淡風輕的姿態更顯露文人的大度。 引人好奇當屬書包裡到底還有什麼?他偶爾好奇他人的綺麗八卦,可他女粉絲特多,難道書包裡沒有秘密?這點藝文圈裡充滿好奇,文友總想一探究竟,可樹清口風緊,絲毫不洩露。 由於楊樹清記憶力勝過電腦記憶體,凡經他介紹過的人事物永存腦海,少有失誤,所以各飯局大都由他主持介紹,大作家介紹總是洋洋灑灑,已故詩魔洛夫視他若子,曾在某次飯局曰:「祝樹清文運天長地久,但求安靜片刻」。當下全部賓客笑開懷。當楊樹清開玩笑「米缸沒米」,洛老說:「你的筆就是印鈔機。」以樹清才華及人脈,以筆印鈔應不為過。 他從不諱言母親嫁過三次,其母逝世告別式那天,前往古區致祭者,看到姓廖、姓陳、姓楊喪家,內心納悶,怎麼這麼多人出殯,原來三個姓都是楊樹清母親一人,我乍聽心有戚戚很想哭,可他坦言無諱這是黑色幽默,如此大器讓他看穿人性的虛偽,是他坦率討喜的人格特質。 他對金門的熱情超乎想像,對島嶼人事物敘述傳神,如數家珍,是一部活字典。近年他熱衷手機賴版主的經營,飯局不好好吃飯,往往發第一手訊息才是他的要務,一百多個群組,會員近萬人,我常笑他當局應該為他籌個line局(處),會是最好的媒體平台,金門文藝總編輯稱他:賴總裁。 文學展六月底即將結束,必定又造成人潮趕往碧山睿友文學館參觀,欣賞樹清《文學是我的信仰,苦難是我寫作養分》此次豐沛文學展,涵蓋樹清大半生的寫作軌跡,得獎無數的作家值得我們再做一次深度探索。 近日他想讓昔時「金門報導」復刊,一旦成真可看性必定很高,預祝「金門報導」與此次文學展一樣吸睛,走筆至此,借楊永斌一句話:楊樹清是金門名片,要好好珍惜。
-
見于髯翁書法想起朱龍盦師
日前,獲閱《取墨來—于右任先生140歲誕辰紀念書法大展》一書,此書乃配合去年十月《于右任先生140歲誕辰紀念書法大展》在淡江大學文錙藝術中心展出所編。大展之前,王水衷理事長,努力奔走聯絡,在學者、藝術家、收藏家協助之下,共徵集了約200幅作品展出。作品與研究成果集結,精心印製了這本250頁的的作品專輯,書名「取墨來」,典出自羅家倫先生詩,說于右老快意揮毫,意境酣暢,墨將用盡,大呼:「取墨來!」 觀該書目次,計有淡江大學張家宜董事長、中華海峽兩岸文化資產交流促進會王水衷理事長、淡大葛煥昭校長、策展人張炳煌教授等四篇序文,還有歷史博物館蔡輝慶研究員專文(腕底生風雲—于右任先生140歲誕辰紀念書法大展),至於于右老作品圖版可分對聯、條幅、中堂、條屏、橫額、橫幅、手卷、冊頁、扇、箋等。閱其題款,求字者大多為先生或女士、夫人,關係較親近的稱仁兄或弟(老弟),也有稱同志的。其中有伯玉先生(殆是胡璉將軍)、廣瑜女士(殆是胡璉將軍夫人)、正綱老弟(殆是谷正綱)、慎之先生(殆是曹敏將軍),這幾位較知名。箋這一部份為于右任與友人書札、便箋合集。冊頁上有簽條寫稱:「于髯翁書劄墨蹟。甲戌年裝於滬上,耕鋤學堂主人珍藏,鈐印:老農夫。收信人有:德鄰我兄同志(殆李宗仁)、治中老弟(殆張治中)。 于右任早年倡言革命,在日本與孫中山見面後,加入同盟會,致力推翻滿清,是中華民國開國元勛之一。民國成立,擔任監察院長,前後長達33年,是歷史上在任最久的五院院長。他有多種身分如:學者、愛國詩人、革命先驅、新聞記者、靖國軍總司令、監察院長、標準草書創立者,世人稱于為一代草聖。吳錦錩博士說:「于右任一生寫字不斷,贈字無數,在系統化整理標準草書之後,晚年書法臻於完美,卻不曾向求字的人收取酬勞,當他在監察院長任內病逝時,名下沒有任何私產,但他留下的書法作品,卻被中、日、台三地的書法家與蒐藏家所重視。」 《取墨來—于右任先生140歲誕辰紀念書法大展》書中所輯橫額有:定靜堂、彝倫堂、忠厚勤儉,這讓我想到記憶中還有不少橫額、機關行號、公司展館招牌都出自他的手筆,如:行天宮、中山堂及國立歷史博物館、台北國軍英雄館、台灣電力公司、深澳發電廠都是髯翁所題。就連金門的金門縣社會教育館、金東電影院與東海大學校名,也是于右任的墨寶。 于右任題寫的東海大學校名,仍屹立在台中市的東海校門,校內行政大樓校長室的外牆上,懸掛著一幅校名木刻匾額,落款處有于右任簽名,東海的學生路過,經常看到這四個大字。寫到此,讓我想起東海的書法老師朱龍盦先生。 民國六十二年九月,負笈大度山,報到首日,我到宿舍拜訪中文系大二學長,黃松林學長與我聊了一陣,拿出一信分享,信封古樸特製,信中有朱雲老師以謙遜語氣毛筆書寫,請黃學長鼓勵大一學弟妹多多選修書法云云。日後我班同學選修書法者不少,沈志方、趙潤海、蔡宗祈都有修習,上課地點在女生宿舍的餐廳,每週我們興奮前往,帶著文房四寶與新寫的書法作業前往,在餐廳聽朱老師講課,我們當場也臨摹習字,接受老師評點,朱老師藹然長者,在學生作業上寫紅字勗勉:點要如高峰之墜石,橫要若千里之陣雲,豎要如萬年之枯藤。勸同學要多讀詩書,說習字是修養心性。學年結束,鼓勵學生將臨摹的作品拿去翠華堂裱褙,再於東海之藝術堂展出。記得當年,沈志方原習乙瑛碑,後改學張猛龍碑;趙潤海習鄭文公碑,期末展一副聯對「蛟龍得雲雨,鷹隼出風塵」;蔡宗祈習孔子廟堂碑;我學張猛龍碑,期末寫了一副「買書鶴俸分多少,看劍龍光辨有無」,這些聯對殆是朱師撰作,我們只是依樣畫葫蘆。 大二之後,因課業稍忙碌,我們同學多人沒再習字。曾聽聞學長鼓勵大家集文祝朱老師七秩大壽,想不到六十四年四月上旬,驚聞朱老師因肺病不支入院,纏綿病榻又半載,遽歸道山,聞之令人感傷。
-
那年我們十九歲
十九歲,離我們很遠了,馬兆駿「那年我們十九歲」歌詞感嘆說「還記得那年我們只有十九歲,現在已不再年輕。」是呀!想起當年可愛嬌美的葉蘊儀說著濃濃粵語腔「窩洗腳水」,那年十九歲呀,多青澀而彆扭的年紀呀! 老友整理家宅時翻出一堆舊照片,我們的年少,「少年十五二十時」,當中除了一幀照片在我相簿裡外,其餘都是初相見,驚喜不已,曾經年少愛追夢,夢一般重回過往。 當年如此的清純、如此的瘦,大家如新苗初展,身材細長清瘦,面容稚嫩憨厚,對比如今中年初老,塵滿面,鬢如霜,身材寬廣,舉止沉穩的模樣,大相逕庭,就因為如此清瘦又年輕,相片中人還彼此猜了一陣子,到底是國中畢或高中畢時?青春作伴台中行,是的「那年我們十九歲」,高中畢,離島宿命,渡海,升學、就業、成年所趨,一心只想往前飛,滿身煤油污垢地從登陸艇步下,坐著緩慢又漫長的平快車上臺北,有人躍躍地對我說「你有沒信心?我覺得我有信心要征服臺北。」我忘了怎麼回答,就一直記得這句話。 年少時的我極孱弱,沒自信、敏感又分心,照片裡的我,老傻笑著,合攏不了嘴,一不小心就怔愣杵在一旁,一幀三人的照片,一女兩男,我偏偏傻愣離縫,晾男女兩人怡然靠近,獨我在旁訕笑,尷尬呀,好個大燈泡! 年少與女生照相時「愛吃又假小字」,常常一緊張,兩人間就隔了一條縫,身體僵持偏外,兩人成了大大的V字型,不然就兩眼瞇瞇、嘴巴張張,一直笑著,心裡緊張,表情卻是大大僵僵的誇張笑臉。 我們當年的照片多的是「給我立正站好,兩手手指併攏,中指貼褲縫……」的革命軍人架勢,可貴的是這組照片很自然,有如攝影名家張照堂的人物相片,一派輕鬆,彈吉他、吹口琴,文藝氣息極濃,有些許羅大佑「童年」MV情境,讓人一時墜入年少時光。 阿芬小二時就離開金門,而後我與明忠、志忠就與他一直通信到高中畢,相約到臺中見,又聯絡了在清泉崗當兵的玉江,玉江拿了吉他來,國三時他要當兵前夕,自彈自唱錄了卷錄音帶送我,「星夜離別」、「再會啦我的心上人」……,小島夜裡獨聽,有些迷離與淒清,志忠脖子掛著相機,在我們唱歌時悄悄地拍了下來,青春一瞬,就此定格。 當年我實在好慫,穿的褲子褲腳喇叭,褲襠卻緊束,前凸後繃,看來不好看,穿來不自然,不過都不是我選的,其實都是我媽買的,她忘了我的成長藏不住,一如青春的蕩漾,明白且彰顯。 我們一群人喜歡文藝、愛好音樂,又時不時想聚在一起,但成長讓我們遠離如此的風花雪月,生活總是充滿現實的壓力,歷經考試、就學、成家、立業之種種,然後我們就漸行漸遠漸無聲,以致於過了瀟灑放任的青春時光,再沒有那麼無憂無慮的浪漫交遊了。 中年以後,我們白了頭髮又胖了身軀,但又聯絡上了,有機會就相聚,有時間就出遊,珍惜的不僅是青春情誼,還有那段清純自然而彆扭的年少心情。
-
大地深處的一抹光
仲夏深夜,輾轉未眠思緒逸飛,思考著不同人生際遇的生命意義。腦海中驀然竄出這麼一句話:「地底下,有沉重的生命故事。」我起身摸出床頭的紙筆,記下這句話。心中暗忖,煤礦工人在礦坑裡躍動的身影,或可視為大地深處的一抹光。 猶記得1978年,我從陳映真先生那篇獲得吳濁流文學小說獎的短篇小說〈山路〉,接觸到煤礦與運煤的臺車,小說中,女主人翁蔡千惠的話「鶯鎮早時的那條蜿蜒的臺車道,從山墺的煤礦坑開始,沿著曲折的山腰,通過那著名的鶯石下面,通向火車站旁的礦場。而他的家,就在過了鶯石的山坳裡,一幢孤單的『土角厝』。」自此,鶯歌煤礦坑與蜿蜒的臺車道,便牢牢地黏著在我心版上。千惠給黃貞柏信中的那一句「為了那勇於為勤勞者的幸福打碎自己的人,而打碎我自己。」至今仍清清楚楚存留在我記憶裡,甚至,經常會在我暗夜不寐時,鑽入我對生命意義的探究與思辯之中。 繼〈山路〉之後,再次與煤礦工人有某種神祕的交會是1979年6月25日,中國時報人間副刊一篇題為〈追求陽光--我的畫就是礦工日記〉,畫家洪瑞麟的文章。他這篇直指人性的文字敘述,在我心海裡掀起滾滾洪濤,激動的我,對於煤礦工人們為養家活口,終日在低於海平面2000公尺地底下,黑暗悶熱的煤礦坑裡與乖舛命運拚搏的故事,產生殷切探知的強烈慾望。洪瑞麟先生起筆便引了印度詩哲泰戈爾的一段話:「請你放棄祭壇前的祈禱,神已不在你面前,祂已到全身泥巴的工人們那裡,到滿身流汗的農夫那裡,無論晴天雨天,都跟他們在一起。」這段文字,一入眼簾即教我揪心。看似從容淡定的幾句話,蘊含著至深至切的悲憫之情,一股帶著酸楚的感動,打我心底直往腦門兒衝。 誠如洪瑞麟先生文中說的,真正的人生,原就是搏鬥。人們所謂的高貴,原也是粗鄙的昇華吧?那麼,所謂的粗鄙,是否也正包含著高貴的意義呢?一幅幅洪瑞麟先生的畫作逼視著我,我怔住。煤礦坑裡,一幢幢赤裸的身影、黑黝黝的臉,只依稀見到一點眼白,掙扎著,未被煤灰染黑;如雨的汗,在覆滿煤渣的身軀狂放肆虐,像洶湧的黑色川流氾濫;挖礦工人博命的速寫,教人驚駭、震懾。耳邊彷彿穿梭著他們竭力鏟著煤塊、單調而沉重的生命節奏,我低頭沉澱激動的情緒,認真思想,他們攫取的,並不是墨黑色的團團煤塊,而是一片又一片金黃色的盼望,這一鏟,是家人的一頓溫飽,那一鏟,是孩子們的明天……。而關於他們自己的甚麼,我猜,挖礦工人的心裡是不曾、也不需要多想的。日復一日,天不亮就進坑,下工出坑時,天早已暗了。他們--他們是奮力活在黑暗中的,一抹光。我心裡複雜的情感糾結著,漸漸地,視線也模糊起來……。 關於礦坑災變,那是我最不願意知道的。然而,我卻在吳念真〈多桑〉的劇本裡,撕心裂肺地跟著新寡的婦人一起傷痛得昏厥過去,又隨著她們命運的節奏,百般不願意地醒轉……。那躺在礦坑口爛泥地上的誰啊!可辨識者,或面目青黑如煤塊、或四肢變形像憤怒、扭曲的鐵鉤;更有不可辨識者,整個身體被蹂躪得直像是一只破碎支離的皮偶。這樣的時刻,送他們一程的,不是安魂曲,是老的、小的以不入調而同聲的幽幽淒唱。幸運的誰?或可仰著臉,面向著一生難得一見的陽光,全然不理會身旁那幾個婦人如何呼天搶地的喊喚,只安安靜靜躺在這一片黃土大地上,他,是無論如何也不發一聲嘆息的。 多少年之後,那些幽隱的記憶,如何抵抗必然的遺忘呢?或者,必然的遺忘,該怎樣拋卻那幽迴不去的記憶?就甚麼也不必說了吧! 【後記】「臺灣故事館」2020年4月10日-6月28日:洪瑞麟先生畫展與阮義忠先生攝影展。這是一場有重量、有溫度、有愛與感動的礦工生命紀實。
-
竹的一些聯想
最近入梅天氣,雨水較多,竹筍正是長新芽的時候,住家附近一片竹園桂竹筍猛冒,弟媳去採了一些回來川燙煮熟後,用來炒肉絲,滋味大妙,這讓我想起了蘇東坡的名句「無肉令人瘦,無竹令人俗」,竹筍炒肉絲確實搭配起來令人食慾大開。 我也喜歡竹,少年時代跟人家寫春聯,我最愛寫那幅「門對千竿竹,家藏萬卷書」,那種情景想起來就讓人覺得很有學問,竹子是那麼飄逸出塵住家附近若 有一大片竹園,聽那竹葉的悉悉聲音,看那竹子的翠綠,不但消暑也令人心曠神怡。 我在台灣住的地方深坑,種植最多的是綠竹,所以綠竹筍是深坑四寶之一,深坑山上到處都有種,但這種竹子都是以食用竹筍為目的,所以一坨一坨的,並不討喜,最好看的還是像溪頭的孟宗竹,高大參天,就好像國際大導演李安拍「臥虎藏龍」電影裡,李慕白和玉嬌龍在竹林上打鬥的畫面,真的好唯美。 我喜歡竹子,所以也曾試種了一些園藝的竹子,像葫蘆竹、觀音竹等,目前則是種了四盆從野外挖回來的桂竹,但剛種好家中老母就要我移除,長輩迷信說種竹子不吉利,所以我後來移到新家後頭,只是有件事不美,就是每天早上都得掃竹葉,算是附會風雅的一種付出吧。 我書房裡掛有一幅蘇東坡的「竹石圖」,這幅畫購自上海朵雲軒,上頭畫了二枝長竹及三枝短竹,下方則有一塊怪石,上頭則有乾隆御筆一個「神」字,畫上還有趙子昂、董其昌、陸師道、成親王等人題跋,還有大大小小廿八枚鑑藏印。這幅畫雖是複製品,但是甚獲我心,也為我的「不亦快齋」書房添了雅味。 我查了一下,說蘇軾傳世迄今的真蹟甚少,據稱僅有現藏於中國美術館的《瀟湘竹石圖》、上海博物館的《蘇軾枯木竹石、文同墨竹合卷》兩件,但兩者真偽亦存有爭議。《木石圖》兩年前在香港佳士得秋季拍賣,最終以4.636億港元的價格成交。好玩的是,上無款印,但因後接紙上有宋代劉良佐和米芾詩跋,且符合宋人描述的畫家風格,因此被視為蘇軾作品。因為繪畫手法與當時以皇家品味為主流的「院體」背道而馳,被董其昌認為是開啟「士大夫畫」的先河、「文人畫」的先驅。 蘇東坡一生仕途不順,熙寧六年,他到杭州寂照寺,拜訪於潛僧,暫宿於寺內的「綠筠軒」,寫了一首〈於潛僧綠筠軒〉,說出自己的苦悶:「可使食無肉,不可使居無竹。無肉令人瘦,無竹令人俗。人瘦尚可肥,士俗不可醫。旁人笑此言,似高還似癡。若對此君仍大嚼,世間那有揚州鶴?」這句詩傳誦千古。 年少時,蘇東坡也懷有「門前萬竿竹,堂上四庫書」的夢想;中年屢遭謫貶,「疏疏簾外竹,瀏瀏竹間雨」,成了他「此生憂患中,一餉安閑處」。老年的他,歷盡宦海浮沉和家庭的變故後,「累盡吾何言,風來竹自嘯」,所以他「竹丈芒鞋輕勝馬,一簑煙雨任平生」,超脫了凡俗看人生,他對竹的情懷,其中寄寓人生境界的昇華。 蘇東坡愛竹、吃竹、畫竹又詠竹,傳為千古佳話,他在〈書晁補之所藏文與可畫竹〉詩中說:與可畫竹時,見竹不見人。豈獨不見人,嗒然遺其身。其身與竹化,無窮出清新。莊周世無有,誰知此疑神。」愛竹畫竹到了這種「身與竹化」的忘我境界,畫出來的竹子,當然與眾不同,自成一家。 我愛蘇東坡,也愛竹,就算當個粉絲「身不能至,心嚮往之」。
-
美麗與哀愁─再讀《居禮夫人傳》
年少讀《居禮夫人傳》,我一心嚮往她的美麗;年過50,再讀《居禮夫人傳》,我細細地體味她的哀愁。 愛因斯坦曾說:「在所有名人當中,瑪麗.居禮是唯一沒有讓聲譽損毀的人。」 波蘭人瑪麗(1867-1934)生長在一個物質清貧、精神富裕的家庭中,4歲的她已顯露出了早慧的記憶力,她意外地讀出7歲姐姐的書,但深懂教育的雙親怕其過分早熟,反而刻意不給她書籍。 這是一個熱愛知識、熱愛大自然的家庭,每個孩子對未來都充滿了夢想,夢想到法國巴黎留學!但父親的一次投資失敗,讓孩子們不得不為金錢發愁。17歲的瑪麗鼓勵姐姐先去巴黎求學,她做家教來資助姐姐完成大學。瑪麗這一教就是六年! 除了不是很愉快的六年家教,年少瑪麗最大的哀愁,是9歲、11歲那二年,大姐、母親的相繼病逝;而最美的記憶,則是16歲那年,過了一整年沒有課本的田園生活,甚至狂舞終宵而跳壞了一雙新鞋! 22歲才進入巴黎索本大學,瑪麗不交際、不戀愛,一心一意專注於數學、物理的學習,笑聽教授先生的狂語:「我拿住太陽,我把太陽扔開……」。知識是迷人的,日日走讀於大學院與小閣樓之間,即使因餓過頭而暈倒,窮學生瑪麗還是大力擁抱「艱苦而熱情、孤獨而歡悅」的知識幸福! 1894年,命運讓27歲的瑪麗遇上35歲的居禮,原本願獻身科學而不嫁、不娶的兩個人,竟成良緣。新婚夫婦騎上兩輛新自行車,結婚漫遊去了! 多了妻子、母親的角色後,教師、科學家的瑪麗.居禮更忙了,勞累使她的健康惡化,但充實又讓她散發出迷人的美麗。 找到探索鐳的博士課題後,居禮夫婦全力投入棚屋實驗室,經年累月地勞苦。居禮夫人工作多,但睡得酣甜,因為健康好、孩子好、丈夫好。 四年的棚屋生活,成千上萬次的提煉。 1902年的一個夜晚,居禮夫婦攜手走進昏暗的棚屋:「看……看!」小容器裡的鐳終於發出燐火般的藍白光芒! 盛譽接踵而來,包括1903年的諾貝爾物理獎。 疲憊,也緊跟著這對堅持科學精神、放棄鐳專利的夫婦。 1906年4月9日,一場車禍,意外地將居禮先生的頭骨碎成16片。 晴天霹靂!39歲的居禮夫人頓成寡婦,獨力撫育一雙4歲、1歲的孤女。 不再喜愛太陽和花朵的居禮夫人,強忍悲痛,繼承下居禮先生在索本大學的講座,以淡定的語氣繼續講解放射能的「下一章」講義。 1910年,居禮夫人再獲諾貝爾化學獎。 1914~18年,第一次世界大戰。始終堅持理想主義的居禮夫人,把她的心力傾注於鐳研究所、居禮館、小居禮治療車……。 50歲後的居禮夫人,時間,磨鈍了她的悲痛,灰暗的日子不乏簡單的快樂。隨著盛譽與影響力的日增,除了停不下來的研究工作,和女兒一起出國演講、旅行,成了她晚年的休閒。 寧靜、遼闊的海岸,藍天碧海。晚年愛上海泳的居禮夫人,再度享受陽光的美好!
-
紅土能量
日前拜讀聯合報李世緯《生鏽的地球》一文,突然引起我對紅土地層有更多的啟發與聯想。從小與紅土地層為伍的我,長大後也一直對紅土產生很大的好奇心,直到擔任教職後,為了製作科學作品,便以紅土地層為研究主題,也因此獲得全國國中教師組地球科學特別獎第二名,作品名稱為《金門地區紅土礫層之分佈調查與研究》。去年我與陳秀竹同學撰寫金門村史時,選擇了我最熟悉的昔果山村莊為書寫對象,為書名斟酌時,就將之命名為《紅土下的奇蹟-昔果山村史》,彰顯昔果山人由紅土中孕育出來的強韌生命力與豐沛能量。 紅土的成份有很多種,有氧化鐵、氧化鋁、水氧化鐵、水氧化鋁、二氧化鐵、二氧化鋁等,因含氧化鐵以致土壤呈紅棕或紅褐色,構造及成分複雜,排水易、粘性強,富可塑性,但不適合種植作物,可是為了生存,不得不種些耐旱的農作物。陽光、空氣、水是地球生物的成長及生命維持的重要成分,而最重要的還是空氣中的氧,根據地質學家研究記載:地球的大氣層一開始是沒有氧氣的,雖然後來有了氧氣,卻是一種劇毒的東西,但從李世緯《生鏽的地球》一文中,得知氧與地球上的鐵氧化成的紅土卻是涵養地球生命的大功臣。 《生鏽的地球》一文中敘述「大約距今27億年前地表淺海區,因充足的陽光而孕育出對後世影響甚大的藍綠藻,是一種能進行光合作用的生命形式,不僅能高效率的產生生物可使用的化學能,而且能合成生長所需的含碳有機物質。但因當時所產生的氧氣活性太大,會侵蝕與灼傷到生物的表膜,造成絕大部分生物因耐不住氧化作用而大量死亡。後來因大氣層的氧與地球表面的溫室氣體甲烷產生氧化作用,產生二氧化碳和水,但也因此造成甲烷濃度大量降低,地球生命又受到另一次大冰凍時期,造成大量生物消失無蹤。後來發現這個活性很強的氧氣與地表隨處存在的鐵反應形成的氧化鐵在地層之各個角落,因而使地球上的氧氣產生平衡,且足以涵養地球生命,繽紛多彩的生物世界就此展開。」由此即可證明紅土是地球生命的大功臣,因此我們不可忽視紅土地層存在的量能。 金門之基磐組織大都以花崗片麻岩為主,但由於長年受到風化、淘洗、沉積的影響,因而造成了陸上坡崗起伏,質土種類繁雜;其中包含有白淨的矽砂,乳白色的陶土、黃色的鋁土、紅色的黏土、土黃色之砂質壤土,以及各種不同的岩石和礦物等,其中以沉積之紅土礫層在本島上分佈最廣,且形成了各種紅土台地,地層的顏色大部份由暗紅色至橙黃色之含礫砂質黏土所組成,雖然土質貧瘠,不宜耕作,若能利用各種改良方法,也可開墾種植一般耐旱性雜糧作物,如:花生、甘藷、高粱、一條根……等,以增進農民收益。 每當看到路旁紅土遍地,大都無人利用,深覺可惜,雖然有幾處已在政府的輔導下開闢為農地,正如昔果山村史中所述,將紅土變為農地,若能改良得宜,其作物成長比一般土壤為佳。多年來,紅土地層已成為大家研究探討之課題,若將之融入我們生活及生命的一部分,孕育生命的能量,就可理解我們生存的原理與模式,讓我們的生命更為精采。
-
滿與謙
記得國中時有回模擬考的作文題目是「滿招損,謙受益」,那時不了解「滿」是何意,但猜測文題即是對仗句,「滿」應是指話說太滿,為人張狂之類的,於是乎「死馬當活馬醫」的據以申論了一番,不想得了全年級第一。國文老師還在課堂上表揚了一番,說吾有些「天馬行空」的觀點,令人驚豔。幾十年過去了,或許歷經的表揚不少,但,那回卻是最深刻而難忘的,或許也因為箇中蘊涵了僥倖和驚喜的成分吧!不屬於你的,卻意外降臨了,豈是一個「爽」字而已。 這麼多年過去了,或許已是許多人眼裡的老油條了,但我始終覺得:切忌做滿,不管是應事還是對人,都要時刻保持一顆謙遜自省的心。畢竟,「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在知能者面前,吾什麼都不是,得之幸運,失之警惕,渺小如吾,或因努力而有丁點成績,相比浩瀚寰宇,轉瞬即逝,卻也勿庸得意。 然而,自我覺醒是一回事,吞不吞得下去又是一回事。偶爾也有些「膨風水蛙」沒事找事、招惹上門,也很難高高舉起。或也因此在某些時空裡得罪了某些人,事後還是深感懊悔的,畢竟你不懂事,我跟著不懂事,既得罪了你,更貶抑了自己,著實不應該,有機會還是應該慎重其事的當面道歉:對不起!正因吾之器小,益顯汝之量大,或許,從今而後,咱們繞著路走,當能天空海闊! 然而,有些路未必是繞得過去的,比如說「政治」。政治不只存在於政壇,職場有政治,鄰里有政治,甚至人我之間同樣有政治;談到政治,難免有滿滿的負面情緒:為什麼升遷不看績效表現,而在一己好惡?為什麼會吵(炒)的人就有糖吃,埋頭苦幹只能繼續苦幹?這些問題,當然沒有標準答案。 《紅樓夢》裡有一幅很有意思的對聯道:「世事洞明皆學問,人情練達即文章。」意思是說:把世間的事弄懂了,涓滴都有學問;把人情世故摸透了,處處都是文章。這當然也有老於世故,老滑頭的負面抨擊,但,明世故、通人情,熟江湖、善應對,卻是悠遊人世、洞燭人生的無上秘技,想得到卻很難做到。叨絮至此,無非想說:「人定,不一定勝天;但夢想總是要有的,萬一,實現了呢?」這不是咄咄書空,而是真實的踐履在生活之中。許多人的生命中難免會有「神來之筆」,源起、結局都難以解釋,卻真切的發生了,這或許也是人生充滿驚奇的所在。 過了很悶的五月,六月蠢蠢欲動。好不容易紓困過去了,振興又攪動了一池春水,振興完了呢?想必還得靠自己。我們經常把競爭力掛在嘴邊,卻沒搞清楚如何公道地比評,這或許更像一個「看人挑擔不吃力,事不經歷不知難」的情境,耍得一口好嘴皮,不如認真做好一件實事;說到底竟是:「夢,不能做得太深,深了難以清醒;話,不能說得太滿,滿了難以圓通;調,不能定得太高,高了難以應合;事,不能做得太絕,絕了難以進退。」 人在意氣風發的時候,習慣把別人當空氣;但當你需要新鮮空氣的時候,環境卻足以令你窒息。與其睥睨風雲的揮舞你的雙臂,不如雲淡風輕的分享你的胸襟。謹與「厲害了,我的你」共勉之。
-
喜聞籌設「金門青少年文學獎」
金門教育處許能麗科長給我伊媚兒,略稱:「目前正積極籌備『金門青少年文學獎』,您要大力支持喔。」喜聞之,我馬上回覆:「願效犬馬之勞,在我能力範圍內,全力支持。」 我翻查「浯島文學獎」於民國九十三年設立,迄今已堂堂邁入第十七個年頭,如果真有所謂寂寞的十七歲,單這就此獎來說,它的十七歲,不但不寂寞,反而是多彩的,因它很快就將有親妹妹─「金門青少年文學獎」誕生了,這項喜訊,對一個關注地區文學發展的園丁如我來說,怎能不令人歡忭雀躍? 個人曾長期在第一線耕耘國語文,積數十年努力,也僅僅培養出如石曉楓、林黛琿等少數幾位秀出者,欣慰的是,其他沒能成為作家的學生,幾乎每人都能堅守自己的工作崗位,為深耕下一代的語教工作,厚植他們的語文實力始終堅持,夙夜匪懈,深耕密植,無怨無悔。 新進這十幾年來,由於國小的語教(語創)師資,較之二十年前,已有長足進步,但無庸諱言的,金門青少年的文學實力,仍有很大的成長與提升空間,證諸我數十年指導學生作文的經驗,每每面對他們的作品,很少發現有令人驚豔的力作可見一斑,考其原因,一則因目前學子仍存有升學壓力,尤其是國中升高中職,高中職升大專院校;有實力、有潛力的青少年,能耐得住寂寞,一往無前往這條孤寂的文學路邁進的,直屬鳳毛鱗角;再則,三C產品的誘惑,促使青少年閱讀習慣改變,更壓縮了他們閱讀紙本(實體書報)的興趣與時間,如此,「產入」之不足與匱乏,如何能殷望其「產出」之豐茂與盛美? 這從時下一般青少年所寫文章─內容之貧乏與用詞之不當,大概可看出端倪。因其生活經驗不豐富,加之,平日有效閱讀的量又缺乏,文學想像力尤不能齊備,因有這些不利條件,欲苛求他們寫出一篇較完美的作品,可能是緣木求魚。譬之一個人的理財觀念,如果他平常不能養成儲蓄習慣,有計畫定存或零存,一旦急需要用錢,才想到要開始存錢,那是萬萬使不上力、幫不上忙的。 個人以為,此獎的籌設,是深具遠見與前瞻的好點子,不錯,我們現在從國小到高中職,學生大大小小的比賽(評比)實是較多,但一個較具規模、較有影響力的文學獎,仍有設立的必要,就像「浯島文學獎」一樣,它的誕生,已打響金門文學的名聲,特別是近年來,從獎金和各地來稿都直線上升,更可見其魅力之與日俱增。 個人對此獎有如下期許:希望它以金門本島學子為對象,先辦個三、五年,三、五年後,可擴大到旅居台灣的學子也能參加,之後,希望能擴及旅外的僑胞子弟亦能共襄盛舉,使它發揮更大的功能性和影響力,讓海內外的學子,每年都有切磋琢磨的機會,想想看,那將是多麼美好與令人期待的文學盛會啊! 記得世界第一部教育學專著《禮記》《學記》篇說:「七年小成,九年大成」,那麼這個累積眾人智慧,耕耘奮勵的獎項設立後,「十年有成」的願景,應是值得期待的! 《論語》《顏淵》篇說:「以文會友,以友輔仁」,文學的終極目標與薰化功能,如能匯聚與展現母島青少年的文學實力,然後,藉由他們的真心交往與推誠互動,使這塊大家鍾愛的寶地,能再次發光發熱,想必是四海之內的金門人,甚至是國人、世人所樂見的。 個人謹虔誠祝禱「金門青少年文學獎」,如「浯島文學獎」永遠松柏長青、枝繁葉茂……。
-
略知福建巡按使許世英
陳益源大作〈金門縣民應該要知道的一個人〉,述及福建巡按使許世英,任內促成金門立縣,列三等縣,澤被浯島,非常感恩!我所知許世英,民國四年六月巡視金門,半天留下墨寶有三處: 一、南門許祖厝許世英獻「明德惟馨」直匾,閩省長安徽許姓來巡,拜謁金門同姓先祖,是許氏親堂莫大的光榮。 二、朱子祠許世英獻「海濱鄒魯」直匾。鄒魯孔孟之鄉,儒學普及僻島海陬。金門立縣於民國四年,共12島,總面積178.9平方公里。東山立縣於民國五年,共67島,總面積248.9平方公里,援引金門設縣條例用於銅山。1999我登東山島外的東門嶼,遊文峰塔,文筆所照之處,東山才有明末黃道周舉進士。塔旁鷹嘴岩,民國四年六月許世英題刻「石齋」二字,「石齋」是黃道周的別號,也是他東門嶼的讀書石洞。「石齋」之旁,有「海濱鄒魯」刻石,光緒丙戍12年,縣令吳蕓的題刻。許世英是仿東山清代「海濱鄒魯」刻石,三天後來金門再題贈成匾,所以銅山比金門更早就「海濱鄒魯」了!(許世英6月25艦巡東山,28艦到金門)。 三、許世英題贈金門商會傅錫琪會長「一鄉之望」橫匾,上款「中華民國四年六月贈傅紳維璧」;下款題名後篆印二:靜仁、許世英。匾原掛在北門傅家花園古厝祖廳門頂。我讀城小,曾借南門許祖厝上課,兩三班一起很亂,兒時呆笨,沒注意「明德惟馨」匾。後讀北門傅家大屋,也是兩三班亂在一起。民國50年,張再帶單獨帶我一班,在「一鄉之望」的祖廳上課。祖廳排滿課桌椅,中午我總是第一個到,坐著發呆,看傅家常在中午燒香拜祭神,因我家住北門街近,三五步就到,「一鄉之望」一望望了一整年,才回歸城小校園。1989花園新建「傅錫琪紀念圖書館」,邊地闢成三條街屋出售,我現住傅家祖廳後牆五樓,每天都下望這破敗古厝,日漸埋沒於荒煙蔓草。幾年前我燒了香,從古厝取下「一鄉之望」匾,親手髹整補漆安金,修舊如舊不改古色,把它掛到紀念館,長伴傅錫琪銅像。許世英的字,我親炙撫摸了好幾天,看了好幾年。 城小牆有門洞通朱子祠,曾搬椅子到祠後樹蔭上課,在「海濱鄒魯」匾下走過,許世英留金門的這三塊匾書,在我的生命史上留下奇妙的宿緣,只是當時年幼無知,懵懂不識泰山。雖那時我早就練寫毛筆的上大人孔乙己,只是虛應的急就章,後來深愛書法,對許世英稍有認識。2011在福州市公園看到,許世英題石碑「擊楫」兩個擘窠大字,上款「中華民國四年五月七日」,我冒著大雨拍下照片,非常喜歡他寫的榜書、碑體、行草。許世英,字靜仁,光緒四年生。民國三年任福建民政長,改巡按使,五年四月辭。他歷經晚清、北洋、民國三個歷史時期,活躍政界60餘年,不僅是一位政治家,也是詩人和書法家。資政在53年逝於臺北,年92。 許世英派來金門,首任縣知事左樹燮,倒行逆施,無惡不作。九年再回任,更肆其蜂蠆之毒戕害縣民。我從日本長崎帶回的資料,有民國11年油印件,留集美各級學校金門學生同啟的〈排斥金門知事左樹燮聚斂害民摧殘教育之宣言〉散播僑界,為民請命。罪狀:左知事訴訟要錢買判、假興學繁捐中飽、鷹犬營私仗勢欺眾、巧立名目千方搜刮、私收學費、積年未發省補教育費、縱兵入侵學校搶劫騷擾。許世英在立縣半年後來金門視察,到處看到窘境,學生「精神殊欠振作」,稍可見證如此酷吏的政績!精神不振的金門學生,只敢在外告洋狀。 革命軍要來了,縣丞陳國衡棄逃,金門大亂,公推中軍都司饒肇昌秉政安民。民國七年鉛印〈金門地棍林乃斌即劍芝劣跡〉,告示縣府林某十二罪狀,為害一方,金門公民同披,傳於僑界。鉛印〈1920金門苦況訴略〉印尼金僑告當任知事,錢鴻文十大罪證,強迫縣民種鴉片立煙館、設賭立娼,不從則仗打關押,豐額稅收中飽,無異黑道治縣,告到北京國務院、福州督軍省長,任一年錢去左又來。日本人來又強迫種鴉片,縣長鄺漢早先潛逃大嶝,被福建省主席陳儀槍斃。鄺漢是軍統局戴笠的人,湯將軍告密老師陳儀準備投共,由軍統局戒護撤台,把陳儀槍斃於台北馬場町。金門縣政自來一片烏龍,有了縣政府,卻帶來大「公害」,是許世英始料未及的。金門又經過40年的戰地政務,到今天有漸見魚肚白了嗎?
-
小時候的樹朋友
《三位樹朋友》經常在我的簡介中浮沉,有時候有它、有時候沒有它。它是繪本,我唯一的一本繪本,由同鄉作家馬筱鳳邀約,與文化局合作。在我的簡介紀錄中,要嘛散文獲獎、要嘛小說得名,只它孤零零地。 故事陳述我少數認得的三種樹,屋後的木麻黃(我溜上去綁吊床午睡)、鄰居家防空洞上的榕樹(爺爺在樹下乘涼以及摘葉子吹奏),以及到海邊時會經過的相思樹(爬上去搖落棲息的金龜蟲)。 三棵樹都是我的玩伴,我用哀傷的語調陳述三棵已經消失的樹。《三位樹朋友》後來獲得國家出版獎,以及豐子愷獎前十強。入圍時我跟筱鳳都興奮,獎項採取當場揭曉,頒獎地點在北京。我恰有事到南京,如果真的獲獎,可以先飛北京、再到南京。我除了小家子氣地、暗自盤算會有多少獎金入袋,也盡量掌握北京、南京交通,不斷與主辦單位「暗示」得了獎就去,主辦單位終於抝不過我,「暗示」我不用去了,《三》的紀錄止在前十強。 有一回台北國際書展上,邀約各國漫畫家與會,其一的簡介惹我注意,「作品曾獲豐子愷獎前三十強」,原來前三十已是豐功偉業,讓我重新審看它,也連帶想起曾經關注的繪本文學。 清朝的文學流派裡,有一種流派是鼓吹文章要有「童趣」、「童心」,意味作家要用本我的自然,看待萬事、萬物。於是,我看自然、自然看我,相得益彰、相映成趣。清朝文學流派所指的,跟現在的「童話」、「繪本」,道理當然不同,但看到童話書,難免想了起來。一種學說的提出、一種流派的成形,也就是文學有了不足的區塊,試圖提之、論之,呼籲大家重視另一種聲音。如同童話、繪本之於現代文學,永遠提醒兒童啟蒙教育的重要、想像力要如何飛馳奔達、如何從閱讀中獲得快樂(然後,才是意義以及其他),這些,是現代文學的起點,甚至也是鄉愁了。 童話、繪本等兒童文學,在許多大陸的大型百貨公司獨佔一層樓。源於少子化、兒童教育更受重視,兒童文學作家的創作不僅豐盈兒童,還能相輔相成,為自己養家餬口。每一次逛到大陸百貨的這一層,忍不住讚嘆人口數量如同春雨,可以澆溉一棵樹,可以化作流域,沖積出三角洲與平原。 成人們,都過了相信獅子會說話、豹子會唱歌、猴子可以當偵探、鴨子是國王等的年紀了,當我們對人間事物掉失想像的逸味以後,獅子是會吃人的猛獸,豹子比轎車跑得快,猴子是基因沒變好的動物,鴨子呢?可以做八寶鴨、烤鴨、鴨賞,總之,鴨子只有被吃的份。 寫作兒童文學的困難之一,便在呼喚童心意識的回歸。重提二○一○年出版的《三位樹朋友》是因為馬筱鳳再提出合作的邀請,但我腦袋裡,一個故事的雛型都沒有,倒是每次回昔果山,我都會尋到三棵樹的舊址,懊惱自己無力、也無心保護它們。 比較訝異的是,廟埕前風獅爺立像旁,以前光禿禿,現在榕樹成蔭,以前做醮得挨家挨戶拆門板拼湊戲台,現在已有蓋得牢固的戲台,而專程回家看戲的父親就坐在前幾排,邊看、邊與鄰居搭話,該也回到了他的小時候。
-
戰爭與病毒
二○二○年是全世界人類,陷入死亡恐懼又無法預知未來的一年,一種讓現代醫學無法掌控束手無策的病毒,正在全球肆虐,從年初起由亞洲向世界各大洲蔓延,至今方興未艾。目前沒有特效藥,疫苗研發也遙遙無期,各地紛紛鎖國封城,往日佈滿天際航線的飛機,穿梭海上的郵輪,突然靜止下來,彷彿被凍住了,人類許多活動瞬間消失,似乎地球已經停止轉動了,這可也是少見的千古奇景。天災之可怕,令人生恐懼生畏,恍如外星人入侵的第三次世界大戰。 古人說:「福無雙至,禍不單行」,今年的不平靜,還有更甚於瘟疫的人禍,就是人類自己引發的戰端所帶來的破壞,中國大陸與美國的貿易大戰,已進入白熱化,這場戰爭對全球經濟連鎖性的衝擊損失,目前尚無法估計,但接著引發出的科技戰、軍事戰,都可能隨時上場,戰爭是以非理性的手段進行強奪對方資源利益為己所有的行為,政客會用盡一切算計,陰謀造謠,鼓動民粹,抹黑破壞或軍事武力壓制,直到對手無力反抗,屈服投降或失去人民生命為止,過程中,只有野蠻的仇恨奪取,沒有文明仁義道德,毫無人性的醜陋乖張,表露無餘;戰爭對人類追求安定美好生活的破壞,遠甚於病毒。 自十七世紀以來,西方國家仗著先進工業革命所打造出來的船堅砲利,橫行三大洋五大洲,在全球各地發動戰爭;佔領殖民地,供其役使壓榨賣命、奪取資源,達兩百餘年之久,直到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各地民族才逐漸掙脫被控管的命運,紛紛獨立,建立國家主權,加入聯合國保護傘。 聯合國成立至今已七十五年(一九四五年十月二十四日創立於美國加州舊金山),這段期間它維持了世界表面和平,雖然沒有超大級的戰爭爆發,但是超強國家,無視聯合國的平等互助精神,仍然利用經濟金融手段,甚至赤裸裸的軍事行動入侵,攻擊掠奪弱小國家的事件並沒有停止過,這就是國際的現實。 事實上沒有煙硝的戰爭,每天都在上演著,由所謂「已開發國家」掌控了世界絕大部分的高端科技,市場品牌,先進武器;坐收高利潤,享受高級生活,形成了數百年來東方努力生產,西方享受消費的實質不平等待遇,但開發中與未開發國家毫無反抗能力,這些國家包括亞洲大部分及非洲第三世界國家,雖然近三十年來由於經濟工業的全球化,帶給這些國家人民收入提昇,改善部分家庭生活,但對比已開發國家人民的高級生活水平階段,則遙不可及,如此惡劣的情勢,何以無法改變,這其中隱約可見到經濟、軍事強國正在進行著「利益獨佔」坐享其成的邪惡手段與身影。 日本經濟墜落三十年,蘇聯解體、伊拉克及敘利亞戰爭、乃至歐盟經濟危機等,都是因為挑戰美國強權,可能傷其利益及霸權地位而被懲罰打擊的結果,而兩年前開始的中美貿易大戰,對象就是要壓制中國大陸的崛起,因而掀起了世界反多邊主義經濟及反全球化的滔天巨浪;影響所及,台灣亦難置身事外,你我生活,必將受影響,戰爭伊始,凶兆必至,但願這些肇事領導人,能除卸心中的貪婪病毒,早日收兵,讓天下蒼生遠離戰禍,安居樂業。
-
松露與橄欖
這些年來,旅遊是我熱愛的嗜好,去年底到日本做了一趟自助旅行,主要走訪北海道,回程在仙台停留,其餘時間於東京及其周遭景點遊覽。本想今年春夏間再出去,沒想到開春以來,新冠病毒橫行,演變成全球大浩劫。人們居家隔離,各國紛紛封城封國。實現旅客夢想的航空公司,只能無奈地將飛機靜靜地停放於機坪。 居家隔離期間,透過網路觀賞旅遊視頻,除了享受臥遊之樂,也增廣見聞。看了一些橄欖採收及榨油過程,想起旅遊西班牙、義大利等環地中海產橄欖的國家。義大利旅遊路上見過不少橄欖園,但所見較為零星,由於其間搭乘一段法拉利高速列車(Italo)穿梭羅馬與威尼斯,而少了路上探望橄欖樹的機會。不若西班牙行程,一路以遊覽車代步,放眼望去,滿山遍野盡是橄欖樹。從車窗望出,一棵棵井然有序的橄欖樹,遍植於山坡上。在開闊視野,藍天白雲襯托下,相當壯觀!經常是一大片的橄欖樹為多種不同的綠所構成,淺綠、黃綠、深綠、藍綠、墨綠,讓人看了舒暢、振奮。豔陽照耀下,色彩飽滿而富變化。而單單一棵橄欖老樹,給人又有不一樣的感覺,擁有歲月滄桑的壯碩樹幹,擎著一樹茂密的果實與葉子,像貴婦般雍容華貴引人注目。橄欖一年採收一季,一棵橄欖樹需種植十年以上才能收成。看到影片採收時,工人將梯子架在橄欖樹上採摘,有的則是站在樹下用小耙子將橄欖耙梳下來。收成時節,農場主人僱用大批勞工幫忙。有農場堅持人工採收不用機器,認為如此橄欖較不會損傷。但對於大面積的農場,不使用機械採收,是項艱辛繁重的工作。 松露(Truffle)是一種菌類、塊菌,美味的珍饈,價格極其昂貴。這種菌類必須於土壤下與松樹、榛樹或橡樹等的根共生,每年的夏季或冬季,會在樹根周圍的土壤裡長成。松露成長過程中會發出一種氣味,這種氣味與誘發母豬性衝動的雄烯醇(androstenol)類似。由於松露埋藏於土裡,找尋相當不易。不過,透過母豬的嗅覺就能輕易尋獲。當母豬聞出了松露位置,便站著不肯離去或是以豬鼻子推掘土壤,便可確定松露藏身於此。 記得早年讀彼得.梅爾的《山居歲月》、《戀戀山城》、《關於品味》等書,書中談論到尋找松露是靠著豬隻的嗅覺。但觀賞的影片卻是以嗅覺靈敏,動作矯健,穿梭叢林中很快找到一處又一處松露的狗兒。每當找到松露,主人便掏出狗食犒賞。進一步了解,才知道豬隻受雄烯醇強力吸引,一發現松露,便搶著吃。為了避免與豬相爭及松露遭到破壞,有人便開始以松露氣味來訓練狗,再以狗兒代替豬隻找尋松露。狗兒除了不受雄烯醇的影響,也不爭食松露,這讓尋找松露的主人放心。因此,目前以狗來找尋松露已有取代豬隻的趨勢。 曾有美食家將松露譽為「廚房的鑽石」,至於,松露是何種滋味?可謂言人人殊。當然,有機會親自嚐嚐是最理想的方式。據說,其中以法國西南地區產的黑松露與義大利阿爾巴地區產的白松露最享盛名。
-
文學的播種者!
金門最近有兩條新聞引起我的關注:鼓勵大眾的閱讀興趣與培育青年的寫作風氣。這是相輔相成的兩項藝文要素,有如車之兩輪、鳥之雙翼,缺一而不可。 以我的體認,如果青少年有志於寫作,首先就要培養閱讀的習慣,因為即使一個人再有才華,也不可能橫空出世,一定要經過閱讀的過程,才能吸取人家的菁華內化,作為自己的沃壤。我對於閱讀有一個淺顯的看法,就是譬如池子進水。 本來不閱讀的人,你的池子就那麼一丁點,池那麼淺、水那麼少。倘若你日積月累的閱讀了,它就不斷點滴的進水,池子的面積越擴越大,池水就越來越深。本來只是一條小魚,因為池大水深,有一天你就不是池中物,而能鯉躍龍門了。 大學涵泳四年,教授講的課說的話,我至今都忘光了,只有一句話沒忘,就是系主任說的:「一個人只要每天能讀一小時的書,一定會成功。」讀一小時的書不難,每天再忙能讀一小時而終身不間斷就很難了。因此,這也是衡量成功與否的指標。 養成閱讀的習慣不易,培養寫作的風氣也難,唯獨都不容易,所以成功才沒有倖致的。這又讓我想起一件事,金城國中以前的聯課活動,有一位初出茅廬的文青老師,開辦了「星期三下午的文藝課」,無心插柳柳成蔭,居然取得很大的成功。今天金門中生代的寫手,許多都是出自這個班上的。 假如沒有這一批中生代的作家,今天金門的文藝到底會呈現何種樣貌呢?教育處長羅德水看到了,他說:「地區青少年寫作近年來略漸式微,似乎快出現斷層。」這一點沒看錯。撇開目前這些中生代的寫手,我們幾乎很難再看到繼起的新秀了,這就是教育的危局。 胡適博士說:「要怎麼收穫,先那麼栽。」羅德水處長掌管金門的教育政策,負有培養人才的重責大任,好在他已看出了問題的重點,就看今後要怎麼做了。因此,他上個月特別辦理一場座談會,邀請台金兩地的藝文俊彥提出建言,就是要集思廣益,找出持之以恆的培育方法。 鼓勵寫作,要從培養閱讀著手,這些大抵有賴學校的教育與家長的悅讀。青少年都是一張白紙,有些人有天分,有些人有興趣。如果家長能夠施以耳濡目染,而學校也能適當的啟發與引導,好像「星期三下午的文藝課」一樣,集英才而教育之,一樂也。就能收到輔車相應的效果。 有些人教了一輩子書,如能教出幾位傑出的學生,就會像孟子一樣樂在其中,不虛此生。同樣的很多人作官,如果能對地方有所建樹,厚植家鄉的子弟與人才,即使有一天離開了崗位,但是看到當年的政策,善謀嘉猷,居然創出了預想不到的成果,培養了很多優秀的人才,午夜夢迴,那才是最大的快慰。 曾文正公說:「風俗之厚薄,繫乎一二人心之所向。」這一二人就是領導者,就是有力的人士,金門的文藝土壤要怎麼深耕厚植,這一二人就是站在關鍵的主導地位。 羅德水處長議論文寫得議論風發,好像韓潮蘇海,金門不作第二人想。如今為金門文學播種登高一呼,金門的文風再起,希望「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數百年。」那麼有一天我們也可以跟英國人一樣驕傲的說:「寧可失去印度,不可失去莎士比亞。」
-
寫作的青少歲月
多年以後的今天,有時夢裡還會出現學生時期的我呆望考卷不知如何下筆的窘境,或是獨自一人站在黑板前在眾目睽睽下寫不出答案的不安畫面。醒來後,總是慶幸這僅僅只是一場夢而已,然而這些夢境的延伸,過去在現實中曾是如此反覆纏繞著我高中三年,它帶給我的遠比夢裡來得更無助更絕望。 那是一個還設有聯考的遙遠年代,在母親希望我能學個一技之長的要求下,我以可上高中的成績選取了高職商科,自此開啟了一段苦不堪言的學習過程。除了中文和英文,三年下來成績單上滿滿都是紅字。每一次我想力圖振作,集中心力聽課,但不到十分鐘,思緒便很自然飄到遠處了。那些枯燥乏味的數學課、會計課、經濟學、商業概論於我如絕緣體,我害怕數字、逃避數字,偏偏商科又以數字為中心,可以想像當時的我有多苦悶。 唯獨作文課,我總是拿下班上最高分,也經常代表班級和學校參加語文競賽,因此取得不少獎牌,那也許是我在全班成績吊車尾的挫敗中,及不斷自我質疑否決跟同學智商無可評比的深淵裡,這些浮光掠影的榮耀時刻,就像璀璨的星光照耀著漆黑的大地,也照耀著我的心,此後興趣與喜好也就這麼篤定了。 我的母校金門高職是一所極為重視技能的學校,國文課的時數極少,更遑論上些現代文學賞析的相關課程了。但我還是印象深刻,在那樣一個務實嚴謹的學習氛圍裡,不知是哪位有遠見的老師創建了不同於作文比賽的「耕耘校園文學獎」,我興奮莫名的參加小說及散文的競賽,最終拿到小說貳獎,散文三獎的成績(因當時比賽對我意義深遠,所以至今還記得)。不僅如此,後來校方還設立了《耕耘》校刊,收錄所有得獎者的文章及開放給喜愛寫作的同學投稿。在職校,這真是一項難能可貴的創舉! 青少時期是一個最容易受啟發的年紀,得到肯定後,我開始沉溺文學的探索裡,圖書館泛黃的書籍排遣了求學時的虛空,也讓閱讀成為此生不變的習慣,更對寫作滿懷熱情。離開金門後,在台北一直從事採訪及編輯等相關工作,雖然薪資不如學商的同學來得高,但我一直熱愛這份與文字為伍的工作,它帶給我的絕非是金錢可以衡量的。 關於一路的寫作啟蒙、鍛鍊、堅持,我還有很多個人經驗想說,但「浯江夜話」字數有限,只能就此打住。過去在此專欄裡,我總愛寫一些抒情的散文,從未寫過這等題材,主要是五月十二日,受教育處科長許能麗之邀,參加一場「漫談島嶼青少年寫作」的座談會,在處長羅德水的主持下,能和與寫作最直接相關的公部門--文化局圖資科科長何桂泉,及與會的師長、寫作前輩、年輕有活力的在校老師進行一場有關家鄉青少年的閱讀及寫作交流,並參與「109年第一屆金門青少年文學獎」徵文比賽活動草擬研討。這是一場非常充實而具建設性的分享,個人深感榮幸能參與此次會談,因而想起一段年少的時光,進而訴說自己的經驗。 此次教育處設立青少文學獎,旨在往下扎根,推動文學創作風氣,獎勵青少年從事文學創作,也讓更多熱愛寫作的同學有個展現的舞台。就一個從事文學雜誌編輯的角度來看,當然是樂見其成,也預祝活動圓滿順利。參加文學獎的確是一個很好的過程,但忍不住還是要跟同學講,寫作的動力可分為外在動力和內在動力,外在動力足以驅動我們前進,但這種前進是短暫的,唯有源自於內在的動力,才能使我們一路堅持下來。內在動力是對寫作抱持著源源不絕的熱情,是很難用量化的方式去衡量,但正是這種無法量化的熱情,才能使我們忘卻世俗的眼光,才能使我們明白寫作的真正意義。
-
一趟終生難忘的旅程
今(2020)年三月,和無數海外留學生一樣,她經歷一趟難忘的返鄉之旅。 「我會密切注意疫情的,目前好像還好」,這是二月開學之初,她從瑞士首屈一指的蘇黎世大學賴給家人的訊息。二月才過半,新冠肺炎疫情在世界各地燃燒,越燒越旺,叫人不得不擔憂起來。不久,義大利確診人數飆升,死亡人數也直線上升。三月初,比鄰義大利的蘇黎世大學校園也傳出數例確診。 迫近三月中,她住學校宿舍單人套房,隔壁棟傳來一例確診,讓人不寒而慄。她收到家人賴的訊息:「我們建議妳還是考慮回台灣好了」。在下定決心返台的那一刻,正是她人生一趟最驚險刺激、最漫長艱苦旅程(odyssey)的開始。 不難想見,每一段返家的旅程都舉步維艱。身為父母,見子女孤苦無助時,卻愛莫能助,心裡的無奈與煎熬,自是無法形容。從蘇大到機場,瘦弱女子孤單一人,要拎兩個偌大笨重的行李,要忍住歐洲人對黃種人拋來異樣眼光,又要一路上防範病毒可能侵犯。不是有相當膽識和勇氣,就是有超人的能耐,才撐得下來。換作是我,可能早已手足無措了。 在機場還好,可以找人少或通風的地方休息。一上密閉的機艙,染疫的風險大增,防不勝防。一切恐要靠運氣,一切只能聽天由命了。搭機之前,家人賴給她的訊息,「能做的都做了,那就放心吧!一路上放輕鬆吧!」這可能是做父母所能送上遙遠的安慰和祝福了。 兩年前,她首次獨自千里迢迢從台灣飛到杜拜參加學術研討會。此次獨自搭長途飛機回國。兩趟旅程判若天壤。飛機從蘇黎世機場起飛,十幾個小時後,飛抵泰國曼谷轉機。那十幾個小時,是她一生最漫長、最無助的一段旅途。飛途上,最讓人擔憂的是上洗手間了。機上一舉手一投足都有風險,何況是移動到病毒最多的洗手間。在曼谷機場等待轉機回國,她傳給安慰家人的賴,「已抵達曼谷,下午飛機到桃園機場。飛機人非常少,不用擔心。」曼谷飛台灣,又是另一程不知名的冒險,雖然那時泰國的疫情還算平穩。 三月十四日一返抵國門,她就傳賴告慰家人,「到台灣了!」讓大家鬆了口氣。歸國後自主管理至今兩個多月,看來她幸運逃過長途飛行的疫劫,真是謝天謝地,也歸功她一路走來的沉著和冷靜。深信這段旅程,讓她更獨立、成熟,更有智慧去面對未來人生的挑戰。 她,正是我們家的二女兒。親友口中,她從小就是一位淡定、臨危不亂的女孩。我猜,她血液裡一定流著她老爸金門人處變不驚的特質吧。今年三月間,為逃避疫疾,從世界各地紛飛回國成千上萬的留學生,經歷一趟同樣驚險的旅程,身為父母的我們頗能感同身受,心有戚戚焉。 那是一趟父母和子女都不忍多回首的逃難之旅!
-
保持距離以策安全
台灣新冠肺炎這一波疫情趨緩、漸漸地進入尾聲;但是,全世界目前確診已經580萬餘人,死亡人數逼近36萬,顯示整個疫情還沒得到有效控制,可稱是本世紀以來最難纏的超級病毒。 疫情造成人們生活習慣的改變。「社交距離」要保持,所以常常會碰到一些尷尬的情況,握手的社交禮儀被顛覆,與人見面只能打躬作揖或揮手致意,而且有人還刻意的擺出不讓人太靠近的姿態。都會區生活的人在公共場所搭手扶電梯時留左側讓給要行走的人已經是一種習慣,但是往往還是會有並排而立的情形;日前在百貨公司搭手扶梯,略趕時間,在超越一位與朋友並排的女生時,因為握在手上的手機不經意地碰到了她的手臂,跟她說了聲不好意思,沒想這位女生一副盛氣凌人的樣子,差點引起糾紛,可見現在有些人的自我意識和防衛心態非常強烈,讓人無言。 台灣整體的防疫成績傲人,主要原因是得天獨厚、大海阻絕了病毒侵襲。我無意抹煞政府部門防疫的辛勞,但是,從社會層面的觀察,這次防疫成功因素應該三七開,政府有三分功,民間則有七分功;例如,政府的指揮機制及人道救援仍有待檢討之處,時有「朝令夕改」現象,早上「順時中」,下午衝衝衝馬上打臉,只好改變說法,讓民眾傻眼;再就是,因為「政治掛帥」,所以對於境外回來的國人,有差別對待的情況,頗受議論。 民間七分功,乃因台灣地區蒙空氣品質不佳之賜,民眾恐懼「以肺發電」等因素,出門戴口罩是大多習以為常的動作,平常就儲備了一些口罩,尤其受到17年前經歷SARS侵襲的洗禮,此次疫情初傳,大家已繃緊神經,政府的超前部署固然按著疫情節奏走,但是民間在政府超前之外更是「超級部署」,大部份民眾在二級開設時自己就已經提升為一級開設的水準,戴口罩早在二月就配戴,足足比政府要求提早快二個月,所以只有零星的本土病例或個案。 疫病當前,卻有人「以疫謀利」。從國際政治層面看,美國疫情嚴重,在證據不足的情況下,將病毒源頭和擴散責任劍指中國;川普為了要競選連任,拿仇中抗中作為張本,盡情揮霍;告發中國向其索賠者有之;發表歧視華人言論者有之;近期封鎖「華為」的指令一下,造成人心恐慌,股市跟著上沖下洗,可以說,他打個噴嚏整個國際股市都跟著動盪;所以有人說,川普哪一天發了瘋,全世界都要跟著倒楣。就如他在仇中抗中的棋局裡,這半年來惠台政策盡出,就是要拉著台灣跟著一起下水,有人卻還沾沾自喜,殊不知這個把台灣當棋子的戲碼,在兩岸關係緊繃的當頭,對台灣百姓福禍難料,這款「政治病毒」殺傷力更甚於新冠肺炎病毒,必須嚴肅看待。 保持距離,以策安全。這原本是提醒開車者應該注意行車安全的術語,現在新冠肺炎的疫情中卻成為當紅的流行語。從疫情看政治,新冠病毒雖然可怕,然而人類靠智慧可以想辦法阻絕、研發藥物來剋制;但是「政治病毒」更可怕,在於它會激起人與人之間的仇恨和對立,甚至引發有形或無形的戰爭,造成人們大規模的傷亡和財產損失……。所以,我們在遠離新冠病毒之外,更要與「政治病毒」保持距離,以策安全。 中、美角力方殷,兩大之間難為小,寄語為政者以蒼生為念,慎思慎行!
-
書院講學在金大
先師杏壇論道,僅一「仁」字即有七種闡述,所謂因材施教也;蘇格拉底以激發思考之問教方式講學,世稱「蘇格拉底式」教學法。東西呼應,傳為美談,並會通為書院講學之法門,余因緣幸踵其履。 緣於新冠肺炎,學校委我統整全校陸生,專班線上講授國文。由於國文中之義理、史觀、情采等,端賴「鵝湖論壇」之自在法門,方能登堂,益以線上講授之殊異,竟不知不覺中,踏入此法門。況大學教育,本在化育獨立、正確之思維力,兩者不謀而合,早有其因。 如「宋明理學」一講,即就其義理與諸生論思:余英時先生認為理學家似已接受「君以制命為職」之說,此種類似英國普通法中,君主不容有錯(The King can do no wrong)之法源,與今日之「君主立憲」有其因緣,是否? 再如「詩韻詞風」中,也就此與諸生啟思:從詩史言,詞頗特殊,不僅發揮了我國文字協樂律之特性,更展示了抒情傳統之魅力,故能跨出唐詩,占有一席之地,致而推衍出「詩莊詞媚」之論,此論何意?汝等以為? 即以各具史觀之「散文」言,也請諸生論辯:五四新文化運動,孕育了現代散文;韓愈古文運動,確立了古文正宗地位,兩者皆以散文為尊,卻又有其殊異處。正所謂綠肥紅瘦,自有其道,是否?知否? 講授「小說」中,也引康、梁等言:「故六經不能教,當以小說教之;正史不能入,當以小說入之……」;「欲新民,必自新小說始。」請諸生就本人所著之現代、武俠小說,反思康、梁之語! 又、大學國文在於經世致用!也因此,特舉本人數年來經世之文牘,如(推薦文):「……作為華夏文明源地之關中秦地,誰不慕之踵之?尤其是預為人師之師範大學,……」(評審文)「……不論小品或鉅論,對立意結構的掌控,詞章文采的駕馭,無不大筆如椽,充分發揮了各種寫作的法門。……」。(公共政策文案)「……遠觀落日餘暉,近撫水道美景,其景色,又豈是關山落日所能比?……更令人不由想起<始得西山宴遊記>之遐思,……。」 乃至對學生作業之評論「……汝全篇藉雅詞以抒情懷,筆意天真嬌怯。唯呢喃細語,固世說之佳文;但與主題論述之期末報告立意不符。且藉為師所著武俠小說<丹心錄>一文,權充汝之方舟……。」及(建案說明)「烏瓦、粉牆,及長簷之綠建築意象,源於江南美學建築及環保,如貝聿銘在美國中國館之建案,……」(樂評)「江上調玉琴,一弦清一心。這種意遠幽深的空外餘音,正是音樂的感人處;但縱是餘音嫋嫋,拂入蒼穹的天樂,其感動卻必須來自於人間的血肉,與紅塵的滄桑。……」至於作學問之重頭戲:(學術論文),當然也在列舉之例。 尤者,痛於今日教育,早已忘却書院敦品之旨,余日前即以某藝人淫穢等事,特傳檄諸生:「……為師特披文相勉,發乎情,乃人之本能;但須止乎禮,方是人之所以為人之要道。所謂我心匪石,不可轉也之專情,……特勉汝等,當以此為戒,回歸樸素真如,敦品勵學,莫負塵緣。切記,只有奉獻社會人群者,方是吾人效法追星之對象,……撥亂反正,唯仗我輩!」 書院講學在金大,凡此莫不有其因緣?走筆至此,怎不興起春深猶有子規啼之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