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下的斜長影子染著黃昏的暮色，我準備去藥局領取預購的口罩和酒精，一隻橘黃色的貓蜷在我的機車座墊上，呼呼大睡，我心想藥局離住家不遠，索性步行前往。五月初COVID-19本土疫情持續嚴峻，警戒一再升級，各地防疫限制也越來越嚴格，街道顯得異常安靜，附近的公園只剩三三兩兩的麻雀，牠們回頭瞅瞅我，輕輕拍打翅膀，像是難得看到人跡的驚喜。   陽光已不熾烈，亦如我的心情，受疫情衝擊，飛往金門的班機，不是減班就是取消，我和家鄉被迫分隔得如此遙遠。再加上清明節的時候，因為濃霧襲擾，無法返鄉，心中有一股焦慮不安的情緒在漲湧。   一點一滴的負面思維匯聚在胸口，或許是老天的眷顧，就在陰鬱不斷侵蝕內心時，七月中旬收到教育部文藝創作獎的得獎通知，我的作品〈當歸〉獲得教師組散文優選。湊巧的是，文章內容正是書寫遊子思歸的心境，我自忖家鄉不是地圖上的標誌，更不是用來懷舊的，當歸當歸，為何不歸？煙火人間誰不是獨自活著、獨自死去？緣分來來去去，以宏大的時空衡量，顛簸起伏的一生，全是輕如微塵。   久藏在歲月中的「悲歌可以當泣，遠望可以當歸」、「獨活他鄉已九秋，腸肝續斷更剛留」思緒，經過陳釀，越來越有滋味，讓我不得不用文字，將其中暗含的情懷開發、延展。   寫作的過程，過去的人事物應召而生，細節、質地、氣味、溫度……清晰可感，我一次又一次地在逝去的日子裡披星戴月，越走越遠。撫觸從前的時光，是種與自我無聲的交流，多少會影響心情的悲歡，有時候靈魂也會覺得恐慌。   我不知道下一次回望是何時，在回憶的時空維度裡，有我想念的人、喜歡的風景與熟悉的氣氛，例如我和父親並肩坐在河堤，聽著河水嘩嘩歌唱，波斯菊盛開的氣息被吸收體內，胸腔充滿盎然生機。草坪的新意和柔軟從臀部蔓延至脊椎，我不禁挺起腰桿，壯大的理想正在渙漫，身旁的父親盤著腿，用熱切地眼神掬起河水洗滌自己的靈魂。   正因文字提供穿越時空的自由，我才能再度潛入昔日，投入熱切與關懷，琢磨故事，寫出一些經歷。   〈當歸〉從中藥材當歸和獨活，牽出一段我和父親在臺北的相處往事。偶爾會到迪化街買些中藥材，以金銀花、當歸、蒲公英、玄參，煎煮成溫潤的茶湯，讓父親飲用，汁液滲透，驅趕隱沒在他體內的陰寒，宣肺平喘。我和父親在水源市場，被一間麵攤的濃郁滋味吸引，於是我們點了當歸鴨湯、當歸麵線和幾樣小菜，餵養口腹。湯汁滑入唇舌間，清甜又帶有酒香，湯頭裡放了店家特製的蜜棗乾和當歸藥酒，風乾的日月，醞釀的流光，藉由小火慢炖，把生澀熬盡自然韻味無窮。   在臺防疫不能返金門的日子，陽台放滿盆栽，盆小、樹小、土也少，徘徊在狹窄的園地，生活只剩下一個維度，從四面八方去觀察，日常像沙漏一樣倒轉，總是同個模樣，實在難受，心底升起一片霧色，還好〈當歸〉得了獎，讓我覺得生活依然有欣慰的時刻，幫助身心保有堅韌。   窗外暮色漸合的時候，心思奔往源頭，突然明白，我就是自己的故鄉，亦是自己的異鄉，沒有什麼當歸不當歸，也沒有什麼抵達不了。真實與永恆都在一念之間，就像河流的兩岸，彼此眺望，用意念擁抱它的時候，就會交織在一起。

  從田野調查中發現，在19世紀中葉至20世紀初，南渡菲律賓群島的金門人主要集中棉蘭佬（Mindanao，民答那峨島）的依里岸（Iligan）及駕牙鄢（Cagayan de Oro）。棉蘭佬島位於菲律賓群島南端，相對於北部的呂宋島及中部米沙鄢群島，較少颱風侵襲，有利農業生產，包括玉蜀黍、鳳梨、香蕉、麻、木材、漁產等農漁資源十分豐富，也有黃金等礦產。棉蘭佬北部的依里岸及駕牙鄢是水陸交會之城鎮，農漁產品匯集於此，再北運到宿務、馬尼拉等地之貿易，相當興盛。當時，馬尼拉主要是晉江人的天下，金門人、同安人、廈門禾山人，以及一小部分的廣府人往南部尋找謀生之路，依里岸與駕牙鄢成為落腳之處；之後米沙鄢群島的首府宿務（Cebu）也聚集了不少經營碾米輾麥的金門商人家族。   由於金門人主要集中於宿務、依里岸等菲島中南部地區，所以第一個鄉團會館並非成立於馬尼拉，而是在宿務。目前已知最早菲律賓金門人的鄉團會館是「菲律濱南島金門同鄉會」。成立於民國36年（1947年，一說1952年），是邑僑林策勳、張振文、蔡永泮（俱後浦人）、薛春樹（珠山人）、黃天漳（官澳人）、許水吉（湖南人）、李增樵（古寧頭人）、薛永昭（珠山人）等發起的組織。首任會長林策勳，繼任者李增填、莊溫秋、楊永浪、黃天漳、蔡永成等人。會址成立於中部大城宿務。後更名為「菲律賓宿務金門同鄉會」（更名時間不詳），在1958年八二三砲戰之際，莊溫秋曾以菲律賓宿務金門同鄉會之名，發動支援前方軍民運動，經募集首批捐款港幣一萬五千元，支援前線家鄉。   到了1985年，一個以全菲為主的「菲律濱金門同鄉會」於馬尼拉成立，由林克山（Jose O. Lim，1924-2017）倡議組織，並任首任會長。目前在會所中藏有一塊1991年的碑記「菲律濱金門同鄉會簡史」，裡面記載著菲律賓金門同鄉會的成立緣由及捐款者、金額。這塊碑記這樣記載：   「吾金蕞爾小島地處中國東南海中與廈鼓一衣帶水為東西方交通要衝。開風氣之先蓋金門地小人稠幾百年來鄉人往南洋謀生者日眾以菲律賓移民條例嚴格故，故而來菲者較少。殆『七七』抗戰軍興家鄉淪陷。旅菲鄉僑之眷屬，受惠於菲總統計順特准中國難民來菲避難，得以南渡團聚，是以子孫蕃衍為聯絡鄉誼，俾能團結互助，群策群力屢有組織同鄉會之念幾經游說，未見有成。俟至一九八五年四月十五四，金門青年文化訪問團蒞菲，為招待桑梓親人，林克山，陳景成，陳振源，張秉坤，張長江，蕭德宗，薛永策，諸先生，及翁華碧女士，乃匆促組成臨時籌備會。該團之到訪，喚起全菲金門人熱愛家鄉之情感咸謂岷市同鄉會須趁此熱情付諸規章遂於同年八月九日，假岷市王彬街翠華廳酒家召開第一次籌備會議，出席者除上述八人外，尚有王亨永，王榮傑，李朝龍，李水締，李錫牙，李國賢，李建民，張江彩，張江波，張春盛，張清瑞，張維奎，張嗣生諸先生。同月二十三日菲律賓金門同鄉會於焉成立。設會址於岷市中山街，是為緣起。」   1987年，各理監事進一步捐款，集資352萬披索，其中200萬購置了一處近岷侖洛中國城的大樓12樓辦公室，其他152萬則寄在銀行生息，作為同鄉會獎助學金等用途。其中，發跡於駕牙鄢的林克凱家族（林克凱於1970年過世，當時由他的夫人出面）及林克山兄弟捐款最多。林克山的領導，是馬尼拉金門人能夠團結起來的關鍵。林克山1924年出生於菲律賓駕牙鄢。出生6個月之後，父母親即帶他返回金門定居，住在後浦北門北鎮廟後方。1931年他入金門公學。1937年底日軍佔金，翌年14歲的他隨父親自廈門搭船，重返菲律賓。即使日後功成名就，林克山對原鄉的情感未曾減損。我曾在林克山在世時訪問過他，也到過馬尼拉的金門同鄉會，日久異鄉成家鄉，這裡是菲律賓金門人的鄉情所繫。

  充電、充電，沒有了電，也許哪兒都不能去，也許就只能在原地踏步了吧！   一台機車，騎了十幾年，但多年之後，到機車行換這個零件、換那個零件，又常常出問題，挺不方便的，是該換新了，偏偏「輕型機車」不再生產，而我又因故沒去考重型駕照，看來只能改騎「電動機車」，去年就是捨不得老爺機車，然後就錯過了電動機車補助的時間，今年有特別留意，於是在六月初終於「放過」了舊機車而買了新的電動機車，雖然周遭的朋友覺得電動機車不方便的多。   我換了電動機車，輕型的，但因為只有一個電池，得常常留意電量，所以，我變成三不五時的在「充電」，在充電站充，在家裡充，充電器拿出來充，充電器放坐墊裡充，總是要充了騎起來才安心。   一開始車子充電時，我就拿了本書「峰與谷」在旁邊看，那時正逢工作與生活有瓶頸之時。車子要充電，人也要充電，充實職場上的相關知能，也充實生活經驗與色彩。八、九月參加了三場金門環境教育學會辦的「地景保育研習」，西半島、東半島及烈嶼場的，在高溫下到海邊實在熱，但透過實地解說才更驚覺原來金門的海岸風光、地質地貌這麼的豐富多元，沒內行人帶我們去，說實在的我們還真的走不到那裡，除了要好好珍惜與保護之外，也值得好好的向外人推廣。   行動支付，已盛行好一陣子了，而我是最近才跟著這科技走，最先是透過手機「轉帳」付午餐錢給同事，近來則在習慣用另一個支付方式「積點數」，挺有趣的，積了點數可以折價，像在大賣場積的點數一樣，只是快速了些，學習，永遠不嫌晚。回想小三通未中斷前到廈門，先生的親戚請吃飯，要結帳時，我們還在準備人民幣，她已前一步去付完帳，拿出手機一刷，回過頭來笑說「他們不會收你的錢啦！我們已很久沒看過現金了。」言下之意是「我們落後了嗎？」   睿友文學館，每隔一段時間會有不同的展出，有次開幕我參加了，館長說「以後要常來」，我笑說「太遠了」，館長反倒說「臺灣都去了，這裡怎麼會遠？」話是沒錯，若假日有空，我當然可以去，但從金城到碧山，騎車也得一段時間啊！看展出者我熟識否，或猜想在那個場合裡我可能會遇到哪些大師或熟人？這次是大師吳鈞堯，我前一天先在line裡跟他打了個招呼，第二天真的也去了開幕場合，本想有來捧場了，就默默的走吧！又怕沒禮貌，在騎車前傳了一張在會場的照片給他，代表我來了，但接著其實是我要走了，沒想到他不但讀了還迅速的問我「還在？」我只好回「在」，又折回去拿書請他簽名及說了幾句話才離開。   拓展生活經驗與視野很重要，多看、多聽、多想，人生自然可以更開闊！

  城中是中華民國教育史上九年國民義務教育的首創學校，民國52年5月，蔣中正總統巡視金門，指示金門地區試辦九年國民義務教育，藉以推廣至全國。民國53年秋，本校試辦九年義務國民教育，初名「金門縣立金城初級中學」，當時教育部長黃季陸先生還親自來金主持開幕，以「敦品勵學」為校訓，校址設於金門縣金城鎮南門海邊，民間稱之為「烏鴉穴」的風水寶地，首任校長為軍派的唐與程先生。   民國53年城中創校時，是招收全縣應屆國民小學畢業生424人入學，編配八個班授課，免收學雜費用，對於課程方面，採用部頒「初級中學課程標準」，以資銜接台省各中學。並另開設「農藝」、「商業」、「家事」等課程，任憑準備就業之學生自由選修。(中華民國80年增修的金門縣志卷五文教志頁785）。   歷年校名迭經變更，民國57年，全國正式開辦九年制義務教育，本校更名為「金門縣立金城國民中學」。民國63年，本校與「莒光國民小學」合併，更名為「金門縣立金城國民中小學實驗學校」，簡稱「金城實校」。民國66年，九年一貫實驗結束，金城實校更名為「金門縣立金城國民中小學」。民國75年，裁撤小學部，更名為「金門縣立金城國民中學」，迄今。 歷經唐與程、俞瀛、黃武仁、王添富、盧志輝、洪文向、李再杭、翁志勵、楊清國、李再杭、楊瑞松、許維民凡十三任校長的勵精圖治，校務蒸蒸日上、校運昌隆。  　一個創辦57年的學校，是培育金門島學子菁英的搖籃，惟一直缺乏校史館的建立，(雖然在翁志勵校長時，曾請教務主任蔡新國籌辦，由許維民老師負責。），但那個校史館後來因為教室使用緣故，就撤收了。  　109年度開始，本人在主任行政會議中屢次提議要重建校史館，計畫應用圖書館三樓原自然學友之家，部分櫥櫃及裝潢，回收再利用，所幸情商本校第七屆傑出校友李能緣女士的奧援，贊助新台幣40萬元做為基金，之後函報縣府，請准補辦預算或超支併結算，終獲長官核准180萬額度(後因經費尚有缺口，110年9月10日再情商李能緣女士捐助新台幣20萬元；110年10月20日又蒙傑出校友許燕輝先生捐助新台幣10萬元。)   目前本校總務處已經完成多項勞務、財務招標，比如完成室內空間規劃設計，發包資訊硬體設備及數位典藏互動軟體、影片的製作，並雇請金大建築系碩士班學生製作學校模型等，基本上，硬體架構已初步完成。  　至於校史館文物的徵集，目標鎖定在：舉凡校歌、歷任校長、家長會長、校友會長、教師會長、傑出校友、校印校旗、歷史章戳、獎盃展示、檔案文獻、歷史照片、同學錄、學生服裝、老舊教學輔具、樂器、教科書、校刊等的收集。  　同時空出甚大篇幅，介紹所有城中之光，比如歷任傑出校友(士農工商服務醫學科學……等。）、全國賽事菁英學子的表現(國樂、管樂、籃球、田徑、語文、科作、……等)、本校教師同仁的績優表現(具體領引學生參與學習活動，有傑出重大貢獻者，比如全國閱讀磐石獎、運動績優獎、海洋教育等。）   此外亦兼顧現階段國家與地方的教育政策，比如職探教育、技藝教育、新住民教育、海洋教育等有具體推動成果者。   校史館籌設的概念與方向是已具備，然最勞心勞力的還是展示實物的收集，這確實是令人望而生畏的一環，如何讓一間校史館有實物可看，不至於都是大圖輸出的空蕩，是我們要努力克服的，因此這一陣子，我校各處室翻箱倒櫃、竭盡所能，終於有一些老舊的歷史物件，可資展示。 　 目前在校友方面，陸續有人提供展品，比如本校第二屆畢業學長張浩然老師，提供了44張民國57年城中男生籃球隊的12條好漢，赴台參加第六屆全國中等學校自強杯，最後榮獲第二名，賽後暢遊桃園、彰化、高雄等景區的歷史照片，尤其難得的是有唐與程校長多幀鏡頭，十分難得珍貴。  　我們希望校史館能夠做到遠端上網，即可優游這所具有歷史標竿的學校，能夠營造出一間乘載內容豐富，又具有先進資訊搜尋的校史館，是我們的目標，因此祈願所有「城中人」，能本於愛護母校回饋母校，若有自藏珍貴的求學時期、任職時期的物件，請貢獻出來，讓它們留存在城中校史館裡，我們希望從50年代迄今，一代一代學子的記憶，都能夠在城中校史館被發現到被發掘到，讓這所全國第一所九年國民義務教育的學校，留下歷史的光輝。

  你看過台北地圖   1989年，〈歷史的傷口〉被激昂傳唱的那個夏天，掙脫高中聯考桎梏的我來到台北。任職工研院的朋友K送了我《吃喝玩樂在台北 》，在全彩印刷文圖並茂的手冊裡我讀到台北的繁華與熱鬧，公館商圈、士林夜市、西門町、華西街，以及書店街、五金街、相機街、鈕釦街……，散發著自由不羈的氣息。也是那個暑假，我每天一早從六張犁搭乘285路公車─285公車直行和平東路後右轉敦化南北路林蔭大道，將近一個鐘頭的車程，我習得信義路、仁愛路、忠孝東路、復旦橋、民權東路、復興北路、建國北路、松江路、吉林路，過了吉林路之後撳鈴，我在中山國小站下車，再步行到民族東路打工的公司。一個月的時間，日日學習也天天複習這條路線，台北市區裡幾條主要幹道，自此鐫刻在心。   三年後負笈台北，考上師大數學的C奉上《大台北公車手冊》以及《大台北地圖》，憑藉這二本武功祕笈，我帶著來自中南部的同寢室友遊走台北：236、251、253公車陪我們熟悉城南風景；211、274、292公車帶我們到三重；207、208、254開往永和南勢角；278、284得以看見內湖的山光水色；220、606見識中山北路、天母的異國風情；235、299路途迢遞向新莊……。再之後，陽明山、石碇、深坑、九份、淡水、三峽、沙崙、貓空、故宮、北新庄，或騎車或開車，充斥百無聊賴的戀人絮語。   及至捷運通車，轉眼間，台北城的交通簡化成多彩的線條：藍棕紅綠橘。   我讀過金門簡易地圖   那時那室，日光燈管被黑色紗布包攏半覆蓋著，以防燈光外洩。偶爾有震耳的電話鈴聲響起，通報擄獲水鬼或追緝逃兵的緊急狀態。   黑色框被釘在潔白的牆上，框裡是形似肉骨頭或啞鈴或蝴蝶般的淺黃色島嶼圖，被四周水藍藍的海包圍著。   地圖上我找到位處浯島東北隅的斗門；西北角的西浦頭是外婆家，幾百步之遙就是李光前將軍殉身處。   學校的郊遊、遠足或畢業旅行大抵脫離不了光華園、畜牧場、民俗村、古崗湖、文台古塔、榕園、莒光樓、擎天廳……。學校之外的足跡記憶，有的是新興商店街門口一望可及的石人石馬，長大以後才知道那是小徑邱良功墓園；有的是頂堡草綠進出頻繁的冰果室，初嚐芝麻湯圓的甜蜜滋味；有的是暮春三月某日，吉普車疾馳在夜色漸墨、樹影幢幢的環島北路，經過瓊林斗門沙美，依然持續往前開進的官澳村；有的是一群小學生穿著藍裙（褲）白上衣，在后湖參加公祭儀式之際，飛機從頭頂呼嘯而過的印記；有的是跟著副主教的娃娃車走環島南路到復國墩，陪他度過離開阿根廷的某個周年紀念日；有的是高中時外宿同學家，金門城夜裡的蟲聲唧唧。十八歲之前的金門行腳，貧瘠的可憐。   至於嚨口、後水頭、古區、蔡厝、陽翟、塔后、西山前、碧山、珩厝、大地……？   戰地政務時期，軍令凌駕一切的浯島，地圖，也是謎圖。   總督或總兵   不經意在小學同學的臉書上看到標記著「總督府」的照片。   少小離家，與金門二十多年的闊別，即使再鮮明的記憶顯然也灰白了。總督府實為總兵署之訛。我忍不住留言勘誤。   「對對對，是總兵署！」   友人在十二歲那年舉家遷台；而我則在十八歲之際離開家鄉。此前我們忙著玩，忙著保密防諜，忙著背九九乘法表，忙著在熟悉的村落鄉間抓金龜子灌土猴。自小客車不被允許進口，公車班表固定，等待的時間冗長，年少青春還來不及附贈一張駕照--我們能有時間去踏查與田調我們日夜生活依存的島嶼？   我想我需要心靈地圖，在浯島吾鄉。

  祭祖吃頭是金門很特別的傳統禮俗，因為這樣還衍生別樹一幟的飲食文化。   每年祭祖，春秋二祭都在中午前完成廟祭儀式，隨即村里中已婚的男丁依照分配，到各輪值「作頭」的頭家家中吃頭。單打雙不打時期，吃頭只能在中午舉行，所以，因為這樣的緣故，很小的時候就常常代替因上班不能參加的大人吃頭，見證了最道地且原汁原味的鄉里宗親的吃頭宴。   那個年代，輪值作頭的頭家，約莫負責三至四桌的宴席，因規模不大，所以不時興請外燴或館棧代為烹煮，各家的婆婆與媳婦自有前人傳承的料理本事，於是祭祖的雞、魚、肉三牲供品，加上特有的拌麵線與自家種植的芋頭，一道道美味佳餚，就這樣次第上桌。   吃頭形同家宴，鄉里宗親自家人的餐桌上菜餚總是喜歡擺得滿滿的，而每道菜卻又別出心裁且質量俱足。就以麵線盤而言，用的是先蒸後曬處理得彈韌適宜的麵線，通常作頭的頭家都要提前數月準備這須得特別處理過的食材，再佐以后江灣新鮮的石蚵，料理時非湯非炒，而是以拌煮方式，讓麵線吸附食材的鮮甜，而這道麵線盤正標示著吃頭與一般宴席最大的不同。其次，還有白斬雞，農家自己養的雞貢獻於祭禮之後，用最簡單純粹的料理方式呈現，在當時也是難得享受，最有趣的是有時還能見識長輩們賣雞頭行酒令，也是一絕。至於肉的料理，則非蒜苗炒肉莫屬，蒜苗連綠梗葉尾都入菜是金門在地的特色，講究的還會加入筍乾拌炒，將食材的原味提升至更高的層次。而魚的料理，則是這吃頭家宴中最難得的一道菜。   一般祭祀三牲的魚，或煎或炸，但在瓊林的傳統，則是用蒸魚，且選的須是新鮮大海魚，如嘉鱲魚等，魚身以酸菜葉包裹入籠床炊蒸，端上桌前，將魚肉一塊一塊剝下，因而此道佳餚稱為剝蒸魚，一盤足夠上桌的剝蒸魚份量不能太少，除了這樣的食材可遇不可求，所費不貲也讓人卻步，再加上繁瑣的料理作工，難怪近年來這道傳統美味幾近於消聲匿跡。   此外，還有一道蒸芋頭，在地的檳榔芋，從前也是農家自產作物，清蒸的煮食方式，讓芋頭的香鬆綿如實呈現，來自田地最樸實無華的味道。而這宴席上通常還會有一道炸物，鳳尾蝦或里肌肉條都有，湯品則是用上剝魚留下的魚架子熬煮，也可以是魚丸湯或肉圓荸薺湯，總之，都是作頭頭家的巧思與心意。   因為，祭祖的傳統代代傳承，麵線盤、白斬雞、蒜苗炒肉、剝蒸魚、蒸芋頭成了祭祖後鄉里宗親吃頭必備的菜色，而家廟神龕底座「蘋藻時薦永家齊」的字語，印證祭祖各家皆準備相同菜餚，節儉不鋪張的傳統。這一系列的料理，有人稱之為五大將，近年甚至美其名而有瓊林宴的說法。雖然這樣的佳餚美味並非瓊林獨有，但飲食文化為特定地域或社群人們，經歷一定時間累積後，所共享的飲食方式。瓊林聚落因地理環境的山海之利，除有農、漁自然資源作為經濟生活之基礎，尚因明、清兩代科舉鼎盛，後代裔孫遵守祭祖祖制之餘，更進而形塑成特有聚落飲食文化，而傳統就在這樣的累積下傳承。   家宴不只是飲食，也是文化饗宴。

  清晨時分，突起大風，風呼嘯、聲淒厲，莫非東北季風來了？小島的秋天總是太短，所謂金風送爽、秋高氣爽的時節大抵不過一個月有餘，一旦東北風起，霎時變為「更那堪冷落清秋節」，寒風入境，滄溟幽寂，夜裡風聲緊，此時「塞外秋來風景異」，常使人有「昨夜西風凋碧樹，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的秋思聯想。   起風了，騎車當道，強風迎面襲來，安全帽竟被風壓震動得嘎嘎有聲，輪胎不自住地有些許偏斜，尤其車往海邊走，風勢越大，車停處，落葉旋繞，飄塵夾絮，絕不客氣。   年少喜歡打羽球，沒有場地、沒有網架，就兩個人、兩支拍，一顆塑膠羽球嗶嗶叫，沒風的夏日午後，我們在無人的後街打球，那球在行道樹叢間飄來復去，嗶叫不停，但九月之後，秋風起，風強樹搖，就再也打不了羽球了。   當年，風起時，門窗加閂猶復吱嘎不停，尤其三樓大廳，關起門，上了橫槓，還是震顫作響，我們還得在橫木加綁布條，死死卡緊，不然，門戶響動，屋內總飄著一股莫名的風，縱入睡蓋被，頭頂上、臉頰傍，依舊刮著不知打哪來的絲絲寒風。   「秋之為氣，正一番風雨，一番蕭瑟」，過往，一逢秋天，本就過敏體質的我，很快就感受到了，時序一轉，風隨之而來，噴嚏連連，皮膚微癢，而感時傷懷油然而生。   信步走到港邊，層雲密布，天色鬱藍青湛，水氣濃厚，往左映照，藍藍深深，向右，金碧潑墨相襯，景在眼中，境在心底，「秋水共長天一色」，可就是如此的顏色？   年少時，小島的秋天更是直接而明白，一過中秋，北風呼嘯，天氣陡降，落葉飄零，真一幅「碧雲天，黃葉地」景象。當年流行歌曲恰一陣風潮，不是「一片楓紅」，就是「又是秋天」，不然就是「秋靜靜的徘徊」，秋天給人幾種顏色，又予人一種情懷，別有滋味。   年少剛讀幾本瓊瑤的小說，再加上流行歌的渲染，我也刻意到湖畔樹林中，仰望枝頭，期待有幾片紅葉掛枝頭，葉不紅，那就摘幾片稍有幾許紅、黃顏色的，夾在書頁，等其枯乾褐赤，聊做楓紅，寄給遠方的筆友或初識伊人，畢竟「秋意上心頭」，想像平添顏色。   那時，起風後，太湖頓起波浪，昔日沒有辦法靠近海岸，我常在起風的午後，走到湖邊平臺處，對著狂風揚濤的湖面，邊唱歌邊信手比劃指揮，有若指揮樂團，叱吒風雲，洋洋自得。   現在熱也熱得太過極端，縱然再冷，也感覺沒有昔日的酷寒，天涼還正好，薄衫輕衣自在風中，單騎馳奔不汗不喘。   五十有餘，奔六在望，也合該是人生秋天，人初老，尚未衰，牙剛植就，又身尚強健，雖然耳嗚不已，但頗有可喜之情，微有得意之時，正是「天涼好個秋」，就只盼秋靜靜悄悄稍稍「徘徊」一會，逗留一陣，切莫轉瞬即易寒冬。

  青春是一首輕快的歌，音符中充滿著對未來的憧憬，以及呢喃不休的呻吟語；似乎跟當下流行歌刻畫的一樣：「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還有詩和遠方。」   1978年高一暑假的時候，利用打工累積得來的50元，跑去平安書店買下華裔作家鹿橋1945年完成著作的長篇小說《未央歌》。厚厚的一本平裝書，碧綠色的書皮封面及手稿字跡襯底，帶著復古懷舊的文學意境，也散發出時間消逝的滄桑感。小說背景描寫的是抗戰時期，以北京、清華與南開等三所大學，因為戰亂遷移至大後方雲南昆明聯合復校，校名為國立聯合大學，簡稱西南聯大，從1938年4月2日於昆明建校，5月4日正式開課，至1946年5月4日宣布結束，設立共8年整。書中的人物個性清新、鮮明、活潑，在戰亂的現實生活中，依然充滿著信念哲理，樂觀地追尋各自的夢想和理想，譜成一段動人心弦的校園青春故事篇章。   暑假一口氣讀完《未央歌》，對一個從未曾離開過家鄉的高中生，閱讀課外書籍是追尋人生夢想的心靈呼吸窗口，更渴望有機會能及早接觸到書本裡的綺麗世界。高二那一年，國家正處於多事之秋，面臨中美斷交險惡的國際關係，學校一時掀起從軍報國風潮，白宮前的聯合抗議簽名布條上，也陸續出現幾道血漬，有人簽下血書來表達對國家最忠誠的心志。一向平靜的教室裡，布置出現了「風聲雨聲讀書聲，聲聲入耳；家事國事天下事，事事關心。」書法作品，以明代東林黨領袖顧憲成為東林書院所題的對聯呼應時事。之後找到鄧拓參觀東林書院，對史事有感而發的詩作，詩曰：「東林講學繼龜山，事事關心天下間：莫謂書生空議論，頭顱擲處血斑斑。」   帶著少年仰慕《未央歌》的文采情懷，1998年第一次踏上雲南昆明，走入春城的歷史人文時空，彷彿又回到書聲琅琅的課堂，聽到西南聯大青年學子們鏗鏘有力地講述自己的見解。在白牆黛瓦的巷弄裡，遠處傳來老人家獨唱著《長城謠》，緩慢的曲調，嗓音低沉沙啞，而慷慨激昂的那一段：「沒齒難忘仇和恨，日夜只想回故鄉，大家拚命打回去，哪怕敵人逞豪強。」隱隱觸痛歷史的傷口。是日感觸良多，午夜醒來，竟分不清楚人在家鄉或異鄉，深深體會到古人旅宿「夢裏不知身是客」的交錯悲戚。   今年金門高中創校70周年，圓規颱風前夕重返母校走走，烏雲變幻莫測的瞬間，白宮禮堂依然挺立雄偉，金黃色的陽光照射下益顯輝煌燦爛，想到校歌：「青年英雋，立志金中，德智體群，我學所宗，肩起時代使命，不畏艱難任重。」圍牆上的標語：「時代考驗青年，青年創造時代」、「居安思危」等已經消失不見，後門的對聯還是那副熟悉的口號：「讀書不忘救國，救國不忘讀書。」   告別的年代，校園裡保留著無數青春的身影回憶，往事一切隨風而去。

  我家的右手邊是榨花生油■油的小油廠，往右後方走二百公尺有做米粉的，右前方有做麵線的。雜貨店、米粉、麵線三者是村裡有經濟實力的人家。   榨油廠就在家隔壁，這一家人有二男七女，油廠由父與子主持，七仙女負責上山農作，下海擎蚵，看她們姐妹俐落手腳，我總是目瞪口呆。油廠終日飄香，母親油用乾了，就拿那空酒瓶要孩子去搭一瓶回來，每一瓶油都是新鮮的。   做米粉的人家，通常天氣晴朗時，他們家門口一板一板米粉曬著太陽，一家人同心協力，維持這家庭工廠於不墜。母親說太陽曬通透的米粉有米的香氣，陰天做的米沒曬透會臭酸。家裡節慶才有炒米粉，只有偶爾感冒之類小病痛，母親會犒賞一小碗，加點芹菜珠或一點蝦皮，心想來個小感冒會有一碗米粉湯吃，可鄉間追趕跑跳慣了，感冒也不容易。   記得做麵線的家裡有女兒是前後屆同學，她經常借同學們漫畫及皇冠，我對待她誠惶誠恐，因她經濟好，常會買到《幾度夕陽紅》《煙雨濛濛》這類的書，想向她借，為討好她買麵線是非常需要，可母親並不常買，想要巴結麵線女兒機會不多。   之後「兄弟雜貨店」崛起，位於村子中央，儼然是村子的市集。經常一大早人聲鼎沸，所有五金、南北貨、乾濕蔬食，應有盡有。   首先雜貨店變成類集團，屋宇屬長型，共有三落，前落是店面，中間那一落擺個撞球檯供阿兵哥假日休閒，最裡面一落住著一對堂姐妺，兼替阿兵哥洗衣、修補衣服，好似還有人兼賣涼茶、冰品，前後三落經營著生意，後落原來住著人家，有一對顏值頗高堂姐妹，年輕軍人大都駐在村子近郊，假日無處可去，都到這雜貨店逛逛，想找機會與堂姐妹花相識。   其間最集人氣當屬「兄弟雜貨店」，所有生禽、日用品、柴米油鹽醬醋茶、生蔬醃漬全包了。家裡缺任何東西只要往「兄弟」跑，立刻補全。這老闆娘夫婦很伶俐，雜七雜八都記在腦子，空間不大，一屋子雜亂無章，什麼都有卻什麼都看不見，老闆娘叫麗金，無論何人賒多少帳她都一清二楚。人們需要的東西放哪裡她全了然，買東西不像超級市場自己找，而是要開口問，問了馬上告訴妳有或沒有。之後麗金變成母親的好友，因為我家手足大半離開島鄉，飄洋過海，回家次數有限，寂寞的母親家裡任何大小事都到雜貨店叨絮。麗金會拿張椅頭找個空隙讓母親坐著，母親年紀愈來愈大，可她日日記得前往雜貨店，且習慣向麗金買東西，尤其愛買保力達B，有時候分不清楚千元鈔或百元鈔，麗金會幫母親打理好。我們偶爾回娘家，母親會特意帶我們姐妹去給麗金看，麗金笑咪咪打招呼說她知道我們要回來，應該聽了好幾天預告。   這店有許多功能，婚喪喜慶的訊息，互助合作，更像是新聞台，村裡大大小小事件，只要到雜貨店站一會，即刻瞭若指掌。譬如某嬸和某叔有何韻事，譬如外來的村幹事和某嫂有勾搭。某家伯母燉補替某叔補身，補身的人非伯母丈夫。緋聞八卦人人趨之若鶩，一群人交頭接耳，肯定有趣事發生。   人們有偷窺的快感。   然而，這雜貨店勝出之處當屬人情飽滿，且充滿農村應有的味道。   後來，大半後生都向外發展，求學、做生意等等，留守的大半老弱婦孺，一個時代更迭，不勝唏噓。多年後返家，只能看著留下的故居及影像，大半輝煌隨風而去，幸好米粉、麵線，及雜貨店仍在。   我衷心感謝麗金善待晚年的母親。

  民國24年：王永仁繼續就讀私立金門初中，校長洪毓汶換為侯星輝，傳聞學校秋季要改組為初級商校，永仁心想：屆時可以學習商業常識，但又想到：我家世代務農，家人既無商業經驗，也無貲財從商。   天有不測風雲，母親陳氏客歲因四子（永遠）病故悲傷，傷久成疾，病篤臥床，幸得當時博愛醫院名醫黃振中及林素秀夫婦悉心治療，藥到病除，日漸康復。不意永仁祖父光墻公又衰老病倒，雖經多次延醫診治，仍不幸於舊曆九月十二日逝世，享壽積閏八十歲，子孫隨侍在側，親視含殮，遵禮成服。此時父親九鐵任第二區二十二保保長，及金門縣黨部直屬第五區分部常務委員，黨政各界多人前來弔唁，告別日送殯執紼者甚眾，更蒙黨政上級派員奠祭，歿榮存感。祖父光墻公安葬在前園靠北面（南面為祖墳）。   民國25年：金門公學附設初中部，改組為初級商業學校，新課本內容改變很多。因時局緊張，政府為加強地方自衛武力，準備組訓壯丁，在分區舉辦壯丁幹部訓練班，規定每保應選送二人參加受訓，以便日後回保組訓壯丁隊，九鐵任保長，轄區計有後盤、後沙、西山、壟口為一保，後沙已送許榮根參加受訓，後盤山等社應選一人受訓，經數日遴選仍乏適當且志願參加者，父親九鐵焦灼萬分、寢食不寧，永仁想到：身為人子，當為長輩分憂、為社會服務，乃毅然自動報名參加受訓，母親愛子心切，以他才十七歲，年齡太小，極力反對，然時間緊迫，無法更改名單。受訓初期，母親數次步行十華里到沙尾，在第二區壯丁幹部訓練班操場，觀看永仁受訓，偶逢訓練跑步，耗時很久，母親常心疼流淚。訓練時間為期一個月，短促速成，每日四操四講堂，休息時間甚少，中午亦要自修，結業返回二十二保組訓壯丁隊，永仁負責訓練後盤山、西山、壟口之壯丁；許榮根負責訓練後沙之壯丁，由於訓練壯丁成績尚佳，且父親鼓勵長子未成年志願為社會服務，獲得第二區區長頒贈九鐵「民之表率」榮額。同年區公所改為區署，區長王兆柏，九鐵仍任第二十二保保長至本年底，當時未設保幹事，永仁義務兼辦。   民國26年：永仁擔任第二十二保壯丁隊長，並成為中國國民黨正式黨員，繼續組訓第二期壯丁隊，年齡最輕者未滿十八歲，年齡最高者未滿五十歲，首先訓練徒手操作，繼則訓練持槍動作，當時並無分發實槍，永仁主動參照步槍尺寸及外型，自製木質步槍式樣，要求各壯丁比照自製，全隊互相仿製，人手各一，對於訓練動作裨益良多。有一次參加聯保在瓊林會操時，獲得聯保主任之嘉許、其他各保之欽佩。正在加緊訓練壯丁時，突然聞悉日本發動七七事變，對日抗戰開始，當局全面加強戒備。十月二十六日（即舊曆九月二十三日），日機來金臨空掃射，軍艦亦開炮射擊，第一區已有壯丁隊向第二區方向後退，永仁鑒及時局緊急乃集合壯丁宣佈準備行動，然因時間匆促，籌措不及，所以只有部分壯丁攜帶簡單行李隨同出發。永仁與母親率領兩弟兩妹一行六人，經後沙海邊沿途尋覓、盼望船隻，一路都是逃難人群，愈來愈多，步行至雞冠頭海灘，有數艘帆船前來接運，大家涉水登船駛往大嶝鄉。因為家鄉尚有祖母及父親與親戚朋友，永仁人在船上，心念家鄉親友，煩惱悲傷，面向船後看著故鄉山頭，直至靠岸下船。因人地生疏且近黃昏，走至村里詢問乃知是洋塘村，很幸運遇到一大善人家，晚上招待飯菜且將眠床讓出，他們自己在廳堂打地舖，永仁與親友有的帶衣入眠、有的坐談，商量明日將如何，又恐即將分別。翌日，大嶝當局備船將大夥轉運至同安縣珩厝，數以千計之金門鄉親難民，暫住於五棟祠堂，永仁負責第五收容組，接受當地鹹粥救濟，繼而領米分組借鍋自炊。按珩厝村為王姓聚落，永仁以金門珩山派系後裔相告，獲得特別厚待，不惟介紹臨時工作，且逢佳節常邀聚餐。不久又奉命轉移，難民全部步行遷至同安縣馬巷五甲尾，暫住在牖民學校，定名為「同安縣金門難民收容所」，當地士紳商會主席陳遠讓先生及金門人林燕貽、許水源、陳卓凡等，共同主持救濟事宜，永仁仍為收容所第五組組長，每位難民每日發國幣壹角，由永仁具名寫收據經領，再轉發各難胞，各組再分小組自行購置食米及副食，分別煮食維持生活。由於水土不合，所以患瘧疾病者很多，永仁亦在收容所臥病月餘，母親日夜辛勤照顧，得以痊癒，適僑居南洋鄉親蔡承堅、陳德行、許丕倪等代表回國慰問，並由星馬等地華僑捐獻款項及衣物甚多，發放難胞，救濟生活，裨益實多。（本文補述改寫自先父手撰《有義回憶錄》）

  後浦陳氏祠堂四點金柱內聯：「十三鄉閥閱共聯喜與吾宗稱盛，千百世烝嘗不替幸從遠族荐馨」這副楹聯是戴藍翎五品銜知金門分縣事朝棟敬獻，在宣統二年孟夏穀旦，送給陳氏祠堂落成誌慶的。   上聯「十三鄉閥閱共聯喜與吾宗稱盛」中的「閥閱」有兩層意思，一指功勳，「閥」也作「伐」，指功勞，「閱」指經歷。二指有功勳的世家。古代貼在門上的功狀，在左的稱為「閥」，在右的稱為閱」。在這副楹聯裡，借指巨室世家。《幼學瓊林．卷三．宮室類》：「貴族稱為閥閱，朱門乃豪之第。」也作「伐閱」。   「共聯」，是一起聯合的意思，聯合蓋了這座潁川堂陳氏祠堂。「喜與吾宗」，很高興跟我們陳氏宗族。   「稱盛」，以為盛事的意思。例如《宋書．后廢帝紀》：「夫寢夢期賢，往誥垂美，物色求良，前書稱盛。」   整句上聯的意思是，金門這十三股陳氏宗親各支世家們，今天一起共同聯合在一起，創建這座潁川堂陳氏祠堂，很高興跟我們陳氏宗族以這件事為盛事。   下聯「千百世烝嘗不替幸從遠族荐馨」中的「烝嘗」，秋祭稱嘗，冬祭稱烝。泛指祭祀。例如《詩經．小雅．天保》：「禴祠烝嘗，于公先王。」   不替，解釋為「不廢」。替字為廢除。《說文解字．■部》：「替，廢也。」如：「替廢」。《詩經．小雅．楚茨》：「子子孫孫，勿替引之。」《楚辭．屈原．九章．懷沙》：「刓方以為圜兮，常度未替。」   幸從，謂因得寵而隨從。例如《史記．項羽本紀》：「項王則夜起，飲帳中。有美人名虞，常幸從；駿馬名騅，常騎之。」   薦馨，應為「薦新」。薦加上「馨」，沒有這個詞，馨，一指散播到遠方的香氣。例如「芳馨」。二指流芳久遠的功德名聲。例如「德馨遠播」。   先看看散播到遠方的香氣的例子。《楚辭．屈原．九歌．山鬼》：「被石蘭兮帶杜衡，析芳馨兮遺所思。」唐．劉兼〈蓮塘霽望〉詩：「新秋菡萏發紅英，向晚風飄滿郡馨。」   再來看流傳後世的功德名聲的例子。例如「德馨遠播」。《晉書．卷一一三．苻堅載記上》：「化盛隆周，垂馨千祀。」   這馨字還可以當作助詞用，常置於形容詞或副詞之後，表示讚美的語氣。同「般」、「樣」。南朝宋．劉義慶《世說新語．文學》：「田舍兒，強學人作爾馨語。」   從上下文句來看，應該要寫作薦「新」才對，之所以寫成「馨」，是音近而訛。因為烝嘗是祭祀，薦新，是以時鮮的食品祭獻。   整句下聯的意思是潁川堂陳氏祠堂建立後，後裔子孫們千百世祭祀不廢止，子孫們很寵幸的得以跟隨關係疏遠的族親一起來以時鮮的食品祭獻祖先。

  小米夫人說：「所有背叛，都是對自己的背叛！背叛自己的初心，背叛自己最初的選擇與決定。」   我心裡有個老故事，是關於背棄婚約的真人實事，我且借來引證今天要談的這個主題——背叛。   優秀美麗的張三小姐為了訂婚多年的未婚夫要移民美國，她毅然決然辭去自己在某電視公司游刃有餘的節目企劃職務，第二天就要與未婚夫飛美國結婚，開始扮演先生的賢妻，公婆的孝媳。電視公司的長官和同事們設宴為她餞行，歡樂的晚宴進行中，餐廳服務人員端過來一道熱滾滾的「五更腸旺」，突然，一坨正燃燒著的粉紅酒精塊滾落張三小姐的衣領，衣服瞬間著火了，她整個人在地毯上打滾，火勢卻越燒越旺……。   張三小姐的未婚夫李四先生聞訊趕到醫院，竟然是去與她解除婚約。第二天李四自己一個人維持原計畫飛美國。留下張三小姐獨自面對往後漫長而痛苦的三級燒燙傷療程。李四背叛他倆曾經的海誓山盟，在未婚妻深受燒傷之苦的時刻，他背叛了原先與張三訂下的婚約，拋棄了她。   這故事發生時，我三十歲，未婚。雖然事不關己，張三、李四也都不是我的好朋友，他倆是我朋友的朋友，我是聽朋友轉述這個故事。但不知為何？這件事在我心裡扎了根似地，多年揮之不去。我對世間男子關於愛的心態與價值觀，產生了極大的懷疑，甚或有了幾分駭然。幾次提筆想要將這個真實故事寫成一篇小說，卻是不能。因為太痛了，張三不幸的遭遇，讓我下不了筆，李四的薄情寡義，讓我情緒激動而亂了小說的佈局。三十多年過去，我終究沒能寫出這篇小說。   如今，我這一輩子已經過了大半，關於「背叛」這個人生命題，始終還沒能切入核心，而只是一直在其外圍摸索；譬如，背叛者優先考量自我利害關係？背叛者輕然諾？又或者背叛者對一切事都覺得無所謂？……。我陷入泥淖多年，理不出一點能徹底說服自己的道理來。直到最近，慧黠的小米夫人竟然一針見血，一把揪出背叛者的心理原形，背叛者不忠的對象，並非別人（不是被他背叛的誰）；他背叛的，恰恰是他自己。   原來，每個人內心住著兩個我，一個正派我，一個反派我。我忽然懂了，背叛者背叛的是自己，背叛自己內心那一個正派我。但背叛者仍然可以依然故我！因為，背叛者背叛自己內心的正派我之後，外表並沒有任何改變。內心那個反派我得了勢，便更加壯大了。反派我甚至認定他自己才是理性的睿智者。   也許有人會問：「背叛者背叛自己，會不會後悔？」「會不會自責？」「會不會某一天再反正回來？」關於這些提問，那又是另一個人生命題，一時半刻，我也沒有標準答案。只隱隱約約知道，那是關於良心、關於自我省察、內心罪咎意識……等等，更深層的人性探尋。   人世間有著許多不同情境、不同程度的背叛，小則可以是人拋棄一條忠心的狗兒，或者是兩個人之間的不信守承諾，對朋友、親人的背信忘義而造成傷害；擴而大之，則可以大到個人對國家的不忠、對同胞的不仁不義——賣國、叛國。表面上看起來，背叛國家遠比背叛寵物，背叛某個朋友或親人要嚴重千萬倍；然而，深究其本質，其實都是對自己的背叛。背叛者任性妄為，他否定自己最初的身分，否定自己最初的選擇，否定自己最初的承諾。叛國者則忘卻了自己是這個國家生養的孩子，他忘卻自己的本分，忘卻來時路，也忘卻歸宿該是何處？他甚至將生命最原初的那個自己拋忘了。可悲呀！   如果，我是說如果，我們身邊有這樣的朋友、有這樣的親人、有這樣的同胞，最好我們也將他拋忘了吧！我衷心希望本文提到的故事女主角張三小姐，早已經把李四忘得乾淨，忘得徹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