浯江夜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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視人若己:汶萊美成號與林天贊的故事
汶萊美成商號是鄉僑林德甫白手起家的事業。作為一位出身金門、僑居海外的商人,林德甫除了回饋鄉里、支持僑務外,在1960-90年代對旅居汶萊、新加坡的金門籍僑親照顧有加。祖籍烈嶼雙口的林天贊(1951-)就是其中一位。 林天贊的父親是林水和,1945年二戰結束後,自金門烈嶼赴新加坡謀生,投靠駁船業合安摩哆舢舨聯誼社(俗稱合安電船)。合安是19世紀末烈嶼雙口、東坑鄉親南來時所成立的業緣鄉團。林水和加入合安,在河海之間討生活,並在新加坡落地生根。 林水和的三子林世忠、四子林天贊分別於1950、1951年出生。1963至1966年間印尼與馬來西亞(新加坡1965年獨立)對抗期間,新加坡經濟受到影響。林世忠16歲那一年(1966年),伯父林水便介紹到汶萊,投入林德甫的美成號工作。當時,林水便於汶萊與林德甫合股經營美成號,但之後他回到新加坡,美成號改由林德甫獨資經營。宅心仁厚的林德甫,其美成號不只是一個商業公司,而更像一個照顧海外金僑的會所。林世忠如此,他的弟弟林天贊也一樣受到美成的提攜。 林天贊比哥哥幸運,有機會受到較好的教育,1965年他畢業於南洋工商補習學校(小學部),1969年畢業於金聲工藝中學。雖然就讀於華校,但在學校仍有學習馬來語、英語,奠定他日後發展的基礎。畢業後,他曾在潮州人開的鞋店---鶴鳴鞋店工作,一個月工資約60元。之後於1969年4月,他和哥哥一樣,決定前來汶萊發展。他依舊記得,當年因經濟緣故,搭乘貨輪前往汶萊。接著一直留在汶萊美成號工作,直到1974年才與林德甫一起返回新加坡。迄今,他仍然保有新加坡護照,但領有汶萊的永久居民身分(俗稱紅登記)。 林天贊的人生是跟著美成商號而起飛的。一開始,他全無技術,只是在美成掃地、抹桌子,但他很用心做,林德甫都看在眼裡。林德甫先生有抽菸習慣,但林天贊將菸灰缸、地板清潔得一塵不染;林天贊住在美成號位於Jalan Robert店屋的二樓,以商號為家;同時,也因為華校生的教育背景,華文字寫得很好看,林德甫的二子林明泰開始提拔他,讓他管錢記帳(日清簿或水流帳的記錄)。大約半年之後,美成號開設當店(鋪),由林德甫女婿溫瑞林掌管,林家也信任林天贊,由他們一起打理。晚上,林天贊睡在美成號樓上,守著簡陋的保險櫃,所幸當時汶萊治安良好,從無被搶的事件發生。在1970年代初,汶萊當店(鋪)有三間,但只有兩家擁有執照,包括林德甫的美成當、王金紀(1931-1998,祖籍烈嶼西宅)的德源當、洪金買的洪祥裕當。 很多年之後,林天贊常常在想,為什麼林德甫、明泰父子如此相信他?在訪談中,他仔細回想著,說出了一個小故事:當時他的薪水是一個月200元。有一次,林明泰給他一份薪資,裡面裝著400元。誠實的他,將多出來的200元退還給老闆。加上,晚上守著美成當,從未出任何差錯。大概就是這樣一件件小事的累積,林天贊取得林德甫父子的信任。 林天贊幾乎融入林德甫家族的生活。每天,林德甫從美成回到新厝吃晚餐,林天贊也跟著去吃飯。吃完飯後,再搭林德甫家族的車回到美成。其實,午餐也是林明泰吃完飯後,從家裡包一份帶回給他吃。他自己戲稱:「我是歹命子變好命子,有頭家養、頭家載。」不會開車的員工,由老闆家族每天載回家吃飯,大概也是少見。林德甫視員工如親人般地照顧,可見一斑。 1974年林天贊被林德甫派去香港,協助美成船務公司的業務。在美成船務時,他盡心盡力,看頭看尾。1976年,天贊的哥哥林世忠自己出來做船務,成立三星船務,代理新加坡生菓來賣。林天贊離開美成,加入三星。1980年代中國改革開放,林天贊再去香港兩年,經營船務工作。後來他覺得香港的環境不適合他的性格,1983年他決定回汶萊成立Archipelago Group物流公司,一直迄今,生意有聲有色。 1979年林天贊結婚,娶香港籍的太太,育有2名女兒。現在一位在新加坡、一位在英國。林天贊曾3度返回金門。他在新加坡時,曾與金門會館的方百成是樓上樓下的鄰居,憶起年少時期,兩人有說不完的回憶。 林天贊的心中,美成號的老闆天猛公林德甫非常隨和,沒有架子,「只要是金門、臺灣來的,就是親人,他都會照顧。」林天贊滿懷感念地說。視人若己,可謂林德甫待人處事的典範,值得後人學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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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馨五月情
世界各地的母親節日期有所不同,我們過的是:每年五月的第二個星期日,今年因為閏二月的關係,好多的活動都在五月展開,「鬧熱滾滾」! 除了看到在大同之家、文化局等一些場合有「合唱團」用溫柔的歌聲來助興外,許多學校也配合母親節辦了各種活動,宣揚「母愛」的偉大之餘,也期盼落實在日常生活中,當然重點是提醒大家好好的珍惜可以和媽媽作伴的時刻,或者找間餐廳團聚一下,或是先預訂再取回家享用,也許是換個花樣子女們準備自己的拿手菜也不錯(當然是指手藝不錯的人),這麼說也合情合理:機會要自己去創造,肯定不能只在「母親節」這一天,花時間真實的陪伴最為重要,金錢多寡該是其次吧!顧好長輩的心情比較實際。 在金城車站附近,留意一下,會看到「素食49天」的大紅字,讓我們一起行動,齋戒護生為世界祈福……等字,好像每年在母親節、浴佛節前後,鼓勵吃素自然的成了一種風氣,不少人跟著響應,但素食這動作,至少連續好幾年了都有看到,這的確是個「感恩」的時節,一些自發性的行動足以代表。 「康乃馨」與「蛋糕」到處可見,上網查了一下,不同顏色的康乃馨有其不同的意義,白色、粉紅色、紅色、橙色、黃色、綠色、紫色等,不同顏色的康乃馨有不同的花語,紅色祝願母親健康長壽,也代表熱烈的愛,好像比較常見,其它顏色也皆有其意義,但白色的,千萬要謹慎為之,它象徵母愛的純潔,對已故母親的哀悼思念之情,別好意送花卻帶來反效果啊。母親節吃「蛋糕」,要點蠟燭嗎?我們猶豫了一下,想想應該不用吧!要唱歌嗎?唱生日快樂歌?好像也怪怪的,這是應景之物,跟康乃馨一樣,業者可能是訂單接不完,如果他們已經有名氣了的話。 「三月痟媽祖,四月迎城隍」,因閏年之故,近期的這二大盛事都在五月齊聚了,大家普遍懷著一顆感恩的心,感恩眾神明默默的「護境佑民」,在這大熱天,汗流浹背的,人與神共同完成場場的遶境巡安,連續幾年的疫情總算漸漸的遠離,我們的生活總算可以回歸常態。星期六晚上走到北鎮廟前,看到「人力蜈蚣座」的體驗,小孩子換裝坐在蜈蚣座上面,大人們則聽著口令奮力扛起,前進,轉彎,再聽口令一起放下,這個看似簡單的動作,可是在建國百年時一舉創下了金門「人力蜈蚣座」的金氏世界紀錄,想像一下,長長的隊伍在大街小巷中行進已不容易,還得人工接力讓這長長的蜈蚣座與小孩子跟著前進,時間與耐力的考驗,正所謂:「眾志成城」啊! 溫馨五月情,感恩的心,感謝有你……,對媽媽的愛,乃至於對萬事萬物的愛,都不會因時間而停止,因為「愛是恆久忍耐又有恩慈」、因為「愛是永不止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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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砲」的木作功夫--高手在民間系列
這一陣子,我每天期盼快點天亮,不是為了看日出,也不是為了聽鳥鳴,只因為我收藏很長一段時間的一些老木頭,正逐步變身為一幕幕風景,它們在「大砲」的巧藝下,逐漸展開新生命。 「大砲」濃眉大眼、皮膚黝黑,講話大聲,肺活量大,歌喉響亮,這樣的「天賦」,有點不像金門人,我好奇問他祖先是;哪裡的?他賣弄玄虛的說他阿嬤是馬來西亞的貴族,原來,大砲的阿公是西浦頭人,落番到馬來西亞,娶了一位「番婆」,生下父親,為了延傳唐山這支脈,父親一歲時,阿公就把他帶回金門,交給嬸婆養飼,然後祖父又回南洋打拚,因此「大砲」是西浦頭人,卻出生住在古寧頭,姓莊名養清。 「大砲」屬猴,13歲開始學木工,民國59年作司ㄚ,投入後浦東門模範街,福建溪底派王益順的後人王呈祥門下學藝,當學徒三年四個月,是舉「雙斧頭」的,學習作門斗、梭通樑之類的,這些大木作的基本功,主要來自大師兄王淑溪的教授,傳統木作是講究紮基本功的,不讓徒弟投機取巧。 「大砲」說有一次他們工班到「溪邊」村起厝作工,因為路途遙遠,夜晚是睡在村莊的一間媽祖宮,夜間無事時,「大砲」望著廟裡的吊籬,就在廢木板上依樣畫葫蘆,拿起鑿子刻花起來,被師兄王淑溪看到,告訴師傅,師傅責備不會走路就想起飛,疑「大砲」怕吃苦,不耐操,其實當時「大砲」只是閒著沒事,想多學一樣功夫,並非是要撿軟柿來吃。 「大砲」學徒出師後,在王呈祥的工班又作了三年,開始有月薪(一千元)可領,在師傅家,前後總共待了六年。民國64-66年,「大砲」轉到榜林張大牧匠師工班又作了兩年,耳濡目染,大木與細木均略有心得,就想登高望遠,試煉人生。 走在木匠的路上,民國66年「大砲」赴台,先是到板橋一間舊料行,專拆日本厝,整理舊木料。民國68年當兵,退伍後,大心肝想要賺快一點,就在台北釘板模,但一次工安意外,就縮手。 民國70年代起,「大砲」開始在台北作裝潢,當老闆,投資異形皇宮KTV、酒店、三溫暖等大包,一面當頭家一面當工人,不料碰到郝伯伯掃蕩八大行業,老闆跳票,自己也千金散盡。「大砲」愛自我解嘲,作事情比別人認真拚命,但就是沒當老闆的命,一樣的工程,別人包了,會賺錢,他就是賺不了,似乎是他生命中的財庫已經裝滿了。 民國102年,「大砲」因為「千億裝潢」王老闆的招喚,回到金門,專心作裝潢,因為新舊木作的技巧,「大砲」都能駕馭,備受歡迎,目前是后宅「十全裝潢」王承情老闆的台柱。比起插榫的傳統木作,「大砲」說新式裝潢是容易許多,他自學技術,有設計圖,就按圖施工,沒圖,就現場畫尺寸草圖,作將起來,因此被「十全」王老闆視為台柱之一。 「大砲」有傳統木作的基底,有在台灣作大裝潢的經驗,新舊木作的技術融會,加上喜歡「搔腦」(大砲想問題,一隻大手總是愛搔著後腦杓。)因此總是有別出心裁的想法,比如他能很有技術地把老厝的萬字磚黏疊在老木料的框架裡,組砌成一個典雅的方形窗;他能刨除腐朽的木板,因形就態,作成很有味道的電視檯;他和他的「一對手」洪師傅合作,能把堅硬的鐵木、柚木,合體作成直菱線板的櫥櫃,既新潮又老味;他能以鐵木製作長條凳,椅腳的左右兩端,再橫跨一條寬版木板連接,因此坐在椅面上,可以舒服地擱腳,也可以輕鬆地點地,而整張條凳的寬度,可以全身躺臥望星空,如此造型,結合傳統的條凳與實用的簡約風,十分討喜;他以插榫工法,將老柚木刨製修整,作成下半是五呎長的壁櫃,上半的木支架再鑲以玻璃櫥窗,老木的褐色,與玻璃的透明,顯得高貴又輕靈,尤其木頭圓潤的轉角,總讓人愛不釋手。這些巧作,是「大砲」木作的創意與硬底功力的呈現。 在合板盛行的裝潢時代,還能夠露兩下傳統的木作功夫,算是難得的。見過風浪的「大砲」,起起落落的,也許是看開了,笑說祖父給他取了一個「養清」的名字,害他生命中的財庫,很早就滿載,如今還在拿工資,唯我看他是拿得起放得下,還一直在挑戰生命的能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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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留念
喀擦、喀擦……一張張年代久遠的草綠軍服全身照在銀幕上快閃,被攝者加以解釋說明:「早年在金門當兵,因為中共單打雙不打的砲轟,軍人為向家裡報平安,往往會到照相館拍一張全身照,讓家人知道自己雙手雙腳都好好的,同時留作紀念……」4月22日下午,我在《金門留念》紀錄片放映現場,隨著影片情節起伏或哭或笑或掌聲加尖叫。 不過數日前,你才跟著國中同學旅遊金門歸來,旅途期間你不時貼圖打卡,我除了頻頻給讚,還像糾察隊一樣,指點方向、糾正高度、傳遞正確資訊──畢竟距離你第一次踏上金門島已經是三十五年前的事了,記性跟體檢數據一樣,變得不太牢靠。 相對於「軍」在前哨,你的「金門留念」以另外一種比較輕鬆的樣貌發生。 那年三月初,金門地區資訊月特展揭幕,鄰近城中,落成開幕沒多久的中正圖書館一樓大廳有工研院提供設備的展區。你以工作人員的身分來到金門,三天的展期結束之後,你與同事利用有限的時間遍遊金門風景區。三十五年之後,我驚喜發覺,77年6月出刊的城中校刊《晨風》封面裡居然留下了你的工作影像。 你想重回三十五年前遊歷過的風景區拍下對照相片。太武山羅神父紀念園區莒光樓水試所建功嶼沙溪堡勇士堡小徑茶室酒窖中山林貞節牌坊跨海大橋……你打卡的行程充實緊湊、加上團進團出,你顯然沒有太多時間可以舊地重拍對比照。 「我從前是住在7-11樓上嗎?」你傳來貞節牌坊旁的7-11照片,急切地問。 「總兵署隔壁。」我剛回覆,你馬上傳來衙門口軍人之友社招牌的照片。 「鄧長壽洋樓,在浯江街31、33號(?!)附近。」我貼了影片連結給你。 你出發金門旅遊不到一個星期前,鄧長壽洋樓外牆貼出了公告: 「本建物即將進行整修請於一星期內淨空置於現場私人物品,否則屆時將以廢棄物清運不便之處,尚乞見諒。曾XX112/04/09」 金門部落格用影像紀錄了鄧長壽洋樓整修前的狀況,並且簡單介紹洋樓「為新加坡華僑鄧長壽出資於民國10年所蓋。鄧長壽在南洋以重壽名。與弟重其、重仁經營協德商號。民國49年成為軍方招待所,時稱第一招待所,因位於浯江街又稱浯江招待所。民國69年迎賓館啟用之後,招待所的地位下降。84年福建省政府曾斥資700萬整修做為員工宿舍。112年4月即將進行整修,期待風華再現。」 跟著影片,看到二層出龜加二層後落、建築本體是磚造、屋身為硬山擱楹的鄧長壽洋樓,落成於民國10年,到現在也超過100歲了。外牆油漆斑剝,加上被頑強的榕樹植株攀附,樹根深入建築本體,導致多處產生裂隙。步上二樓,壁癌隨處可見,散落的雜物衣架自行車甚至摩托車……讓人無從想像當年招待所冠蓋雲集的風華。 我找到35年前書寫的文字「由於住得較近的關係,我帶你們走遍了金城的大街小巷,也陪你們選購了許多金門特產──貢糖,相信你們在回味那純美的糖香時,也不會忘了我們這群金門姑娘的熱情吧!買了一些汽水、零食送到浯江招待所與你們分享……」是的,我記得步上二樓,寬敞明亮的交誼廳,小茶几上靜靜置放著的玻璃水瓶與玻璃水杯。 鄧長壽洋樓,浯江招待所,你的金門留念,我的少女懷想。 期待整修之後的洋樓繼續長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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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音未改
搭高鐵剛回高雄,方進入捷運,周遭談話音量瞬即放大,朗朗擴散,前一個多小時才搭乘北捷再轉高鐵,南北來往,耳裡一路聽聞,人在此時,車廂裡的音量與腔調隨即讓人產生不同情境。 那日才與金門同學相約爬臺北四獸山,下山後搭公車赴位在中和的餐廳,同坐後座一排,久別重逢,聲暢音揚,興高采烈,一時竟惹前座人頻頻回眸後顧,接近終點時,不料公車司機竟以擴音機公然警示,大聲說著,請後座乘客小聲說話,保持車中安靜云云,我們窘困下面面相覷,尷尬沉默不語,這真有點糗了! 如此場景我極熟悉,大學時跟女生約會或聚餐於西餐廳或高雅的咖啡廳,歡言笑語之際,小女生卻突然舉食指立於唇中,噓!「小聲一點啦!」呵呵!啊,對不起,我尷尬地以低沉語調刻意小聲著,但,沒稍等,再一忘形說笑話,又一聲「噓--噓」,啊!我到底該不該繼續說話呀!? 靜默一陣後,女同學提及往事,說她們一票女同學曾在十年前慶祝五十歲共同生日時,訂了一家優雅的高級素食餐廳包廂,席間,同學們暢敘所言,方言俚語、趣事舊聞、珠玉良言……,侃侃而談,紛續不斷,真是聲掀屋瓦,音浪澎湃,店家數次敲門示意,雖暫且小聲,惟談興正濃,依然歡言笑語,最後服務生無奈請出一尊小佛像立於小船上,再置於包廂桌上,尚請體諒,安靜為盼。 我還不是如此,在辦公室一端附耳對著同事小聲叮嚀,卻不料隔了兩桌次的長官竟走來加入討論,欸!怪啦!我不是在說「悄悄話」嘛?!我心想著。 重病需化療,思鄉要「話療」,同學同鄉「鄉音未改鬢毛衰」,平常不得不「憋聲低氣」,以求融入社會,爭取認同,倘難得見面還要「低聲下氣」,裝斯文安靜或溫婉沉默,假不假?悶不悶呀? 年少時,幾位同學赴台求學或就業,我們在金門讀高中,他們年節返鄉,說話卻帶著濃濃臺灣腔調,言者無心,聽者有意,常惹得我們在地同學聽不慣,不時反嘴調侃糾正「語詞、腔調」一番。 金門人講話有腔調、有特殊的語詞,而且語音自然宏亮,自己人聽來極為親切,我平常不常說台語,一說台語人家總說「你腔調怪怪的」,所以就儘量說國語,雖然也不是很標準,老是「熱樂難分,連年不明」,但「丫啊丫啊」,差不多音同意相近就可以,聽得懂就好啦! 不過,在異鄉只要聽人說話稱「你」的音為「日」,回覆問題自在稱「正是」,那絕對是「日是金門郎厚?」,「正是!」隨即語調拉高,音量放大,聲音朗朗高揚,然後「君自故鄉來,應知故鄉事」話興一開,自不待言。 同學講好了,下次共同的花甲大壽得找個不那麼高級的場所,或荒郊野外好風景也可以,總之場景開闊、有酒有菜有老友,再來好好地給他開懷大聲,笑語張狂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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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雄13號碼頭
雖然現在是光榮碼頭,老一輩的金門人都習慣稱為13號碼頭。 少掉昔日軍事管制及戒備森嚴的高大厚重圍牆,高雄市政府當初隆重舉辦剷除圍牆活動,來宣傳象徵推倒威權時代的建築,換取民主、自由的政權。 騎著自行車,輕鬆地沿海邊前行,空曠的岸際,舒適美化的親水景觀,船舶燈火通明照耀四方,迎來眾多喜愛觀賞海景、吹吹海風的遊客。 往昔由金門政委會負責民眾的台金交通運輸工作,並委託高雄市金門同鄉會代辦登記手續服務。同鄉會設置在高雄市鹽埕區大安街106號,兼具賓館住宿,共有三支電話,來接受旅台各地鄉親的諮詢。船期近了,電話往往是佔線忙碌中,很難打得進去。軍方也一向把開船時間列為高度機密,開船前才通知趕赴13號碼頭報到登船,而且嚴格執行:「報到時間限半小時,如超時限,船位放棄。」原則。 每個月三至四班的船班,等船是一種磨練煎熬,屢屢的脫班與併航帶來的人群擁擠,和逃難的難民一樣,只是返鄉的意志不變,在這時刻,還可不期而遇的找到親朋老友。 運輸的船艦分交通船和登陸艇兩種,待遇完全不同。通常是在夜間進艙,開船前拉開軍營鐵門,安排好的安檢人員就定位,一一盤查身分證件及行李後,再決定放行登船。此時,探照燈強光掃射各個角落,搭乘的軍方人員,不時傳來新兵報數、點名等聲音,加上口令、動作帶來的躁動,彷彿有上前線作戰的緊張氛圍。 從13號碼頭駛出高雄港,到達台灣海峽中線,航行中都有護航艦隨行。護航艦從視線中消失後,難得再有燈光或船影,大海波浪聲中,海面一片沉寂,大家都在等待艙門開啟,結束漫長的旅程。 1987年遠東航空公司新闢台北、金門航線,9月8日台北松山機場下著毛毛雨,試飛的波音737客機,早上9時39分升空,10時20分成功降落在金門尚義機場,創下民航機首度降落金門的紀錄。 第一次搭乘飛機是去澎湖,利用暑假到各離島考察,實現25歲前行跡遍及金馬台澎的青年夢想。頭次搭遠航飛機返鄉,再度離開金門赴台北工作時,當在機場上空,俯瞰整個停機坪上,只有孤伶伶的一架飛機,背後有清楚的國旗和標語,寫著:「軍民同心,建設金門」八個白底紅字,按下相機快門的時刻,瞬間也止不住一時交織複雜的心情,激動地掉下故土難離的眼淚。 後來當長榮航空國際航線機師的表弟告訴我,金門有了便捷的民航機之後,曾經碰到一對老夫婦在機場報到畫位,服務人員禮貌性按照慣例,詢問座位要靠窗,或者靠走道。阿婆選擇靠窗位子,身後的阿公連忙向前插嘴說:「對啦!靠窗的位子,卡有風!」 隨後的幾年,雖然遭遇到機票難求、無機可乘、夜宿機場等各種情況,即使改搭交通工具,也是從台北往台中報到坐船返鄉。 高雄13號碼頭舊地重遊,推演歷史文化的光榮碼頭記憶重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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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 影
老爸開始到高職部上班之後,對我們這一家的確是一大轉機,因為是公家單位的員工,至少,老媽不用提心吊膽過日子,而之前挖白土維生那段時間所養成的賭博習慣,更是即日戒除,或許,這才是這份工作帶來最大的收穫。只是這職缺並非朝九晚五上班下班的工作,出勤時間不固定,依現在的標準就是輪班與彈性工時的綜合。 由於是負責煮食三餐的廚房工作,早餐時間之前,所有的餐食必須準備妥當,所以,張羅早餐的工作必須在凌晨三點過後隨即開始。當時每日早餐的饅頭是基本款,且既沒有外包的饅頭店可以買現成產品,當然也沒有機器可以輔助製作,饅頭全憑廚工親自動手揉製,從和麵粉、揉麵團、發酵到定型入蒸籠,全都得手工完成,因此,通常前一天的晚上就先把麵團準備好,隔天凌晨才能在有限的時間來得及有饅頭可蒸。記得,那時在廚房工作的有三人,除了老爸,另兩位是住湖下的曲痀(駝背)伯與賢厝的棟伯,早餐相對午、晚餐簡單,因此早餐三人輪流當班,記得每次一輪就是一週,當週不用留下來煮晚餐,但每晚須得住在學校的宿舍,才能趕得及準備隔天早餐,那是1975年的金門,還在戰地政務時期,晚上六點到隔天清晨六點沒有通行證是無法通行的。 因為這樣的緣故,如果輪值早班,他通常是清晨三點過後就得開始工作,對於1975那一年剛到金門高職上班的老爸,首先要解決的是,如何從位於島中央的村落,到島東邊太湖畔的學校,這約十公里的交通問題。那是軍管時代,每隔一晚還有單打雙不打的年代,而每天下午18:00至隔天06:00金門戰地猶如靜止狀態,人員禁止移動,上早班就得前一天下午先入住學校宿舍待命,隔天一大早才能順利上工。1979年開始,拜美國與中國建交之賜,金門島終於解除單打雙不打的威脅,開始有晚班公車,20:00由金城繞經瓊林開往山外,後來甚至還延後到20:30才從金城發車,這也成了老爸隔天上早班的通勤公車,而在搭車之前,便是全家一起晚餐的時間,感覺他總是剛到家沒多久就又準備出門,那時沒多想什麼,只是希望如果他在家時間長一點多好。後來,老爸學會騎輕型機車,並且因為只須筆試,所以連駕照都有了,於是開始以機車代步。記得,他的座騎曾有蘭蒂50、良伴50,還有鈴木、光陽等,不管是借的、二手的、全新的,總之,成了他往返家裡與上班地的交通工具,從此不受早晚班限制,可以自在掌握上班到班的時間,我們可以在家見到他的時間也變得比較正常。 金門的冬天既長又冷,他卻還是習慣凌晨三點,騎著他的機車,頂著動輒個位數低溫刺骨的寒風,上他的早班去;不曾聽他抱怨過什麼,按他的說法,那就是每天該做的事,很自然的事,然後,還自得於自己身體很好,不會累的。多年以後,自己也當了爸爸,好像稍微有點懂了他的那些想法,只是,非常確定的是,我的辛苦程度遠遠不及於當年的老爸。 難得找到幾張老爸騎車的老照片,那堅毅的英姿尚且帶有幾分浪漫,而他的每段路程似乎都負載了全家人的幸福。其實蠻想念他的,跟以前一樣,期待他在家的時間多一點,很遺憾我已失去這樣奢侈的機會,希望現在的他瀟灑倜儻逍遙自在,過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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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璉基金會即將華麗變身
胡璉文化藝術基金會必須找到出口,做更有效的發揮。前些年董事長都是酒廠董事長兼任,想來無法專注,也或許認為此會可有可無,因此長年看不出什麼績效,董事長諸公都是好友看我如此說法恐怕會罵我。沒有惡意,就事論事。 此回由陳龍安教授專職掌舵,看他有許多創新點子必然會有新的作為。專職非常重要,陳教授沒有支薪,特支費也無,初期訪問藝文朋友連計程車餐費都自掏腰包,一切為家鄉,這點值得鼓掌,希望之後能有一些些費用讓他搭計程車。 教授花許多心思瞭解恩主公胡璉將軍,擔心下一代下下一代不識胡將軍,首先要做的便是往下紮根,希望透過閱讀或說故事的方式讓年輕人認識金門的恩人,發想非常好。也是必須的。 教授行動力爆表,盡管無給職也火力十足。 三位年輕工作人員被教得有創意、有禮貌……初入職場尚有長官肯諄諄教誨,令人稱羨。 陳董事長創新點子多且劍及履及,接掌基金會馬上擬定做法。 為了緬懷胡璉將軍創設金門酒廠的偉大功勳,為了弘揚金門酒廠獨有的酒鄉文化,為了光大金門固有的文化藝術資產,更為了讓金門的子子孫孫不要忘記胡璉將軍對金門的巨大貢獻,2010年(民國99年),金門酒廠成立了「財團法人金門酒廠胡璉文化藝術基金會」,以期繼續造福桑梓,延承將軍的恩澤。 「胡璉文化藝術基金會」自成立之日起,身負重責大任,除了厚植本土文化,更推波助瀾以助金門及其美酒走向全球。 本會為緬懷胡璉將軍創設金門酒廠及對金門地區之貢獻,為弘揚文化藝術(含酒文化)、促進文藝及教育交流,將依有關法令規定辦理下列業務: 一、獎助及辦理各類文化藝術展演、推廣與學術研討活動。二、宣揚固有文化及文化資產及著作之保存、維護與傳承。三、培育與獎勵文化藝術專業人才。 四、贊助及獎勵文藝建設與文化藝術發展。五、獎助及辦理兩岸與國際文化藝術交流活動。六、規執行文化藝術空間營運管理事務。七、獎助「胡璉將軍」相關之文教藝術活動。八、其他符合本會設立宗旨之相關公益性文化藝術、教育、社會福利慈善活動。 我們的六大工作計畫:【計畫一】胡璉清寒獎助學金、【計畫二】文藝活動補助、【計畫三】「莘手相璉」、【計畫四】胡璉文化之旅補助、【計畫五】大放藝彩、【計畫六】益心藝意試圖嚐試。 2023年我們會研討如何融入下列工作: 1.基金會的官網及FB重新規畫豐富內容。 讓資料取之容易—用之方便—還隨時可以更新內容。 2.成立基金會金門文化藝術工作諮詢委員會。 擬聚共識集思廣益發揮團隊力量。 3.金門文化藝術落實中小學扎根工程。 師徒傳承,不增加學校負擔家長同意共負責任。 4.胡璉故居,紀念館,戰地文化,軍事文化史蹟系盤點規畫。 活化地區胡璉將軍特殊軍事文化觀光景點成為世界珍貴的遺產及最有價值,最意義的觀光亮點。 5.金酒文化與員工藝術陶冶。 6.金門文化藝術遍地開花。 規畫金門文化藝術講座鼓勵社區發展協會,各機關團體申請。 7.基金會志工團成立胡璉史蹟導覽員研習。 8.基金會工作SOP,COP,SOE制度建立。 9.配合地區文藝特色擬計畫向文化部爭取補助預算。 10.基金會募款計畫。 林林總總這麼多事,陳董事長不卻步,一樣一樣推敲,諮詢相關人員,所幸得到回報都是正面熱情。我們期待基金會華麗變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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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求代訓人員免收費
民國49年:元月四日王永仁託小舅子清炮赴台公差時,帶信及金門海產到中和家中,勸妻李氏要任勞任怨、勤儉持家。中和家因無客房供清炮居住,當晚他又趕往永和中興街友人鄭霞生處歇宿。十日(舊曆十二月十二日)永仁內侄李德來及李小目兩人,同日在後浦住宅舉行婚禮,永仁自晨至晚都在李宅幫忙,並陪往古寧頭南山村家廟拜祖。永仁父親九鐵亦來後浦參加喜宴,宴畢永仁借副縣長座車送返後盤山,老人家很欣慰。 之後,接妻來信說:「楊股長及炎尚於日前來舍相訪,甚客氣,午飯後略待片刻後離去。」又來信說:想搬回金門后盤居住,擬向居嫂借厝來住。永仁向居嫂談過借厝事,她答應借舊厝,但該屋只有後房二櫸各一間,又很破舊,永仁想到難以入住,妻兒回金的念頭暫時作罷。永仁母親十六日來信說:「返金門手續(身分證、出境證)今收到,要趕快排機位。」永仁即申請搭機證明書寄台北家中,希即持往駐台辦事處登記機位,拜託請求排與楊股長志文或清炮同機回金門,並於取得機票後打電報來知,以便前往機場迎接。妻於廿五日來信說:「慈親搭機證明書已收到,楊股長及炎尚、清炮、霞生最近又來舍,已託他們代排慈親返金機位。」 二月二日回信給妻說:「昨日接楊股長來電報云:慈親已排四日機位回金門,屆時自當往機場迎接。寄附彩霞兒優待學費證明文件,應即持往學校辦理。」四日永仁母親陳氏搭政委會班機返金門,清炮同機照顧,妻送至松山軍用機場,十一時許安抵金門,永仁借用縣府小吉普車前往接回後盤山家鄉,與父親及三弟永堂一家同住。日後接妻來信說:「慈親如要再來台灣,最好配合你來台時同機照顧。家母吳氏如要來台,亦可同時來最好。又云:水欽侄要返金門,找王國代觀漁做保證人,國代不同意,只好由我們代找陳庚金店舖作保。」又來信說:「霞兒學業成績有五科從67分至79分,但數學才43分,下學期註冊要三百餘元。」永仁回信給妻說:「慈親返金一途順適,帶回年糕、紅粿已收,岳母說目前暫不往台灣,霞兒學業成績不理想,另信鼓勵。」寫信給女兒彩霞勸說:「初中課程乃為將來學業打基礎,希能重視本階段課業,務須加緊努力爭取佳績。切實認真、急起直追。」接妻來信說:「小學開學了,振、慧、斌三人學雜費二百餘元,還有先振補習費要二百餘元。鄭霞生與張惠香結婚,我們送喜幛一幅。陳四德說我們自去年十一月欠他厝錢一千元,每月利息卅元,家中目前錢已用完,且向庚金店買米賒帳。」之後,妻又來信說:「寄來二千元,其中一千元償還四德厝錢,永堯寄五百元來台由我們代領,他可能已知慈親返金門,此事請稟告慈親。你如果四月四日來台,請帶海蚵來台,以便清明節烹食。」又接先振來信說:月考成績平均92分至83分,彩慧84至94分,先斌76.5至94分。即回信給妻說:「兒女們月考,若有佳績應按前此所言發給獎金,藉以鼓勵繼續努力。 四月四日永仁搭政委會班機來台處理公務:一、台北部分:(一)出席銓敘部召開全國人事會報,並接洽有關事項。(二)往台灣省訓練團拜訪教育長潘振球及教務組李組長、訓導組張組長,請求代訓金門地區公務人員,免再另收代訓費用。二、台中部分:(一)拜訪台省府人事處、主計處及民政廳,請求增列部分調訓人數,支援金馬戰地前線選派人員受訓。(二)往霧峰拜訪教育廳人事室主任崔叔和及股長汪宗模,請求今後臺省學校教師研習會,增列部分人數支援金馬地區派員參加。(三)拜訪台灣省黨部視導何洪印及謝廷森(均為金門縣委會前主委),拜託他們透過從政同志,強調支援前線之措施,謀求上述免費代訓案早日通過。住宿何公館一夜,並蒙誠意招待。(四)奉程兼縣長之囑,順途往台中縣大里鄉內新路72號拜訪縣長夫人,及看看程小妹妹,承夫人以兄妹稱呼甚為親切。在台中奔跑數日接洽公務頗為順利,臨行蒙何洪印先生送至車站並攝影留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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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陳世明教授--論「重」字的讀音與聲韻學的關係
陳世明在「返回,同義複詞。」這個影片上說:「回聘,這本書採用返聘。我要敘明的是臺語只是漢語系的一支,而且是主要的那一支,用字縱然不同也只是同義字(詞)的關係,絕對不會是同音的關係。」然後最後又說:「聲韻學是錯誤的學說、聲韻學是錯誤的學說、聲韻學是錯誤的學說。因為很重要,所以要說三次!」 其實,陳世明教授在閩南語研究的幾個通釋,大部分是很不錯的。但礙於他是資訊系本科,沒有讀過文字學、聲韻學、訓詁學。甚至因為不得其門而入,反而怒懟聲韻學是錯誤的學說。 陳世明教授又在一則說明「三重」讀的文、白音中,說「重」的注音ㄔㄨㄥˊ,這「ㄔ」和我們讀的文、白音,有什麼關係?並連連批評中文系、台文系的學者都是在「湊音」,因為「湊音」而喪失求閩南語本音、本字的重要意義。更甚者引用了北京大學王力教授的話,反詰中文系的聲韻學無章法、無邏輯。 重,在《廣韻》是第一千一百七十六小韻。反切上下字是直隴切。聲母是澄紐,韻母是鍾母,韻目腫目,韻攝是「通攝」。調是上聲,等為三等,呼為開口,廣韻目次為上二腫。 「直隴切」,我們再查考「直」這個字,它在廣東番禺陳蘭甫(澧)所繫聯反切上下字中,所歸納「四十一聲類表」,直被排在第十五「澄紐」,它下面有:除、場、池、治、持、遲、佇、柱、丈、直、宅、墜、馳,等十四個字,「直」字雖然在「澄紐」,但「直」對照注音符號是「ㄓ」,現今「ㄓ」這個音,在古代是讀做「ㄉ」。 這也正符合湖北蘄春黃侃(季剛)在《音略》一書中稱:「正齒音照穿神審禪,古讀同端透定、正齒音莊初牀疏,古讀同精清從心;「照」讀同「端」,「穿」與「審」皆讀同「透」,「神」與「禪」皆讀同「定」。 根據《切韻》,中古漢語三十六字母中的舌音包括兩組。一組是舌頭音,即端、透、定、泥;另一組是舌上音,即知、徹、澄、娘。在中古聲母為端、透、定的字,在現代漢語普通話中聲母是d或t;知、徹、澄則讀zh、ch、b。 所以「古無舌上音」,我們可以理解為:現在國語聲母是d(ㄉ)、t(ㄊ)的字,和部分聲母是zh(ㄓ)、ch(ㄔ)的字,在先秦、兩漢、魏晉時期聲母相同。 重:白話音有兩個音一個讀作「tang」,一個讀作「ting」,文讀音有「tiong」,「toing」,這些音素的第一個都是「t」,這個音素對應注音符號為「ㄉ」。 最後我用《莊子.齊物論》:「物無非彼,物無非是。自彼則不見,自知則知之。」來回應陳世明教授對聲韻學的批評,凡人面對世事都有自己的立場與角度,非「彼」即「此」,意見總是分歧相異,各自堅持自己的立場。從「彼」的這一方,看不見「此」的那一方所見,反過來亦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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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至少有一次五月留給荷蘭
關於五月,首先讓人想到的重要節日是第二個禮拜天「母親節」。康乃馨,是母親花,五月是母親月。人們胸前的紅色康乃馨綻放著媽媽的愛,歡歡喜喜散發甜美的幸福;白色康乃馨,神情蕭索,情思幽幽,是子女對天上的媽媽訴說內心無盡的思念。五月,處處歌聲,人人頌讚母親的偉大。除此之外;還有沒有其他有意思的事兒呢? 有!您是否聽過這句話呀?「人生,至少有一次五月留給荷蘭,才不會遺憾!」詩人說,親臨荷蘭的五月,便抓住春天的尾巴了。 有機會參與庫肯霍夫公園的鮮花美食節、鮮花時尚節,真是享受一場七彩繽紛的華麗盛宴。放眼世界上最大的鬱金香花田「Zijpe花田」,簡直是闖入梵谷筆下的田園童話之中;我腦海裡立刻迸現一個大驚嘆--誰?打翻上帝手中的調色盤?渺小的我置身其中,內心頓時充滿了糾結--為甚麼這樣美若天堂的鬱金香大花園,揉不散梵谷的憂戚?又為甚麼自在瀟灑的風車,也揮不去梵谷內心沉重的積鬱?桑斯安斯風車村,那八座16世紀~18世紀建造的古老風車,多麼壯麗?對梵谷竟也無能為力?落日餘暉,灑在成排佇立的大風車身上,我看著、看著,突然冒出某種奇怪的感覺,一股莫名的滄桑竟自心底悄然升起。是否?風車之於梵谷,正同我當時的感受一樣,心頭籠罩著一層淡淡薄愁……?成千上萬種奶酪,無法解其愁悶?色彩鮮麗奪目的木鞋,也踏不破他自造的孤獨之塔?這讓世人嘖嘖稱奇甚至無比珍愛的荷蘭四寶,竟留不住一個梵谷? 我呆呆地站立在阿姆斯特丹的心臟--達姆廣場,凝視著正對面典雅壯觀的阿姆斯特丹王宮,某種孤寂感油然而生?為何感到孤寂?為何不是崇敬?欣羨?我低頭想了想,也許,這該說是人性最幽微處,難以言喻的某種奧祕吧? 荷蘭沒有高山,沒有高樓大廈,土地平坦,她有著一股迷人的清芬,教人不飲也醉。不曾到訪荷蘭的朋友,透過荷蘭攝影家Albert的鏡頭,欣賞的荷蘭風景,或也能一窺荷蘭之美。但荷蘭仍有許多攝影名家鏡頭下無法盡述的美麗景致,是需要旅人親身造訪,浸淫其中,汲取其古老歲月的醇郁,偕思古之幽情,方能盡覽。譬如,那一座有700多年歷史的羊角村,古意盎然、素樸無華。全村不修公路,不通汽車,寧靜祥和之美,看上去如同一幅古老的油畫,著實令人心戀神迷。 對海牙的第一印象,是很多很多的樹,她是荷蘭中央政府所在地。也是碧翠斯女王在此居住、辦公的「皇家之城」。另一座值得書寫的迷人小城--代爾夫特。荷蘭皇家代爾夫特藍陶工廠是17世紀建造的陶器製造廠,至今仍在營運。她遠離塵囂,寧謐恬美,這是藍陶之城,以製造源自中國的藍陶而名聞遐邇,這神祕之藍,究竟蘊藏著多少古老中國的瑰麗故事呢?這需要感性的靈魂細細探索,用心去體會。 我喜愛荷蘭,除了她的風景名勝,還有三位赫赫有名的偉大畫家:林布蘭、維梅爾與梵谷,他們三位同被稱為荷蘭黃金時代繪畫三傑。梵谷大家耳熟能詳,自不需筆者在此多加贅言。林布蘭和維梅爾二人之作品,構圖嚴謹、擅長透明用色、以及對光影的巧妙運用,確實是不可多得的優秀畫家。三位荷蘭最偉大畫家之著名畫作:林布蘭的〈夜巡〉、維梅爾的〈戴珍珠耳環的少女〉,與梵谷〈向日葵〉系列,是強烈吸引藝術愛好者前進荷蘭的重要關鍵。 文末,無論如何,我想有必要再一次強調:「人生,至少有一次五月留給荷蘭,才不會遺憾!」時值五月,疫情趨緩,正是造訪荷蘭的好時節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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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熱就不要進廚房
當記者沒有不被告的,我當了三十幾年記者,還真被法官、檢察官和當事人都告過,還好最後都沒事。 當記者被告在正常不過,你每天寫的新聞都可能讓當事人或相關人士看了不滿,為了主張權益,他就會認為你故意誹謗他,或讓他的名聲、權益受損,一張訴狀寄去法院,就可以讓你變成被告,你不理他還有可能被通緝。 時報系有位D姓記者好表現,他在晚報服務時,因一位律師喝酒妨害公務被捕,他的太太是位女法官去把丈夫保釋出來,晚報發了個頭版新聞「女法官劫囚」,標題十分聳動,結果晚報為此賠了一百萬元和解;後來這位記者調到週刊,又寫了一則于姓歌手出軌的新聞,結果照片卻不小心張冠李戴認錯人,于告週刊誹謗,為了用錯一張照片賠了三十萬元,代價很高。 記者挨告雖然公司的法務會出面協助,再視情形看是否要請律師,不像當年的「壹周刊」和蘋果日報,公開鼓勵狗仔往前衝,賠償也不用管,有事公司會負全責,社長更是專業挨告人,所以記者都有恃無恐。一般的報社記者要出庭應訊,如果是自己疏忽惹的禍,可能要自負賠償責任,工商時報曾有一位女記者被郭董告,嚇得跑到美國去躲藏,後引發媒體界同仇敵愾,郭董才撤告,所以能不被告當然能避免則避免,法院跑多了也不舒服。 我當記者時因很長時間主跑司法新聞,有一年司法院發佈一則新聞,台北地院一位法官被因「人地不宜」調到中南部小法院,我因好奇何謂「人地不宜」,就跑去政風處詢問,結果當時的處長拿資料給我看,原來是「交往複雜、出入不正當場所及投資地下錢莊等」,我很高興拿到獨家消息,不料一見報就被那位法官告我誹謗,這位法官還是阿扁T大同班同學。 這個官司前後打了三年,一審簡易庭要我交待消息來源,我說是司法院來的內部消息,法官要我告知是誰,基於新聞職責我當然不會說,後來這位簡易庭女法官也不敢得罪法院同事,就判我罰金一千元,我不服當然上訴,案子拖了很久,三四個月才開一次庭,一審地院法官一直要求我們和解,我也不肯,後來在一次閱卷中我發現卷宗中有該名法官受招待去制服酒店消費的資料,我大喜過望馬上影印下來,找我認識的一位司法官出身的監委陳情。 沒過多久,我這招「以戰止戰」的方式奏效,換對方來要求跟我和解,條件就是要我去監院撤件,後來地院就改判無罪,案子終了,但我被這個小案子拖了三年左右,對方說沒有想到我這麼硬頸,該法官後來待不下去提前引退當律師去了。 民國八十四年左右發生白曉燕命案的轟動大案,查是是陳進興、高天民等三人犯案,全國都在通緝他們,那時板檢有位知名的主任檢察官還主動出來開記者會,呼籲陳進興出面投案,說會向法官求情,對此我很感興趣就去追問,結果當時法務部廖正豪部長身邊一位人士偷偷告訴我,該名主任檢察官和陳進興有些親戚關係,這個獨家消息我就報導出去,結果這位主任檢察官也告我誹謗,好在部長室有人去幫我疏通,後來對方主動撤告,這件案子也就不了了之。 被訴訟當事人告的種類更是形形色色,我曾寫了一則離婚官司,一位計程車司機因施暴妻子被判離婚,我寫了被告的姓名,沒有寫被害人姓名,結果這位司機跑到報社興師問罪,說我沒有公平對待,一定是跟他太太有一腿,我怎麼解釋對方都聽不進去,來報社抗議了幾次才消失不見。另有一次周刊報導大陸新娘有所謂的「粉紅收屍隊」專挑老榮民下手,該報導是另一位同事所寫,但他怕麻煩不敢具名,我只是奉命寫一則法律分析稿配合,結果反而是我被告,因為通篇只有我具名,實在是冤得很,好在最後檢察官不起訴處分,但出庭兩次代人受過確實讓人不爽。 俗話說「怕熱就不要進廚房」,當記者就不要怕被告,但是「江湖越老,膽子愈小」,老記者做久了反而怕被告,大概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