浯江夜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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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土環境DNA
在職期間致力推動環境教育,試圖將鄉土文化與環境連接起來,激勵學生認識環境、愛護鄉土、探索自己,進而開發潛能,拓展學習領域,因而編寫許多有關鄉土之教材,其中以《金門鄉土自然》及《生態遊學,走讀金門》最具代表性,主要是結合鄉土環境與文化之教材,其他尚有許多與生態文化有關的校外教學手冊,經過漫長時間的推動與檢測,發現教育成效很好,且符合現代教育潮流。有一本由教育部指導,國家文化總會發行的《金門縣鄉土DNA》乙書中,明確地將金門的人文歷史、自然生態與保育、藝術人文、民俗信仰、文化產業、戰地史蹟彙編成中小學教材資料,是值得我們參考運用的鄉土教材,此書結合地區文史工作者所著之書籍文獻彙整編撰而成,涵蓋金門有關環境鄉土意識,這也就是我們金門鄉土環境DNA之主要元素。 金門自有歷史記載以來,每個時代都有金門人一脈相傳的共同回憶,值得我們身為金門人驕傲與珍惜。由這次疫情來襲,全國上下慌亂之際,唯獨金門人踏著穩健扎實的腳步,全民共同防疫的決心與共識,一致對外,向中央爭取一些該有的作為,雖然遭到許多挫折,但我們認為只要是對的事情,金門人仍抱持著勇往直前、堅忍不拔的精神,這就是我們共同的鄉土環境DNA的展現。 金門雖然是一個小島,但卻是一個擁有多樣生態、多元文化及多種族群交叉融合的社會,在這種特殊文化形成的過程中,顯現出金門人兼容並蓄、異中求同的文化特性,由五胡亂華,中原人士避居金門到鄭成功退守金門從事反清復明大業,以致於國共戰爭,國民政府播遷來金成為反攻大陸基地,每個階段都帶來許多不同族群人士,不同生活文化,無形中融合而成為現在的文化金門鄉土環境DNA,致使金門在歷次兵燹戰亂中,仍人才輩出,這就是金門人深受文化與環境的影響主要因素。 金門的地理是人們一步一步腳踏實地累積而來的痕跡,如果能實際接觸這塊土地,將能從生活中獲得超越理性思考與感官學習體驗的科學知能。近年來,金門一直處於時代轉換及特殊的地位與角色,我們如何在這歷史洪流中戮力「向下扎根,向上茁壯」,更是我們的時代任務。正如顏重威先生在《文化金門》文中所述:「隨著兩岸的和平發展,金門不再是煙硝味濃的戰場,而是充滿祥和歡樂的小島。現在住於島上的金門人,憑著他們的努力,出現許多才華洋溢的藝術家和文學家,他們用畫筆和筆桿,描繪出點點滴滴的金門庶民生活和歷史面貌,將浯島的特質文化,展現出來,並發揚光大,他們是金門的文化人」。 「向下連向土壤,向上接回文化」是我們這一代金門人應該做的事情,在一千七百多年的豐富歷史文化內涵與經驗傳承底蘊中,刻劃出許多金門文化至寶。在這幾千年生態歷史記憶長河中,醞釀許多豐富的飲食、衣著、建築居所、交通工具、風俗習慣、宗教信仰、文學藝術、文化古蹟、社會經濟、僑鄉文化、軍事遺跡等之文化呈現,這都是我們金門特有的鄉土文化。我們應藉由鄉土教育將金門的多元及特殊的文化與環境連接起來,讓我們的下一代能進一步了解金門文化,並由金門的這片土地深化金門文化的基因與潛能。 我們身為當代的金門人應在這豐碩的地理生態環境中,結合社會、環境、歷史、文學、藝術、自然、僑鄉、戰爭等多元的文化特色,透過各種不同平台,傳遞金門鄉土環境DNA,發揚中華文化意識,從點擴散到面,促進兩岸融合,拓展國際視野,讓世界看到璀璨的金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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防疫新生活
台灣這波疫情來得又凶又急,染疫及死亡人數均創新高,且迄今還沒有止歇的跡象。媒體上充斥著各種訊息與評論,多數還是指責防疫不力,當然,這些都是「事後諸葛」了。早就有人提醒,「只要疫情進入社區,就難以善了」,但大家似乎只意識到社區擴散風險,卻漏了後面還有「疫情進入社區,只是早晚的事」。 依照以往的經驗,防疫不外三種作法:環境隔離、案例治療、集體打疫苗。除非三個步驟同時且累積到一定規模及成效,否則要說自己是「全球防疫模範,世界跟不上台灣的腳步」,著實言之過早。但人都不喜歡被拘束,為了看不見、摸不到的病毒,必須遵守一大堆規定,從任何角度看,都是背離人性的,但為了活下去,多數人還是願意忍一時不便,但也只是「一時的」,如果這種不便利成為「新常態」,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台灣目前每天吵著打疫苗,因為只有集體打疫苗,增加集體抗疫能力,才有可能早點回歸正常生活,偏偏這又是號稱什麼都「超前部署」,凡事都要成立「國家隊」的政府現階段做不到的;因此,被罵到「臭頭」可以理解,但如果要和其他先進國家疫情高峰通常要在1.5個月後,才會緩降相比,台灣現階段的防疫表現並不算太差;雖然箇中仍不免「意識型態」掛帥、「愛國主義」泛濫,但細想如果台灣內外環境一片順坦,又何苦一定要執著於「不受制於人」的國產疫苗?正因為台灣要面對許多溝溝坎坎與不確定,才會落入今日的困窘;當然,我們還是可以將此次疫情破口歸咎於放寬機師檢疫為「3+11」的決策,但「防疫疲乏」就跟「彈性疫乏」一樣,雖可避免,但是很難;如果能夠始終保持警醒自然最好,但我們面對的終究是人,機器都有罷工的一天,對人強求長期令行禁止,就是一種苛刻了。 當然,非常時刻必然累積非常不滿。新冠疫情從2020年初蔓延迄今,世界上已經超過1.7億人染疫,370萬人喪命;未來出行,我們可能被迫做好防疫措施,評估所處環境的染疫風險,甚至更多的人會選擇沒事少出門,商務活動、旅遊型態、學術交流、體育競技、外交互動等等都會因此改變,雖非你我所願,但「防疫新生活」必須被重新定義及演繹,多數人更只能照著新軌跡走,走著走著,就形成共通的社會規範,今日的不便將成為明日的習慣,屆時就聽不到抱怨了!既然我們知曉這是「非常態」走向「新常態」的過程,計較再多均無濟於事,能做的多做點,方是正道;中央流行疫情指揮中心不就因為在成為全球防疫「模範」時,未能綢繆更多的疫苗,今日才惹人非議的嗎?但就算疫苗充足了,也有施打人力、場地,人民配合意願等等的問題,再加上各種小道消息,名嘴、政客們的加油添火,更讓一切充滿不確定性,因此,與其現在事後諸葛的怨這怪那,不如想想還有什麼力所及的事吧!凡事只要有了既定立場,一切都會受到侷限,但各自位置不同,又難以避免這樣的侷限,只能說「低調做人,高調做事,不把自己當回事」總是不會錯的,但在俗塵名利場上,又有幾人真能做到呢? 面對疫情,沒有人能置身事外,正因如此,推己及人才更有必要;哪有什麼歲月靜好,只是有人替你負重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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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談金門的路名
談到金門的路名,真的是多采多姿,比諸其他地方的路名,一點都不遜色。 先談跟人物有關的路名。位於中山林附近,由金城往山外的右手方向看,有一條通往機場的道路,因為旅客輸運的需要,已開闢了多年,之所以取名「中山」,因為它位於中山紀念林附近,當然,亦有紀念國父孫中山先生「開疆闢土」的寓意在焉。 另外,就是大家耳熟能詳的玉章路,它是劉玉章將軍主持金門軍政,擔任金門防衛司令官時,因戰備需要,開闢了這條從太武山下往山頂的道路,當年,因為劉將軍督建道路有功,就以他的名諱,命名此條鬼斧神工的道路。 從金城市區往太武山方向走,一般來說都是借道「伯玉路」(原名中央公路),這條筆直的大道,橫貫金門本島東西部,也是金門最重要的交通運輸動脈。這條幹道,是胡璉將軍主政期間,親自領軍開鑿的,道路開築完竣,蔣公蒞臨金門,親自視察後,非常滿意,很是稱讚胡將軍一番,他說:「我多年來的築路標準,今天終於在金門實現了!」喜悅之情,溢於言表! 再來,就是為紀念與緬懷李光前將軍為國捐軀,浴血奮戰精神而命名的「光前路」,這位金門戰神的英勇事蹟,因為此路的正式命名,可以跟後浦頭的「李光前廟」並立而不朽了。 再就是我以前服務的學校-柏村國小,柏小的地址是新糖村10號,有趣的是,校門口的路名卻是柏村路,之所以會有這條路,當然是因為先有柏村國小的關係,命名之時,郝柏村將軍還健在,惜乎將軍已於客歲作古,睹「路」思人,頗為令人唏噓! 另外,金門迷人的路名還有很多,您知道金門也有一條公園路嗎?它位於何處呢?就這個問題,我詢問許多金門西半島的同學和好友,我問:「台北市有一條公園路,你知道金門的公園路在哪裡嗎?」他們幾乎都若有所思、支支吾吾了半天,然後回答:「金門也有公園路?在哪裡?」我慢條斯理地回說:「這條路從夏興的八二三行館左前方的環島南路口,往北爬上夏興發電廠和花崗石醫院,到明德公園右前方路口,連接太湖路,因為位於明德公園右側,所以取名公園路。」至此,他們才恍然大悟。 金門具詩情畫意的路名不少,譬如從榜林到湖下的「林湖路」,自然讓人想起盧梭名著-《湖濱散記》,這應該是一條適合散步詠涼天的優美道路吧?異日有空,我倒要約集三五好友走走看。 金門的公路四通八達,唸高中時,教地理的蔡鳳雛老師就常說:「金門公路的密度,是全世界最高的。」蔡老師是一位重視數據的地理學者,想必他的論說一定是有根據的。金門因為是海島,所以環島東、南、西、北四條公路的銜接就非常重要,而這四條環島要道,都經過許多較為僻靜的村舍,因為幽靜,自然風光,更是美不勝收。 有趣的是,連接環島路的兩條次要道路,一條叫「環中路」,卻另有一條叫「中環路」,這對於不熟悉金門方位的觀光客或局外人來說,可能會產生小小的困擾。從而,我們也可略見主其事者為道路命名的智慧與困境了。 金門有許多所將軍學校,更有許多因將軍而命名的道路,這在古今中外的歷史來說,都是讓人覺得既新奇又有趣的事,足以讓人當作茶餘飯後的談助。 我不是導遊,不了解他們如何介紹金門這些將軍校名與路名,但從這篇拙文管窺,金門之所以被世人尊敬,被稱為「戰地」,不是沒有原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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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吐長虹 曲吟春秋
王建裕是我青少年時的同學,又要出版《筆虹吟曲》一書,他要我為這本書作序,實在很為難,我這個畫畫的哪有啥文筆,平時也不替人寫序,只好藉著酒力勉而為之,不敢稱序,只能說是雜言陋語添亂! 建裕兄與我雖大半生都同在金門,多年來,各為前途奔忙,沒有在同一條酒道上,所以甚少謀面,也甚少有交集。他不是「酒族文化村」的原醉民,他走他的「國標舞道」,我奔我的「藝域」。直到前年,我倆各有出版新書,由文化局共同發表,交換來他的新書《西窗抒懷》,讀了幾篇,才更有所認識他的人與文。 這位曾經是文藝青年,十五二十時起步甚早,國、高中就開始投稿台金書報刊。在金門任職期間,不畏軍管威權,在「金門報導」敢於為文伸張正義。公職退休後全心致力於寫作,孜孜書牘伏案,勤於寫「金門前鋒報」、「金門日報」及台北「文創雜誌達人月刊」,報人顏恩威、阿魚顏國民,是我們共同的朋友,他就這般顏色作將來! 他平生的焠盡心力的大作,煌煌出版了十大文集《心語》、《遙寄千里》、《心靈遙寄》、《心香瓣瓣》、《我思我語》、《心靈小簡》、《寄語山居》、《島外島散記》、《我的臉書文學》、《西窗抒懷》,迎來的便是這第11本新書《筆虹吟曲》,筆吐長虹,曲吟春秋。《筆虹吟曲》分:上篇〈筆虹〉、下篇〈吟曲〉。 上篇〈筆虹〉-國內政論批判,島內時事建言。當下現實,具體形象的表達,史觀感觀的議題論證,言及金門的醫療、議政,針砭時弊,多有見地。兼評書畫、寫作書法,政治人物、文藝達人臧否立論,跨界政治、藝文,寫作風格漸臻文學性的導報。 下篇〈吟曲〉─西窗展書讀,讀後冥思篇篇,切入人道的關懷與生命的尊嚴。書劍江湖的啟示,行文之中啟動很多古典詩詞,吟出老成的壯懷,也吟出年少的情懷。走出西窗月,便是東吳萬里船,感性之旅,忘懷山水,席夢思流雲,在有無之中,如歌的行板、如詩的浪漫,豐富文學抒情的內涵。 用語言文字來反映現實的藝術,是文化的重要表現形式,內心情感再現生活的意義。文學是偏向主觀的,在作品中,抒發自己的情緒和感觸,在讀者心中有不同面相去省思。從《離騷》的用君之心,行君之意,到新文學運動、白話文學,豐富多彩的文史。有了傷痕有了痛,便有了反思的覺醒,以及強調本位的鄉土文學盛行,到現在網路文學的興起,文學就更普世了。永遠保持一顆真實熾熱的文心,不可故弄玄虛,不能造假誇大,不要互相吹捧,不需互相標榜。我面對王兄的鴻章高文,我文弱無能批判,不作褒貶,我乃文學外行人,作不了內行事,看我年老還陷誤入醉夢遐思之叢,我言猶原稚幼! 建裕兄與我同步古稀之年,年初他做了七十大壽,邀宴我暢飲,同龍同學同年同壽,我獻壽寫了一副對聯「建文創藝增華壽;裕學成家樂古稀」,祝賀他老松長青,文思長霈,同時也是自我陶醉且自壽。西窗醉臥尋夢人,老圃黃花晚節香,戮力率爾操觚作文創,活出古稀的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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訪鄉時節有詩
我「又」開始寫詩了。用「又」,是因為曾經寫過,後來中斷,且一斷就是三十年。二○一九年冬天松山機場候機室,我陪父親回金門老家安祖厝。新詩找上我的姿態有無聲無息,但不允許我緩慢、找各種理由推拒,我滑開手機記事本寫,亂七八糟的訊息一起湧來,我根本不知道它們是什麼,能稱為新詩嗎? 安祖厝當天早上,我與父親、弟弟以及三姊,下榻歐厝「天井的月光」,父親得更衣,換上祭祀慎重華裳,但身著套頭毛衣,無法自己脫去,父親不說話、手高舉,我知道他要我幫他更衣。跟撞邪沒有兩樣,我幫忙父親穿好衣服,一股書寫慾望非常雄厚,沒有電腦或者紙本,依然只能點開手機記事本,在大量廣告干擾下,我寫下〈中年〉,後來於《自由時報》發表,成為我人生第一首刊登在報紙上的新詩作品。 我寫詩的時日頗長,遠在高工時代,實習佔據授課時間長,我鍾愛的國文記得是十六課,但老師無法盡授,只針對文言文講授。我的國文課本有八則課文空白,我邊上課邊在大量留白的課文上練習,期末,還煞有其事一首一首抄錄,自以為這該是天底下最好最美的詩句了。 高工畢業我選擇提前入伍,於軍中交誼廳閱讀前輩名家自選集,洛夫、管管、周夢蝶、張默等,沒想到這些名字,我其後一一認識。我初探新詩,自然得要找場域學習,報名第一屆聯合文學文藝營,第二天收到主辦單位寄來訊息,道是我資質優異,只消再填實報名細節即可。報名表許多細碎科目,但我一見大喜,果然老天助我,完全難不倒我這文書下士,興沖沖填寫的信函,隔天出現曾輔導長辦公室。我中計了,違反軍中通訊原則,眼看著即將接受嚴厲處罰。 輔導長勸誘我加入國民黨,便能免憂、免罰,我咬緊牙根沒答應。稍後輔導長又再約談一回,幸好沒有第三次,否則我也沒保握能否敵擋壓力,保「清白之身」。 曾經報名文藝營緣故,我受邀加入剛創立的薪火詩社。新詩討論可怕極了,除了坐在最邊緣外,沒有例外地,在詩友們針對我的作品討論時提前溜走。十八到二十一歲,我大量發表在《笠詩刊》,有一首〈電梯生涯〉蒙張默老師收錄於爾雅出版七十七年年度詩選,〈我只要求單純〉則獲得詩人羅門給予高分,獲得香港傅家銘石韻新詩獎,但是二十二以迄五十二歲,我一首詩都未能完成。它離開我了,無聲無息、沒說再見,在我苦苦等候與相思之時,離去模樣非常決絕。 完全無法料及它的決絕,是為日後,以它難以讓人拒絕的態勢侵入我,而且就在返鄉安祖厝時。新詩朝我回歸,不是無聲無息,而讓更多人對我寄予祝福。很多人對此大感驚訝,我回答,「與其說我寫新詩,不如說它找上我……」。 新詩於我的去、來,依然是一個謎,但我歡迎它的到來,為我圍捕剎那的感動,這些細微,在我只有小說跟散文當護欄時,它們常常跨越而去,而我慶幸新詩為我回歸,在一個返鄉時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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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病毒擊破的謊言
新冠病毒從五月中旬開始肆虐台灣;北部最為嚴重。台北市與新北市為共同生活圈,人口數合計將近七百萬人,加上未設戶籍的流動戶,實際人口數比例佔了台灣人口的三分之一,是政治、經濟、文化的重鎮首善之區;來勢洶洶的疫情在短短十幾天,就把這個人稱天龍國的台灣最大都會區,陷於幾近癱瘓狀態,居民人心惶惶。 每天下午盯著疫情指揮中心發佈病毒感染確診人數,心驚膽跳,每個人都擔心自己會是下一個確診受害者,社區感染已形成,又不知道誰是帶原者,共車的人、同事、朋友、親戚,甚至家人都可能成為傳染源,為了自保彷彿回到六十年代「小心匪諜(病毒)就在你身邊」、「人人要保命,人人要防諜」的戒嚴氛圍,又見到這個不該存在的戒嚴年代,尤有甚者為了避免感染可能,大家儘量不要在外面聚會或用餐,公司午餐被派去買便當的同事,都要鼓起勇氣、踏著沉重的腳步去購餐,頗有「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的無奈與感慨。 一年多來被稱為防疫模範生的台灣,怎會搞成如此狼狽不堪的窘境?人民陷入上學、上班、休閒生活大亂的困境之中,而之前所仰賴的防疫最高指揮中心的所謂超前部署,又部署到哪裡去了? 自古以來,瘟疫就伴隨著人類的歷史演進,不時給予無情的衝擊,有時一次就奪走數千萬人的生命,紀錄斑斑可考。 人們對抗瘟疫通常就是:超前部署、當機立斷,和亡羊補牢三種方針。在沒有疫苗之前,提前把疫區和非疫區隔開,就是一種超前部署的概念,若不幸社區感染,可能就會當機立斷圈定活動範圍,甚至放火燒村以滅絕瘟疫,中古時代歐洲黑死病流傳時,就常採用這種手法。至於亡羊補牢則是如何安置醫療,染疫生病者及倖存者。而能做出這些決策的人,都是手上握權力的領導者。換言之,人民的生死命運也就掌握在這些人手上。幸與不幸就看在我們頭上的執政者的人格人品、道德良心是否能苦民所苦,或是官僚而草菅人命了。 看看現在雙北市長面臨疫情極大壓力,醫療資源顯然不足。手握大權的指揮中心每天在媒體上作秀畫大餅,美化「超前部署」的神話。如今疫苗在哪裡?之前大肆宣揚的數量通通跳票,病床、呼吸器也都不夠。首善之區的台北尚且如此,遑論離島的金門、馬祖、澎湖的處境了。有一年的時間卻不作為,牛皮吹大了,謊言被擊破了,惱羞成怒開始反向操作,不准地方衛生單位強制篩檢以阻止感染源播散,這完全違反世界抗疫作法潮流,並且以法令恐嚇地方政府不可自主購買疫苗。最方便有效的德國BNT疫苗,也因為是大陸代理商經手而被拒於門外。各縣市希望蓋方艙以安置輕症者也不同意,而規定輕症者在家自主隔離,這不就把感染源擴散在社區傳播嗎?英國就是血的教訓,但當政者充耳不聞,他們能做的就是下令未戴口罩者,不勸導直接重罰,這救得了日益嚴重的疫情嗎?人民不是瞎子,只是不語。唯獨綠媒、網軍一直帶風向,把馬英九、韓國瑜、連勝文拖出來墊背,雖然謊言及新名詞也一再變換、更新,但病毒似乎以無聲無息的綿綿功力,把這些政客的謊言一一擊破,國王的新衣終究會坦露在人民面前。 (稿費捐金門家扶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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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逐夕陽
大自然慷慨給了大地連綿巍峨的群山,大雪覆蓋的松林,閃爍耀眼的極光,急湍奔流的大河,似萬馬奔騰的瀑布,……。但這些種種自然現象景觀都比不上晨曦、日落貼近人們的日常。 美麗的夕陽,各地都有。夕陽瑰麗燦爛,彩霞滿天,令人陶醉的地點,依我自己的經驗印象,有淡水、西子灣,再來,就是家鄉的浯江溪口了。 那日午後,太陽高掛,突然心血來潮,想起到淡水觀賞夕陽。經簡單整理背包便出發,抵達淡水,我沿著河岸一路拍照,陽光亮麗反差極大,無論水面船隻或是岸邊茶館餐廳,或是垂釣的人兒,處處是可入境的畫面。我眼睛四處掃描,一路專注拍照,享受伴隨其中的喜悅,將酷熱陽光置之度外。沿著河邊左拐右彎,最後,走上河岸邊的步道,並隨時留意夕陽的蹤跡。昔日,來拍夕陽,太陽是漸漸往海平面落下的,但此刻,太陽卻往右邊的房舍樹林墜落。心想,是否因季節的關係,夕陽有了不同落點。 沿著河岸步道一直走到盡頭。以往,到這裡,會跨過一旁的馬路往一滴水博物館或是滬尾砲台走去。此刻,前面已沒河岸可走,必須繞馬路旁的商店前廊走。走了一小段路,遇一巷道拐了進去,心想應該可直達河邊。沒想到盡頭是一海防單位,無法進入。哨兵跟我說,到河邊,可走下一條巷道。待走回大馬路,抬頭往天空一望,落日已消失於一大片雲層中,才悻悻然結束探訪念頭。 隔數日,福井、英美夫婦邀約走北海岸步道。說起走步道,我跟他們夫婦有著相當多的經驗與默契。夫婦倆時常到加拿大探望兒子,我們曾相約走遍了溫哥華近郊的步道,甚至,還搭渡輪走訪離島的小徑。走步道成了我們共同的嗜好,有時加入一些當地的朋友,大夥樂此不疲。由於疫情,跟他們夫婦已一年多沒見面了。 有趣的是英美賴來的邀約,行程安排得詳詳細細的,幾點吃中餐,幾點喝咖啡,幾點走步道……,一個費心安排的邀約。我們約在淡水見面,然後驅車前往當地一處頗知名的排骨飯店吃飯。聽英美說這排骨店,二十年前就來吃過,那時僅是一家小小的店,如今三個店面的空間幾乎座無虛席。店家以傳統方式料理排骨及滷菜。當然餐廳能經營得如此成功有其成功的理由,如用料實在,自在的飲食環境等等。隨後到雲門舞集練舞場地旁的咖啡店,店處於綠樹掩映中,其旁又造了一小荷花池,池中矗立了一舞者雕塑,烘托出咖啡店的高雅氛圍。 記得昔時,我們曾經一起走過三芝的「三生步道」,步道傍著一條小溪流,水聲潺潺,道旁種植著櫻花,當櫻花盛開奼紫嫣紅艷麗異常,讓人印象深刻。而這回要走的是一條海邊步道,叫麟山鼻步道,一條又可追尋夕陽的小徑。步道一路還算平坦中途有木棧道,又有樹木可遮蔭頗為涼爽。更確切地說,這步道有些路段與白沙灣與淺水灣之間的自行車道是重疊的,路上,時見騎自行車的遊客經過。這回夫婦倆還帶了心愛的寵物一隻貴賓狗一塊走步道,增加了不少話題與趣味。乖巧溫馴像小綿羊般的貴賓狗,卻有一個堅韌強壯的名字叫Husky。 回程時,落日緩緩墜入海平面,霞光滿天,光彩耀目,似蛋黃的落日渲染著周遭的雲霞成一片金黃,與海面上的倒影相互輝映著。如此美景,不覺,讓人自心底發出一聲讚賞:夕陽真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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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疫」言難盡!
現在新冠疫情在台灣延燒,我也想來談一談防疫的看法。 新冠疫情在武漢爆開之後,從媒體上目睹武漢人倉皇出逃、封城以及興建方艙醫院,立馬收治病患的緊張狀態,老實說那時只是隔岸觀火的心情,因為事不關己,也使不上力。後來疫情越滾越大,漫延到歐美等地區,不是今天看到那裡有多少人確診,就是明日那裡有多少人死亡,覺得非常可怕。 這時我們台灣防疫工作做得很好,幾乎可說滴水不漏了。因此我這個退休人員,生活很少受到影響,照樣天天趴趴走,捷運還是坐滿了人,大家乖乖的戴口罩,跟平日差不多,只是有警戒,但並不擔心與害怕。 兒子看到我在台灣這樣過日子,非常的羨慕,常勸我有空就帶妻子出去走走,因為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人生要把握那一抹最後的夕陽;因為他在加拿大已經被關在家中上班,一關已經一年多了,除了買必須的食物與日用品,幾乎是足不出戶。 他的情況我無法幫助,只覺得孤身隻影,鎖在一個斗室之中,實在有夠無聊,要不是還有班可上,豈不把人逼瘋?這一段時間,百業可說是停擺了,經濟自然遭受重大的打擊,而老外平日是不存錢的,因為他們是社會主義國家,有政府可以倚靠。 然而現在很多人失業在家,有些人要繳房貸,生活已出現了問題了。因此,我常聽說加拿大政府,今天每人發多少錢,過一陣子又說每人發多少錢。上班的人與不上班的有的幾乎領的錢差別不大,也傳出不平的聲浪。然而人民有活下去的權利。 正當我們在享受防疫的成果,五月十一日台灣的防疫出現破口,這一下子不得了連堵都堵不住了,「疫」發不可收拾,有如滾雪球一般。每天確診與死亡的人數不斷的攀升,已成為國外的翻版。他們當時的苦與累,緊張與恐慌,如今逼臨到我們頭上來了,我們也親歷親嘗了。 政府以前說超前部署,自信滿滿,因為疫病的案例少,一般民眾也就相信政府英明,個別的政治人物聲望攀升,選舉前途看好。假如沒有經過檢驗,大家也就信以為真了,可是如今一旦出現破口,細菌傳染的速度既快且猛,威力著實驚人,政府的應對能力,馬上就浮上了檯面,我們發現跟國外相比,也沒有比別人高明。 國外走過的道路,現在同樣逼近我們的眼前,商店不是大部關門,就是門可羅雀,人民鎖在家中,經濟活動幾乎停滯。如果一旦封城,是否要在家上班,許多中低收入的人失去了工作,沒有經濟來源,政府是不是同樣要一再的發錢?我覺得我們跟別人並沒有甚麼不一樣,因為超前部署的神話已經破功。 老外是先苦後甜,我們是先甜後苦。老外以施打疫苗得到解方,有些國家已經刻日解封,要恢復正常的生活,而我們正面臨步向人家封城後塵的窘境,醫療能量超荷的危機迎面而來,跟國外並沒有差別。但是老外有疫苗,我們的疫苗在哪裡呢?沒有施打經驗證有效、可信的疫苗,我們就會被困在台灣島,一步也走不出去。 日前金門縣政府要在金門航站設立快篩站,疾管中心不准就是不准,但是金門十四萬人口只有四床負壓病床,一旦引爆疫情,要置金門人於何地?後來由於展現魄力與民意壓力,逼得中央不得不讓步。假如不幸有一天,台灣的疫情壓不住,那麼政府是要放任病人死亡,還是不得不開放國外的疫苗進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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疫情勾起的冷戰記憶
風塵滾滾一年多的新型冠狀病毒疫情,深深撩起我在金門近二十年艱苦冷戰歲月的片片記憶,讓我重溫那段午夜常夢迴的老舊時光,也讓我頻頻將當下的疫情生活和當年戒嚴的生活互做比對。 疫情和冷戰兩段時光都奏出不尋常的生命樂章。人們在不正常的時光裡,卻要努力去拍打出正常的生活節奏。疫情和冷戰歲月最大的公約數可能是生活上的不自由,有好多的限制,綁手綁腳的。平常可去的地方,在不平常的時候,要三思而後「不去」。平常可以隨心所欲去做的事,在不平常的時候,要三思而後「不做」。 疫情緊張時,人多的地方和密閉空間,如餐廳、醫院、體育館、游泳池和戲院,少去為妙,非不得已再說了。同樣地,戒嚴時,軍管的金門故鄉寸步難行,許多風景優美的海邊都是軍管禁地。疫情緊張時,人與人要保持社交距離,要戴口罩,要勤洗手。同樣令人緊張的,戒嚴的金門要保密防諜,要民防自衛,要躲宣傳砲。 疫情和冷戰歲月都生活在戒慎恐懼的陰霾下。這兩段時光都有可能危及性命的因子,生活在層層壓力下。病毒無所不在,常常是防不勝防;砲彈也是,總在最不經心的時候,悄悄落在我們鄉親的民宅。台北捷運上人人戴口罩如臨大敵的畫面,足足讓我聯想起躲防空洞的日子,多少個黑夜和凌晨,我們全家和鄰居鄉親,臉上都掛著恐懼不安的表情,躲在不是絕對安全的防空洞裡,靜聽宣傳砲一波波的呼嘯,忽遠忽近,忽近又忽遠。 疫情紛擾這一年多裡,我戰戰兢兢奮力保持教學正常,但還是有許多個彎要轉,才行得通。如儘量戴口罩,進出教室大樓要量體溫。視訊或遠距教學,一年多來一直箭在弦上,如今全國各級學校被迫停課,終於全面線上教學了。許多集會和演講,不是取消就是改為遠距視訊。回想戒嚴下金門的中小學,除常見防空和軍事演習,就是單號打宣傳砲神情特別緊張外,也在戰亂磁波干擾下,儘量奏出正常的教學旋律。 抗疫如作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聲聲喚起我曾親歷冷戰歲月的生活點滴。當年,四處可見戰地標語,如「處變不驚」、「慎謀能斷」、「有備無患」、「居安思危」之類的,如今像一顆顆的定心丸,面對綿綿無絕期的疫情,再度栩栩浮現,當下強化我幾許臨危不亂的韌性和抗壓性吧。 小時到家父任教小學,見到辦公室案桌上一張小字條,上面亮著他用小楷毛筆親手寫八個俊秀的字:「生於憂患死於安樂」。長大才知道,這八個字出自孟子告子篇,當年家父以此慰勉,陪他渡過漫長的艱困時光。如今這八個字,在疫情紛擾之際,提醒我們,要時刻保持危機意識和警覺,積蓄生生不息抗疫的能量。 國內平穩一年多的疫情,近時稍縱竟點燃了星星之火。此時此景,只有搬出孟子的千古名言,只有學習當年冷戰金門的時刻沉著備戰,期盼能早日降溫滅火,遠離疫情的黑夜,重現白晝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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疫情下的小日子
新冠疫情毫無預警地蔓延開來,像衣服上不小心鬆掉的線頭,輕輕一拉,就拉出一條長長的破口。 生活與過往相比,有著天差地別的變化,籠罩周圍的是一種惘惘的威脅。如坐困心牢似地,無以為力,只能眼睜睜看著確診及死亡人數不斷攀升、許多商家倒閉的消息,即使未來疫情遠離,也將留下難以消除的傷疤。唯一能做的,就是遵守防疫規則,避開群聚、戴上口罩、勤於洗手、噴灑酒精……以免徒增他人困擾。 我一人獨居,離開辦公室,在家工作已近四年,無須通勤打卡,疫情帶來的衝擊不算太大,倒是隔離在家,一日兩餐竟成了麻煩事。長期外食慣了,午晚一到,找家店坐下來,吃飽付錢,瀟灑走人,無需善後。而今規定不能在店內用餐,只能外帶,之於我,還真有些不方便。養傷中,每次外出必得穿上鐵衣,買完食物又得提回家食用,因厭於見到過多的塑膠袋及餐盒,也不想增加屋內的圾垃,及承受鐵衣穿穿脫脫的束縛,只好決定一次買足幾天的菜,再做些簡單的料理。 住處位於市中心,走幾步路就可到通化市場,各式魚蝦肉類、蔬菜水果、乾貨雜糧一應俱全,吆喝聲此起彼落,熱鬧沸騰,充滿市井生氣與活力。在沒有疫情侵襲的日子裡,我就不愛人擠人,更何況現在的處境,因此我總喜歡挑中午人潮散去時才到市場,此刻稍顯暢通些。如往常一樣,不徘徊、不比價,迅速果斷地購得所需物品。 在台北傳統市場購物自由自在,銀貨兩訖,互不牽扯,沒有過多的人情包袱,不似在金門。從前媽媽經常帶我去沙美買菜,自小一路買到大,肉商、菜商、雜貨商等,她都會依路線找固定的商家,經年累月,忠心不變。即便後來年邁的她無法上街,每次差我去市場購物時,仍舊不忘囑付該去哪裡買,通常她不記店名,只告訴你要去鹽伯、殺雞姆、天平伯……的店裡買,彷彿不去這些地方,就會被警察押走似的,令人啼笑皆非。而我也只是表面敷衍,只要東西買齊,回來撒個謊便得了。 市場流竄著各種來路的流言蜚語,攤主與買主間存在著情感與利益交疊的微妙連結,每個熟客的祖宗八代,攤商似乎都瞭如指掌。儘管媽媽離世數年,外公早已遠去,而我也未曾見過外曾祖父,一回上沙美市場,見熟悉的臉孔,忽感親切,便向她買了些菜,賣菜的婆婆也認出我來,無端跟我訴說起媽媽的艱辛童年,說外公家當時是如何的貧窮,外曾祖父和外公是如何疼愛她……我聽了心裡一陣酸。 還有一回,去沙美吃廣東粥,蹲坐在路旁賣菜的婦人也是媽媽的舊識,她熱情地吆喝我跟她捧個場,我害怕溫情攻勢,不好拒絕,只好買了一把蔥和一顆高麗菜,隨即去了金城,朋友疑惑的問,你不是下來辦事,為何還帶把蔥?後來為了避開這種熱情招喚,我若去沙美街上,必悄悄繞道而行。 我並非是那種廚藝精湛,費盡心思研究食材,或喜歡跟攤商搏感情的人,去超市或去沒人認識我的傳統市場買菜,是最感自在的方式。疫情依舊持續擴散,人心依舊惶惶不安,台北的住處沒有廚房,僅有妹妹送我的一個大同電鍋、和一個我前不久網購的電煮鍋,我把買回來的菜存放於冰箱,拿出一小部分切切洗洗,看著教學影片做著料理,倒也覺得好療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