浯江夜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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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挺館用的!」
有一年我們一夥四個人到紹興攬勝,一上了計程車,屁股還沒有坐定,司機劈頭一句:「你們來幹什麼?」我們興沖沖的回說來旅遊的。他說:「紹興沒什麼好玩的。」當頭潑了我們一盆冷水。我們從金門千里迢迢,搭船飄洋過海,又搭了幾個小時的動車,慕名到了水鄉紹興,結果收到這樣的信息,心裡頓時涼了半截。 好在既來之,則安之,總不能馬上掉頭回去吧!所以就按照既定的遊程,發現紹興正如司機所言的:「真的沒甚麼好玩的。」 紹興缺少名山大川,自然景觀沒有出奇之處。我們先到一個聽說是吳越春秋時期的遺址,只見岩石臨湖而立,剝面如刀削的工整,遙想兩千多年前,怎麼會有這樣的技術,搭了烏篷船穿梭遊湖,倒也別有一番興味。 王羲之寫蘭亭集序的山陰會稽,當然是必遊之處,可是發現周遭並無崇山峻嶺,茂林修竹,也無清流激湍,映帶左右,王羲之的文章實在寫得太美了,讓人發思古之幽情。然而群賢一千多年前在此修禊事,曲水流觴的地景極為簡陋,又無公共造型藝術曲盡其妙,辜負了這個歷史名勝。 再去大禹陵,相傳大禹死後葬在此地,只見矗立一塊大石碑,其他也沒甚可觀之處。這是紹興自然景觀的大觀,花不多時間就可一覽無遺,然而我們玩了幾天仍然沒有看個夠,這不是很奇怪的一件事嗎?因為紹興有人文景觀。 紹興人文薈萃,出了幾個有名的人物,如王羲之、徐文長、蔡元培、魯迅與周恩來等。魯迅的故居與紀念館,蔡元培的紀念館,都會讓人盤桓老半天。而魯迅筆下的魯鎮,不僅上演阿Q的戲碼,到處還可見魯迅文章的摘句。整個魯鎮很魯迅,也很阿Q。這真是人文很好的賣點。 這讓我想到我們金門,金門也沒有名山大川,同樣缺少自然景觀。紹興的觀光景點是做出來的;金門有它不同的元素,同樣也可以做的出來。我們常說金門有四大觀光的特色,每常朗朗上口。 我們常說金門有戰地文化,然而應有戰爭與和平博物館。 金門是閩南文化的原鄉,應有閩南文化博物館。 金門是僑鄉文化,應有海洋與僑鄉文化博物館。 金門是自然生態公園,應有自然生態博物館。 另如我們強調的白酒文化,應有金雞母金酒與高粱文化博物館。 這些都是金門發展觀光的要素與強項,做了就有,不做它就躲在歷史裡面。文藝復興時代的雕刻大師米開蘭基羅,有人稱讚他雕刻的功夫了得,栩栩如生,他自謙的說他們本來就在石頭裡面,他只不過把他們叫出來而已。今天我們同樣也要把他們叫出來,有誰能夠呢? 紹興有些館我們都沒時間去看,至今覺得頗為可惜。金門除了上述這些館之外,倘若也成立很多的人文場館,如鄭愁予文學館、洛夫文學館、金門美術館與李錫奇美術紀念館等等,呈現文化的多元性與可看性,讓金門也成為人文之鄉,發展金門的人文景觀旅遊,相信會跟我們到紹興旅遊一樣,覺得時間不夠,沒有看完,好生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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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激醫官點滴上心頭
小時住瓊林,生病都是看軍醫。那些年,整個村莊幾乎成了半個軍營。記得瓊林一間祖厝旁,就是一個軍醫站。印象裡,這間軍醫室,像一家小型診所。小孩最怕打針了,診所最常聽見的是孩童尖銳哭鬧聲,混雜醫護人員沉穩的安撫聲。世上的醫院都一樣吧,這個軍醫診所也散發著一股濃得化不開的藥水味。不過,小時有個特別的印象,就是醫生穿的不是白色的制服,而是綠色的軍服。 當年幫我們金門鄉親看診的軍醫師,少數是醫學院畢業服義務役,大部分應是國防醫學院培育出來的軍醫師。他們都是科班出身,學有專精。他們服務病人的態度文雅、誠摯,軍民同等待遇。那些年,軍民真的是一家親,從醫護行為可以見證。若我沒記錯,看診好像不需健保卡,不須掛號費,連打針拿藥也全是免費的。此點,說來幸運,但也情有可原,誰叫我們要生長在戰地、離島、前線!當年一般百姓的醫療,只能仰賴國軍的救治了。 小病,如感冒發燒、輕微外傷和擦傷等,這間小軍診,游刃有餘。不過,大病,就要往醫院送,主要還是國軍醫院,那時縣民專屬的縣立醫院或衛生院,還沒著落。過去有好長一陣子,戰地金門鄉親的性命與生活需求,足足仰賴國軍的支助。戒嚴時期,金門鄉親深受軍事法令的管制,但生活卻受到國軍相當大的保護與奧援。 當年戰時生死相守的現實環境,釀成了軍民一家親的深厚情感。記得在瓊林老家裡,常見家父接待軍中長官。家父不菸不酒,只能以茶和花生招待軍中長官們。有時,媽會燒幾道佳餚,宴請軍中長官。小時我在一旁聽大家閒話家常,最常談論到的是國軍官兵如何協助學校和鄉里的建設。 國軍進出我們家院,當年是司空見慣。小時,常請軍醫師到我們家來看診。診畢,醫師對症下藥,甚至親自打針。醫藥進步的現代,甚少能請醫師到家裡來看診,反是當年戰地金門,請得到軍醫師到我們家來。 今日醫師匆匆診斷開藥,草草結束一次診約,當年軍醫師除針對病情醫療外,還會坐下來闡述健康和養身的道理。醫病是一時的治標,預防和養身是長期的治本。有次拉肚子,某位軍醫來家看完病,循循善誘道起健康教育,應說隨機給我們幾位小孩上了一堂課。那些年,金門鄉親最常吃的點心或零嘴,就是花生了。耳邊至今仍一遍遍迴盪著某位軍醫師的忠告:少吃花生,要吃也儘量不要空腹吃,最好是吃飽飯再吃。 記得我們當年稱呼軍醫師不是「大夫」,也不是「醫師」,而是「醫官」。他們的制服上都有官階,從一條槓的少尉,到中尉或上尉都有。今生生過不少次病,看過不少位醫生,最想要感謝的,是當年照顧過鄉親和我的醫官們,事隔幾十年,回想起來,會不自覺流下滿懷感激的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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蚵女的日常時光
烈日當空,騎車到沙美鎮上,只為買一雙下海穿的鞋。老闆娘從成堆的貨物裡取出一雙合乎我尺寸的鞋子。興奮地接過手看了看,白色膠皮製成的鞋身,兩旁打上紅色英文字樣,中間還綁著鞋帶,看起來既時尚又耐穿,一如知名運動品牌出售的球鞋。問了價錢,只需130元,我詫異極了。付錢時,老闆娘順帶問了句:「媽媽好嗎?」「兩年前過世了……」話未說完,眼淚便抑止不住流個不停。匆匆逃離後,又轉往五金行買了雙麻布手套和一把蚵刀。回到家即刻把鞋穿上,走進廚房找了一個小水桶,抓起一支長夾,便急著朝海邊走去。 漸漸的,我聞到一股大海的氣味,也聽到鳥群從樹林間傳來的叫聲。我欣喜若狂,沿著水道一路走去。退了潮的大海,像一座被打開門的寶庫,瞬間,所有稀世珍品在你面前一覽無遺。我看到許許多多的跳跳魚在泥堆裡彈來彈去,看到無數細微生物攀附在礁石靜靜地吐納,也看到左右兩邊的軌條砦上佈滿密密麻麻的小海蚵。我離岸邊愈走愈遠,最後在一處礁石集聚地停下腳步,天真地尋找螃蟹。有時我會翻開石頭,伸手朝滲水的窟窿裡摸了摸,有時會拿起長夾朝石頭縫裡探了探,裝模作樣仿效影片上抓蟹人的招術,但找來找去,依舊不見螃蟹蹤影。雖是如此,於我而言,能再次進入久違多年的大海,就連盲目找尋也是一種美。 我站直腰,抬頭凝望,陽光不再那麼炙熱,天空變得更藍了,偶爾有幾陣風吹過,此時此刻,我佇立在無邊無際的大海裡,感到難以訴說的愉悅。環顧四週,一片祥和靜默,宛如我也是寄生大海中的一名生物,正等待浪潮襲來,幻化成魚悠遊而去。 看來今天是抓不到螃蟹了,轉念走進泥沼裡,試圖尋找屬於我家的那片蚵田,可惜早已忘了位置。或許真如鄰居說的,就算找到了,近三十年乏人看顧,蚵嘟早就沉沒了。不管如何,仍懷著姑且一試的心態,一腳踩進泥沼裡,但很快便深陷下去,我莫名恐懼,深怕被泥沼吸進海底。奮力拔開雙腳的同時,我彷彿看見年輕時的母親彎著腰在蚵田裡奮力擎蚵的身影,也見到了十六,七歲的自己,一步一印輕鬆行走在泥沼中,無所畏懼地竅開一塊又一塊的蚵石。我想叫聲媽媽,告訴她我的身手是如此矯捷,籃子裡滿滿都是我擎的蚵。正當我要開口時,只見母親拉起我的手往天上一飛消失不見了。 我費力拔出陷在泥沼中無法動彈的腳,決意不再深入蚵田,沿著水道來到一處潮間帶,用手慢慢掰開一粒粒依附在礁石上的野生蚵。從那天起,闊別數十年的大海便不停地向我招喚。我開始關注何時退潮何時漲潮,盼到了可以落海的時刻,哪怕陽光再大,我也不怕曬,拎起桶子就往海邊跑,有時七點了,天色漸漸暗下來,整個海域僅剩我一人,仍捨不得離開。 每回上岸,我必拎著一小桶海蚵,回到家再洗淨剖開,試著學做各種蚵料理。不太會做菜的我,一回完成蚵仔煎,便得意地發照片跟朋友說,這樣做下去,可以去接外燴了。她們回以爆笑貼圖,紛紛稱我海女、蚵女、青蚵嫂,我喜孜孜地全接受了。難得回金門這麼長的時日,沒有出門又逢退潮時,我就下海撿蚵,近似瘋狂的著迷,只要能在大海裡隨意走來走去,我便可以感受到心靈的平靜,及一股被療癒的幸福,彷彿遠去的青春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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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籍勞工管理問題觀察
母親的看護瑪莉莎月前逃逸無蹤,引發我對外籍勞工管理問題的關注。 我國自民國81年5月8日起開放引進外籍勞工政策,已歷27年。從勞動部公布的資料來看,截至今年6月為止,台灣地區現有各類合法外籍勞工計707945人〈產業450425人,社福257529人〉。而棄僱逃逸者〈該部以行縱不明列計〉,106年為18209人〈男8711,女9498〉,107年為17925人〈男8411,女9514〉,108年1─5月計7080 人〈男3137,女3943〉,也就是說,二年五個就跑掉了43214人,依此推估,27年來總共跑掉的應該有40萬人次以上,台灣儼然成為外籍勞工逃逸者的樂園。考其原因,在於政府的無為及外籍勞工政策失當與管理的不足。 外籍勞工逃跑事件的原因很多,以受外人引誘為大宗。就觀察所見,親戚朋友及左鄰右舍凡有聘用外籍看護工者,十有一、二都有僱傭落跑的經歷,筆者家族就有二件,可見比率非常高。回憶十八年前,岳家曾聘僱一越南籍看護,當時仲介要我們特別留意的幾件事,第一條就是盡量少讓她和外人談話,但是我們一向與人為善,那裡會去限制這或那的,尤其是,在外面的小公園或公共場所,她們一群人用母語嘰哩呱啦不停的,外人聽不懂在談論些什麼;白天家裡只有二位老人家,這個叫「阿阮」的沒待幾個月,某日,誆稱要下樓買東西就一去不回,事後發現,她還偷走了家裡一些貴重財物。 這些年,在醫院陪伴老人家的日子,聽聞到進進出出的病友家屬形形色色的外傭落跑事件。據說,由於罰款太輕,少數不肖業界人士認為有利可圖,培養一些機靈的非法外傭,在前述老人家經常活動的公共場所,靜觀容易受誘騙的人下手,得計者,按件給她們酬金,再將獲得的這些落跑者,媒介給一些甘冒風險的業者當黑工,有些甚至淪落風塵,從事非法色情勾當,造成治安問題,是社會安全的隱憂。 台灣地區外籍勞工棄職逃逸者居高不下,主要原因是政府對他們保護過當,卻沒有罰則;為保障外籍勞工權益,勞動部建置外籍勞工入國前、入國後及出國前之完整保護體系。據了解,外籍勞工逃跑後被查緝到案率極低,他們大都是在外賺飽了,想要回國了才出來自首;有部分則是在工作場域遭人檢舉尋獲,凡此,顯示出公部門查察工作及在外籍勞工的政策上有諸多可資檢討之處,在對渠等之管理,只重視他們的權益維護,對於逃逸者則消極以對。例如,外傭逃跑的雇主大都求告無門,只好以自認倒楣的心態來面對;其後,不論他們是被查獲或自行投案,政府除了遣送一途,毫無懲罰措施,也沒有協助雇主向外傭求償的機制。 就此而言,似宜以行政命令或透過立法訂定獎懲辦法,提高檢舉及查緝獎金,對尋獲的外籍勞工施予懲戒;另外,對非法容留、聘僱或媒介外國人從事工作者,應課以刑責,同時加重其罰款為現行的倍數以上,並以罰款的一定成數補貼原雇主的損失,如此,必可增強外籍勞工管理效能,並減少或遏止逃逸案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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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國良制
去年香港旅客在台灣殺害女友案,由於台灣與香港之間,並未簽署引渡條例,使得該嫌犯遲遲無法回台受審。因而港府於今年2月提出《逃犯條例》,與《刑事互助條例》草案,針對未與香港簽定引渡條款之國家、地區,提出了移交罪犯的明文規定,卻造成香港舖天蓋地的反送中運動。更由於此運動,挑起台灣熱議的一國兩制問題。且讓我們理性地回歸史事,以策未來;尤其是久已被忘的「一國良制」案。 先談何謂「一國兩制」?此案緣於1980年,鄧小平為因應我中華民國政府,轉進至臺灣後的海峽兩岸關係,透過「一個國家,兩種制度」方式,為兩岸政權,提供統一方案。其時,我中華民國總統蔣經國,遂以「一國良制」回應之。 那什麼是「一國良制」?1991年5月,海基會首任秘書長,陳長文訪問北京時,回應中共國務院副總理吳學謙時,曾就此論述其內涵:「中國的統一,應是兩種制度的選擇、和平的競爭,由兩岸人民,自主選擇較好的制度。」其後,李登輝執政期間,陸委會也於1998年,重申「一國良制」優於「一國兩制」,進而具體表述,良制就是「民主、自由和均富」。馬英九執政期間也曾表示,臺灣從未改變「一國良制」的立場。而倡議一國良制廿餘年的陳長文,更於2017年1月,公開向中共中央總書記習近平喊話,盼能接受以「良制一國」作為兩岸路線:先良制、後一國。 在那段頗具統一共識之歲月中,我中華民國政府,一再重申「一國良制」,優於「一國兩制」,並具體指出:「良制」就是「民主、自由和均富」。陳長文也利用各種場合,呼籲「制度比國家認同重要」;更呼籲台灣內部,超越統獨,以停止政治內耗,並認為考量兩岸現實的公約數,「一國兩制」、「兩國論」,都難以建構兩岸的終局性安定,呼籲兩岸領導人,公開主張一國良制,透過兩岸法治的深化及對話,維繫和平,並追求全人類共同福祉。 時至今日,各種時空環境早已丕變,那到底是何制較優?其實二分法在學理上是有其迷失處的,且借用魯道夫(Lloyd I. Rudolph and Suzanne Hoeber Rudolph)夫婦的研究案例說明之。據他們夫婦研究印度的結果發現:傳統與現代之間具有非常複雜之因果,不僅傳統中涵有現代性的因子;現代性的本身也決非全屬現代,內中不乏是脫胎於傳統的成份,甘地便是最善於運用傳統的人物;好一個甘地便是最善於運用傳統的人物之說明。這不正是「萬古長空,一朝風月」之禪意?這不正是深思此議「一國良制」之堂奧? 行文至此,不禁讓我們想起1987年10月,蔣經國接受《亞洲華爾街日報》專訪時,曾引用「一國良制」以應:「國家統一是中華民國政府,一貫努力以赴的目標。這個目標的達成,必須植基於一個重要的前提,即中國大陸必須根除共產主義,實施自由、民主、均富的三民主義制度。唯有如此,國家統一的目標才能實現。」從另個角度言,此話豈止是僅於歷史話語?且供志者深思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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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別軍旅,浯島老萊子孝親感動天地
近幾年相繼參與幾次樂齡課程時,連續遇見多年未見的軍旅老友,他們有的是退休告老還鄉,有的則是返鄉陪伴雙親。樂齡課程是項以「快樂學習,忘記年齡」為宗旨的終身學習課程,課程之外,也讓人見證著銀髮族中現代老萊子戲綵娛親的真誠故事。 候補軍官班的周學長早已年逾70,雙親都將近百歲高壽,自公門退休隨即返鄉侍奉兩老,平時兼併耕作,栽植蔬果,親自料理三餐孝親,還不時指導外傭諸多照護事宜,古厝廳堂時時傳出老人家欣喜的笑聲,為傳統聚落勾勒出一幅和善的孝親圖。 劉學長雙親都高齡90多歲,依然健朗,劉大哥在金門定居,其他兄弟分別定居台灣各地,大家出錢出力,分工合作,共同擔起老人家的照護生活。這年初,身為次子的劉學長,老妻因病仙逝,他也搬回金門老家,與劉大哥擔負起事親重任,兩位老兄弟雖是七老八十,依然有雙親作伴,同時一償孝親心願,誠仍幸福島鄉人。 王學長兄弟三人,各為80、70與60幾歲,排行老三的他,褪下軍裝後,推掉優渥的民間機構邀請,堅決返金與兩位兄長輪流看顧老爸爸,在北台灣幫兒子照顧二個幼孫的賢內助,不僅支持他的孝心,也三不五時的寄些營養食品為三兄弟加油。夫妻兩人分別在台金之間,或事奉老父,或照顧幼孫,以孝傳家,一片真誠莫不感動天地。 何學長是金門半子,老父為南台灣大地主,兩位弟弟繼承父業,年年忙著耕種,軍旅時東調西調的何學長,很慚愧未扮演好長子的責任,老父卻不怪他,在他退伍後也任由他決定定居何處。某日,何學長牽手淚眼婆娑的哭訴,娘家的老母重病,想回金門探望,何學長徵求老父同意,下定決心帶著老婆回到金門定居,讓身為長女的老婆一了孝親心願,事奉父母真的不分內外,真誠的半子,也是家園中重要的一份子。 莊學長的百歲媽媽失明多年,兄弟兩輪流照顧老母,每個月各負責兩週,輪到莊學長夫妻照顧時,他們也都盡心盡力的把老母親照顧好。老人家眼睛看不見,做事常感到不便,更須家人的用心陪伴。莊學長夫婦對於孝順母親一事並不覺苦,每天起床能聽到母親一聲呼喚倍感幸福,能夠陪伴百歲高壽的母親,對於上天始終心存感恩。雖然老人家嘮叨的個性依然如故,莊學長作夢中永遠感受到那份甘甜。 樂齡課程進行中,網路傳遞著一則新聞,男大生休學照顧患癌母親,他淚訴「珍惜有你的每一天」孝感動天。人世間,日日上演著「你養我長大,我陪你變老。」的戲碼,面對高齡化社會的來臨,不論大家年歲再高,父慈子孝,兄友弟恭永遠是家園中最良善的一幕,感謝諸位學長,您們的真誠孝親,讓我們親睹書本中難以呈現的一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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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流傳的一首賭博歌
在閩南語歌仔冊中,有好幾種賭博歌,包括《新刊拔皎歌》、《新編掍閂掍歌》、《勸改賭博歌》等,但金門另外流傳著一首與眾不同的〈賭博歌〉。 「講起一位博筊漢,要吃不討賺。一領被,三更半夜拿去案。典一千,拿八百。害他某無通蓋,三更半夜起相打。」 金門〈賭博歌〉開頭的這幾句,金寧鄉湖下村楊黃宛女士(1921-2019)曾唱給劉國棋先生聽過。今年3月30日,我則有幸在楊清彪先生(1936-)湖下自宅聽他完整演唱: 「(……三更半夜起相打。)厝邊頭尾就來問,問什代?原來就是博筊代。博筊真厲害,借錢賣子給人生利。他某去給人招待,他尪跑去番界。初一下船,十五到渡,走到新加坡,無頭路。遇到好朋友,相幫助。贊助錢,跑到筊宮做筊官。賺大錢,回唐山。嘉禮戲,請來搬。連演幾落遍,戲棚下,歛雙錢。雙錢歛一輪,博輸筊,罵韓信。……」。 楊清彪先生說這首〈賭博歌〉是由一位叫「羅金贊」的烈嶼鄉羅厝人在「和平」前一年(1944)到大金門傳唱開來。清彪先生雖然不是跟羅金贊本人學的,但他聽母親羅香女士說過羅金贊是她烈嶼娘家的親戚,那人來到湖下一見面就告訴羅香說她母親不幸死了,如果有錢要託他攜回羅厝,他願意折返烈嶼協助料理後事。羅香怕把錢交給他之後會被他拿去抽鴉片,所以沒給他錢,自己每天爬到樓頂上眺望碼頭,幾天後終於看到烈嶼有船開來,於是趕緊搭船回去奔喪,一路痛哭到家,竟看到羅母好端端地坐在客廳。原來這位在湖下唱歌討賞的羅金贊,可能是個煙鬼,又好像是個騙子。 無巧不成書,4月6日,楊再平、石莉安伉儷邀我一起到金寧鄉榜林村后湖聽許金印老先生(1927-)唱歌,沒想到他也會唱這首〈賭博歌〉: 「(……罵韓信。)韓信設賭真正敖,博加一,要抽頭。下賭宮,就是要六投。六投打么二,十八打平四。博無點,真正氣,落尾輸筊拿刀起相刺。」 許金印先生回憶說,這首〈賭博歌〉正是他在「和平」前一年(1944)當面聽來到后湖走唱行乞的「烈嶼贊」唱三遍而學會的。這位「烈嶼贊」應該就是出現在湖下村的那位羅金贊吧?許金印說他不知道烈嶼贊的本名,但他聽后湖的老人家說起烈嶼贊的家世十分富有,怎麼會淪落街頭靠賣藝乞討過活?因此許金印先生推測這位烈嶼贊是假乞丐,他真正的身分極可能是替大陸國民政府蒐集情資的敵後情報人員。 日軍佔據大小金門的倒數第二年,民國33年,從烈嶼羅厝來金門演唱〈賭博歌〉的阿贊,到底是吸食鴉片的煙鬼還是四處訛錢的騙徒?是真乞丐還是假乞丐?如今竟已成為謎樣的人物。我看《烈火淬煉的島嶼》記載烈嶼鄉青岐耆老洪樹雄先生口述:「大金門有位許順煌的人,經常將蒐集的情資托船送來,並由青岐洪水枝、陳龍到龜山海邊接應。後來遭人密報,這些人被日軍逮捕……,約十二、三人,被載往大擔島坑殺。」看來許金印先生的猜測並非完全不可能。 可惜金門淪陷「日本手」的那八年,除了被迫種鴉片、築機場、拉馬伕之外,許多默默抗日的英勇事蹟未被挖掘,到現在連這首帶有「借錢賣子」、「跑去番界」的僑鄉特色的〈賭博歌〉也快要在金門失傳了! 附記:本文引述的金門〈賭博歌〉歌詞為李朝霞整理,楊威廉校訂。歌詞最後一段有些費解,感謝雲林科技大學柯榮三教授協助註釋,提供大家參考:六投,lak8-tau7,擲骰子;十八,sip8-pat,擲四粒骰子的賭博方法;么二,當即擲出的點數最小(扣除一樣的點數,剩下兩粒為一點、二點),也就是pin2-chi(扁之)的意思;平四,意即pin2-chi(扁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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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迴家鄉魂斷南國
日頭赤炎炎,酷熱的天氣,是南國的恆夏。所幸處於赤道多雨,綠蔭處處、樹木參天,大片棕櫚葉競相伸展,微風徐徐,沖淡幾許熱氣。 洪星一襲白汗衫,下身寬鬆褲管,頸間繫條拭汗棉巾布,赤腳,兩眼茫然,注視前方。他一早起床,在「苦力間」(或稱「估俚間」)的木板上,已呆坐大半天,等待上工機會。 估俚間外的街道,摩肩接踵的不同人種,包頭巾的印度人,裹花布裙的馬來人,藍眼金髮的洋人,和大量的唐山人。灌入耳中的語言,如鴨子聽雷的番仔話,吵雜喧囂越牆來,開啟了一天的日常。幸有許多的金門人居住在此,洪星語言上較沒困擾。這些金門人,約莫於明末清初為生計「落番」來此,他則屬民國初年後的第二波移民,也是為討生活。 來此月餘,獨自一人時,不禁浮起離家前的一幕。倚柴扉送別的雙親,肚腹微凸、腳踩三寸金蓮走路巔巍巍的妻子,當他踏出家門,全家哭成一團。每想起這畫面,心裡就抽痛一次。 落番,路迢迢。他與村人渡船到廈門,等候多日,終於盼到船期下南洋。消息傳來,港口邊的大雜院內,所有等候的人憂喜參半,心口說不出的沉重,此去何時重返故里?此去,莫不是生死兩茫茫? 海水,潮汐漲落,無聲似有聲;月亮,陰晴圓缺,不知何夕,方得月圓? 船行海上,無數的月升月落,始終見不到陸塊。洪星首次離家出遠門,異鄉是遠方,也是一個模糊的影像。堪慰人心的是目睹村人的僑匯,帶來家族的溫飽,一種難以言喻的安全感與希望,克服了出洋的惶惶然。當他在甲板上遠眺一望無際的水天相接,方覺自己微渺極了。 海,時而平靜無波,時而驚濤駭浪,船身搖晃不已。低廉底艙,人眾擁塞,除了難聞的汽油味,尚有掩鼻難聞的是他人因暈船自胃囊吐出的食物臭酸味。 「到了!到了!」一陣歡呼,陸地看到了,原來是「新加坡」,它是當時東南亞的貿易樞紐。其實,大部分人是要在此等候,輾轉去的目的地──汶萊,它是烈嶼移民的大本營,為了等簽證,一幫人就暫棲息在港邊的「估俚間」。 斜斜的尖屋頂,牆面、樑柱甚至內部的大通舖,全是木片和木塊拼湊而成,唯一的水泥是地板,這就是俗稱的「估俚間」。初來乍到的新僑,暫居於此,旅社稱不上,充其量只是過渡期的簡陋住所,收費便宜,居住者大多是低層勞工。他們一旦有穩定工作,固定收入,便會遷出另外租屋。所以估俚間的人,如潮水般,來來去去。 洪星在等待期間,打零工,當海船的搬運工人,賺取微薄工資。他把自己交給苦力工作,以為擁抱一個希望的未來,殊不知踏上不歸途。 這天,原本他沒工可做,有人生病告假,工頭抓他當臨時工。他離家出外本就是為了賺錢,當然機不可失,喜孜孜地上工去。很快地搬完第一條船的貨,繼續往下一條船工作,倏地一陣風浪打上岸,這是他海邊長大熟悉的景象,不以為意。沒想到他一不小心,站個不穩,連人帶貨跌落海中,兩條船劇烈搖晃,如漢堡夾肉餅,緊緊地夾住他。 剎那間,巨痛如陣雨,紛紛打落他身上,淒厲的叫聲劃破天際:「俺父!俺母!我妻!我子!」最後一聲「我子!」中的那個我子,即是我的父親。 我的父親,年歲已高,終其一生,「爸爸」兩字,他一輩子沒機會喊過。但是,他仍以遺腹子的命運,挺直腰桿,書寫他精彩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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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將軍爺的故事與籤解》寫序 ──兼賀林馬騰文史作家榮獲108年金門第四屆文化獎
在金門烈嶼上林村的濱海處,有一間古色古香的「將軍廟」,馬騰兄採訪、收集、整理了該廟將軍爺的許多傳說神蹟故事,寫成這本書,囑余為序。 「將軍廟」這地方因為風景幽美,又可眺望大陸景觀,很讓人留戀忘返,我偶而會去參觀膜拜,據廟碑誌載,傳為元末殿試武將,因違旨釋放囚犯,而犧牲自己,壯烈成人於此,為鄉人所景仰,因而建立廟宇紀念他。 榮獲今108年金門第四屆文化獎的上林文史作家林馬騰,因見該村的「將軍廟」歷史,為《金門誌》撰修錯誤,著此書反正。《金門誌》記載;「李將軍廟,在上林,祀李將軍,即漢之李廣也」,他認為與廟的碑誌截然不同,謬誤的資訊,又被坊間宮廟的刊物,以及網路和媒體等轉載引用,就如此將錯誤延續迄今,他希望下次《金門誌》重修,一定要把它改正過來。 據馬騰兄說,歷代相傳將軍爺為元朝殿試武將,奉旨押解朝廷欽犯,流放閩南邊疆海島,並密旨授意,要在途中隨機殺害滅口,完成任務才能還京覆旨。李將軍一路與囚犯長時相處,發覺他們都是忠君愛國之士,只因朝廷內部派系鬥爭,而遭到牽連陷害,宅心仁厚的李將軍,不忍心殘害忠良,遂決定將囚犯釋放,船行到烈嶼上林泊岸,他認為這地方,適合他們拓墾種植,以為生活,就私自將囚犯釋放於此,而自己畏罪吞食金箔紙自殺身亡。 李將軍慈悲護生的義舉,霎時風雲變色,感動天地,囚徒們呼天搶地痛苦哀嚎,跪地捧土把李將軍就地安葬。鄉民感念其義薄雲天,悲愴豪壯的仁義襟懷,就合力在墓前建廟,以共憑瞻,以表永懷感恩與景仰。 作者林馬騰原從軍,曾是政戰楷模,任砲兵營少校輔導長時,被敵砲重傷,以作戰二等殘退役。因此我們才有幸共同在金門烈嶼國中服務,當年他以行動不便之軀,將祖厝自行整修復古,並保存許多珍貴古文物史料,闢室陳列展覽,讓我們去參觀。他並深入鄉間各地方探訪耆老,作口述歷史編輯成書,如今已出版鄉土文史著作十餘本書籍。 回想我們在烈嶼國中共事時,欣逢烈中創校30週年慶,學校除出版烈中創校30週年校慶專輯外,烈中也首創建立「校史館」,馬騰兄當時擔任學校文書組長,「校史館」就是他一手完全負責規劃、執行佈置完成的,令我非常感佩。他公職退休,建議烈嶼鄉公所成立「文化館」,全力協助收集文物,充實館藏,自己擔任全職志工,也創地方「文化館」成立之先例,每年的金門全縣美展,以及大金各項展覽,移到烈嶼展出,就必定是在烈嶼「文化館」。感佩馬騰兄對鄉土文史工作地貢獻,今年他榮獲金門文化獎,實至名歸。 從烈嶼上林將軍爺的許多傳說神蹟故事,讓我想起老家金寧湖峰雙忠廟尊王爺的神蹟故事。我小學時生病,長年臥病在床,瘦骨如柴,滿口黑牙,不能行走,當年看病要去湖下煙墩山駐軍看軍醫,不很方便,家祖母每天只好從村莊極北的我家,到極南的雙忠廟去求香灰,來泡水當藥給我吃,每天三餐都要去求,也很辛苦,祖母乾脆請准把大尊王,請回我家聽堂供奉,三餐取香灰方便,讓我每天都能向尊王拜拜祈求,我半躺臥椅,仰望相貌堂宏、威武雄偉、神力無邊的大尊王爺神像,我相信祂能治好我的病,我祈求大尊王,讓我趕快好起來,好再去上學,後來我終於如願以償,繼續升學,感謝尊王的保庇,讓我重生。 總之,我對林馬騰寫李將軍爺的神蹟、神力傳說,與顯靈、靈驗事情的故事,我都信其真有,神救度有緣人,信為道源功德母,你信就能應驗,你信就能得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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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學會
上週六偕同內子專程到台南參加師專的同學會,屈指一算從六十七年師專畢業至今也已超過四十年,從當年青澀的青青子衿,到現在已邁入花甲之年,拜現代科技進步之賜,利用line群組一連絡,鹽水熱心的慶源用接龍的方式一吆喝,台南的永松夫妻、清焜、建昌、永焜,高雄的宗仁夫妻,甚至遠從澎湖來的棟樑夫婦,一票同學十來人都來共襄盛舉。主辦的慶源選擇回到自己的老家-鹽水,在岳父家歡雅里的古老宅院前的木製涼亭裡煮咖啡、泡茶、吃各地帶來的點心、唱卡拉OK,並搭蓋帆布棚以辦桌方式,把他太太娘家的兄弟姐妹和兒子全請過來,席開三桌,品嚐當地風味餐並開懷暢飲。主辦的慶源一再表示:同窗五年情誼無價。所以除了住宿費以外,所有費用他全部負責,十足的誠意和用心,令人感動。 參加的同學除了來自金門的我和澎湖的朱棟尚在學校任職、還有早已脫離教育界從事證券業的清焜外,其餘同學均已退休,退休的同學有的幫忙帶孫子、有的須照顧年邁的雙親、有的帶老伴雲遊海內外、有的買了大片農地種植各樣的果樹、過著愜意的田園生活,有的重視運動養生,無論用那種方式生活,也都過得怡然自得,但我們都有共識邁入中老年應該要有老本、老伴、老友、老居、老健,特別是年輕時一起學習成長的老友同學。友誼建立不易,卻很容易因小絕之,而現在邁入六十大關,常在連繫來往的大概就這幾位,一是地緣關係;二是較常往來,去年長子結婚,永松和溪林夫婦還專程從台南;朱棟夫婦和兒女還專程從澎湖來金門參加,濃情厚誼,倍覺珍貴。 「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當年國中畢業隻身赴笈他鄉,人生地不熟,靠得就是這些同學朋友和學長姐的協助陪伴,數不清多少次到同學家鄉遊玩,並接受他們家人般的款待。專二擔任國民黨小組長時,就策畫邀請女生小組組團到澎湖的同學家玩了幾天,飽嘗澎湖的海景、海鮮和小吃。那時班上有六位來自澎湖的同學,遇到週六日住台灣離家較近的同學都回家了,只有我們這些住離島或住較遠在屏東和嘉義不易回家的同學,常結伴在一起打球、看電影、參加社團活動、甚至結伴到台南近郊景點遊覽,整天混在一起,因此感情特別好。後來六十七年師專畢業後,當時服役抽中金馬獎的機會很高,有好幾位同學都被分發金門來,他們一想到金門有我這惟一的同學可找,就安心很多。因此部隊放假不是到我任教的學校或家裡找我,就是我去他們部隊找他們,那一兩年同學往來很頻繁熱絡,到後來各人成家立業、在職場衝刺,漸漸較少往來。但這幾年同學漸漸淡出職場,就有較多時間連繫,也有較多的同學聚會,特別是婚喪喜慶的場合,當然也不少休閒聚會如:登山、喝咖啡的聚會活動。 羅曼羅蘭說:「有了朋友,生命才顯出它全部的價值。」,朋友相交貴在真誠、尊重與信任,而不在利害和比較,或許同學會的價值就在於同學彼此之間的相親、相樂、相知和相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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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假物語
浯江中心後院裡的百年木棉花開、凋謝之後,偌大的蒴果由鮮綠逐漸轉為褐棕色,終至於迸裂、落盡,化成漫天棉絮紛飛如雪,落在人來人往的衙門口,也落在民居密集的圍後。 吃過五月粽,厚重的冬衣、破裘襖,得以暫時收攏束之高閣。蟬聲唧唧嘶鳴的厲害,偶爾飛來亮麗耀眼的金龜子,一旦被隨手扔置的西瓜皮所吸引,貪吃的後果,就是淪為孩童手中的玩物。 這是暑假到來的節奏。 出生在公務人員家庭,且住在後浦城廂區,既不用冒著酷暑上山協助採收高粱、花生、玉米,或是耙木麻黃、養豬、放牛、放羊、撿拾曬乾牛糞等繁重的農事。也沒有店面需要顧守,鎮日看人、被人看。所有的海域都是禁忌之地,沒有蚵民證驗明正身,誰敢越雷池一步去擎蚵、撿沙螺、挖花蛤、掠鱟? 於是,漫長暑假,除了在家寫枯燥無味的日記、書法、圈詞等暑假作業,我報名了戴著黑框眼鏡、身材瘦高的李老師所帶領的唐詩聆賞課程,再來就是幸運地參加旅台大專同學會的大哥哥大姐姐利用暑假回到金門,所舉辦的暑期營隊,活動內容包含唱跳、團康遊戲,我至今還記得其中一段戲謔的口號:「左揮揮,右揮揮,揮別王八大烏龜。」 偶爾返校日做環境區打掃,中庭幾株大榕樹的落葉,不會虧待了返校的同學。往往等到老師來驗收打掃成果時,同學們都已經汗滿衣襟了。 遇到颱風裙裾輕掃過金門,風雨稍歇,住在浯江中心附近的孩子們都經驗老到地固守在鄧長壽洋樓前,搶著撿拾被風雨打落的土檨仔。土檨仔是甜是酸還是苦澀難以入口,我至今沒有記憶。也許我搶到的,只是當下的美好記憶。 無數個太陽西斜、烈日不再高照的向晚時分,鄰近總爺街、當店街、轎巷、邱厝埕、石坊腳、模範街的孩子自動聚集到衙門口,玩起跳繩、土地公、過關、救城國、瞎子抓人的遊戲。我們盡情享用衙門口的寬闊場域,專注奔跑追逐跳躍揮汗,在物資貧瘠、玩具缺乏的年代。 一個人的時候,我沿著浯江街直走,還不到邱厝埕就右轉,經過鄧長壽洋樓圍牆、經過大井腳,再左轉走過將軍第、基督教會,目的地是不遠處的浯江書院。陽光熾熾,可社教館二樓圖書室的浩瀚書海正在召喚我。 我拉開一個又一個長方形木盒,從密密麻麻的書目卡當中,審慎尋找想看的書。填寫書卡、遞交給圖書館阿姨,待阿姨從書架上找到我要借的書,抽出書後的借書卡,填上借閱人姓名、日期,就近找了位置坐下,捧起書來讀得津津有味。每隔幾分鐘,還書、找書、寫書卡、借書……,一個下午反覆循環了無數次。 圖書館阿姨忍不住對著我開口問道:「妳要不要進來看就好,不要再寫卡片了?」 於是,在某個暑假的午後,我堂堂游入書海,不用再受限於長方形小木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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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電的晚上
七月中的晚上,當我開著燈,吹著電風扇,正看著電視連續劇的時候,突然間停電了,然後聽到鄰居也在談論「停電了」這件事,開門向外看,每家都暗了,除了有照明燈的家庭以外,後來有人問小朋友「我們去金城吃冰好不好?」而我心裡沒想太多,覺得「應該不久電就會來了吧!」 在家裡,雖然拿著扇子搧風,不免開始感覺到悶熱,於是到門外走走、坐坐,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半個小時、一個小時,靠著一點光打了通電話給媽,原來家裡也停電了,接著出去走動走動,向左看一片漆黑,這時接近「無光害」,月亮高掛天空,經過診所,只剩照明燈的光,往右轉卻見路燈依然光亮,顯然是有的區域停電,而有的區域不受影響。 最近有颱風形成,氣溫連日來都飆高,又是暑假旅遊旺季,「電」的使用率高,好多場所沒有冷氣實在很難久待,於是連發電機都受不了負荷而「故障」,我們也只能「共體時艱」,走到有路燈的地方來來回回數趟,吹著自然風,那感覺好過在家裡的悶熱。本來已關了的手機再度打開,為的是裡面「手電筒」的光可以幫我照明,關掉電風扇,拔掉熱水瓶的插頭,用瓦斯爐煮了點熱水、沖澡,早早刷牙、洗臉準備就寢,沒有電還真的不知道要做什麼,雖然媽問我「家裡有沒有蠟燭?」我回答說「有手電筒」。 幾個小時過去了,我已經忘記客廳的燈究竟是開著還是關了,只好把房間的電風扇先打開,等電來了我再下樓巡一下,後來真的睡著了,不知何時電風扇開始轉動了,我再去關燈,有電真好,不用再忍受悶熱,也不用再「摸黑」行動了。 隔天早早出門散步,上班時,大家的話題總脫離不了昨晚突然的「停電」,「刷卡」時很自然的看到了金門日報上有關「停電」的新聞,就連一些群組也在討論著,有人家裡停電,有人家裡正常,好像是不同的機組、不同的地區有影響,除了生活上的不便利之外,還真希望家中的電器沒有因此而受損,因為是「無預警」的停電,根本來不及做任何的反應動作。聽說城區一些便利商店及營業較晚、有冷氣吹的店都擠滿了人,大家都捨不得離開,不知道停電有沒有分不同的時段,但聽說供電有分區,所以有的地方比較早,而有的地方比較晚,真是辛苦了那些連夜趕工搶修的工作人員。 水與電,對我們日常生活的影響層面真是廣,在平常有得用的時候大家多半沒有特別感受,直到突然的、暫時的失去,直到有親身的體驗後,才知道它們的可貴,我們真的要好好的珍惜,當用則用,當省則省,每回經過自來水廠,轉頭就會看到「有水當思無水之苦」的字樣,「電」不也一樣,有電當思無電之苦,平常可以省一點就是一點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