浯江夜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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觸手可及的光明
照亮歲月的燈光不斷地更替,這片土地上每一張樸實的容顏,都被照得清晰而飽滿,前水頭聚落的過去與未來,也同樣被照見。 在我的內心深處,對於燈火充滿了敬畏和感恩之心。在天地的褶皺之間,一抹光照著,足以消彌孤單與迷茫,讓我暫時忽略季節裡的淒風苦雨,以及現實世界的暗鬥明爭。 過往的風吹散固執的黑,襲擾我的思緒,腦海中浮現父親在黯淡的夜色中,嗩吶鑼鼓喧天,從廟宇迎回斗燈。斗燈供奉在大廳的長案桌神龕旁,燈火輝煌,不能熄滅,象徵合境、合堂、合家,能夠讓元辰煥彩。對於當時年幼的我而言,斗燈裡的蠟燭泛著晃悠悠的光,淤積的黑夜被劃亮,絲絲纏綿的溫暖和安穩,照明我稚小的心靈和遙遠的夢想。 有記憶就會有惆悵,我發覺昨天和今天的不同,生活毫不留情地磨損心性,印跡斑斑,榮辱交疊。隨著日子越走越遠,關於出發之地的一些記憶,逐漸變得淡漠。曾經留在心中的事物正一點一點模糊,即使最初印象是那麼強烈的燈火,出現衰變週期,賦予的能量正在消耗殆盡。 今年農曆正月十六日,靈濟宮玉武帝作醮,遵循禮俗,法師誦念祈安疏文,焚香祝禱,乩童扮演人與神之間的中介者角色,獻上牲禮金帛、敬獻爐金,前水頭頂界、中界、下界、謝厝鄉親用此儀典來添壽補運,祈求平安。這回輪到我家做爐主,亦由我家「迎斗燈」。禮斗是道教一種消災祈福的科儀,主要祭拜東、南、西、北、中的五方斗宿,以北斗為主,其次是南斗,北斗星君職司消災解厄,南斗星君職司祈壽延年,禮拜星斗的儀式稱為朝真禮斗,俗稱拜斗,祈求星君消災解厄,植福保泰。 斗內要放入許多物件,白米、燈、劍、尺、剪刀、秤、鏡子、華蓋及家鄉特有的四角燈,每個物件各有不同的象徵含意。母親特地準備了花生、玉鐲、吉仔花、長命百歲鎖、戒指,承載她對神明的崇信和祈願,亦裝滿她對天地的感激。 心中有了光,得以照見生命的底蘊。斗燈映照,深邃幽長,神龕門上的牌匾「神之格思」傾瀉神聖莊嚴的光輝,我的眼睛一下子變得熱熱的。鮮少留意這些字,甚至忘了有字刻在這裡,也沒有用心斟酌祖先為什麼要留下這些字跡,一直反覆著既定的祭祀儀式,卻對遙遠的過去一無所知,不瞭解祀神的意義,亦如面對大廳長案桌上的斗燈,它是熟悉與親切的,但又陌生和邈遠。 深信這裡教會我的、給予我的,可能一輩子都用不完。為讀懂這些字,我像一頭困獸陷入惶恐不安。「神之格思,不可度思,矧可射思?」出自《詩經‧大雅‧抑》,是祖輩教導後代神靈無所不在,作善降祥,作惡降殃,訓勉我輩要戒慎恐懼,自我警愓。祖先沒有交代完整的訓示,父母也說不清楚,我又不想忘卻,珍藏的雖然只是一剎那的星光,可以光耀我心中的昏暗。 時代異常紛擾煩囂,生活的氛圍變得喧鬧,再看一眼斗燈,把自己也看進這盞燈中。以身為燈,我是如此完整飽滿;用心做炷,燃起火的烈焰,我不再無明癡愚。在這黑魆魆的塵世,沒有執著,沒有懊悔,就算思緒回到那個漩渦,被物非、人非的景物俘掠時,終能很快地解脫。 我拂去身上的塵埃,點起更明亮的燈盞,燈無盡,光明繼續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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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隊
過這個農曆年,因為疫情的關係過得特別的不同,或許是不安,哪裡不同?相信大家都親身經歷、心裡有數,排隊,也是「非常時期」才會有的特殊風景。 照以往,原來會看到的是各式各樣的「花燈」在各定點出現,尤其是總兵署內外,容易吸引目光的大型花燈常常是眾人排隊合影的焦點,排隊領DIY小花燈的場景待來年再現;本來應該是一大早起床趕著到金門大學大門口前去排隊,參加金門馬拉松的「健康休閒組」,但這些畫面都沒出現,大型活動也都取消了,全因為疫情,還是有人如往常的在排隊,那就是買拭餅皮、吃廣東粥等,這是在金門一點也不會意外的排隊,等再久都願意,有些久沒回鄉的人內心的呼喚。 真的特別的是排隊「買口罩」,各縣市都一樣,自從「武漢肺炎」疫情日益嚴重之後,原本可以在超商買一個一個的口罩,後來變成了「實名制」的排隊買一週一人二個、用健保卡花十元買的口罩,以身分證字號末碼來區分,星期一、三、五是單號,星期二、四、六是雙號,星期日則單雙號皆可,於是一大早就有人開始排隊,頂著寒風、低溫,為的是等拿號碼牌,排隊不一定買得到口罩,雖然一間藥局有二百個的量,但一個人可以代購一個人的,所以算人數不準,如果等到最後是一場空那才更折騰,難怪有人說「等二個小時買二個口罩」,好珍貴的口罩啊! 平常日看到的可能會以年長者居多,而上班族多半會選擇星期六或日去排隊,但星期日排的人可多了,非得更早出現在隊伍裡才行,換句話說得等得更久,店至少都八點過後才開門,拿號碼牌後還得等藥師來才有得買,但要沒人拿處方藥時。聽到有不知情的人笑談自己的經驗:昨天來的時候看到那麼多人在排,就等下午沒人的時候再去問有沒有口罩,才知道要「明天請早」。 郵輪事件不斷蔓延、臺灣首例死亡、計程車司機可加買口罩,每天打開新聞畫面,離不開的是疫情的相關進展,坐飛機的人少了,有些班機不得不併班;在大陸工作的親人不得已還是得回工作崗位去,但是得更留意每個細節。我們正在經歷最長的寒假、最冷的暑假,第一次遇到「學校延後二週開學」,希望可以縮小影響的層面。口罩荒、酒精荒,一度也引起其它的恐荒,「從中港澳及新加坡回台,暫緩捐血28天」,小三通也在2月10日暫時關閉了,我們現在正處在各種不安的情緒之中,不少的工作、行業受到影響,不確定「病毒」在哪裡才是最讓人不安的,不安的心何時才可以定下來呢? 戴口罩、勤洗手、盡量少出入公共場所,怕的是群聚感染,怕的是社區感染,雖然不知這場「防疫大作戰」何時才會平息,沙美「三忠王」賜了藥方,有些人配合著飲用,我們也像上山採藥的找尋「枸杞葉」呢!也許真要到氣溫升高的季節,那麼為自己、為家人、為周遭的人多保重,共體時艱,平安、健康為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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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瘟疫的地方記憶
近來,「2019新型冠狀病毒」(2019-nCoV)擴散,導致各地疫情頻傳。這是繼2002-03年間「嚴重急性呼吸道症候群」(SARS)之後,又一次全球公共衛生的嚴重事件。 某個角度來說,人類的文明史可謂一部與細菌、病毒的鬥爭史。瘟疫或疾病帶給世界史的影響甚鉅,中世紀歐洲的黑死病、16世紀美洲瘟疫等可為見證。金門也有許多關乎瘟疫的記憶,特別是近代的鼠疫。 1855年始於中國雲南重大鼠疫,以傳播速度快、傳播範圍廣,而成為人類史上最嚴重的鼠疫。這場鼠疫先從雲南傳入貴州、廣州、香港、福州、廈門等地後,死亡人數就達10萬多人。之後,鼠疫還蔓延到印度,1900年傳到美國舊金山,也波及到歐洲和非洲,在10年期間傳到77個港口的60多個國家。單在印度和中國,估計就有超過1,200萬人死於這場鼠疫。 19世紀晚期、20世紀初期,金門島深受鼠疫的困擾,在《顯影》僑刊中有相當多的記載。其中,1946-49年間最為嚴重。疫情從1946年春夏之交發作,且持續數年。1947年5月〈鼠疫盛行,死亡堪驚〉,報導了後浦街上十餘人感染到鼠疫,其中還有孕婦,死亡率甚高,「…患之者每於三數日內,即告身亡,大多頸部腰間發現毒粒,呈紫褐色,間雖有於初病時,急用棉絮浸酒敷貼耳後,將毒吊出,究能慶痊者,仍屬少數…。」(十八卷第二期)6月份,死亡人數達123人,「較之去年瓊林小徑兩鄉疫情,嚴重不啻百倍。…計南門保二十八名,東門保十八名,西門保十九名,北門保二十二名,古甯北山二十七名,南山三名,安歧一名,湖下五名。」(十八卷第三期)到了7月份,全縣累積死亡人數達三四百人。廈門海港檢疫所,宣布金門為疫區,「凡由金門來廈之汽船帆船,均應於進口時,先泊太古碼頭附近(前海軍浮站)聽候檢驗,其旅客船員,須持有當地衛生機關所發有(註:效)鼠疫預防注射證,方准登岸,否則,除補行注射外,並視需要處以留驗…」,顯見金門疫情之緊張。 有鑑於此,慈善團體購買預防注射藥針,免費提供貧民施打,1947年「本月(5月)二十六日,金門縣貧民恤賑會,向廈門購到鼠疫預防注射藥針,足供二萬人應用…」。〈廈門救濟署,送吾金以滴滴涕〉的報導中,「…向廈門救濟總署申請鼠疫苗一批百餘瓶,純質DDT藥粉一百磅,百份十滴滴涕藥粉三百磅,以及色芳色素等,經於二十八日運到,先派員開始向各機關消毒,次對染疫死亡之家庭消毒,最後將舉行全市總消毒,此行黑色恐怖,定必稍殺也。」(十八卷第二期)疫情最嚴重的珠浦鎮,6月1日甫上任的王觀漁鎮長發動「疏渠清室大掃除,挨戶噴射滴滴涕」,力圖壓制疫情。(十八卷第三期) 當時的金門衛生院院長黃榮林,於1947年7月撰文說明金門鼠疫防治的經過,指出前一年福建惠安一縣即因疫情死亡萬餘人,本應未雨綢繆,但因經費與人力不足,致使金門鼠疫猖獗,擴及後浦、北山、南山、湖下、半山、吳厝等地方,「其中主因,可說人不隔離,病菌散佈,又且保甲長不負疫情報告之責,本院亦無法防治」;加上原本衛生院的編制省府額定十六人,因財政困難而裁減,藥品也缺乏,「現僅院長醫師、辦事員、助產士、技佐計五人,…兼以防疫期間,縣政人員待遇菲薄,故多不願就聘…。本縣籌款困難,對防疫藥品乃亦大缺少…,對防疫毫無把握。」數次向廈門救濟總署、東南鼠疫防治處閩南辦事處求援,「然來已遲矣」。加上霍亂、天花等傳染病,地方束手無策,《顯影》編者在1949年二十一卷第五期的刊頭便籲請海外鄉僑援助防疫。而金門真正解決包括鼠疫問題在內的公共衛生問題,則要到戰地政務時期了。 歷史殷鑑不遠,近百年來的金門曾為鼠疫付出過龐大的代價。這也再次提醒我們,公共衛生與防疫體系的完備是文明的關鍵指標,值得大家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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酸白菜在金門
酸菜白肉鍋何時開始流行在金門的,我倒未加考證,但邇來製作酸白菜的賣家有如雨後春筍,確實有人忌諱吃加工的食材,卻少有人對酸菜白肉鍋擅加批評的。 在我印象中,從前金門一般鄰家都會醃製鹹菜、酸菜卜、醃瓜一些的。鹹菜是以芥菜為原料、酸菜卜是以白蘿蔔為原料,醃瓜是以小黃瓜為原料。 我記得我的祖母是製作醃瓜的一把手,她每每利用豆豉甕的湯底,切一些小黃瓜,經過煮熟曬乾之後,然後下缸醃製,那種鹹甜的醃瓜片是吃稀飯的絕配,它集鹹甜脆於一身,在口腔翻攪,耐人尋味。 長大後,我在母親的指導下,也自行醃製過鹹菜,那是將芥菜放在布袋內,以鹽巴搓揉後,然後甩出菜汁,然後鋪在竹篩上曬乾,之後一層鹽巴一層芥菜,入缸塞滿,且要以石稱坨壓覆,讓芥菜出汁,隔三岔五的翻缸,待熟成之後,切碎炒肉絲,那是一道十分下飯的鄉土菜。 而對於東北人愛吃的酸菜白肉鍋,我不明白何時也盛行到南方的金門島上。 所謂一方土地養一方人,天生萬物都有其時令,在金門,寒露-霜降,大約國曆10月起,包心白菜就開始上市了,包心白菜是天氣越寒冷,它就越清脆甜美,整個冬天它與高麗菜是金門蔬菜類的主角,一直到立春-雨水,包心白菜還會出現在市面上。 曾幾何時,聰明的金門人,也迎合食尚風,學會醃製酸白菜,至今已有許多品牌,儼然形成金門的又一項土特產。 我嗜吃好食,雖然不會自作酸白菜,但也迷上酸白菜火鍋的韻味。我基本款的吃法是酸菜搭配切成薄片的五花肉,片狀鴨血塊、冰凍豆腐、新鮮石蚵,而以生力麵為主食。 我把食材備好後,待奶白色的大骨湯和酸白菜煮沸後,分次置下這些配料,待鴨血、豆腐浮浮沉沉,五花肉翻白轉紅,即撈起即食,那時候煮沸翻滾的酸菜,不論葉片或梗子,都柔軟帶有脆度,色澤金黃又有點透明,香味四溢。湯汁更是透亮乾凈,喝起來酸中帶甘,酸得溫潤儒雅,甜得喉頭生金,絲毫沒有扎嘴感。 酸菜火鍋的精妙,決定在酸菜的成色,我尋訪行家,金門酸白菜當然要以本地產為佳,但決定好壞在醃製的功夫,主要是以手工自然發酵,因此才能孕育出酸而不鹹,久煮不爛、香馥甘醇的湯頭。 金門本地產的山東大白菜,在過去軍管時期,就曾經獲得大官的青睞,作為年節禮輕情意重的禮品,追求創意的賣家搭配檸檬香茅材料,應用乳酸菌、薄鹽,經過三個禮拜的隔氧發酵,確實醞釀出獨樹一格的口感,這確實是決定酸白菜高下的關鍵,不只是豐富了口感,且一登健康食品的階梯,由於它不添加任何防腐劑、漂白劑,吃起來安心樂心。 酸菜白肉鍋最早起源於東北滿族宮廷,俗名汆白肉,主角是五花肉,一油膩一酸澀,交融之後,不料成為清淡芳甜的絕美佳肴。 其實酸白菜的吃法很多,最近我另闢蹊徑,就單純以金門養育的番面鴨燉煮,竟然別有滋味,待鴨肉爛熟之後,油膩幾乎溶解在湯汁中,完全被酸白菜吸收,而鴨肉吃起來卻更加滑口,肉絲片開撕拉,也很有嚼勁,兩者金門土產,交融在一起,不遑多讓昔時滿族皇帝祭祀的「御肉」美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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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食」光
父親來台北小住,明遼舅舅得知消息,特地來電約了在南京西路的天廚菜館午餐小敘。盛情難卻,我們祖孫仨在約定的當天從南港搭乘計程車前往赴約,到了餐廳方才知道,除了我們爺孫三人之外,還有養盛舅舅以及二位金門鄉親--想來是明遼舅舅特別邀請安排,專程來與父親把酒言歡的。 天廚菜館以北京掛爐烤鴨聞名,精選的宜蘭肥鴨經過麥芽糖水風乾烤透,師傅以熟練的刀工片下琥珀色泛著晶亮光澤的鴨皮,趁著鴨皮仍酥,用荷葉餅包裹上鴨皮、甜麵醬與三星蔥白,一口餅香、一口皮脆、再一口醬甜,層次分明,味道十足。烤鴨第二吃的鴨肉拆絲炒銀芽,吃起來清脆爽口不油膩。到了第三吃--鴨架子酸菜湯一上桌,我吃得一陣酸鹹一陣甜蜜,居然連續盛了三回合才捨得放下碗筷,並且徵得同意,將剩下的鴨架子酸菜湯打包外帶。 「老」金門人聚會吃飯,產自浯鄉的高粱酒當然是少不得。人親、土親,餐桌上來自家鄉的酒也要「清」。酒足飯飽後,我惦記著尚待完成的工作,加上幾位長輩喝得盡興,都有幾分酒意,於是在天廚菜館就地告辭,心滿意足地帶著酸菜鴨湯回家。 那是許多年前的事了。父親五年多前瀟灑告別人間,明遼舅舅也在去年夏天不敵病魔纏身,溘然長逝,徒留下八二三砲戰後,七十二名流亡學生寄讀嘉義中學的一頁悲愴傳奇故事。 我永遠記得從天廚菜館回到家的那個下午,我就著電腦趕工作進度,準備傍晚要出門開會。周璇、林黛、白光、張鳳鳳……歌聲悠悠婉轉,從電腦源源不斷流洩而出,伴著躺在床上小憩的父親。一直到太陽西下,金黃色的光影透進房裡。父親醒轉、起身,在廚房尋覓了好一會兒,又走進房裡,問我:「晚餐要吃些甚麼呢?」「我要出去開會,不在家吃喔。」父親靜默,兀自盤算著,一個人的晚餐要如何處理? 「冰箱裡不是有中午打包帶回來的酸菜鴨湯嗎?煮一點麵或者麵線就可以當晚餐了。」我提出建議,慷慨讓出我的「愛」。父親居然連連搖手嫌棄:「那鍋湯又酸又鹹,哪裡好吃?」我不禁心生懷疑,午餐時父親究竟盛了湯沒? 「那鍋湯有阿嬤的味道!」父親沒料想到我的回答如此,當下愣住。 學齡前,區區可數回斗門老家的農村記憶:抓起大把土豆藤餵牛、到豬圈看豬隻推來擠去大口大口吃餿水飼料、到山上撿拾聞得到草香、已然曬成乾的牛糞當燃料,在西瓜田裡看藤蔓綿延、地瓜田裡收穫大人遺落的小地瓜、在疊砌成山的玉米堆裡爬上爬下……。 老家門口,貧瘠的土地上木麻黃拔地而起,落下的木麻黃鬚可以耙集堆到灶邊燒火,也可以串成項鍊滿足小女孩的愛美之心。晴空朗朗,書寫「三民主義統一中國」字樣的空飄汽球飄浮在藍天白雲之上,越飛越高、越飛越遠,終至在眼前消失。 阿嬤的聲音從櫸頭廚房傳來,招喚著:「來呷米粉噢!」小手捧起碗,開心吃著碗裡的酸菜米粉。那碗米粉,陽春而單薄,卻有我吃過最美味的酸菜,也是我吃過最好吃的米粉。 光影漸退,客廳、廚房亮起燈。我聽見父親從冰箱取出湯鍋、打開瓦斯爐的聲音。相信父親吃的那一鍋酸菜鴨湯,必然酸又鹹,而且甘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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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罩之下
SARS猖獗時期,人人戴口罩,各類型式,我私擬為「豬鼻子口罩、鴨嘴獸口罩、狗套子口罩……」,結果眼前走動的都是走獸人物,大家頓時五官模糊,面容刻板,我走過許多人的眼前,可是大家目光焦慮、眼神茫然,著急地往前走,沒有人會利用僅有的外露眼神,擠眉弄眼,互送秋波的!讓我想起「沉默的羔羊」,我們都是暗夜中的羊群,任憑惡狼挑選中意的犧牲者。 當下武漢肺炎「2019新型冠狀病毒(2019-nCoV)」全球漫延,金門正當抗疫前線,辦公處正當兩岸關口,氣氛凝重,周遭絕大多數人都戴起了口罩了,我也戴了,一戴果不其然「煙雲輕籠,濛濛水氣」,讓我既吸不足空氣也望不見遠方。 對於我這種天生鼻子過敏的人來說,戴口罩是種不小的煎熬,平常氣已不足,眼常不清,一罩之下,僅平平整整包覆那麼點空氣,吸吹之餘,眼鏡一片霧氣,口罩之內倒是水氣空濛,幾分溫潤,讓本顯遲魯的我更加憨慢徐緩。 世界本來就不清明了,又加上瘟疫漫延,眼前的手機隔著霧氣,隔岸傳來急如星火燎原的疫情,身在關口當頭,禁不住蹙眉凝神,憋在平淺輕薄的暖濕空氣裡,等待著未可知的來客,一聲咳嗽、幾許若有似無的喘息,逼得人鎖緊眉頭,稍退一步,方才猶疑回應著。 這本是個有點奇怪的時代,此時此刻瘟疫漫延更加深了這樣的感覺。 過往,隔山隔海隔天涯,我們只接獲一封短短信箋,就可以將感情想像地豐沛而生動,假設我們在一起,好像我們不曾分離。 而今,一舉一動,一顰一笑,天涯海角,都在眼裡,一刻不分離,一秒不錯過,因為近在眼前,所以再無多餘想像,也沒有一絲牽掛了。 病毒看不到,可是聽說就在一水之隔,好像如影隨形,船班幾近停擺,人員往來幾將中斷,人間停頓,互有懼怕,保持距離以策安全。 遲鈍的我,上街吃早餐,環顧四周,發現大家都戴口罩,我也帶著,放在口袋,默默地戴上,秒濛上一層霧氣。 在穿梭瀏覽如常的網路,人們依舊觀看,依然無動於衷,本來都知道,就不必再探詢,倒是未知的狀況,難以察覺的疫情,真真實實讓我們更加隔絕了。 若等我察覺再去排隊買口罩,我大概是世界上最後一個買到的人,二年前買了一個3M口罩,之後就忘了,一直放在背包中,帶著來去,始終沒拆,布製口罩,可洗、可重覆,及時可用,幸好! SARS肆虐時網路尚未發達,手機也沒風行,如今不然,不過疫情並未透明,謠言不時瘋傳,人們似乎更加恐懼,口罩好似更難買到,人間更像張網,人人在網中,「自成一格」,偏偏又「四通八達」,互動互看,互動帶來可能的接觸,互看揣測各自的在乎不在乎。 如果那天,瘟疫遠離,春回大地,記得這樣的自覺,珍惜健康,保有善良與真誠,好好地單純生活,不止是虛擬網路,而是真實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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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桐樹下的懷思
廣州是革命的發源地,先烈中路的黃花崗公園,紀念著1911年4月29日(農曆3月29日),發動攻打滿清總督府,浴血戰鬥中犧牲成仁的72位殉難烈士。國父孫中山在烈士的陵園上題著「浩氣長存」四字;沿著兩旁的階梯往上走,有世界各地華僑贊助革命事業的獻石,左方一面砌石刻下:「中國國民黨神戶支部黨員王敬祥獻石」字樣。這位愛國的僑領王敬祥即是金門山后村人,同父親王國珍利用25年的時間,共建有閩南式二進住宅16棟,家廟及鄉塾各一棟,配置成三列,建築風格極其精緻優雅,也是目前金門民俗文化村的前身。 福建與日本的交通航行受海流和季風影響,有著便利悠久的歷史淵源。金門人陳發興最早在日本設立「泰錩號貿易行」,鄉親往外發展經濟的成功典範,同鄉邀約陸續移往日本者眾。光緒六年(1880年)倡議在后浦同安渡頭建造石橋,以利船渡,其碑記便有神戶德豐號、神戶源泰號、神戶王晴波、神戶周史圖、神戶陳睿圃、大阪源慶號等過往日本的船商捐贈款源。 王國珍於同治年間先到長崎落腳,然後在神戶創設復興號貿易公司,主要經營販售來自中國北方的雜穀、大豆、豆粕等生意。商務繼而在大阪、橫濱、上海、台灣、廈門等地力謀推廣,並設分棧於營口、大連、煙台、哈爾濱諸商埠,因而致富數百萬,初被推舉為神阪閩粵會館主管,並總理總商會。由於平日樂善好施,做事任勞任怨,深獲僑界的擁戴。王氏晚年返回金門故里,依然熱心公益,力行造橋鋪路等諸多善舉,同時為照應族人生計,教育後生,將山后的16棟宅第配與族人居住,並禮聘名師在鄉塾海珠堂課讀經籍,有儒商長者的風範。 王敬祥最初任職於日本正金銀行,後繼承父業,商務更向南洋印尼推展。他被選任為日本華僑總商會會長,自明治末年起,已是僑商統一聯合會的領袖,也就是現在社團法人中華總會。在金門山后的海珠堂懸掛著一張國父與王敬祥等人的合照,王敬祥不僅實際追隨國父革命運動,且提倡以實業報國。民國元年3月16日他用僑商統一聯合會的名稱向實業部申請辦興業貿易會社。廈門博物館還藏有一份《創設十實業討論會意見書》,以研究實業進行辦法,並聯合全國商界,互相疏通事情,增進共同利益為宗旨。共同簽署起草者有王敬祥、林爾嘉、林文慶、葉崇祿、張鴻南等地方官紳人士。 來到山后中堡的民俗文化村,百年前屋主贊助國民革命的熱情,正如刺桐樹繁茂怒放般的澎湃洶湧,凋謝落地的花朵也傳遞著人間無私的赤誠之愛。 如果經過門牌號碼60號的喜慶館時,請放慢腳步思索景仰;這裡曾是王敬祥先生在山后的故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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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在疫情蔓延時
金門不屬於中華人民共和國,但因地理因素,金廈生活圈有很長的歷史淵源,也是經濟與文化生活自然發展的結果,但並非就表示金門在地居民認同自己是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國民,就如同美、加或美、墨邊界的加拿大人或墨西哥人,不會認同自己是美國人一樣的道理。而這次嚴重特殊傳染性肺炎 (武漢肺炎) 疫情一開始,金門的居民便強烈要求關閉小三通航線,正是慮及兩岸間交流頻繁不利防疫,可見金廈生活圈是自然形成的事實,不是政治的選邊站。 再者,金門人並沒有偏愛中國客,就一個沒有任何資源的小島而言,發展觀光是基於比較利益下選擇的方向,金門人歡迎來自世界各地的觀光客,只是因為地理關係與旅客偏好取向,中國客近年成了金門觀光客的大宗,但這不代表金門人最愛中國客,一些政客或觀光業者的說法,只是他們基於各自利益的發言,不能代表所有金門人的想法。 因為長期軍管,即使台灣在一九九一年五月一日已解除戒嚴,但金門卻遲至一九九二年的十一月七日才解除戰地政務與臨時戒嚴。長期黨國不分的政治體制與思想洗腦,讓金門人即使已擺脫黨國一體的統治,但大多數人的政治傾向,卻還是只會認同政治光譜上的藍色,即使台灣已歷經兩次的政黨輪替,金門人依然是深藍的鐵板一塊,這樣的結果,雖然毫無懸念驗證了上述黨國餘蔭之深,但若就此將金門人的政治取向簡化,則是忽略了在台灣民主政治進化的過程中,因強調台灣主體性對金門造成的疏離,進而造成多數金門人的排斥。 就常住居民人口數約為五至六萬(設籍人口數約為十三萬)的島嶼,其選票數別說影響大選不可能,甚至比台灣本島的一個區或鄉鎮的選票數還低,表現在政治人物的態度上,自然是可以輕易取捨的選區,執政後資源的分配就有更明顯的權衡輕重,這一點無論藍綠政黨倒是很一致。而強調台灣主體性的主流價值觀,又經常流露出對於金門的排斥甚而對立,這除了給予有心政客從中激化台灣與金門的矛盾,進而謀取其政治利益(選票),甚至是不斷地把金門人從台灣推向中華人民共和國,狹隘的國族主義,又與對岸的獨裁政權有何差異? 金門人不喜歡「台獨」,但金門人其實也不喜歡被「統一」,因為多數金門人「接受現狀」;金門人也許不喜歡民進黨,但其實金門人並非都是國民黨的禁臠,最近一次的選舉,兩黨的總統候選人在金門的得票率已經是破歷史紀錄的21.77% 對上74.83%,雖然不似台灣的主流民意,但金門絕不應該是台灣三不五時排擠的對象;至於,金門選出的政治人物何以都屬特定類型,關於這個現象,如果可以理解台灣的花蓮、苗栗等縣市的選舉結果,或許對於此一台灣地方政治同樣也存在的問題,就能找出一些蛛絲馬跡。 己亥歲末,武漢肺炎傳開,疫情險峻,邊境的堅壁清野很難避免,金門廈門間的小三通為防疫之故只能暫停,而令人氣餒的是,隨著對疫病的未知而帶來的恐慌,有一些偏頗的見解卻也同時發酵,似乎正在台灣與金門之間劃清界線。然而,金門與台灣同屬中華民國,沒有任何一個國家會將其國民向外推,即使他們的政治偏好與你不同,這才是台灣讓人驕傲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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盼來年戴朵春花迎新年
今年是有生以來過得最乏味最恐慌的年,武漢疫情使得人心惶惶,既冷淡又不熱絡,不免懷想幼年對春節的種種美好。 幼時過年是家家戶戶的盛事,也是整個農業社會隆重的節慶,張燈結綵鑼鼓喧天,十元壓歲錢、新衣新鞋更是整年的渴望。 每年約莫一、二個月前雙親就計劃過年時的物資,父親會賣一些海產或山產,存一點錢準備蒸年糕,寫春聯、儲備配雞鴨藥材,及一些乾貨。沸沸揚揚的幸福氣味在空氣中流淌,我天天盼啊盼,年趕快來啊。 穿新衣是每位母親想給孩子的禮物,到了過年的新衣是昔時俗稱「水呢仔布」的條紋睡衣布料,外加大姐為我裁製同款布料的大紅色超大外套,過完年母親趕緊收藏好待來年再穿,待衣服合身時已過了三、五年,衣服也舊了。鞋子也一樣,紅色娃娃鞋塞滿布屑,腳長大時鞋子也破了,就這樣還是天天等著過年。 除夕前幾日掃塵清洗完畢,佛龕祖先牌位也請出除塵,一屋子清洗過後很是清爽,就待貼上春聯及奉上地瓜粉做成的芡安薯粉,祈求平安骨骼牢固之意,吃土豆會吃到老老老,插春花會春(有餘)一年等等,這點母親很有創意,經常自己想些語意物語,都是吉祥平安的意象,全家人必需執行,也相信母親的說法。 年紀稍長,識得幾個字,年前等父親買回紅紙,裁成直條橫條、大小方型紙張,記憶裡春聯是過年重頭戲,最早由父親書寫,再來大哥、二哥、三哥,到了我和老弟就有趣了,我倆不想按春聯的範本寫,天馬行空自己編,編寫完畢很是得意,只待除夕一早張貼,父親偏心說老弟寫的好,貼廳堂,呵,我寫的較差貼臥室,確實老弟寫的好,只能佇立一旁傻笑。 寫春聯是過年極具趣味的事兒。 除夕夜,母親在一盞煤油燈下挑揀花生,大粒飽滿的要挑出來當種子,小顆粒長不好的炒來吃或磨成土仁粉,炒小白菜加點土仁粉可真香啊,是夜我們兄弟姊妹都要晚睡,為長輩祈壽。但我最想的是父親趁我們不注意偷偷放在枕頭底下的十元壓歲錢,摸著那溫熱發亮的銅錢,無論幾歲對那小紅包仍是嚮往,似乎打小即看重金錢。大年初一母親會戴朵春花敬天公,拜祖先,環顧週遭喜洋洋。 許多記憶會遺忘,許多記憶也難以遺忘,遙遠的光陰是無憂的夢境,沒想到老掉牙的事,還能喚醒一幕幕童年趣事,彷如昨日。 猶記大年初一,最喜讀村南村北家家戶戶的春聯,也似乎可區分那家字寫的好,那家字寫的稚嫩,有趣的會多唸幾遍。順便偷看村裡娶進門不滿一年的新媳婦,新媳婦通常要穿美美的,隨時端出預先備好的糖果盤請來看新娘的人吃。新娘靦腆,偷瞄的我們也羞澀,一忽爾大年初一過完了,人們說初一初二過年,初三差不多了,初五要正式上工,年紀小不知時光的威脅,期待的年節瞬間結束了。幸好到了初九仍有好吃好喝的,初八夜要淨身,初九一早穿著過年新衣拜天公,看著供桌上晶亮紅粿,牲禮……好吃使然特別有興致,繁文褥節不在意也不記得。僅記得父親會為拜好天公的雞鴨配上一包包藥材燉熬,我會喜滋滋享用屬於我的美味。 童年美好接著青少年,咻一下都過完了,來到求生存養兒育女,我沒辦法沿襲母親的腳步,過年方式愈來愈簡單,兒媳不愛隔夜餐,精簡到年味漸漸淡了,只剩下孫兒們開心的施放無煙的仙女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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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江湖柳著 憶板橋強恕
日前赴台過春節,武漢肺炎大陸肆虐,台澎金馬也繃緊神經,全民提高戒備,在家悶了幾天,某日戴口罩出門,到板橋誠品書市走馬,看到柳茂川著《竹聯:我在江湖的回憶。臺灣第一部幫派主持人親筆史記》,此書封面印著:你知道台灣幫派具有哪項「全球唯一」的特色嗎?台灣幫派與國民政府間,剪不斷理還亂的複雜糾葛,源起何人?三大懸案、一宗疑案:江南案、林義雄家族滅門案、陳文成案、華銀金庫搶案……誰是真兇,誰是主謀?這些句子吸引了我,立刻買下一冊回家研究。 作者柳茂川,浙江臺州臨海人,民國29年出生於四川涪陵。今年已八十歲了。書中有介紹他的家族史,他祖父柳曉青,前清以秀才入武備學堂,任職浙江新軍,早年參加光復會與同盟會。父親柳際芝,黃埔軍校五期。母親鍾文金,中央軍校十五期,早期堆一的女性步兵上校,曾任第三、四屆臺北市議員。伯父柳際明,保定軍校八期,對日抗戰時以井田阻塞戰重創日軍。柳先生未寫父與伯父軍職,但資深記者王瑞德在序文中說柳父與伯父都是將軍,我好奇,查網路,未見柳父詳資。在百度百科看到柳之伯父於1946年起,曾任整編第七十五師師長,聯勤總司令部工程署署長,1948年9月授陸軍中將,1949年赴臺任舟山防衛副司令官,再任聯勤總司令部工程署署長。家族誠如作者所言是傳統的軍人世家,他在尚武的背景中長大。 就我所知,寫臺灣江湖或竹聯幫的書,除了柳書,還有池宗憲《夜壺-幫會.選舉.暴力》(民74焦點出版)、陳長風編著《竹聯幫興衰始末》(民76薪火叢書)、趙慕嵩著《白狼傳奇-張安樂的故事》(1999萬象圖書)、邱傑《大哥K烈-台灣教父陳啟禮在金邊》(2003智庫文化)等,這些書我大致翻閱過,內容生動,有很多故事。但柳茂川所著《竹聯:我在江湖的回憶。臺灣第一部幫派主持人親筆史記》,此書內幕更多,視野相當高,人名特別多,我相信看過的人都會驚訝作者的勇氣。書中內容,網路有介紹,在此不多講。但因書中寫說民國四十二年板橋中學、新莊中學的學生組成四海幫,四十五、六年柳讀師大附中分校木聯(實踐國中前身)與勵行中學的學生創竹林路聯盟,四十七年強恕中學(初中)畢業的陳啟禮拜進竹聯。想到板橋中學和強恕中學我也讀過,在此不妨話話當年所見所聞。 我先是就讀板橋國小,讀到畢業,板小與板中就在隔壁,板中福利社販售物品較多,得空,國小生會去彼處逛逛。日後我又考上省立板中(即柳書所稱板橋中學,省立板中於民57年停辦初中,政府又在另處辦板橋國中),家中兄姊多人亦讀板中。我偶去板中找家兄,他的同學喜與我開玩笑,曾拿扁鑽給我欣賞。我讀板中初一,即聞校中幫派甚多,當時臺北縣市很多眷村,各村自組聯盟,有壽聯(壽德新村)、庭聯(大庭新村)、婦聯、北聯。偶見學生打架,常是以多欺少,或以大欺小。班上某同學受留級生欺侮,請高中部學長前來支援,那位平日囂張的留級生被修理得唉唉叫,一直叫饒。也曾在校園偏僻處,看見有人手拿器械追殺,我班上有一同學,見訓導主任頭髮較少,即在二樓教室騎樓大喊:「光頭!」連叫數聲,激怒老師上樓究辨。看見高中女生倚在教室門口談笑,這位同學又嘴賤喊稱:「騷雞!」惹得學長大怒,說要找人教訓他。我在板中一年,糊裏糊塗,自己也覺得浪費青春、不知上進,之後轉學返鄉。回憶民國55至56年的板中,校長似請長假,感覺學校群龍無首。暑假我辦轉學手續,已由新的女校長簽名,之後的省立板中,愈辦愈好,有人說如今已是新北一中了。 至於強恕中學,待我下回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