浯江夜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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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會關懷教育推廣
國立台灣師範大學社會教育系60周年系慶,於今(104)年6月7日(星期日),假台北市師大綜合大樓210展覽廳隆重舉辦,會中氣氛熱鬧非凡,系友互動,師生互祝,溫馨滿滿。社會教育系成立於民國44年,是全國唯一以社會教育為名的科系,在培養社會教育專業的人才。綜合世界潮流與社會需求,社會教育系,針對學習型社會及跨族群文化發展所需,進行有關規劃的終身學習活動。 這次慶祝60系慶,是由一群系內學弟妹們籌辦的,他們熱情接待,笑臉招呼,讓回娘家的大學長們,開心快樂。大會期間,精心設計安排了上、下午各一場影片欣賞。影展一、播放社教系現今的概況,以及未來發展的遠景,影展二、播放民國44年創系的艱辛,對舊系址與恩師的懷念。讓我又崇敬起創系主任孫邦正教授,那種諄諄善誘,不厭不倦的教學風範,他上課不必看課本,卻講得和課本內容一模一樣,真令我們敬佩。 慶祝大會由社教系主任張德永教授,與社教系友會前理事長李建興共同主持。李理事長致詞表示,現任系友會理事長王育文(育達學校創辦人王廣亞的公子)因人在國外,不克回國歡迎系友回娘家,特囑他代為致歉意,同時也表示系友對他的支持,致表謝意,他說王理事長期望系友要團結一條心,發揮社會教育的影響力。張系主任致歡迎詞與謝辭後,介紹蒞臨的各位貴賓與師長,接著敬邀請黃光男、鄭貞銘、楊國賜等貴賓師長致詞。 台藝大黃光男前校長致詞,黃校長語帶幽默,贏得現場一陣陣歡笑,他表示以前在社教系兼課,非常喜歡系所的學生,他常期勉同學要引領社會思潮,貼近社會脈動,推動社會教育,發揮改造社會風氣,導正社會運動的能力,為社會國家貢獻所學。 「新聞教父」鄭貞銘教授致詞表示:當年國內新聞系組只有政大、師大與文化大學三校。他商請當年新聞學名教授王洪鈞、歐陽醇、于衡等,務必要輪流來這三所大學任教,共同把中華民國的新聞教育落實,傳承新聞大業。鄭教授說,他最近出版《百年大師》一書,把百位大師一生的風範,用四千字扼要地介紹出來,希望便於青年們閱讀,讓他們有榜樣可效法。 鄭教授表示:他從事教育工作53年,教而不倦,還要為傳承道統繼續努力教學下去,他在「小教室」指導學生看「大世界」,他期勉青年人「立志向上看,生活向下看,生命要向寬廣處看,人生才能美滿」,他也期勉高齡的系友們:「夕陽無限好,就因近黃昏,彩虹上滿天,旭日又東升」,我們要成功老化,活躍老化。 嘉義大學前校長楊國賜勉勵大家,人生中的任何階段都要不斷的進行學習活動,才能適應社會的需要。社會教育也是一門社會運動的學科,社教系要能導正社會風氣,強化民主素養,開展社會生活,促進社會融合,達成發展、創新的成長。 中午聯誼餐會後,系友們就紛紛離席了,像54級洪文向學長,57級宋建成同學,午飯後都向張主任告辭。因此下午系友同歡樂與歷屆系友代表分享,人氣就少了許多。上台分享從社教系第一屆48級開始,然後往下分享,到56級曾怡憲分享,他也是新聞組,曾任聯合報記者,他還攜伴參加,他說他是癌末病人, 醫生說他只能活一年,他如今已過三年了,台下一陣熱烈掌聲, 他說他就靠一套功夫來抗癌保健,說要表演與大家分享,又贏得一陣掌聲。57級只剩下我一人在場,就被請上台分享。我說我是從金門搭機來參加此盛會的,而且是迫不及待第一個到場報到的,學弟妹們一陣歡呼驚叫,我說我校長退休13年了,年逾七十餘,看到學弟妹們的活力、朝氣,非常開心高興,這是我要向各位學習的所在,尼采說:「生活即戰鬥,惟有向前進」,剛剛鄭貞銘教授的話,給我很大的鼓勵,他說:「夕陽無限好,就因近黃昏,彩虹上滿天,旭日又東升」,表示不管在哪個年齡層,我們要「日日新,又日新」,不斷開創自己的前程,才能不負此生。最後祝福社教系60歲生日快樂,各位師長、學弟健康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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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聲音的集體記憶
在1950-80年代,戰爭威脅與嚴格軍管是金門人的戰地生活經驗。其中,廣播、喊話的發送與收聽,更是一種深刻的文化記憶。 軍方為主的金門電臺或光華電臺,即使有對外及對內兩套節目,但由於收音機是管制品,一般居民沒有機會擁有,自然沒有辦法聽到這些廣播,對內影響有限。有鑑於此,1965年軍事當局另外在人口最集中的金城鎮,委由鎮長石炳炎成立了「金城有線電臺」(又稱金城播音站)的社區播放站。金城播音站屬於當時的社會教育館,播音室就在館址所在地朱子祠。一開始,播音範圍限於金城鎮,後來金沙、金湖鎮也設有線播音站。 根據《正氣中華報》1965年4月15日的報導,金城播音站成立的宗旨和目的是「便利政令宣導、配合社會教育、增進民間娛樂」。初期的節目內容,包括轉播中央廣播電臺和金門光華電臺的節目、各級長官訓辭、學術演講、宣導相關政令和一般法令、金城鎮各項工作措施、時事講解、地方新聞報導及音樂播放等;電臺全日播出12小時,計畫分三個時段播出,分別在上午6點到11點,下午13點到16點,晚上18點到20點。但常態播出後,時間略有調整,改為第一階段:5點半至6點開播,播出半小時,第二階段為8點-10點,第三階段為12-15點,第四階段為17點半到18點,共計播出6小時,之後由延長播音至22點,節目內容大項有:社教之聲、政令宣導、國民生活須知、家庭教育、新聞報導、金門之聲、空中英語教學、其他康樂節目等。 金城播音站的組織,設有站長一人,以及編輯組、播音組和機務組。設備方面有放大器1部、電唱機2部、錄音機1部、主放大機5部、家戶收聽器300部、各鄉鎮設公用喇叭8個。 有關播音人員招考,根據1966年7月3日《正氣中華報》所刊登內容是:高中畢業以上、20-25歲、身家清白、健康、無不良嗜好、具備國語及閩南語播音能力,由金城鎮公所招考,委由金門廣播電臺主持考試及短期訓練,初試及複試通過後試用兩個月,試用期間包括伙食費為800元,試用通過後,每月含伙食費1500元。待遇比起當時一般文職工作好很多,因此吸引了許多本地人報考。 在1970-80年代,播音是金門居民除了報紙之外,可以接觸外界的資訊管道,也是娛樂生活的來源。當時的播音節目,包括轉播金門光華電臺的新聞、選讀金門日報社論及地方新聞、提供法律知識等政令宣傳等,此外尚有幸福家庭、國民生活須知、英語教學等節目,以及一些音樂節目;每天早上開始於軍歌及健康操,晚上結束於反共復國歌。明顯地,廣播作為政府反共教育的政治宣傳,也希望以一種現代性論述界定什麼是健康快樂的身體、家庭、日常生活,該學習何種的外語、聽何種音樂、進行何種娛樂等。國家透過提供資訊及娛樂內容,嚴密地控制了私領域及個人身體、意識,使個人、家庭與地方社會符合冷戰時期國家的需要。 昔日,在喇叭放送中,播音幾乎覆蓋了金城鎮大部分的範圍。居民生活的時間節奏受到相當大的影響。一早的起床號軍歌及健康操,以及入睡前的反共復國歌,型塑了戰地生活的共同面貌。收聽飛揚在城鎮上空的聲音,是一兩代金門人關於聲音的集體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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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素中國文化金門人
名翻譯家胡品清女史曾說在當代西方哲學家中,最偏愛羅素。首先,他文筆美、哲理深,風格卓越、風趣超群,使哲學性的論文不再顯得枯燥乏味。次之,他是真理的宣揚者。在人類的世界裡,敢說真話的人太少了;而羅素是勇者,勇者不懼,他總是那麼坦率真誠。我也喜愛羅素,但與胡品清女史的順序及著重點有所不同。我最看重羅素的說真話,勇於指出自己的錯誤和弱點;其次是他對東方文化特別是我們中華文化的深入研究精神,教我十分感佩。 讀羅素比較中西文化之文本,發現他對中華文化的理解,有時甚至比我們還要深入,他的觀點精確犀利,見解獨到,無疑是一位智者,為我們解惑呢!他談「容忍」,是這麼說的:「我認為中國人的容忍,超過歐洲人在國內的經驗中所能想像的任何事情。舉個例子,白種人去到中國的動機有三:打仗、賺錢、傳教,中國人不好兵,認為沒有值得打仗的原因;說從商自由,宗教是多種的,中國人沒有要把我們變成孔教徒的願望,因此樂於讓我們走自己的路。」我反覆讀著羅素這一段話,心裡頭一陣酸、一陣苦,眼眶裡噙著淚,我沉浸在歷史的悲情之中,久久不能自已,我低下頭沉思、沉思、沉思,待滿腔憂戚與憤懣漸漸沉澱、醱酵,最後,竟不期然從喉間湧出一朵清麗的微笑,似羽蝶破繭、又似蟬蛻,霎時舒心放懷,得以清明自由。我被這樣的情境轉化驚呆了,是否這就是羅素所謂的「中國人的容忍」?這也使我聯想起羅素曾建議西方人,向我們學習一點沉思的智慧,他說當世界上其他的古國盡都滅亡之後,中國卻是憑藉著那種睿智,使中國數千年不墜地延續下來了。 我整理一下思緒,將視點移至金門,心想,羅素若認識金門人,想必更要大大褒揚金門人的容忍美德了。金門這一座多災多難的島,若不是靠著金門人強韌的容忍力,怎能熬過苦難,甘之如飴,過渡到今天繁華幸福的榮景來?且看看金門人面對一波波海賊的燒殺擄掠,大夥兒咬咬牙,撐過來了;面對日本人的侵略,金門人忍辱負重,日子容忍著過,照樣挺直腰桿幹活兒,也熬過來了;爾後,兩岸打起仗來,砲火延燒近三十年,其戰況之激烈與綿長,也嚇不倒韌性超強的金門人,金門人仍然以勇者的姿態,不懼危難艱險,在苦難中延續、茁壯,這樣的容忍力,不論質與量都該是史無前例,可歌可敬的吧! 這幾年,金門人揚眉吐氣了。生活品質改善,幸福指數升高,人們的價值觀似乎也改變了。從側面冷靜觀察,金門人原有的樸實與厚道,正在現實主義強勁的衝擊與挑戰下,逐漸消失。金門商家對客人尖苛、不友善的消息,在網路上時有所聞;金門鄉親、朋友之間重利輕義之事,亦經常上演。我們生活在這大時代的轉折點上,是否更需要凝神定氣、靜心沉思呢?誠如羅素所言,中國人的沉思是一種大智慧,靠著這樣的大智慧,民族得以延續。 最後,我以陽翟一位好朋友曾告訴我的一個小故事,作為結語。朋友家曾經營麵店,別人家的店賣麵,客人總要探頭朝碗公之內瞧,才看得到麵,他父親煮麵總是尖過大碗公的邊緣,一座小山似的聳立在熱騰騰的湯碗當中;別人在麵上頭擺一片肉,他父親總要擺上兩片。這表示是甚麼呢?無非是古樸的金門人原有的友善、敦厚、愛。盼願這位金門老大哥可愛的處世風範,能在金門延續,回到羅素說的「中國人的道」,禮記‧大學「物有本末,事有終始,知所先後,則近道矣。」金門人的幸福之道原來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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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第一份兼差
三十多年前,我唸大學時候,大學生打工,遠不如近年普遍。早年大學生打工的管道與形式,也遠不如今日多元與寬闊。當年我的第一份兼差或打工是家教,那時我在唸研究所碩士班一年級。這份兼差,不是我主動找來的,而是有人送上門的。這個人,不是別人,而是今年方辭世、國內美術界赫赫有名的倪再沁教授。 倪教授恰巧與我同年紀,當年在大學,他唸藝術究所碩士班,我唸英美文學研究所碩士班。我們在上家教課之前,素未謀面,彼此也不認識。他求知若渴,自己跑到英文系來尋求家教,一心想學好英文文法。系上推介的不二人選,就是本人。就是這樣的因緣際會,我才結識了倪教授。 記憶裡,我給倪教授做英文文法家教,為期一年左右。他給我的印象是斯文、謙遜、沉默、用心、勤勉。我規定的進度,他都如約預習與複習;我規定的作業,也都認真地完成。毫無疑問的,他是所有老師心目中的好學生。 在某方面,隔行如隔山也說明了,倪教授在國內美術界叱吒風雲的表現,數十年來我並未聞見。直到他逝世的前幾年,我才自媒體獲知。他逝世的消息,也是從《金門日報》王先正老師的一篇文章,才得知的。 自從那年的家教後,倪教授和我即各奔東西,從未聯繫,也從未再見面。以 他沉穩內斂的個性,對學術專心鑽研的紮實態度,一生能有一番作為與成就,我在當年,就可以確切預見與深刻感受到了。 當年,倪教授不多言到給我對他一個近似害羞的印象。跟我談話,也僅限於英文學習的問題。軟土深挖,最能形容倪教授給我的整體印象。倪教授專注投入的學習精神,以及自動自發,勤奮好學,不恥下問等特質,都是做學問的基本功。這些,我回想起來,都是奠立倪教授一生學術成就的根基。值得後進學習與效尤。 人生際遇無常,最能描繪倪教授與我短暫一年的關係。倪教授六十不到之年即離世,英年早逝,令我婉惜、錯愕與無法置信。想到今生今世再也見不到倪教授,難掩的悲傷從心中不斷湧起。 我在大學任教近三十年,教過的學生成千上萬,不乏社會的中堅與精英。我敢斷言:倪教授是我最特別、最得意、最有成就感的一位「學生」了。這些年來,雖一直無緣再見到倪教授,然他一直存在我心,片刻未曾離開過。 忘不了倪教授那樸實無華與淡定的笑容,求學用心與專注的神情,木訥執著與誠摯的氣度。我見過的人無數,很少人像倪教授那樣真那樣善又那樣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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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驪歌響起
時光匆匆,轉眼又到了鳳凰花開的畢業季,當一陣陣驪歌在各學校揚起,師生來來去去,匆匆話別離,學習已告一段落,將各奔東西,找尋自己的方向,繼續走向人生旅途的另一個康莊大道,為前途設想。 今年,大兒子國中畢業、小兒子國小畢業,夫妻倆以家長的身分受邀參與了他們的畢業典禮,分享了他們的喜悅。其間,政府官員與來賓,來也匆匆、去也匆匆,邀請他們參加的學校少說也有好幾所,故而不得不趕場,甚至有些屁股尚未坐熱,又要趕下一攤,真是為學子辛苦為學子忙啊! 在一班數十人、每個年級數百人的大學校,獲獎不是僥倖,而是學子們努力的成果,以及師長的肯定,在湖中與湖小,分別上台與兩個兒子合影,他們在學習的過程中,蒙受師長的諄諄教誨,始能順利地畢業,孩子們無不深烙心中,家長亦感恩在心田。在學校與家庭的相互配合下,孩子們能更上一層樓,這其中,每位用心教導的老師,將是孩子一輩子學習的典範。 不可否認地,在諸多師長中,認真教學的有之,不適任的亦不在少數,尤其是小學的基礎教育,倘若沒有奠定良好的根基,一旦上了國中,在動輒數百位學生的競爭下,如果不用功,讀來勢必分外的辛苦。而在國中階段,倘若能遇到良師益友相互鼓勵,將是人生的一大轉捩點,將來升學,不愁沒有自己滿意的學校和喜歡的科系。 就讀湖小的小兒子,雖然成績不是很頂尖,但總在前半段,即使不該以學業成績來概論,然而在升學掛帥的今天,有了好成績,不怕沒有好學校可讀。可是在我的觀感裡,縱使學業成績重要,但其他學習領域亦不可輕忽,在百般的期待下,孩子終於上台領取「綜合活動表現最優獎」,他在各個領域都有不錯的表現,身為家長非僅與有榮焉,內心也備感安慰。 而國中畢業的大兒子,功課雖然中等,可是在國中會考,其成績則出乎我的意料,甚而在畢業典禮上,亦上台領了一個「服務達人獎」,讓前往觀禮的我,想不感動也難!即使不敢斷定日後是否能依照他的志願,錄取他心目中的學校,但在潛意識裡,身為他的母親,卻也對他充滿著無比的信心。 湖中畢典後,為犒賞孩子們讀書的辛勞,以及感謝其同窗三年來的扶持和鼓勵,特別安排烤肉活動,地點就在瓊林老家,宜瑩與佳蓁一早就來幫忙,當同學到齊,無論生火與燒烤,看到他們不分彼此分工合作,猶如兄弟姐妹般,令我相當安慰。然而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往後縱使台金兩地,求學地點不同,但彼此勢必會相互關懷和激勵,期望學成後,能貢獻所學回饋這塊土地和祂的子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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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悟
即使用一生得到全世界的錢,用全世界的錢也買不回自己的一生。只要你真心想做一件事, 全世界都會幫你。 經常看到有人用一些發人省思的文字來反省或激勵人生,或者,不論是否有資格洞悉人生,但到底還是能學到別人的一些人生經驗,但這樣的經驗值不值「錢」,就因人而異。 在多數時候,失敗的經驗是可以記取的,成功的故事卻很難模仿。例如:再給你一個車庫,幾個志同道合的夥伴,恐怕也很難成就下一個喬布斯和蘋果王國,那麼要學習的究竟又是什麼呢?只能說學習的是一種境界,難以言傳,卻可以自己琢磨。 大家都聽過「見山是山,見山不是山,見山又是山」這句話吧!但基本山第一個「見山是山」和第三個「見山是山」,便存在個境界的不同,這期間會經過「誤」與「悟」的歷程,也代表了對人生通透、悟徹豁達的三種程度。因此,要衡量一個人的成就得失,並不是簡易的用塵世的功名利祿標準就能評斷的,許多時候還要兼顧身為人的身分、心態與感受,而且這樣的認知還會隨著所處境界的不同,有所變異。 許多人都會被比較,也不可避免的會去比較他人,這樣的情境可以發生在人生任何階段,但有時候,我們是不是應該學習去避免?小時候,班上有對雙胞胎兄弟,弟弟竭盡全力的優秀,哥哥則顯得十足的平庸。在各種場域裡,長相一樣的兩個人經常被拿出來做比較,弟弟覺得理所當然,哥哥則離人群愈來愈遠。許多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受獎台上的弟弟,卻較少人瞥見那習慣把頭低下的哥哥;在一個講究平等受教的場域裡,表揚傑出、獎勵優秀是否存在絕對的必要性?這樣的行為,是會讓落後者奮起直追,還是讓更多的人乾脆選擇放棄?所有人都知道,第一名只有一個,其他非第一名者,就一定要承擔被鞭策的結果? 我們看過很多人比人氣死人的例子。天王巨星打個嗝都能上頭版,常人橫死街頭卻不被看待。於是,隨著年齡的增長,我們或許有了些許感悟:不求事的周全,但求心的圓滿。能否對自己交待,成了一個關鍵的指標。人多數時候要曉得自我安慰、自我解脫,太執著於念想,反會讓自己陷入無可救贖的泥淖。有時候,可以嘗試問自己:盡力了嗎?如果沒有,那就沒什麼好計較的;如果盡力了,就無憾了,就更不用計較了。回到前述的例子,如果哥哥天份、努力始終不如弟弟,外界強加再多的刺激,只會讓他更走不出弟弟的陰影,如若不圖謀尋找出口,一輩子恐怕都很難跟幸福、快樂結緣了。 小犬每逢考試前夕,總會先安慰自己說:「考不好,沒關係。」考不好到底有沒有關係,有主客觀的面向;主觀上當然可以「沒關係」,客觀上就看自己能否放得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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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逝的胡同
金門在兩岸交流的前線,關於兩岸的變化,卻未必走在前頭,畢竟,小三通,不過施行十餘年,以前到大陸,還得轉機香港。 一九九三年七月,我與朋友先搭乘班機到香港,再轉機北京。那一回,我們幾乎困在香港了。飛機剛入境香港啟德機場,颱風就來,我們就地而坐,玩牌打發時間,累了便蜷縮身子睡一覺。滿機場都是人。大家都因為一場突來的颱風而亂了風度。絕對不能全部起身而走,必須佔據著難得覓來的一隅,彷彿這是大山,我們都當了大王;好像它是城池,我們是一群守城的人。 飛機在凌晨起飛,到機場已近清晨了,友人驅車來接,經過北京市郊,正見攤販早市買賣,隆重、忙碌,又極有秩序。如今,北京機場規模宏大,當年運輸的泥路近郊,早已成了三環或四環。 九○年代已經走得很遠,始終覺得它近,因為老記著。老記著便記得牢了,像一顆鈕扣,沒事便穿針引線縫它幾針,後來的情景是鈕扣穩健如昔,鈕扣上頭是棉襖、大衣都好,都一併枯朽了。只剩下鈕扣堅硬如新。 我這兒談的,是記憶中的北京城。我在一九九三年七月到過一回,盤桓近兩周,到了現在,胡同都糊了、高架橋都高了、地鐵真的走進地底,一部分的我與老北京一起沉睡,堅持地不想醒來。我的戀舊猶如一粒疙瘩。化不開,很容易變成一種病。 彼時,與大陸朋友見,經常互相探底。聽說台灣同胞餓得只能吃香蕉皮?我說,你們才吃吧,而且還啃樹皮?我每回吃香蕉時,都禁不住想,香蕉皮的味道真這麼糟,兩岸互相抹黑捏造,香蕉總是中招?總說我得試試,嚐嚐這謊言的味道,但持了蕉總是一滑溜吃完。蝕去果肉的皮很快黃了、黑了,正如一個畫謊的人。 北京旅,有幾回難忘的飲食經驗,一次是導遊、司機與朋友共六人,吃水餃數斤、酸辣湯多碗,只花四塊錢。四塊錢,難忘;以斤兩點水餃,難忘。到新疆村吃牛肉麵,麵一碗四元、肉一碗四元,肉與麵成本不同,竟賣一樣的價?大夥拚命吃肉。約莫就是吃肉上火,看見小販推著一牛車西瓜,竟然全都買下。記得十多顆瓜,約莫就是十多塊錢。瓜當然吃不完。送導遊、司機,送飯店服務員。我不是要說自己的大方,而是說七月的北京大西瓜,它的甜度讓人誤以為可以天天啖瓜過日了。 那年也不是初次到大陸,更早幾年,曾經到過廣東省國父故鄉翠亨村。我站在幼稚園牆頭張望,一個五、六歲女孩正巧望向我處。我拿相機拍了她,趕緊悄悄收起。幼稚園區狹隘簡陋,滿滿的小朋友幾無活動空間,園區經營者未必願意曝露他的寒愴,所以我偷拍照,被孩童見著,不禁慌了手腳。 如今,大陸去過更多回了,我卻老是調動記憶中的大西瓜、酸辣湯、水餃以及被我拍下的女孩,用以對比大陸的往昔。我也知道對比不是目的,而在珍惜時間溜逝,它遺痕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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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來沒有離開金門
對於故鄉金門,李福井從未須臾離開。 早在任職中國時報期間,他即百忙偷閑,往返台金收集資料,為出生地古寧頭相繼書寫《古寧頭歲月》、《古寧頭戰紀》兩本書。九年前返鄉,陸續完成九本著作,每一本都是一步一腳印,透過田野調查,實地蒐集、訪談、紀錄,取得第一手原始資料後,再予以彙整呈現。一台相機,一支錄音筆,陪著他一鄉走過一鄉,如同一位行腳僧,四處尋訪耆老,足跡所至,聽故事、寫故事,努力搶救金門近代史的空白。 說搶救一點不為過,他每天打開金門日報,最先看的就是訃聞,最怕見到來不及採訪的耆老離世。他常說搶救歷史必須跟時間賽跑,因此,只要聽聞可能的訪談對象迅即前往,三顧茅廬不以為苦;至於隨機式的田野調查,上窮碧落下黃泉的地毯式搜索,更佔據了他工作之餘的所有時間。就這樣不斷訪談、聽錄、書寫,十多年來絲毫不敢懈怠,甚至不惜賠掉血壓、聽力和視力,惹來兒子不斷抗議:「老爸,下一本書,你又想拿哪一個器官來換?」 此舉自然阻擋不了李福井對紀錄金門歷史的熱情,他以十年時間完成《1949古寧頭戰紀》,五年時間寫就《烽火甘泉-金門高粱酒傳奇》,一年時間出版《金大崛起-魔法校長李金振》,四年時間進行《八二三史記》資料收集。他說:「金門近代發生的最重要四件大事-古寧頭戰役、八二三砲戰、金酒創立和金大建校,我全都做了歷史紀錄,並給予歷史定位,對於我的故鄉金門,我無愧無憾。」 遷台前夕大清倉,家具電器、衣物書籍泰半贈予需要之人,惟獨金門文獻史料、田野調查紀錄,李福井視為珍寶,漂洋過海運到台北。他準備再花三年的時間撰寫《八二三史記》,希望能趕上民國一○七年,八二三砲戰六十周年紀念時出版。 談起一九五八年的這場戰役,向來寡言的他變得滔滔不絕,他說金門在四十四天之中飽受中共四十七萬發砲彈的轟擊,這樣一場事關重大而且影響深遠的戰役,至今金門還缺乏一套比較完整的紀錄。為了不讓青史盡成灰,他計劃以時代切面、人物故事來進行書寫,將點滴記憶匯集成為歷史的長河。期以大視野、大格局,涵蓋兩岸人民的觀點,探討這場戰役的緣起、經過、影響與意義,從而探討美蘇冷戰對抗、國共對峙之際,金門所扮演的角色與地位。 八二三砲戰,兩岸水火不容互相砲擊,留下一道歷史的傷痕,也改變了許多人的命運,儘管兩岸互誇戰果,事實上是一場沒有贏家的戰爭。為了拼出較為完整的歷史圖譜,李福井除了訪談金門和台灣鄉親,多次前往大陸大嶝、小嶝、圍頭,廈門何厝、曾厝垵,傾聽當事人的親身遭遇;甚至遠赴加拿大採訪退伍老兵,企圖從兩岸的史料分析與民眾目擊的口述歷史之中,重新建構歷史現場,還原歷史真相。 現今政治氣氛丕變,一笑泯恩仇、兩岸一家親。透過兩岸交流,李福井以拼圖的方式,把每一個人的敘述,串聯成一組悲壯的生命史詩。他感慨在戰爭的面前,百姓是那樣渺小無助,只能被綁在鬥爭的十字架上奮勇向前,這是戰爭的苦難真相。 帶著近兩百人的訪談資料、超過三百小時的訪談錄音,李福井又要開始他第四部大書的創作了。這位許多人口中的傻子文史工作者,不論走到天涯海角,我知道,他的心從來就沒有離開過金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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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議金門美術館
◎ 邇來籌建金門美術館之議,就如同「重建金門城」一樣,甚囂塵上。基於二十多年來持續關注桑梓之使命,豈可缺席;正如針對重建金門城之案一樣,早在月前即披文正言「不可」;但關於美術館案,卻由衷樂觀其成。承相關單位盛意,曾邀本人參與選址會議,惜不知何故,邀請函日期嚴重誖誤,以致失之交臂。且借此文,就長期以來醞釀之淺議供參考,以續昔日拙著「金門縣政萬言書」。 美術館!顧名思義,是指保存、展示藝術作品的設施;亦可作為舉辦其他類型藝術活動,以兼具推廣與文化相關的教育、研究等功能。其建築至19世紀晚期,在歐美早已成為城市的文化象徵。和博物館及圖書館一樣,在教育政策中扮演著重要的地位。而今美術館建築,已漸漸被風格大膽的現代建築所取代,成為國際觀光旅遊景點之一,諸如紐約古根漢美術館、舊金山當代美術館等。 依此而言,意以為,金門美術館,應從二大面向思考:國際觀光旅遊景點;兼具博物館與圖書館功能。就前者言,館址所在地是否蘊涵美景元素占關鍵地位;湖光山色應為首選。所謂山含瑞氣,水帶恩光,本遊者及墨客流連賞景之要素,因此,蘭湖、莒光湖週遭地點應是首選。不僅在於先天之江南美景,更有其地理交通之便利性。 其次是兼具博物館與圖書館功能;也就是多功能之建築意象。此端賴建築師的專業及美學底蘊以化育,諸如日本(Sendai Mediatheque)仙台媒體中心。這座由日本名建築師伊東豐雄所設計之館,就是一座兼具美術館、圖書館、多媒體服務等多功能之建築。其設計團隊將建築定調在「媒體的便利商店」,讓使用者猶如在公園裡漫步;街上閒逛的那種輕鬆與自在。自2001年開館以來,不僅獲得多個國際建築獎項,更成為仙台市重要的文化觀光景點。 其實宜蘭傳藝中心的多功能建築意念,也可供金門美術館參考。這座位於冬山河畔之園區,佔地24公頃,為統籌傳統藝術的調查、保存、傳習及推廣園區。分為「動態」和「靜態」兩大主軸:動態方面以園區內市街聚落區、水岸露天舞台、田園景觀區等為主,定時舉辦不同的技藝展演活動;靜態部分則以展示館的傳統工藝美術、與音樂戲曲相關的文物展示為核心,另結合特色商店,販售地方特產、工藝品等。而連接冬山河之親水公園,更另闢無污染環保電動船,早成觀光景點。 如何規劃金門美術館之世紀工程?正如我在「縱論金門城之世紀重建」一文所指的:「應禮聘素有聲譽且具實務之國際專業團隊規劃之,而非意見領袖、地方耆老等所能括。方不致再蹈二十多年來,四個各異、非古非今、貽笑大方之城門,以致今日要重建之荒謬事。」也只有如此,則多年來但為君故,我沉吟至今的詩意:「偉大的建築使人感動;悠揚的樂聲令人心動;旖旎的風光催人行動!」方有蓮蒂塵緣之可能,且以此共待金門美術館早日鳳振高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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廈門華僑銀行與金門僑匯
隨著金廈兩地交通頻頻往來,每回走在中山路上,都會在廈門華僑銀行駐足逗留片刻,企圖尋找些與金門有關的歷史脈絡。 1919年福建幫華資創辦新加坡華僑銀行,金門人許允之,曾經任職其公司,他是1890年出生在後浦南門,做過金門教育會委員、金門縣學校校長,題寫了公司代表性的「新加坡華僑銀行有限公司」字體,有「星洲三大書法家」之稱譽。華僑銀行為國際匯兌金融機構,辦理華僑在國內各地解款業務,上個世紀20年代在廈門設立分行,同時成立更多處營業分行,由南洋匯款,在廈門華僑銀行兌付,手續便利付款快速,馬上贏得海外華人的熱烈迴響。據1938年《泉州日報》的反應,華僑銀行與中華郵政聯絡,在各埠收發信款,以不津貼工資的方式,欲轉移民信與中國銀行的生意,幾乎後來居上,民信局更難與之競爭,金門的僑匯多數也通過華僑銀行來轉帳兌款。 多年以前整批的廈門華僑銀行僑匯單據,從設立之初到1950年之間的珍貴內部管理檔案資料,陸續流入到廈門、漳州、泉州等地的文物市場及收藏家的手裡,2011年前往北京,在潘家園文物市場,也看到類似的展示收藏陳列,可見流通數量之龐大及華僑文物受到的重視度。目前就所看到的金門人收款簽押的票據,多數由金門人陳景蘭號召海外僑商籌組的金門輪船有限公司,辦理簽領代轉服務。金門輪船公司在廈門設有辦事處,固定的金星輪航行金門、廈門,會把這些僑匯準時送到受款人家裡。私人部分有黃廷宙、董允耀、董光聽、吳瓢、許慎治、陳清吉、何清如、薛彩賢、王鐘岳、王曉治、周金錠、歐鍾搖、鄭廚、許珠等人。1934年3月金門建設協會成立,鄉親匯款回來金門幫助家鄉各項建設,華僑銀行的匯單說明了史實,多張由林則揚、黃肖岩具名簽章,這也能解決林則揚生前名字的身世之爭,提出一份有利的證據。 抗日事變發生,華僑匯款激增,1937年10月金門淪落日軍手裡,南洋僑胞當下即成立金門難民救濟委員會,由新加坡通過華僑銀行撥款的金門難民救濟捐款,簽署人為洪朝煥(金門建設協會執行委員)及金門難民救濟委員會財務課,成為少數難得的抗日歷史文物。 1938年5月廈門淪陷,民信局幾乎呈現停頓作業狀態,華僑銀行仍然能正常運作,一張1939年5月6日後浦頂街的天生堂中藥店,店主鄭維橋存入12個月5000元的定期存款,印鑑票存單被意外保留下來。而搬遷到鼓浪嶼的華僑銀行,匯到金門的款項,整理出有蔡彩慶、邱松年等人。 除了廈門華僑銀行的資料外,1938年1月1日由日本台灣福大公司,在金門設立出張所,後來改組為金門開發股份有限公司,進行島上瓷土、玻璃砂等物質的掠奪。1940年開發公司營辦大通丸,約40噸,開始航行金門廈門,並與廈門勸業銀行有業務往來,故在廈門也留下不少的票據。 僑匯是僑鄉文化的核心價值及具體表現,廈門華僑銀行的文物連結,正好見證金門華僑歷史的百年人文縮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