浯江夜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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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外探索教育
我曾經是半個野外地質學家,大學和研究所期間曾在金門島、花東縱谷、恆春半島從事地質調查。所以在孩子的自學計劃中,我藉由定期的出遊,帶著孩子認識岩石、地形、地理,一起找尋化石、寶石,也讓他感受我對大自然的熱愛。 這是我一開始設計野外探索教育的動機。 包括我在內的每一個現代人,生活於資訊爆炸的現代社會,我們的大腦常需要短時間內頻繁的開關切換各種不同的工作模式;讀書、開會、打電腦、看手機、回信、瀏覽朋友訊息,這種多工運作會消耗大量心智活動能量,一旦對身體形成認知超載,容易引發情緒異常如低落、焦慮、易怒,甚至會導致智商暫時退化。如果這件事會發生在我的身上,同樣也會發生在孩子身上。 心智疲勞和身體疲勞一樣需要休息,而最佳的休息就是接觸大自然,夕陽、海浪聲、山脈、微風、溪水,都可以幫助我們從心智疲勞中得到釋放,降低「壓力荷爾蒙」皮質醇濃度,並恢復情緒平靜和專注力。 這是我認為野外探索教育的必要性。所以我在孩子的自學計畫中,安排了大量的野外探索活動,以改善孩子的認知過載和專注力受手機電腦影響的情形。也希望藉由野外的跑、跳、攀爬等活動,提高孩子的體能和肢體協調能力,同時減低長時間閱讀和使用電腦的近視風險。 同時,我把多元認知目標整合進野外探索教育,將地球科學和地理學知識學習融入到計畫中。有別於書本知識的明確、精準特質,野外探索教育中,孩子需要面對不確定性、不精確、模糊的真實世界問題,將已經了解的自然科學知識連結到我們的感官,培養對大自然的感知和審美能力。還有,通過與大自然的互動,孩子可以更深刻體驗關於地球變遷、生物多樣性、環境保護和自然資源管理等議題,建立人與自然共生的認知和情懷。這是野外探索教育可能帶來的優點。 我給孩子一台數位相機,讓他自己在野外探索過程中記錄他感興趣的事物,如花草鳥獸或山川海域風景,這意外的培養了他對事物的觀察力和構圖能力,並且增加孩子對生活周遭環境的關注度。攝影還可以作為一種藝術素養能力,讓孩子透過影像表達自己的想法和感受。除此之外,透過學習攝影,培養他的耐心和毅力,因為拍攝一張滿意的照片需要不斷的嘗試和等候。在練習攝影的過程中,他也對數位相機技術產生極大興趣,他主動鑽研相機的功能,學習光學特性和成像原理,例如ISO、光圈、快門和解析度等技術概念。 過去一年,我一共記錄了44次野外探索活動,伴隨著家庭環島旅遊的自學活動,涵蓋地質、自然地理、考古、生態等主題。活動照片一半是我拍的,一半是孩子拍的。近萬張野外攝影作品集是這項野外探索活動的意外收穫。 我們到小油坑看硫磺噴氣孔,到野柳看海膽化石墳場、到墾丁看珊瑚礁台地、也到利吉和田寮看惡地地形。寒暑假回金門,更是每天到野外遊走。太武山古道、金龜山尋訪金門最古老的雲母片岩岩層、金沙溪賞鳥、官澳海邊考古挖掘、消失的西洪村探查、中山林雨蝕溝的紅土礫岩、田浦海岸那些激烈岩漿活動印記的彩繪花崗岩、北山斷崖海岸的水晶礦石,都是絕佳的探索目標。 金門真是最適合實踐野外探索教育的地方,山峰、海域、歷史、地理、火成岩、變質岩、沉積地層,各種地理景觀地質構造一應俱全,任意兩個探索地點間車距最遠不會超過25分鐘。值得帶孩子在金門從事野外探索,避開擁擠、喧囂的觀光熱點,讓孩子感受金門自然、田園、山林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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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獅爺不再委曲
在拜讀《風姿神勇─楊天澤彩繪金門風獅爺畫集》之前,我有很長一段時間,總在心裡為金門風獅爺叫屈! 風獅爺,是金門重要辟邪物、村落守護神,漫步金門,四處可見。1994年西園、古寧、安岐、湖前四尊風獅爺躍登郵票,行遍天下,1997年瓊林蔡氏家廟鑲壁風獅爺也在咖啡電視廣告中頻繁現身,遠近馳名。現在,金門傀儡戲劇團常常帶著風獅爺到各地獻瑞,遊客於金門任一景點也都可以看到各式各樣的文創商品。祂到底是受了什麼委屈,讓我一直耿耿於懷? 說起金門風獅爺蒙受的委屈,可真不少呢! 金城鎮小古崗33-2號風獅爺曾遭棄置在草叢中長達48年,歐厝雷區風獅爺從沙灘被挖出來之後左臂已殘廢。金寧鄉安岐金門最高風獅爺(378cm)卻傳聞王爺曾嫌其位階太低或遭邪靈盤據不肯為祂開光,湖下風獅爺1949年遭到破壞導致村裡事故頻仍不出男丁。金沙鎮洋山海堤風獅爺、何厝80-1號風獅爺都是整地、施工時挖掘出來的,東溪16-2號風獅爺也曾倒覆田中甚久。金湖鎮西洪風獅爺相傳被阿兵哥當作標靶打得彈痕纍纍,溪邊風獅爺下半身曾受困土中,小徑24號風獅爺係因碉堡鬆脫坍塌而重新現身。烈嶼鄉西吳風獅爺原被平躺嵌入青岐防空洞石牆,湖井頭20號風獅爺則埋沒海邊「臉部有類似被子彈穿過的痕跡」……。 最受委屈的金門風獅爺,我想應屬金沙鎮青嶼田垣風獅爺。命運乖舛的祂,原立於某戶厝角旁,後來銷聲匿跡,1994年挖地時重新出土,1998年曾被運到臺北國立歷史博物館「金門古文物展」風光展出,之後又不知去向,直到十二年後才被李秉鈞先生於青嶼70號左前側田埂尋獲,沒想到祂最後竟被當作擋土牆,迄今仍在現場死命撐著。 在拜讀《風姿神勇─楊天澤彩繪金門風獅爺畫集》之後,突然間,我為金門風獅爺叫屈的心理似乎起了微妙的變化。 楊天澤老師精通水彩繪畫,他花了一整年的時間,天天騎著機車尋找風獅爺,並擷取祂們的千姿百態,傳神地彩繪了金城13、金寧13、金沙65、金湖23、烈嶼10共124尊,在從寬認定的標準下,他創了有史以來大小金門島上風獅爺總量最高的紀錄。這124尊彩繪風獅爺,都是楊天澤老師親赴現場所畫,自然並不包括現已失竊的金沙沙美西側和后水頭東側、北側等三尊(照片見於陳炳容著《金門風獅爺》頁146、148、149)。 我細細品味楊天澤老師這部風獅爺畫集,特別注意到:金城小古崗33-2號風獅爺已重建底座「雄風再起」,歐厝雷區風獅爺左臂雖殘但「臉上笑容可掬」。金寧安岐風獅爺「彩繪鮮豔,風格憨厚逗趣」,湖下風獅爺已於1954年以泥磚重塑「笑口常開」(楊天澤老師本人即是這一年村中出生的男丁)。金沙洋山海堤風獅爺「跟水獺(公仔裝置藝術)近距離接觸」,何厝80-1號風獅爺「屋主特意披上披風,並裝飾項鍊」,東溪16-2號風獅爺也重新站了起來「頭部略為偏向一邊,造型逗趣可愛」。金湖西洪風獅爺現況乃是修復彈孔後的光滑版「內斂穩重,始終笑臉迎人」,溪邊風獅爺則已自土中脫困站立於兩層基座之上成為「笑得最開心的風獅爺」,小徑24號風獅爺「汪汪眼睛望向天空」令人過目難忘。至於烈嶼西吳風獅爺和湖井頭20號風獅爺,也都離開防空洞和海灘,重見天日了。 雖然我還是認為金沙青嶼田垣風獅爺不應屈身做為擋土牆,不過看了這麼多曾經遭受各種委屈而始終面不改色的風獅爺畫作,我想金門風獅爺經過楊天澤彩繪渡化,其神勇風姿實已超越委屈,不再委曲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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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雞
自從福仔因被蟲咬無法隨同伴第一時間看到新生小白雞。於是每早一起床,他必定躕躇於雞籠前,看看小白雞。 雞籠裡,清一色的黑毛雞,只見一隻特別醒目,雞身有著全白的羽毛,雄糾糾、氣昂昂。小白,小白,孩童悅聲歡呼牠的名字,彷彿呼喊一個熟悉的好朋友。 雞群並不是整天關在雞籠裡,偶而被放風出來兜兜轉轉。於是,母雞帶小雞,咕咕咕,到處覓食、啄食,也到處排泄,這些排泄物大人就地用泥土覆蓋,掃帚畚斗拿來,掃一掃掃掉。有時母雞咯咯跑來埕仔腳,噗一聲從雞後灑下一小團,大人來不及清理,地上爬行牙牙學語的娃兒,不明就裡手抓起往嘴巴送,這舉動常惹得大孩子的捧腹大笑。 大口埕多用途,ㄚ麥未出生時是廣場早市,現在變成孩童露天的運動場,有時又是雞群漫步的園子。說穿了它不過是一大片的泥土空地,遇狂風,灰塵泥沙在空中捲起,轉圈圈,上升墜落。這時各戶人家門口擺的掃帚畚斗,便要忙碌個不停。大口埕四周環繞著四個防空洞,防空洞上方大部分種滿了仙人掌,有的穿插一二株芭樂樹或木瓜樹。芭樂樹是孩子的最愛,按時序送來果實,而木瓜樹彷彿是聾啞者,明明生長高大就是不結果實。 防空洞旁一口深水井,晨起井湄吸水與吱啾群雀賽早。躲防空洞與井湄吸水,都是家戶的日常,所以這一處,彷彿是後水溝堤最熱鬧的中心點。 烈嶼小島,史籍記載「荒漠枯石,童山濯濯,白沙赤土,寸草難生」,望文生義,可想而知它的貧瘠,與生活的困難。幸賴民國四十年,金門防衛司令官胡璉將軍積極植樹,綠化金門,推廣造林運動。此舉改變了島嶼的命運,慢慢地,木麻黃蓊鬱參天,終於封上「海上仙洲」雅號。 出了村外,往石鼓山的路漸寬,兩旁植栽花草寥寥無幾,僅有排排站的木麻黃。這時兩種場景,觸目可見,身著綠色制服的阿兵哥,「一二、一二」整齊劃一邊答數邊跑步,或手捧白鐵臉盆盛水灌溉樹木。 木麻黃,愈長愈高大、挺直,如守護神,守護著島嶼。 然而遇風飛沙,遮天蔽日時,木麻黃如鬆開髮束,隨風搖擺。那夜,對ㄚ麥亦是難忘。 五月下旬,端午將近,連續數日豔陽天氣,沒想到有天傍晚卻毫無預警的狂風大作。午夜時分,只聽到風聲咻咻,門窗被震得震天價響,遠近的狗吠聲此起彼落。颶風,一陣陣,呼嘯而來,時而連續作響,彷彿妖魔鬼怪出巡,剛出生新兒嚇得哭啼不停。 風神的狂怒,連門口也起一陣陣的飛沙走石。ㄚ麥躺在床上,感覺風的威力連門板都要拆卸,狂風的巨響,從門外一波波打來,讓人不寒而慄。 乍時,清脆的雞啼聲,破瓦入內,聞者莫不錯愕,司晨雞啼,怎會此時此刻風聲大作的深夜裡?停歇數秒,雞啼又起。大家捕音捉影,尋聲而去,原來是從屋頂而來,雞啼音脆且亮,蓋過狂風。如此反覆幾次後,黑夜的懼怕,隨著風止而息,隨即大家酣然入夢。 翌晨,添壽伯公早起上茅房(屎礐仔)時,在伊家屋頂上發現那隻啼叫的白雞。大家嘖嘖稱奇,一隻神奇的白雞,真有靈性,鎮住了狂風,一夜之間遠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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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胡璉將軍學習─從遍栽楊柳三千里
從《金門縣志》〈卷十二〉藝文志,讀到胡璉將軍的幾篇文章,頗為感動,一方面是感動於他在治軍之外,為金門的環境與民生的用心,一方面是敬佩其武將的風範之外,史學根基的廣博,於是透過研讀有所得,特別撰述分享與致敬。 在〈遍栽楊柳三千里〉一文中,經查資料其題目出自: 浙江巡撫楊昌睿來疆時作:《恭頌左公西行甘棠》,詩其中有: 「新栽楊柳三千里,引得春風度玉關」兩句,極力贊頌左宗棠將「廣種榆樹」事推至新疆之功,收復新疆,使左宗棠功垂青史,注重民生,使左宗棠永遠活在新疆各族人民心中。 原來胡璉將軍的為文,其標題亦出自典籍,真是令人敬佩,為自己能有所得而慶幸;文中提到金門的綠化是從「印度田青」開始,請教各方面的專家學者,一致認為「印度田青」富於根瘤菌,可為木麻黃、金、銀合歡等樹做先驅,於是開始了一段艱辛的綠化過程。 民國52年胡璉將軍向中原才子李士英,出了一句上聯:「雙木成林,三木成森,森林必須林森。」蓋言樹成林後,氣象森嚴,風沙不能動撼。 李才子迅即答曰:「二人為从,三人為众,众人應先从众。」胡璉將軍文中稱:「李士英真英士也」,腹有詩書,氣自華!如今金門能享海上公園的美譽,島上處處緣蔭垂柳湖畔鳥鳴,自是不能忘記向將士們致敬。 在〈周道如砥其直如矢〉一文,主要談的是公路的鋪設,其標題「周道如砥其直如矢」,原來出自《詩經.小雅.大東》,意思是指公路平坦,暢通無阻,原意則是用來形容周朝政治清明,平均如一。 其中讓人感動的是記載了一段感人的史實: 民國十九年安溪人李敬仲先生任縣長,若干僑領願嘉惠桑梓,捐款相助, 李縣長樂觀其成,金門第一條公路由後浦經盤山、瓊林而至沙美,並延伸至官澳。通車後僑匯未來,李縣長不得已遂賣其私屋之在廈門者以還墊款。……作縣長墊錢修路,李敬仲先生的精神自足千古。 此段文字是出自胡璉將軍的內文,我對這位李縣長為縣民奉獻精神十分感佩!經查: 《金門縣志》〈大事志〉記載: 十八年 十一月,縣長黃祖熙離職,省派李敬仲接任。 十二月,縣長李敬仲辟建後浦至官澳公路。 於此,證實胡璉將軍所撰屬實,再查: 又在《金門縣志》〈職官志〉記載: 縣長 李敬仲 安溪人,十八年冬任。 足見胡璉將軍對於歷史文化著墨之深與用心。 李敬仲民國十三年曾任安溪「公立安溪中學(安一中前身)」校長,其他尚未找到更多的資料,未來會再從《安溪縣志》來查找,或有賢人、學者可以分享。 胡璉將軍另有一篇〈書、蔬、魚、豬〉,談的是如何為金門百姓的民生謀出路,原來此文之標題出自曾國藩的「治家八字訣」:「書蔬魚豬,早掃考寶。」據原文之意為: 書即讀書,蔬,魚,豬為農家種養,早為早起床,掃為打掃衛生,考是祭祀祖先,寶取意於「人待人,無價之寶也」,即指「親族鄰里,時時周旋,賀喜弔喪,問疾濟急」。 胡璉將軍在文中表示: 利用整軍經武的今日,實行 國父孫中山先生昭示之「革命的基礎在高深的學問」。 他又寫道: 在鼓勵讀書風潮之初,正氣中華報幫了很大的忙,每種書籍的翻印,……,在張鳴崗同志的主持下,風氣一開,迅即瀰漫全島。 備戰讀書之外,再加上一門功課「種菜」。我記得來自廣東的姐夫,少小離家,十四歲就加入游擊隊,當時他的個子是槍比人高,我在口訪時噙住淚水,他說部隊駐紮金門時,曾經要自食其力,要種菜,今讀此文,印證將軍的領導軍民一家,關注民生議題。 金門四面環海,胡璉將軍與專家策劃,增加漁船,改良漁網,建立天候警報,設置冷藏冰庫。……金門魚產,仍然供應有餘,而且若干黃魚、鰣魚,尚源源運到台北市場。 建設應與民生需要一致,始可謂之民生主義之實行。胡璉將軍熟思其語,因而多所省察,乃決定訪問鄉民,以助其改良生活之道。養豬成效快,獲利速。問題在乎獲得貸款,引進豬苗,並能有建築豬舍之材料,當即貸款,空運豬苗,且由公家給材料搭蓋豬舍,一年以後,金門豬隻日多,超過人數,因養豬而自行解決了肉食問題,在胡璉將軍的戰地軍旅,此亦是重要的政績之一。 謹以此向胡璉將軍致敬,不僅治軍,更是民生、建設的先行者,尤其做學問的精神,值得後輩多多學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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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齡
八月十七至廿日,報名參加了在高雄市舉行的基甸會全國年會,本來想年會一結束就和內子回金門,但在前一週傳來了二妹被機車撞到的意外車禍,而且傷了不輕,除了手、腳和舌撕裂傷,頭部也受創,而且因醫生擔心腦震盪,還住進加護病房,當下我感得緊張和擔憂,立即在教會、長執會、牧師的line群組和實體的禱告會發布訊息,請大家迫切禱告,求主保守希望二妹的頭部受傷沒事,感謝上帝,八月十四日傳來二妹平安出院回家休養的消息,心裡感到振奮和安慰,但也覺得似乎有必要特別去台北看看她,為她禱告和打氣。因此在出發到高雄的前兩天,我決定把八月廿日回程的高金機票退掉,加訂北金機票並且多留在台北一天,好去探望妹妹和媽媽,事情就這樣決定,行程雖然緊湊,卻也順利按照事先規畫的行程辦完了該做的事,沒想到廿一日回到金門,在記帳和整理收據的時候,卻猛然發現,台北回金門的機票我竟然買了全票,忘了自己已是超過65歲的老人了!當下雖然為自己的粗心感到有一點懊惱,然而轉念反正我也買得起全票,就讓航空公司多賺點錢吧! 想想今年剛好是我的退休元年,去年以臨近屆齡的64歲半提早半年退休,驚覺自己也進入老年了,回顧這一年來,除了照顧還沒退休的老婆之生活外,也忙著教會和基甸會的服事,擔任閩聲愛樂協會理事長和參加安琪莉莎合唱團,除了練唱、演出外,還幫忙擬定計畫爭取經費和辦音樂會,時間就一溜煙過了一年,這段時間也發現記憶力有點減退;有幾次早上蒸蛋竟然忘了按下電鍋按鈕,而覺得懊惱,當我把這樣的煩惱告訴好友,他告訴我說:「你太忙了!以致無法專注手邊的瑣事。」有幾位教會的弟兄,也說我退休後比退休前還忙。但我很清楚記憶力衰退是事實且是無法逃避現象,只要不要嚴重到認不出自己的親人就好了! 幾年前還沒有退休時,就讀到一篇文章,提到退休的人應抱著忘掉自己已經退休的態度來生活,才會過得健康快樂。不管是再創事業第二春、做自己有興趣想做的事、與志同道合的朋友往來、參加社團社群、當志工服務社區、教會和社會等,利人益己都會讓自己過得充實健康快樂。退休這一年我刻意去拜訪幾位久未謀面的朋友,發現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因應之道,而且都過得單純快樂。其實忘了退休就是忘了年齡。我每年八月下旬都會自費去參加基甸會全國年會,因為基甸會的會員都是工商界的從業人員和專業人員,很多都很年長,但不是事業有成,就是學有專精,要不就是虔誠謙卑,熱心服事主、服事人,都是我學習和效法的榜樣,常常接觸積極正向、生命豐盛的人,你就會變成積極正向、生命豐盛的人,這些來自全國各教會的基督徒精英,有97歲每週還在教會講道和幫助偏遠原住民的牧師、也有七、八十歲擁有國際級琴行的老闆,更有不少發揮智慧,開發出醫療養生器材並取得國際發明金牌獎的企業主、也有研發出預防醫療保健儀器的老闆等。每個人都有成功的一面。 忘掉年齡吧!人生七十才開始,保持一顆好奇的赤子之心、用熱心真誠待人、以不斷學習來求新求變、讓自己的言行品格成為年輕人的榜樣,發揮生命的潛力,讓年齡不再成為問題,就像孔子自況:「其為人也發憤忘食、樂以忘憂,不知老之將至云爾。」惟願自己也能成就榮神益人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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壺中的那一片波光
壺中歲月長,我把生活投入水中,將人間的期待、牽掛和夢想,慢慢煮沸。隨著水溫逐漸增高,思路打開了,我忽然看懂老家右護龍外廊牆壁上的灰壁彩繪,兩幅博古圖中有支潘壺,外觀敦實圓潤,氣息沉穩和順。壺中彷彿充滿黝暗和古老的往事,若能出湯沏茶,定能沖泡出這棟歷史建築的精髓。 喝一壺茶的儀式感可以裝點生活,心存清趣則雅致生。 茶壺款式甚多,老家的博古圖為何對潘壺情有獨鍾?原來晚清官商巨富潘仕成喜愛飲茶,在宜興定式定款,製作專屬的紫砂壺,並將印款「潘」字落於蓋沿上,作為自用和交際饋贈。這款潘壺後來成為書齋雅供,文人雅士一邊品茗把玩,一邊書寫文章或吟詩作畫,蔚為風潮。當時的人更以潘氏為榮,女兒出嫁時備妥潘壺當作嫁妝,期許她相夫教子,替家族締造如潘仕成一般的榮華富貴。 從所看的物觀想其中未道盡之事,以潘壺的來由,我解讀出祖父沒有親口訴說的願望。潘壺當初以實用、適用來設計,切合祖父實事求是的性格。經商有成的祖父,有朝一日欲想和潘仕成一樣,結合自己的愛好,設計並定製個人的代表作。看著線條流暢,氣韻飽滿的潘壺,我遙敬祖父一杯熱茶,一朵又一朵的白雲從天井飄過,如祖父樸實殷切的叮嚀,平步上青雲,玉堂金馬多風韻。 隨著視野的漸趨開闊和閱歷的逐步豐富,我蒐集了不少茶壺,西施、半月、仿古、井欄、石瓢、合歡等,以茶壺之形態,賞生活的風雅。世事不停地翻攪,紛紛紜紜且渾渾沌沌,虛實之間很難分辨好壞,思緒容易隨波逐流,唯有在賞壺的時刻,收回分散的精力。 壺紐是起點,線條帶著注意力流向壺蓋和壺口,引往壺頸、壺肩、壺腹,再承接至壺把和壺嘴,最後目光聚凝收合於壺底。起承轉合的審美過程似是生活的軌跡,生長收藏不過是順應自然罷了。把壺放在手中摩挲,泥、柴、火在窯內的交互作用,生動典雅的色澤讓心情既明又昧,蒼中有媚,浴火而生的溫潤穿透掌心,一股舒暢的清明感於胸中湧現。 幾杯茶下肚,所有的一言難盡,早已一飲而盡! 看著博古圖中的潘壺,扁平的畫面如壓抑的歷史,許多故事被壓制了意義,被剝奪訴說的空間,失去意趣。我感覺故物裡有靈魂在駐守,多看幾眼就會讓我熱淚盈框。我構想為自己、為祖父和這棟古厝,添置真正的潘壺,一支渾厚淳樸,法度合宜,神韻俱佳的潘壺。這是我對生活的一種熱情,也是對時光、老家和故人的一種懷念。 好不容易尋得潘壺,我一口氣買了高潘、矮潘和中潘三種類型。個個小巧精緻,端莊渾厚,提捏方便。 投茶入壺,緩緩倒進熱水,球形的茶葉被浸透,虛實交織,閃閃波光動而愈出。抿一口茶,醇而回甘的韻味讓我醒悟,原來,祖父期盼的個人代表作早已完成,就是這棟閩南建築雙落大厝加右護龍後落疊番仔樓,在歷史敘事中展現獨特的建築價值、空間意義和藝術表現力。潘壺壺嘴微彎,出水集束不散,綿柔不弱,我在金黃色的茶湯中看見古厝的倒影,一幕幕流轉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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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加坡歷史散步:走訪金門社群的足跡
新加坡作為一座移民城市,歷史上疊合與承載許多南渡華人家族的故事。來自金門的社群是新加坡華人移民的其中一支,他們主要落腳於早期新加坡繁華街區及河海之間,一部分商人經營轉口貿易的九八行,一部分沿著梧槽河(Rochor River)、加冷河(Kallang River)沿岸經營木材加工或買賣生意(火鋸、電鋸場或板廊等),更有一大群人在直落亞逸盆地、紅燈碼頭從事駁船運輸業,並建立一間間的估俚間(苦力間),以便彼此互助且照顧新僑。近代以來,落地生根的新加坡金門社群,不僅為自己的家族改善了生計,也幫助了新加坡的經濟逐漸起飛。 然而,這些移民記憶,隨著新加坡獨立建國及其後的現代化歷程,逐漸被淡忘。有鑑於此,新加坡金門會館文教部於2023年8月12日星期六上午8點半到下午1點半,特別舉辦一場「歷史散步:走訪新加坡金門社群的足跡」活動,特別邀請國立臺灣師範大學東亞學系江柏煒(教授),連同金門會館文教部主任許振義博士及書法家許允之長孫許國振等人,帶領大家重新走訪新加坡的歷史街區。 這場活動採預約報名方式,吸引了30位的金門會館會員、新加坡文史學者或藝文界人士前來,其中不乏年輕朋友的參加,當然也包括了董事王福裕、楊景堂、方耀清等人。活動從天福宮開始,許振義博士首先引介了福建會館與天福宮的歷史,也說明了「波靖南溟」匾額的典故。許國振先生說明了天福宮前的戲台、愛同學校、崇福學校等的昔日往事,引起了包括湖峰社社長楊忠訓等人的共鳴,一下子把時光帶回半個世紀以前的新加坡。江柏煒則沿著直落亞逸街、文達街引介了金門人昔日「九八行」的貿易特色、已故先賢張允中創辦的太平船務及一些鄉團的舊址,同時也在紅燈碼頭說明了駁船業勞動階層工作及其生活。接著,大家在金門會館主席方耀明先生的安排下,於魚尾獅公園登船遊河,沿途講述著新加坡河沿岸昔日駁船與棧房的故事。上岸之後,大家緩步走向文山聯誼社,茶敘之餘,了解文山估俚間轉型的過程,也討論了新加坡華人文化及語言傳承的課題與對策。 這場活動人數雖然不多,卻引起相當好的回響。在文山聯誼社的會所內,大家坐下來,彼此分享這場難得的戶外課程。青年團的郭鎮宇認為,年輕人得以通過這種現場走讀的文化體驗,重新認識金門移民先賢的故事,也了解新加坡這座城市的發展史,非常值得會館多多舉辦;青年團蔡鎮隆、彭圓圓夫婦則提到,在新加坡市區生活及工作相當久,第一次如此深入直落亞逸街、文達街、老吧剎等場景背後的人文故事,也學習了新加坡河岸昔日產業的狀況;尤其是彭圓圓作為祖籍中國河南的新移民,進到文山聯誼社後看到方氏的堂號為「河南堂」而倍感親切;方耀明主席向大家說明方姓堂號的淵源,並提到金門烈嶼后頭村與新加坡文山聯誼社的關係。會中有人提到:金門會館的活動充滿了細膩的、有溫度的故事,與一般的戶外導覽旅遊有相當大的差別。會員黃歆堯特別帶著她7歲的侄兒來參加,讓孩子感受會館的文化氛圍,也從步行中認識不一樣的新加坡河故事。會員葉鉛麗、作家李寧強感性地說,大家是因為「金門」這兩個字而來的,也因為有一種無法描述且無法抹滅的鄉情,這樣的歷史散步行程勾連到每一個家族的小故事,喚起了會員們心中的記憶,特別在新加坡這樣現代的都市中,語言、文化及環境的快速變遷,這樣的文化傳承特別重要。花縣會館副會長庾濰誠博士也全程參與,他看到了新加坡金門社群的凝聚力,以及文教活動的多元創意,肯定及讚賞金門會館的執行力。 參與成員們均感謝金門會館主席方耀明的全力支持,以及文教部許振義、楊素美及江柏煒的策劃,也希望未來能進一步擴及其他文化路徑的走讀,進而向更多關注新加坡歷史的公眾開放。這場歷史散步,喚起了屬於金門社群的共同記憶,也幫助大家認識今日新加坡繁華城市景觀的過去、現在與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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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關「八二三」
某一年的8月23日,我心血來潮,搜尋到蕭孋珠唱的「風雨生信心」這首歌的歌詞,不假思索的就複製在臉書上,有人問我原因,我沒做任何的回應,印象中這首歌裡有幾句慷慨激昂、容易朗朗上口:不怕風和雨,不怕浪如山,同舟共濟,沖破黑暗,信心要堅強,彷彿記得其中有「一戰古寧頭,再戰八二三……」,後來被人一問,我才回過頭仔細去看歌詞,原來記憶錯亂,第二句是再戰「大二膽」,感謝當時那人的問號,只是這是我記古寧頭戰役和八二三砲戰年代先後的方法,一個38年,一個47年。如今再重看一遍,後頭接著的其實是「光輝的八二三」。 為紀念今年的823砲戰65週年,金門國家公園管理處3月份就在台北舉辦了一場紀念烈士及遺孀的演講,7月份再跟俞大維紀念學會合作辦理論壇活動,「戰爭」與「和平」的關係啊,曾經是戰場、傷痕累累的金門,尤其珍惜和平的可貴,以前還會聽到老母親說躲到馬巷……再回來的那段歲月;緊接著是文化局的「青春海島記憶」教授老兵創作展,開幕當天,展場來了好多大師級的藝術家,難得團聚在一堂,他們都曾在年輕歲月於金門的不同角落服務過,對這塊土地有極深的感情,舊地重遊,心中更是有感觸吧! 錯過就要再等5年,一場823夜行軍的活動在八月中展開,從小金東林複合運動場出發,有人分享最後換得的禮物是軍用罐頭,這該是很特別的體驗,過程中還安排帶隊人員進行金門軍史解說,從102年起每5年辦理的夜行軍活動,隨著金門大橋的開通,這次首度移師烈嶼,約400人參加,參加的伙伴可體驗到早期官兵為了因應夜間作戰所需要做的各種軍事訓練,了解軍人保家衛國的重擔,我有機會也要去行軍一下。 今年的老兵召集令開跑了,不少人是攜家帶眷來到金門這個前線,想到去年請的講師,也在金門找回記憶,當年二十來歲的年輕小伙子,當軍中文書,如今事隔45年,記憶猶新,我們陪他在小金西宅及大金的鄭成功延平郡王祠、建功嶼等地來來回回的找回憶,還跟我們解說這裡當年是什麼,做什麼用途,雖然可能已今非昔比。 每年到了八二三這一天,都肯定會有一些不同身份的人士來到金門,到太武山忠烈祠前向戰爭中不幸犧牲的英勇將士致敬,而當中到底是敵方還是我方已難分得清,但他們都是不幸陣亡的一群。最近,我看到一張早安圖,挺有意義的,我順勢放到了花師的群組裡,竟然沒人問我這張圖,可見他們對金門還不熟,但我一眼就看出那是在榕園的「八二三戰史館」,楊老師的作品。 八二三戰役,離我們已遠,八二三,年年都會來到,記取教訓,珍惜現有的和平吧!畢竟這來之不易,尤其對這些曾經歷無情戰火的長者而言,恐懼與不安,可能還不時會跑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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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魚雜錄---夏天的雜錯魚
晨起到東門市場踅摸本港的漁獲,是我許久的樂趣。東門市場雖然比不得廈門八市洶湧的漁獲與人潮,但小也有小的樂趣,總是會看到一些久違的魚族,我專尋一些糜配的雜錯魚。 這陣子白鯧大登台作秀,這種魚肉密甜,儘管一斤二三四五百元不等,但沒起早,是望魚興嘆的,早已有饕家六點左右就在場等候,待漁家車子卸貨,迫不及待的虎視猴爪,迅速鋃鐺入袋,我也喜歡看這樣的熱鬧。 其他魚種,也是不勝枚數,有一攤好幾個籮框粉紅晰透的「絲丁」,一看就討喜,「那個魚」已經成為「絲丁」的代名詞,我很喜歡把「絲丁」切段,裹粉酥炸,剛起鍋,燙燙的張口入喉,內嫩外酥,上下顎一壓緊,甜甜的魚肉滑入舌根,香酥麵皮在口腔迴盪,這是配高粱、啤酒的高等食物,「那個魚」如今身價一斤百元,算是平民美食了。 前幾天也踅摸到一隻「肥富」,一身銀白,頭尖腹肥,滑亮順溜,一看就是幼秀的身家,我簡單的乾煎,讓魚皮酥黃,灑些細鹽就上桌,筷子挑開白嫩魚肉,入喉十分甘甜,一向不愛吃魚的女兒,也連說好吃,後來幾天,我天天去詢問魚販,連日無著,賣魚的魚婦說:這種魚我也很少賣到。 所謂當季魚,如今已然失去時序,冬天的帶魚,夏天偶也會掛網被捕,小時候常吃的鹹帶魚,如今已無蹤影,那時甘味店會從台灣到貨,而本港的「珠帶」,就經常看到魚販在街上叫賣,那也是童年記憶的糜配魚,如今那種銀白的「珠帶」,不過三指寬,長約二三尺的薄身狹魚,雖然魚肉不是豐厚,但百姓還是搶著買,「珠帶」乾煎煮米粉,加一撮冬菜提味,看到魚油浮泛碗沿,吸食一口珠帶米粉湯,咬嚼脆脆的冬菜鹹香,那是一種特殊的口感。 也難得碰到「竹甲魚」,這種扁頭狹身,有棘刺和鋸齒黑漆小魚,它有石頭一般的保護色,習性躲在海底泥沙處,伺機巨口一張,吞沒經過的魚蝦等,天生是偷襲捕獵的高手,這樣的魚,死後到人間,竟然成為大人打小孩的口頭神尊,我們就想一身棘刺的死殭魚體,像藤條一樣,打在人肉身上,那豈不嚇人耳目,在那棒打孝子的年代,長輩處罰囝仔,一句:「予汝吃竹甲魚」,這樣的恐嚇,哪有不畏懼的?殭死的「竹甲魚」,竟然被人們掛在口頭叨唸,這是吃魚文化的凸變。 不過這種魚,真的很好吃,它魚肉白皙,骨刺易拔,指是殺魚剁塊不易,料理它我是以蔥薑蒜辣爆香,入鍋翻炒,再倒入米酒去腥,然後沿鍋邊加沸水,小火烹煮半晌,待鍋底剩少許湯汁,加入五香粉、花椒鹽巴等佐料,起鍋後,魚湯汁濃郁,細白魚肉,好看好吃,比之富膠質的魟魚是不同口味。魟魚必須重口味料理,去腥的佐料必須掩蓋過魚肉本身的氣味,且魟魚粗絲,類似雞肉,不如竹甲魚的嫩細。兩者魚軀雖都是黑亮有刺,粘液滑溜,宰殺後一是紅肉一是白肉,明顯有別。煮熟後,在人們口中的評價,魟魚是好吃的「毒魚」,而對「竹甲魚」則多了一層文化的敷蓋,它反映民間百姓「教示」小孩的一份語言表達藝術。 踅摸夏天的東門魚市,像似在尋寶,就想東看西瞧,好像沒買到一兩種魚,日子就難過一般,花小錢買心情,這是千金難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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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在丹戎巴葛喝一杯茶
現在想來,那也許是新冠疫情警戒期間百無聊賴之下發的囈語、做的春秋夢:「五十幾年都沒看過老公公與老婆婆的故鄉老祖家,中秋節前一定要回來走一趟。」 「活過了58歲都還沒去過金門老祖家,老爸爸在我五個月大時就離開我們家做仙去了,幾日前突然發夢,有這個我好像記得又好像陌生的老地方,是不是在提醒我在有生之年,一定要去走一趟看看我的老祖家鄉。問了88歲老媽媽,她說甚麼都不記得了。」 2020年春天,住在新加坡的Jon在社群網站發布家族老照片,與金門連結的關鍵密碼是漁村、洋山、後浦頭,頻仍釋放出的訊息,感受到他對於爸爸媽媽出生地──金門的好奇與嚮往,囿於疫情國境大門封閉,以為重啟之日遙遙無期,隨著世界各國陸續解封,他在2022年9月透露機票已經訂妥,即將於11月奔赴台灣再轉往金門,回金門老祖家鄉走走看看的夢想居然就要成真。 「如果經過台北有時間停留的話,請你吃飯。」我在他的板上公開留言,釋出我的真心誠意與熱情。 2022年11月16日,他抵達台北的隔天,我們約好在西門捷運站附近的紅磡港式茶餐廳見面。那日有雨,身形高瘦的他穿著長褲趿著拖鞋頭戴棒球帽手上一枚亮眼的戒指──跟我素來認識交往的新加坡友人大相逕庭;手上拎著幾個提袋──我事先告知,一起吃飯的還有二位朋友──袋子裡裝著的是他特地從新加坡帶來的伴手禮。我回贈他一瓶來自故鄉金門的高粱紀念酒。 經過他的敘說這才知道,他已經抗癌十幾年,曾經動了二次十個鐘頭以上的大手術,在鬼門關前走了二遭,他的直腸、結腸、整條大腸都拿掉了,部分的前列腺、小腸、肝跟胃也割掉了,剩下一顆心,肺和腎臟,醫生都說是奇蹟。 大病之後他索性退休,靠著退休金遊山玩水。日、韓、蘇聯、中國大陸,都有他的足跡。在台灣期間,拜訪親友之外,他也獨自搭車到北海岸故宮三鶯十分平溪雙溪桃園新竹台中鹿港台南高雄,更不用說心心念念的老祖家鄉──金門,有他烈日下揮汗徒步的行旅印記:「……三點鐘沒有巴士,從料羅灣走到市港路,走到全身痛、腳破皮,去到料羅沒有東西吃,全部店下午沒有開了,也沒有水喝,很辛苦……」。 說來巧合,後來台北幾次再見面,2022年12月6日在南港、2023年6月1日在城中市場蘭庭川菜館、2023年6月7日許昌街,居然都是下雨天。許昌街見面後相隔一個多月,我展開睽違三年的新加坡探親訪友之旅,與Jon約好午餐後在丹戎巴葛見面,我們找了一處熟食攤坐下,我點了一杯熱茶。午後的雷陣雨,雨勢撒潑,絲毫沒有停下來的跡象。在室內與戶外、低溫與燠熱、冷與熱之間,造成我的眩暈不適,僅只一盞茶的時間,我便告別了Jon,告別丹戎巴葛。 而他,「……8月15號複診看完化療醫生後,才開始旅遊韓國中國可能旅遊前蘇聯幾個國家……」往後餘生,繼續行旅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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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日之日
關於生日,對於一個老派的小島子弟來說,總帶點為難,總有些情緒,總有糢糊不清的想望。 小時,生日是則傳說,看過電影場面,見過偉人盛典,聽過他人熱鬧地慶祝,就輪不到自己親身經驗,只有媽偶或想起,遞來一顆蛋,我拿來一根縫衣線,自行對切、中分,復又橫斷,像顆橄欖球條紋,一瓣瓣,細細剖分,慢慢品嚐,這是所謂生日。 二十餘歲,終於在分租的地下室裡,迎來了人生第一場傳說生日,眾人唱歌,讓我吹蠟燭、許願,像真的一樣,讓我雞皮疙瘩掉滿地,太不真實,像演戲。 我不習慣過生日,但終究還是有些盼望,既想讓人知道,又不想太引人注意,最好,是那種自然而然,不必刻意,輕輕喜悅,微有不同,小小慶祝,不然,日子平淡,好像也太無關緊要了。 周遭的親人與朋友,幾無人特意張揚生日,你知道也好,不知道也罷,過了就不提,不說也沒關係,沒那個習慣,沒那樣的社交禮儀,這是默默而淡淡的島嶼,除卻生活,其餘,純粹人情,情濃有心,情淡隨意,不一而同。 三十歲時,覺得時間真快得過分,而立之年了,卻什麼都沒有,好的,我決定來過個生日,所以決定邀請同學約十人吃歐式自助餐,同學也挺上道,送我一瓶歐洲進口香水,人生第一瓶。 後來,生日就再也不重要,因為年年重複,時光快得不夠真實,又真實得來不及適應,生日就只是逼人體會珍惜時間之必要,成熟之必需而已。 其實沒有特別想過生日,年少時真有點期盼,想的是那種誇張而虛華的生日宴,假掰而充滿豪奢氣息的,晚禮服、美女、佳餚、好酒、禮物……,大家拿著高腳杯,擁抱、獻吻、一陣讚美祝福,香檳、香水、小提琴……,看電影是嘛?對啦! 見鬼啦!從來都沒有過這樣的生日,多的是靜靜地、沒人知道,還得喜逐顏開地咧嘴朝著人笑說「你知不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哎喲!真的呀!生日快樂!」就有一次攔到隔壁租屋的漂亮姊姊,她就笑著送我一條口香糖,「給你!生日快樂!」 在我們家,彼此忘了各自生日還真是平常又輕易,我常忘了家人生日,晚上回家,打開冰箱裝便當,嗯,有紅蛋、又有蛋糕,哇!又忘了爸或媽的生日了,那讓人忘了生日也就剛好。 六十了唉!同學群組裡說著「達標,奔七」了!有想過這年紀嗎?有,希望能平安順利、歲月靜好地過生活,六十是最低限,疫情期間,更是覺得人生不容易,還記得打第一劑疫苗時,終日困倦、疲累,為了振作精神,勉強騎車到海灘,走了一段路,就累了、疲憊不已,坐在海濤擊打的岩石上,竟有「小舟從此逝,江海度餘生」的終結感,就只覺累了,不想動了,靜靜地看海,歸於自然,有何不可? 但,花甲之年,也是從前的我沒想過的事,六十,老扣扣、魚累累,面容嚴肅,一派木然,看來不親,近之不可愛,除了稍許對年歲的敬畏與對歲月的恐懼,形塑了那種不自覺的尊敬與距離感,不然,那麼久遠的年紀,那麼滄桑的形象,別對我提,不想! 生日是個人的人生印記,在宇宙大爆炸後138億年,在地球創造以後46億年,有了這個人的足跡與歷程,記得的人們可以齊聲祝你快樂,你也期待這一日來數算自己所得的恩典,一甲子,不容易,自然而然,卻也艱難困難,苦本應自己苦,樂卻該大家樂,願大家有生之日皆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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島嶼泳話
每年盛夏,金門海域總是特別熱鬧有勁,因為獨特的歷史與時代背景,金廈泳渡與海上長泳的舉辦,成為很多人認識金門的方式;在具有神秘與軍事色彩的金門島海域活動,確實吸引力十足,也成了島嶼行銷推波助瀾的高招。揮別疫情三年的禁錮之後,已經建立起口碑的海泳活動,今年的迴響更勝於往年,依然號召了來自各地的泳士共襄盛舉,足見其魅力難以抗拒。 金門島四面環海,本有豐沛的海洋資源可資享用,但可惜的是在這個小島上,不諳水性的旱鴨子卻也不少,無形中阻礙了島上人們對於水域活動的熱情與參與。這無非也是金門風俗民情與特殊的歷史背景所致,有一定的脈絡可循。 猶記得很小的時候,對於村里中的水井有著很不一樣的戒慎恐懼,這來自於大人們口耳相傳的一些舊事軼聞,例如曾經有跌落井中的小孩,即使出動海龍蛙兵搶救,也來不及挽回遺憾的往事;而田野間蓄水灌溉的池塘,也總是被告誡不可隨意接近,某村某里的溺水事故總是駭人聽聞。諸如此類的印象或傳聞,隨著時間累積,大家更難擺脫對水的恐懼與不安,而其實這很大部分來自於環境風險太高與防護機制不足所致,於是,沒有更好的應對方式之前,避免甚而禁止接觸,便成了最直接可行的辦法。對於能聚水的地方,金門長輩似乎有著很特別的崇敬,供奉禹帝爺、水仙尊王的廟宇通常與水有關,而各地鄉里宮廟中神明王爺,這類的提醒與指示更是不勝枚舉。 此外,戰地政務時期的金門,因為海防之故,海域活動受到嚴格管制,一般人親近海洋水域的機會幾乎沒有,而島上的大型湖庫,又肩負蓄水、灌溉、防洪與戰備的多重功能,自然也是嚴禁游泳戲水。所以,在那個一切為戰鬥的年代,士校游泳池是金門島上唯一能親水的地方,但受限於主客觀的諸多因素,當時有機會有能力在士校泳池游泳的鄉親十分有限,大部分人是不曾到訪,甚至連有此親水場域都渾然不知;而小時候也僅僅只有唯一的一次經驗,跟著大人進到士校泳池開眼界,那還真像是劉姥姥進大觀園,凡事都讓人覺得好奇新鮮,而最重要的活動也僅僅是泡水,卻是生平第一次的親水活動;至於游泳,當然不可能在如此淡薄的經驗下就學成,但這已經是離開金門赴台就讀大學前,僅有的水上活動經驗,因此那個年代在金門長大的小孩,水域活動是何等奢侈,不屬旱鴨子的當然是鳳毛麟角。 或許,就在這種自小就被灌輸的水域活動刻板印象中,反而不斷刺激自己克服恐懼與探索神秘的嚮往,就在大三那年,抱著擺脫旱鴨子的決心,硬著頭皮選修游泳課程,過程雖然經歷一番不小的折騰,但當第八次上課學會換氣,可以在標準泳池來回快泳,那份悠哉自在難以形容,感覺是取得水域活動最基本的門票,並且也擺脫多年來莫名恐懼的糾纏。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從事水域活動前,充分的教育訓練是克服風險的不二法門。褪去戰地色彩後的金門,海域活動深具潛力,如能妥適規劃與有效管理,或許是島嶼觀光的新篇章,值得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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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燈.七月流火
金門俗話說:「六月天,七月火。」時序邁入農曆七月,祭祀活動相較平常頻繁增多,整個月期間,門口擺設一盞普渡燈(老大公燈),照明指引好兄弟歸鄉或回家的路。 家中的祖龕,放著清代的祖宗畫像,幾張發黃、散落的人物相片,是中日戰爭前夕,風聞日本人來了,避禍遠走越南的親人遺照。抗戰勝利後,內戰又起,客居地變第二故鄉,等到臨終後才將肖像寄回,跟歷代祖先的神主牌一起安置,完成落葉歸根、魂歸故里的心願。 曾祖父林湘洲(1882-1948),與商會會長傅錫琪同往越南經商,也和陳寶益銀樓的商會副會長陳達三,共同組織公司,招募工人開發山內埔,經營果園耕地。 1937年,曾祖父參與林姓宗親會的成立,曾經想要購買大媽祖宮舊址(原祀天上聖母,奉國民政府令准改稱林孝女。)來籌建林姓宗祠,後來因抗戰發生,林姓宗祠始終未克建成。他的名下有天贊(吳姓過繼,後來認祖歸宗。)、天祥、天乞、天生等四個兒子,我的祖父天祥(1904-1974)除短暫去廈門當傳統漢餅學徒外,有較長時間留守金門,其餘的始終分散在廈門、越南等地區。 我的祖母許咪(1907-1996)是在印尼蘇門答臘島亞沙漢(kabupatenAsahan現改名TanjungBalai丹絨巴來,靠近棉蘭。)出生的土生華人,她的父親許鴻義世居後浦南門網寮,年輕時下南洋,創業後娶當地女子為妻,生下一女二男。1916年攜帶身為長女的祖母返鄉探親,應高齡親屬的要求,將她留在金門陪老人家生活,從此再無與印尼家人聯繫的消息。 這些資料詳細記載在1924年的一本林家祭祀簿抄本,毛筆謄寫明末以來的血脈根源,同年也是修建林氏家族大祖墳的時間點,從明代的始祖婆經清代至民國以來,都清楚寫著:「甲子年四月,合葬在大甲場後前面山。」抄本其中有一則康熙、永曆丙辰年(康熙15年,永曆30年)的紀錄,顯示原始的歷史社會背景,讓康熙和永曆兩個不同政權的帝號同時存在。 1958年的台海危機,我們舉家遷台,之後返回金門定居,長輩口中的山內埔農林果園,已經由軍方租借變為公有的土地,曾經查看1965年4月4日《金門日報》的官方報導內文如此描述:「太武山苗圃,在國父銅像之後,太武公墓之前的北側方一處山坳中,這一塊三面環山,一面臨溪(雨季有雨)的小盆地,30年前原是一家民營的果園,日軍進佔本島時,主人他去,因而荒廢。1954年春季,在農復會的補助下,經林務所重新開墾為苗圃,蓋了一棟小小的辦公室和員工宿舍。家居小徑村的苗圃主任蔡承真,領導3、4位技工在這兒蒔花育苗,已有13年的歷史,這個苗圃的面積現在有56市畝,劃分為43畦,以培育建材苗和觀賞苗。」 今年恰好是林家祖墳修建滿一百年,經過世變、家變之後,祖先靈魂安居的場域,已經夷平準備建新屋。 七月點燈,祈願香火永遠流傳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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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鄉情不怯
十七歲飄洋過海,離開母島開始無盡的鄉愁,坦白說日日都想回家,即使那是一個偏僻且貧困的地方,仍然隨時在招喚著我。島嶼西南方三百多戶人家的小村莊,許許多多流淌而過的小故事伴我成長,不說怕遺忘。因此決定讓島嶼故事從土裡生長出來,親情友情愛情,一路走來不敢或忘,僅管路有平坦或凹凸,磕磕絆絆,終究必須越過,越想往前走,更多的是回望不富裕的童年,也是最富裕的童年。 幾乎所有年輕學子在少年十五二十時離開浯島,然後開始滿懷鄉愁,開始唱「叫我如何不想她?」 每位少年少女都有一隻筆,用寫用畫寫詩寫文,寫浯江溪那汪水,一日一日長成現在這樣兒,還在想過了這村又那村,姨媽在山外、姑媽在瓊林,舅舅在下埔下,同學分佈各村落,親情友情網住153平方公里的島,不可忘啊。 島嶼東西兩方各自繁榮,我們一路目睹家鄉的蛻變。 搖曳春風的楊柳,垂釣西風的彩霞,在硬梆梆的家鄉真的看不到這樣的景色,但是四合院的天井石椅上茉莉花素心蘭時不時飄著花香,大一點的院落總有成樹的玉蘭花,一欉欉的含笑雞腳蘭也香氣四溢,沒有大風景卻有含蓄的碧玉風貌。 上田耕作下海捕魚是辛苦卻恬淡。 曾經個人為了生計,離開文學極遠,待孩子成年,退休金夠了,重出江湖圓一個寫作的夢。退休後一本《海邊的風》散文集,接著跨越詩領域,2019年首部詩集《井邊的故事》大膽面世,透過最直觀的感受及意象的無限延伸,所有的情感及事物就像被喚起了的靈魂。凡經過眼的凝視如季節的冷暖,月的圓缺、花的開落、時間的流逝、原鄉的回顧,或僅僅只是一件小物、一場相逢、一個日常……在在令自己感動,信手拈來能成詩句?勇敢面世。有讀者說:「如山泉奔流而下,藉由作者豐沛的想像及素樸靈動的文字裡,一景一物也彷彿成了流動的音符」多麼激勵的話語,並說:「在閱讀的時刻,輕柔地在耳邊響起,叫人低迴品味。」 退休後無論《海邊的風》《井邊的故事》自己感覺有急迫感,以為沒有了青春,要寫什麼?也以為有年歲筆應該鈍了,於是一會焦慮一會書寫,似乎在為誰交代似的。幸好越過那坎,無關年歲,有了這頓悟似乎一切努力沒有了威脅,越來越有勁。 所以散文及詩在讀者催化下並行了。 起先自我要求,暗地裏抒發心情就好。於是每日記下幾行。 心裡篤定要寫一本浯島的小故事,回憶便汩汩如泉湧。 日日夜夜把所有場景感懷,經常在內心盤旋,應該如何化為文字的語言?想到一句不錯的句子,不管在捷運、在走路、與朋友聚會、在睡前等等,趕緊記下來,以免被時光侵蝕給遺忘。 且行且看且觀察,到這年歲還要寫作,有兩個理由:一是不讓歲月一點一滴偷走我的人生。一是人生走到這裡想做什麼有何不可,別在意他人看法。 《島嶼,沒有遠方》這本散文,是憶兒時的全部,也是母島小故事,乍看會懷疑為何沒有遠方?軍管時期,沒有民航班機、沒有客船,生活在島內,確實沒有遠方。 曩日,那沒有遠方的日子,父母的日常正是我們成長的軌跡,舉凡手足同窗朋友共同記憶裏的清貧、笑聲、無知……許多古老物件、習俗,乃至跟著父親騎驢上山,在漫長過程如摺痕烙印,如血液般流竄全身,必須如實記下不可或忘。 想到打赤腳流著鼻涕奔跑,想到一簍筐一簍筐番薯及剝不完殼的海蚵,想到沒有校舍的學子生涯,想到海運空運都不方便的年代……每一位和我同時期成長的浯島鄉人們,終於各奔前程,編織屬於自己的故事,分秒往前,一切都在每人的掌握中前進,站在太武山巔凝視我們的島,不再沒有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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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閱俞大維先生特展
8月8日父親節,我約友人溫德生博士去台大參觀俞大維先生特展,展場在台大總圖書館1樓日然廳。 之前,「俞大維先生逝世30週年暨八二三砲戰65週年紀念」在金門舉辦時,7月9日下午,中山林國家公園的視聽室論壇會後,我趨前向林光美館長致意,說民國82年間曾在《新新聞周刊》看到她受陳之嶽(林光美的哥哥林博文筆名之一)訪談俞大維的那篇大作<博學多藝恨特務,勤政納友愛民主>,鮮活獨到,捧讀再三。林光美當時擔任台大工學院圖書館主任,與陳之嶽暢談俞大維的治學生涯與交遊軼事,讀後令人印象深刻。之後,林博文將此文收錄於《1949浪淘盡英雄人物》(2009.5.11時報出版)書中附錄,但題目改為<我和俞大維結緣的經過-兼懷俞公>。我特地向她表達喜閱其兄大作,說林博文所寫現代中西人物故事精彩,順詢其兄近況,結果她說:哥哥已走了幾年!聞之悵甚。 她說:7月28日起至9月15日,台大總圖書館將辦「回眸俞大維」特展,我說得暇將前往參觀。8月1日赴台,即邀友人4日同往,然颱風暴雨來阻,延至8日成行。 當日兩人結伴來到台大總圖,日然廳前右方有大幅看板,板上有俞先生肖像,也有金門海灘軌條砦,與先生少年及壯年巡視金門前線的相片。圖說:回眸俞大維知者不言思想家一世書生,下方寫展出時間。 進入日然廳迎面是巨幅書櫥相片,上寫:「俞大維是誰?」 美國在台協防司令史慕德中將說:「如果將我平生所敬仰的偉大人物堆砌成一座金字塔,那麼無疑的俞大維博士應居於金字塔的最頂端。」「他是一位令人驚奇的思想家。」 現代哲學家賀自昭先生說:「俞大維是中國學者治數理邏輯第一人。」 二戰期間盟軍亞洲中國地區參謀長魏德邁將軍說俞是:「現代孫子。」 美國駐華記者懷特說:「中國將領中,唯有兵工署長俞大維兼具廉、儉,最為難能可貴。」 前總統李登輝先生說俞:「一代國士。」 教育家、歷史學家羅家倫說俞:「天才洋溢,觸手成春。」「他是個天才。」 台大前校長傅斯年說:「在德國有兩位留學生是我國最有希望的讀書種子,一是陳寅恪,一是俞大維。」 寫說:俞大維是台大圖書館「俞大維文庫」藏書主人。」 巨幅相片看板左上寫著:知識的力量-時代弄人 知識報國 從認識俞大維開始。 再入展間,裡面陳列的內容豐富,看板依主題排列,有圖有文,我先看到的第一套三連看板,介紹俞大維文庫開箱、捐書始末,說俞先生有買書、讀書、藏書的雅好。俞先生的書捐給台大前後總計一萬餘冊,外文書與中文書比例約2:1。介紹中寫道:文庫藏書中有許多年代久遠的珍貴古籍、善本、線裝書,如十八世紀的法文、德文、希臘文。、、書中以中、英、德文書為最大宗,法、俄文書亦有近百之數,另有拉丁文、希臘文、日文、義大利文、荷文、蒙古文、藏文、埃菲克語、哥威迅語書籍,語言相當多元。俞大維文庫目前設於總圖書館五樓特藏室。俞先生自言:「我的好書都在台大。」俞先生最後一次捐贈就是身後的叮囑:「余僅有的物質財產,祇是書籍。惟大部份已毀於兵燹。今將現存關於軍事科者,贈予三軍大學,關於哲學、歷史、數學、物理、天文等學科者,贈予台灣大學研究圖書館。余無他長物可以遺子孫,唯忘身報國之家訓而已。」 身為愛書同好,看到此,肅然起敬。展場其他,容後再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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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論陳世明教授「腳」字讀音商榷
我們回到陳世明教授說的:「腳,才是約定成俗的漢字,只有不識字的人,才會用「跤」當作腳使用」,他的意思是腳讀做「kha」,卻用讀做跤「kau」來註解,一個是「kha」,一個是「kau」,讀音不同,字也不同,如何能說腳就是跤呢? 「kha」、「kau」,聲母相同,主要元音和韻尾有一個相同。其實在訓詁學上,它們是可以互相註解的。 腳的讀音來自於「卻」,「却」為「卻」之異體字。金壇段玉裁注《說文解字.ㄗ部》:「,卻也。從谷聲。去約切。」今音ㄑㄩㄝˋ。 《類篇.谷部》:「卻,或作却。」《四聲篇海.ㄗ部》:「却,去約切,退也。」《五經文字》云:「卻,俗作却。」《字學三正.體製上.俗書簡畫者》:「卻,俗作却。」 《唐韻》去約切《集韻》《韻會》《正韻》乞約切,羌入聲。《說文》節欲也。从ㄗ,谷聲。《增韻》止也,不受也。《孟子》一書中有:「卻之為不恭。」的句子。 又《廣韻》退也。《漢書.袁盎傳》引卻慎夫人坐。【註】蘇林曰:「卻謂而退之也。」 又《儀禮.士昏禮》:「啟會,卻于敦南」。《疏》:「卻,仰也,謂仰於地。」《韻會》:「俗作却。」 在近代音,「卻」是屬於見母,藥韻,入聲。腳的小韻是,居勺切,三等,開口。上述的文字是在告訴我們:到了聲韻學近代時期,腳已經是「ㄐ」的讀音了。這也就是陳世明教授說的一個字有文讀、白話兩個讀音,ㄐㄧㄠ?盉是文讀,是近代語音的系統;「kha」則是白話音,是中古音、上古音的系統。 中古音中,溪母,藥韻,入聲。卻小韻是去約切,三等,開口。去在今天讀做「ㄑ」,在古代讀做「ㄎ」。所以卻是發「ㄎ」,從卻得聲的腳,自然也發作「ㄎ」的音。 而在上古音中,黃侃系統:溪母,鐸部;王力系統:溪母,鐸部。 綜上所述,用跤註解腳,因為聲母相同,主要元音和韻尾有一個相同。在訓詁學上,有例可循。 現在「ㄐ」的讀音回到中古為「ㄎ」,「ㄑ」的讀音回到中古為「ㄎ」,又是「中古音顎化」的問題。也是我在聲韻學相關文章之始所說的:ㄍㄎㄏ和ㄐㄑㄒ之間讀音衍承的脈絡系統。當然還有洪音、細音,平聲、仄聲的問題。 所以「腳」、「跤」在聲韻學上都是見系聲母,它們的關係是很密切的,不論從文字,聲韻,訓詁上都自有其理論,故而不能偏頗地說:「只有不識字的人,才會用『跤』當作腳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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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誤讀
義大利小說家、哲學家兼文學評論家安伯托‧艾可(Umberto Eco,1932~2016),在他《誤讀Misreadings》這本書中獨斷地說:「一切閱讀,都是誤讀。」為甚麼我會用「獨斷」形容安伯托‧艾可說這句話的態度呢?是不是我不認同這種說法?那麼,我對於「閱讀」與「誤讀」的看法又是甚麼? 首先我得言明,我是讚許德國文藝理論家漢斯‧羅伯特‧姚斯(Hans Robert Jauss,1921~1997)「接受美學(理論)」的。作者、作品與讀者(接受者)的三角關係不應該單以作者為主,對於作品的詮釋也不該是作者說了算;而是必須重視作品接受者的看法。正如姚斯說的:「一部文學作品,並不是一個自身獨立、向每個時代的每一位讀者都提供同樣觀點的客體;……。」在姚斯看來,作品的意義是讀者的閱讀賦予的。而艾可《誤讀》書裡也載明:「在現代文學理論裡,『誤讀』是一種創造性的校正。每一個讀者透過『讀』再次詮釋了作品,也透過『讀』參與了作品的再創造。」所以,「誤讀」就不能被理直氣壯地稱之為「誤讀」了。那麼,更理想的說法似乎是:「每一次閱讀,都是讀者對作品的新詮釋。」有了上述認知,我們再來看下面這個例子,也許就比較容易理解。 2022年第24屆臺北文學獎現代詩首獎〈一袋米要扛幾樓〉引起許多文友的熱烈議論,作者洪萬達先生一時聲名大噪。首先,「一袋米要扛幾樓」是日本知名動漫《火影忍者》反派腳色「培因」一句臺詞的諧音,日文原意是「感受痛苦吧!」。那麼,對於沒看過這部動漫的評審老師或讀者,在接觸這首詩的第一時間泰半是要誤讀的吧?各自有各自的誤讀? 詩文裡提到:「伊歐涅斯科」、「為甚麼門鈴響/史密斯太太每次都會開門?」指的是羅馬尼亞籍荒誕派戲劇先驅伊歐涅斯科(Eugnellonesco,1909~1994)荒誕名劇《禿頭女高音》。伊歐涅斯科曾自述其創作該劇的初衷:「我在探詢人生的黑暗面並企圖賦予光明」。根據他這個說法,許多名家解讀這齣荒誕劇就說:人生一直在重複著無意義的日常,人的思想變得空洞,語言失去其存在意義,人與人交談變成無意義的交流;那麼,遺忘,並繼續往前走似乎也是理所當然……云云。而我對〈一袋米要扛幾樓〉的解讀,一言以蔽之:「這首詩是對現代文明深刻的反省」。此刻,應該就不會有誰再指我為「誤讀」了。因為,「每一個讀者透過『讀』再次詮釋了作品」。 某日午後,我信手翻閱2019年出版的拙作:短篇小說集《天殺‧小河搖晃著》,小說女主角白雲寫了這麼兩句詩性語言,其一:「花朵凋謝是真實的,盛開,卻只是生命中某種漂浮的記憶。」其二:「這些年,兀自在那個世界裡享受著虛幻的幸福,兀自在虛幻裡真實地憔悴。」這篇小說是書寫臺灣三十年代童養媳白雲不幸的一生。(這是真實故事,白雲也確有其人)。小說裡有一個比白雲更悲慘的女子,每天起早趕晚到「八堵火車站」月臺,等候一個永遠不會出現的愛人--那個騙她感情、對她始亂終棄的壞男人。最後,她瘋了,被送進火車站後山的療養院……。這傻女人兀自在虛幻裡真實地憔悴了喲!我的視線停留在那幾行文字上,一直挪不開。 沉思許久,我問自己:「閱讀人性,是否也有所謂的誤讀?」我遠溯小說女主角白雲從兒時被乖舛命運摧折而人格扭曲,我料定最後發瘋的人,理應是她才是。然而,白雲卻能從自己苦難的人生抽離出來,提筆寫出另一個可憐女子因情傷發瘋,遁入自己幻想世界的故事。我誤讀白雲了,是嗎?一時之間,我恍神得厲害。我既是小說創作者,同時也是小說的閱讀者(接受者);如果「作者已死」之說可信,那麼,當《天殺‧小河搖晃著》完成之後,它就再與我無關了,不是嗎?然而,我重新閱讀這篇小說,參與這篇小說的再創造,我閱讀女主角白雲,閱讀人性……,內心一遍遍無聲叩問:「我是否能夠藉著閱讀文本而參與人性的再創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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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之熊
為紀念八二三砲戰65週年,文化局刻正展出「青春島嶼記憶」教授老兵展,其中一位參展者是90歲的孔依平,他駐守金門時才16歲,90歲重返金門還印象深刻,因為1949年10月25日那晚,他人正在「金門之熊」MA51戰車後20公尺處。 金門防衛指揮部政戰主任張榮順少將特地來參加開幕儀式,並邀請這群老兵參訪擎天坑道,坑道內正展出古寧頭戰役的相關史料,當介紹到沙灘上有三輛MA51戰車立大功時,孔依平馬上指正說他人在現場,只有一輛鋁帶脫落的戰車留在現場,負責解說的人一下愣住了,因為跟他們所熟知的史料不同。 孔依平回憶說:「古寧頭戰役是民國38年(1949年),我們的部隊是由台灣調到金門去的,軍隊番是80軍201師602團2營6連,我是小兵迫擊砲排。9月3日到金門從料羅灣到古寧頭,到那就一直挖戰壕、挖兵坑,作一些戰爭的準備,我因為年紀小,沒有想到要作戰。那一天10月25日是月底,潮汐的起落是最高潮,知道大膽島、二膽島那邊有很多漁船,沒有想到大膽、二膽離金門不到2000公尺,他們半夜跑過來被衛兵發現,我們也開槍他們也開槍,對方船一靠岸本來預計船要馬上回去載第二批,因為那天退潮及時船擱淺了,無法馬上回去,只好躲在壕溝裡面。我們拿槍把他們圍在壕溝裡面沒有殺害他們。」 「我們二營營長叫徐庶先生是中校,那個時候軍官穿大夾克戴禦寒帽,對方一看開槍打中眼睛,營長倒地,我方因此失去(營長),那時候已經上9點是要去登船結束戰爭的,船裡面死傷慘重,但還有些散兵在樹叢裡面。我那時候16歲跟同學17歲,都是打迫擊砲的,半夜背對著背站守衛,兩個人都很怕。『金門之熊』離我們20公尺,第二天早上當我們大家都很開心打勝仗時,有個人打開戰車蓋子站在很高的戰車上面歡呼,突然『蹦!』的一聲,人摔下來死了。」孔依平當時上戰場時是青年軍一員,古寧頭戰役青年軍死傷無數。 「金門之熊」是陸軍於1949年10月古寧頭戰役中的首功部隊,由21輛M5A1戰車組成的一個戰車營(缺二連),在古寧頭戰役立下大功,事後獲頒「金門之熊」榮譽錦旗。但當晚停留在嚨口一點紅沙灘上的戰車究竟是孔依平說的一輛?抑或是軍方說的三輛?而陸方的說法是兩輛,究竟何者屬實?各種說法讓人有點撲朔迷離。 大陸的說法是:「1949年10月24日傍晚,金門國民黨軍聯合演習結束時,戰車3連排長楊展駕駛的美制M5A1輕型坦克,在觀音亭山以北『一點紅』脫落了履帶,停在海灘上搶修。因缺乏工具修不好,坦克開不動,連長周名琴命令另一輛坦克留下來幫助楊展。嚨口到古寧頭的海灘叫『一點紅』,寬5000米、深600米,是金門最好的登陸點。台灣方面在這一帶重點設防,修了不少土地堡,並在這裡安排抗登陸演習。沒想到當日下半夜解放軍244團恰恰在這一地段登陸!這兩輛待在海邊灘頭的坦克就地開火,阻擊立足未穩的解放軍,給解放軍登陸部隊造成重大傷亡。但是解放軍卻沒有相應的火力來摧毀這兩輛坦克。……台灣當局的兩輛坦克在阻擊解放軍登陸時發揮了很大的作用,戰後被台灣當局譽稱為『金門之熊』,至今保存。」 根據國軍戰史的記載則是:「古寧頭戰役發生的前一天,國軍正於古寧頭地區舉行步戰聯合演習,一輛M5A1戰車因拋錨而陷入嚨口海灘,所以入夜後國軍便留了戰車一排(3部M5A1戰車)在原地搶修,因此當共軍登陸之時,這3部M5A1戰車得於第一時間對敵展開射擊,而揭開了古寧頭戰役的序幕。再就戰術的角度來看,由於當年登陸的共軍並未攜行反坦克武器,所以古寧頭戰役全程,M5A1戰車得以縱橫疆場,所向無敵,成為國軍在古寧頭戰役中決勝的關鍵性武器,稱之為『金門之熊』或『金門的守護神』,都在強調其重要的歷史地位。」 「金門之熊」在當年立下不世之戰功,可惜據悉原參戰戰車已於1950年(民國39年)隨戰車第一營調回台灣,66號戰車隨後在台中戰車工廠報廢拆解,其M6戰車砲管就現地作為工廠圍籬,現今古寧頭戰史館前陳展的兩輛M5A1戰車,均非原參戰車輛,就文物保存層面而言,確實令人痛心與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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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旅千里,根繫青岐 ──讀洪玉芬睿友文學展
因為有情有夢,因為勤勞堅毅,所以有了商旅作家洪玉芬。 洪玉芬,烈嶼青岐人,18歲離開金門。輔仁大學歷史系畢業後,從事機器整廠輸出貿易,30多年的商旅,走過70多個國家,隻身獨闖,縱橫國際。 中年之後,洪玉芬不忘文學的初夢,以細膩的心,順暢的筆,在飛機上,在馬背上,且戰且歌,完成了多本著作。 商旅千里,帶引讀者前往新奇、神秘的國度;根繫青岐,讓我們認識了作者深情、親和的人生態度。 讀洪玉芬2023年夏季「千里之行,始於夢想」的睿友文學展,故鄉人對談故鄉事,我把重心擺放在「根繫青岐」。 依序翻閱玉芬的4本散文: 1.《希望不滅》,2009年,聯合文學出版 書的封面、封底,開宗明義:「旅行於他人,或許是件休閒與浪漫之事,於我則是生計。」「一步又一步,一國又一國,一洲又一洲。」 艱辛的商旅,堅持的動力,來自於故鄉烈嶼青岐,那個三面環海的古老聚落,聚落中有親愛的家人/宗親。 〈返鄉與離家〉、〈希望不滅〉、〈母親〉、〈父親〉: 18歲前的玉芬,處身於一個物質缺乏的環境,經營「自成號」雜貨店的老爸、姆媽,忙生意、忙三餐、忙子女、忙拜拜……,日子過得像不歇息的陀螺。洪父以身作則,並嚴格要求兒女們:勤勞至上! 兒女們先後離開青岐,赴台工作、結婚,但大家的生活裡,不約而同地默守著兩個家的型態:一個是以老爸、姆媽為主的家鄉老家,一個是在台北年輕人努力打拚棲息的家。 商旅多年,玉芬常常想起父親的背影,年少的洪父,曾是挑著重櫃,走過一村又一村的「賣貨郎」。經營自成號後,勤勞的洪父,仍然不辭辛苦,親自送貨到島外島。……商旅路上,是父親的背影激勵了玉芬,闖過一關又一關,是父親的重擔,讓玉芬看到了燦燦然的四個字:「希望不滅」。 2.《雜貨商的兒女》,2014年,遠景出版〈雜貨商的兒女〉: 由洪父領軍的自成號雜貨店,除了零售,也包辦了烈嶼大大小小駐軍福利站的供應,因此出貨量極大。雜貨商的兒女,由大姐、二姐、玉芬、妹妹,至大弟、小弟,每個家中成員都被要求奉獻青春,投入生意。 多年後,自成號的忙碌,是一家人共同的甜美記憶,也是雜貨商兒女們出外奮鬥的精神支柱。 3.《多情應笑我》,2017年,金門文化局出版〈寫給家鄉的情書〉: 島鄉的人,有不得不出海的宿命。長途的商旅,玉芬以閱讀、書寫來填補等待的空白,來武裝出外的軟弱。 商旅多國,隻身在外,遊子的情書,滿溢著親情/鄉情。文字的書寫,抒發了玉芬生活中的喜樂和哀愁,也沈澱出她反璞歸真的人生智慧。 4.《馬背上的舞步》,2021年,聯合文學出版〈馬背上的舞步〉、〈我選了一條人跡稀少的路行走〉: 商旅多國,玉芬為什麼特別鍾情於書寫非洲?是不是因為非洲直樸的人情,常讓她聯想起青岐家鄉的童年記憶? 在北非的突尼西亞,住宿於金字塔附近的五星酒店。披荊斬棘的異國貿易,充滿變數。一時興起,玉芬跨上馬背,隨著馬步,上下起伏地走入廣袤的沙漠裡。眼前景,處處無路,也處處是路。 島鄉出發,浪跡天涯,玉芬心頭始終牽掛著故鄉。商旅多年,千里歸來,玉芬永遠是父母跟前孺慕的女兒。 故鄉烈嶼,空間上遙不可見,縱使相見,匆匆的現實,也無法久留久住了。不意,相伴半生的文學殿堂,竟悄悄深沈為心靈的故鄉,成就了玉芬中年的作家夢。 青岐的女兒很多,讀歷史系的人才也不少,但能商旅多國的女子則不多,商旅途中,尚能在馬背上且戰且歌的人更少了,青岐的女兒玉芬,果然是走了一條人煙稀少的人生長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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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學涵養教育之本
為強化金門學子自然科學素養,提升學生的生活觀察與科學探究能力,國教署自然科輔導團召集人臺灣師範大學姚清發教授及研究團隊特別於日前蒞金辦理「金門學子FUN科學」暑期營隊,透過安排有趣的科學活動,帶領學生進行一場科學的體驗與探究課程,內容含括生物、物理、化學、科學英語、實驗探究指導暨實驗資源分享等,期盼透過國中、小學生操作自然科學實驗,以增進學生學習自然科學的興趣與能力。 科學教育是國家教育之根本,也是一切教育之基礎,早期金門科教師資缺乏時,均保送師大理學院就讀,以培育理科教師。金門許多優良之理科師資,都是當年培育出來的,然而這些老師現在大部分也都退休了,接替而起的就是年輕一代之理科師資,現在是師資多元化的時代,所甄選的自然科領域老師,更有新的想法和表現,並具有跨領域的能力。為加強理科師資的培育與訓練,除繼續鼓勵年輕學子就讀理科師資學系外,教育部也從各個面向,督導大學院校來金辦理科學教育培訓活動,如近年來的「金門科學日」活動,由地區俊秀台師大物理系教授蔡志申帶領,辦得有聲有色,對提昇地區科學教育有很大的幫助。甚至許多大學院校的理學院或師資培育中心,在教育部的規劃指導下,也來金辦理各項科學教育活動。 綜觀歐美科學教育均是以探索式及啟發式的教學法,尤其以實驗操作及戶外教學為主,我們早期所培育的師資均是以此方式推動科學教育。記得民國七、八十年代,一群投入金門科學教育的老師,在全國科學作品展覽比賽中,每年都有很好的成績表現,且在每年的科學教師獎金都能獲得優異的名次;甚至教育部的中小學科學教育專案計畫申請也都非常踴躍,因此對提昇金門科學教育有甚大助益。近年來,地區中小學教師及國中小學生也踴躍參加國際競賽及各種科教活動,金門之科教活動歷年來都非常熱絡,對金門學子的科學素養提昇,更是影響甚深。早期每年必辦理國小科學園遊會、國中科學競試、知性之旅、戶外教學、科學DIY活動……等,現因經費補助制度的變革,教育部之科教經費補助方式不同,故辦理形式也不一樣,對本縣各國中小學子智能開發,都有顯著的成效。 姚清發教授認為這次「金門學子FUN科學」暑期營隊活動,不但對金門之科學教育注入一劑強心針,而且有承先啟後的重大意義。活動的成果發表會中,學生展現無限潛能,除了體驗許多已經學過的課本知識,尚能透過實驗課程活動,讓他們有更深入的瞭解與體認,而且發現許多習以為常的生活知識,體驗處處充滿著科學原理;其中,特別令人感動的是,學生們深深體認團隊合作與互相協助的精神,這樣的科學素養將會是學生一生中相當受用的重要特質。 金門縣政府長期以來對學校科學教育的推動與支持,實不遺餘力,由這次的學生學習表現就可知曉。此次科學暑期營融入各學科知識,藉由帶學生動手做實驗,激發學生對自然學科的學習熱忱,以促進自然學科教育向下扎根,使孩子們在學習過程中培養自己的邏輯思維和解決問題的能力,不但符合108課綱的核心素養,而且與中小學的學科有所連結,讓每位參加的孩子都能從中獲得更多的學習,為暑假留下珍貴的回憶。 科學教育是當前推動時代進步之主軸,世界各先進國家均甚為重視,因科學教育之推展能培養並提高國民之科學素養,瞭解科學概念,訓練科學方法,培養科學態度,使每一個人都能夠適應現代化的生活,因此,地區之科學教育必須不斷地強化,建構完善科學教育教材及教法,擴大科教活動之推展,使其真正落實於生活中,以達到「處處是科學,無處不科學」之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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橋與島的聯想
金門大橋開通後,「去烈嶼走走」成了不定時的休閒活動;無聊時可以去烈嶼登高,寂寥時可以去烈嶼望海,雖說多數景和人和大金門並沒太大的差別,但身心靈越過了一座島,心情、想法上,竟有些海闊天空。 第一次上橋,純粹為了嘗鮮,特別避開峰頭,挑了個車疏人稀的時候。一座沉浮了數十年的橋,短短五分鐘的車程,塵世浮華如走馬燈般在眼前晃過。依然清晰記得前總統李登輝,在當時國民黨大掌櫃劉泰英的競選背心上「背書」金門大橋一定建的情景,那個定格畫面曾經令許多島人興奮了許久;未久,果然「再一次」的驗證,又是選舉謊言。從陳水在縣長以降,李炷烽縣長還設立了建橋基金,最終在馬英九總統掛保證、縣籍政委薛承泰助力、李沃士縣長當選後,建橋才算是板上釘釘、塵埃落定。再經陳福海督建施工,終底於楊鎮浯縣長時落成剪綵,我們才真正的看到金門大橋的真容。大橋沒有想像中的大,卻依然令人動容;蜿蜒盤旋的姿態,猶如一條海上巨龍,迎受了島嶼的朝升日暮與波濤洶湧。 上橋無疑是令人愉悅的,欣喜不來自地理的便利,而是精神的延伸。略顯狹小的車道,不時有機車穿流其中,容有指摘規劃不當,卻無人抱怨車速太慢,因為大夥圖的可不是更快的抵達,而是放飛的悠閒。一座橋也連接了島嶼更多的想像,凸顯了更多的缺漏;例如:不搭配GOOGLE地圖,便容易淌入迷途之中,雖然迷途依然有迷途的驚喜,但如何實現橋通了後的開闊想像,島人顯然還有很多的事情要做。當然,島嶼的美麗不在於更多清晰的指路標示或大規模的觀光建設,而在於人文情懷體現的文化價值。但,橋上的藍天白雲有多潔淨,橋墩下的潾潾波濤就有多凶險。 金門確實很小,烈嶼更小,小到人們總以為它是一個可以任人揉搓的泥塑。曾聞有某財大氣粗的資本家登島後,向百里侯發出「把烈嶼賣給我,我把它變成聚寶盆」的豪語,或許他真把烈嶼看小了,也真不懂民主政府的運作,但他看到了島嶼的可能性;縱然是那麼的荒誕不經與不切時宜,卻也代表了在許多人眼中,烈嶼更像是一顆不及展露光芒的藏匣明珠。在我看來,小島之所以珍貴便在於不隨波逐流;情懷扎根於鄉土,深植於人心,既難以切割,更無法視而不見;真正的文化應該是從在地生活中長出來的。寬鬆的內衣,及膝的短褲,隨意的藍白拖,扣上不要錢的選舉帽,對島嶼阿伯而言,這就是不造作的日常生活。在他眼裡,島嶼的未來不應該是車水馬龍,而是心靈的富滿與壯闊;若你真問他:「現在離目標還差多遠?」他應該會靦腆的回答你:「也差不了太多!」。 傳說中烈嶼意指「裂開的島嶼」,合則歡喜,分亦從容。一座橋串起兩座島,或許從今而後,便只有一座島了,也或許橋的兩端會因此趨於同質化,更像是一家人,那也沒有什麼不好的。當然,島嶼的發展既有策略,更有戰略,但我依舊不能理解「三分交通,七分觀光」的真義所指,雖然便利的交通和觀光都是必要的,但不讓生命品質陷落,不更該是值得關注的重點? 沒有逃不離的島,只有揮之不去的傷。在一座島,相處、相憶、相守;在一座島,等待一個人。頂天立地或流離失所,丟了寸土、賠上人生;或許那時靦腆的島嶼阿伯會告訴你,「少年吔,愈差愈遠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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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鍵的廿年 ──讀《山外村史》感懷
個人在二十年前,寫了一篇〈英武山岩述淵源〉,當時是用筆名發表,知道的人不多,最近因被引進村史裡,重新喚起人們注意。我在文章開頭寫:「山外有一座英武山岩廟,建於清嘉慶四年(乙未),曾於清光緒壬寅年,及民國五十三年歲次甲辰,經過兩次重修,最近一次重修,是民國七十七年。 英武山岩廟裡,供奉的主神是林府王爺,此外,還有留府王爺、邱府王爺、太子爺、虎爺和眾神明,此處鍾靈毓秀、人傑地靈,有一股靈氣在,自古以來,香火鼎盛,為山外地區信仰重鎮。 林府王爺與夏興村孚濟廟有深厚淵源,山外村早期陳姓居民,多數是明朝永樂年間(1418)來自夏興,為不忘祖德,他們的神明,也從夏興「請火」移駕長駐於此,就連寺廟方位和座向,也和夏興孚濟廟相同。」 拙文的「英武山岩廟,建於清嘉慶四年(乙未)」,而這一年,是西元1799年。自此往後約二十年,是影響山外很深,在村史上極為重要的紀年,如稱為黃金二十年,應非過譽。 英武山岩廟興建,確立山外人信仰,一直到現在,居民生活日常與宗教信仰,還是跟這座廟宇密不可分,兩百多年來,此廟就是山外人最重視的廟宇。 再看山外陳氏宗祠,據《山外村史》載錄: 「本宗始祖致祥公,於明朝永樂十六年(1418)開基山外,自下坑開支落此,……,迨民國七十二癸亥年重修,惓懷祖業艱難,顧保全貌,仍依原有構築更新修護,蔚達眾望,……」 唯該載錄,未敘明宗祠落成年代,據個人所知,山外陳氏宗祠始建於西元1810年,上距英武山巖廟興建,僅有十一年光景,可說是同一個時代產物。換句話說,山外先民是先確立宗教信仰後,再興建代表慎終追遠、崇根報本的宗祠,而宗祠是凝聚族人向心極為重要的場域。 另據《山外村史》「第二節、太山神位石敢當」所載: 位在本村東北方,山外社區活動中心入口,原為陸軍第三考選指揮部入口左側,由於年代久遠,原已被土石掩埋殆盡,國軍進駐整理,才被挖掘出土,由一石碑卯入碑座組成,……,(本神位)設於清嘉慶二十一年臘月(1816),距今已有一八七年歷史。 山外村耆宿表示:據其先人口傳,該村陳氏始祖,於明初自下坑遷居來此,經歷數代之後,由於天災不斷,風砂為患,謀生困難,導致人丁稀少,經地理師勘察後,認須在村口豎立石敢當以鎮風煞、護風水,於是一位本村陳姓,一位王姓村民,聯袂擔負是項工作,王姓係外地來村定居,他本是石匠,兩人依寸白擬定簡圖,再到本村西山,找一大塊石板,依寸白雕刻,日夜趕工,半月即完成,完工後,擇吉安位。安位後,陳、王卻不幸於一個內相繼過世,然村莊卻獲得安寧,風患減輕,發展順遂,村民感恩,特在石碑上鐫刻陳將軍、王將軍神位陪祀。 我們審視一下,英武山岩廟建於1799年,陳氏宗祠建於1810年,而太山神位石敢當建於1816年,前後廿年不到的時間,影響山外居民生活至鉅的三座建築相繼完成,其中機緣,應不只是巧合而已,冥冥中似乎有一股力量在主導、在暗助,如今山外村居民,無論是先來或後到,同樣懷抱著一顆虔敬與感恩的心,為歷史上這難得的機緣巧合,獻上永遠的感懷、祈禱與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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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美學上下扎根
德智體群美五育並重,通識、特識的知能兼具,這是美學教育的宗旨,讓美感享受普及全民。從小的美術課,一路上來興趣增績隆厚,自己不見得有多少才調,專業的訓練又不完足,卻僥倖讀了美術系。師美是美術教師的養成,不是培養畫家,自己多心,一心想成為畫家,結果畫教不好,畫也畫不好,兩頭皆空,一事無成! 學校美術課,是美學通識的教學,光靠每週一節的美術課,繪畫技巧的訓練,是遠遠的不足,考美術系,不是靠天分,就是要自己私下找人指導,奮力練習技法。因考美術系要加考術科-素描、水彩、國畫、書法。美術系概分國畫、西畫、設計三專業分組,國畫組年年必修書法,所以國內的書法家,大都是由美術系出來的。台灣有故宮博物院,世上最精美的書畫珍品,盡在台灣,所以學習、見識書法、國畫最好的地方是台灣,台灣也有很前進的筆墨創新,不會故步自封。 金門美術教育,課外往下扎根很多年了,利用假日,我曾到中正國小教了幾堂書法,也不知能有什麼成效。還有其他國小校長,邀我假日去教,因平常酒事繁忙,都懇辭了。我沙中教25年,年年減班,美術課少了,要補兼教工藝、公民、童軍、地理,所以誤人子弟外,自己也搞得身心俱疲,加上後來實施的新課程,每科教學都要有自己的新創意設計,沒有固定的課本課程,不能照本宣科,所以就退休了。退休幾年我還回沙中教了一次水彩,這又不知是什麼樣的扎根課程,硬拉我回去,就一次能有何效果?記得剛一退休,空大或社大邀我教水墨畫,要動手動筆的基礎課,太累了就婉辭。但我卻往上扎根,到金大兼任通識,教古書畫鑑賞、金門鄉土藝術,也在華文系教了書法。金大的社團要開水墨書法社,學生邀請我去教,我說一次上課要教兩樣,課程難安排,要分二科,各學個四年才有點成效,後來就不了了之。金大一教也就十來年了,接著疫情嚴峻,要改線上教學,也懶得去設計,就不教了。文化局幫我出的書《金門古書畫藝術》成為我金大的教科書,這也是文化局除了新縣誌外,少數網上可以打開閱讀的書之一,可是後來打不開,學生也不能看手機通網上課。我一直是光碟投影上課,每一幅古畫、書法作品我詳細講解,學生仔細觀賞,這便是現代視覺藝術,教古書畫的優勢。 近幾年小學實施往下扎根,優惠的鐘點費,讓幾位老師去上了書法、水墨畫、水彩畫,我有金大的課,所以就沒去往下扎根。這兩年有點消停,所幸金酒胡璉藝文基金會陳龍安董事長,就任一年來,大力提倡藝文往下扎根,積極禮聘名家大師,在小學作了幾場文學、藝術的課程。這種事並不是能夠立竿見影,馬上就出現滿街大師!況且陳董事長四年任滿,還能再賡續嗎?但這是基金會很好的一個開頭,以前是有基金不會用。 經過以往多年往下扎根的成效,城中成立美術班,中正國小也成立了美術班,專業的美術學習,從小建立有效的體系。當然這還遠遠不夠,還須要再往上扎根,金門高中美術班要能及時接續設立;高職也要增設美工設計班招生。最後金大藝文學院要能夠成立美術學系,金門美術教育就更臻完善,美術人才必然更為輩出。 四十年前軍管時期,就與會建議先設國小美術班,不被重視,遲遲沒有動靜;三十年前向文建會建議蓋美術館,也不了了之。全台各縣市都有美術館,唯獨金門缺如。我帶領美術學會多年的磨工,好不容易在楊縣長任內,規劃圖美館,雙館並構,各有專業領域,也都設計出來,可惜經費沒著落,美術館就泡湯了!前幾天現任陳縣長,送來我家縣政顧問,還送了一瓶酒,我收下了什麼都別說,唯一的建議,希望陳縣長多用心點,繼續爭取經費,完構美術館的成立。 說什麼文化建設,我都寒心幾十年,唯藉高粱,澆熱自己創作的溫度。金酒使金門成為暴發戶,產業卻救不了文化,除了喝酒喝出爛醉的酒文化,我們還有什麼?美術館是發展美術,最頂級的的配套設施,沒有美術館,金門除了沈溺的酒鬼醉臥,很難培養出大師來。希望金酒基金會能挽救一點金門文化的頹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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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王婷、阿德一起懷念母親
人到中年,往者越來越多,而且再怎麼追,都看不到身影,「景物依舊、人事全非」在青春時代,只是把愁思這事,預習、溫習再複習,必須到了中年,才知道那八個字的厚重。 近來閱讀同鄉詩人作品,特別有感受,尤其對母親的懷念,更強化「人事已非」。王婷詩集《帶著線條旅行》金門題材不挺多,遍及生活偶遇、旅遊所識,因為寫詩是依隨心眼而行,故鄉是抒發對象,但並非唯一。詩集以短詩為主,詩、畫合一,如詩集所言,「畫是實,詩是虛象,以虛實之間做為創作的靈感,將不同的形象連接、分開,再產生新的串聯」。 〈母親〉是王婷回歸母土的深情之作,也是難得的「長詩」。詩作回歸童年,敘及自己年少、母親青壯之際,詩作不見煙硝、砲火,安靜於母者的形象,在時間的流動中,摘取一個切片,紀錄母女互動。 「雙眼和牆上的壁虎/已經對峙二十四小時了」,壁虎是夜行動物,對親人的思念,不直書輾轉難眠,而採取象徵手法。「每一個句子都像需要維修的時鐘」進一步點出時光命題,而時光是一只頑皮的球,彈來彈去沒有中止,「一群孩子躡手躡腳的溜出門打水漂兒」,童年與當下中年、母者的在與不在,像是在一個晚上統統都發生了。 歌手阿德形象跟王婷差距甚遠,我在二十世紀末就已認識他,搖滾青年,慣常戴一頂帽子,到他走紅了,獲得金曲獎歌王,裝扮依舊。關心阿德的人都知道,他曾暫時中斷歌唱生涯,回金門照顧生病的母親,伺候一瓢一飲,直到母親離世,這段時光長達十年,對此他說,「我沒有任何遺憾,只有滿足。」 母親走了,但她的愛依然環繞子女旁邊,阿德的許多作品,母者慈愛形象生動、深刻,因為那是他的生活。〈平安符〉出自專輯《無路用的咖小》,風獅爺、門神,都是金門鮮明形象,前者佇立村頭出入口、後者站立門口,劃出童年的居住空間,以及島民的守護神。祂們近在幾尺,成為生活中的陪伴。生病時服用「天公爐落下的香灰」雖然不合醫藥常理,居民早年堅信不移,平安符更是遠行時,父母到廟裡拜拜求籤得來,希望讓神明信物,聯繫千里以外的遊子。 「祈求/天公伯啊/請祂保庇/保庇我/平安健康」「天公伯啊/請祂保庇/保庇伊/快樂幸福」,這幾句平實歌詞有極大感染力跟想像力,誰是那位持香祈禱的人,是母親為孩子祈求,也可以是孩子為母親祈禱……這也是時間兩端,小時候母親站立身後為孩子舉香過額,孩子長大後為母親神前跪叩。而「平安順勢」不求出頭天更是每個長者對子女,最深切的祝福。 時間做為主軸,但是不著痕跡,小孩長大、媽媽變老,而後自己變老,擁有與媽媽一樣的紋路,思念如紋路一般、也彷彿唱片一般,不斷播放。 我在二○一六年六月,也沒了母親,但牢記她的叮嚀「要記得穿對季節/端午以前冬衣莫收/生冷的,留在清明與我一起煨熟」。思念是時空迴廊,是母親的、也是自己的。生命的堅強與脆弱,相應相生,流動中悄悄人事已非,而此時,我們都想著「景物依舊」的往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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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者有其屋
二○二四年總統大選的氛圍,已經火熱起來,為爭取年輕族群選票,居住和育幼兩個對年輕人難以承受解決的沉痾老問題又重新被拿出來炒,根據天下雜誌的台灣房價調研分析,近二十年來只漲房價,不漲薪水的結果,年輕人想要在大台北地區築窩,得要三十年不吃不喝,才買得起供一家四口居住約三十坪的房子,許多人因此失去了為自已買殼的動力和夢想。 七月十六日在台北凱道上有一場「公平正義救台灣」遊行,居住正義是這次活動主軸之一,抗議房價飆漲、黑市炒作和分配不均,民眾在豔陽下揮汗怒吼,要政府「落實居住正義」,這些聲音蔡總統當然聽到了,其實她自已都講過,這曾經是她的選舉口號,只是為什麼沒有落實要蓋二十萬戶社會住宅的承諾?賴清德改口說要蓋五十萬戶誰還要相信?為了堵住不滿的民怨,想以加稅為手段,對擁有三戶以上者加重房地稅、或囤屋稅,要用加稅逼他們賣出多餘的房子,未免過於天真,並且適得其反,屋主因為稅賦加重,必定提高租金,這又使得租屋族負擔更重,再說雙北市區平均三十坪房大約一千五百萬元,剛出社會的年輕人每月四萬餘元的微薄收入,如何買得起?縱然孤注一擲,而後每月沉重的利息支出,導致無法養兒育女也沒有好一點的生活品質了。 中央和地方政府對於興建社會住宅興趣缺缺的主要原因,一是從興建計劃到執行完成時間冗長,四年一次的選舉人事更迭走馬換將,無法收割到自已的選舉利益,所以只淪為選舉口號,喊喊而已,人去政息便是最好的寫照;再說房價暴漲的原兇是土地的稀有性,土地無法製造、也無法進口,所謂蛋黃區的土地用掉一坪就少一坪,地主待價而沽,房價也就隨著地價上漲順勢上揚;第三則是政府帶頭炒高地價,國產署公開標售土地時都以高於市價數成的價格定價,帶動了週圍土地跟著上漲,再加上近年物料人工上漲,三年前每坪約十二萬元,今年沒有二十萬至三十萬的價格幾乎找不到營造廠,試想一坪一百萬元的土地,法定蓋三坪容積,每坪土地成本就三十五萬元加上建築成本以最低二十萬元,合計每坪造價成本就達五十五萬元,再加上管理費利息以及銷售費用等,雙北的新建房屋似乎沒有五十萬元以下的行情了,無怪乎新購屋族就只能望屋興嘆了。 若要滿足年輕和弱勢族群的居住需求,唯一的途徑就廣建社會住宅,讓買不起的人也租得起租得到房子,日本和新加坡就是能堅持這個政策,完全破除了台灣歷屆政府以土地難找、資金難籌、人力不足推卸責任自圓其說的藉口。依據內政部統計六都都市計劃新增的土地有八千九百多公頃,國土規劃也有四千公頃,這些土地粗估足夠再供七百萬人居住,國有土地自建房售價可落在八百萬元以內,再說地方政府普遍財政困難是事實,但中央政府對蓋社宅,特別是保有地權的只租不售,以每戶造價五百萬元計算,每年花三、四千億可建六至八萬戶,加上政府公債和銀行貸款,蓋二十萬戶並不是做不到;至於人力不足,營造缺工,使得人工費用大幅上漲,整體造價成本增加,這部份政府有公權力,可專案聘請外勞不但降低人工成本,又有其穩定性,只要官員有心,看似的問題其實都不是問題。 一旦大量房子供應上市後,市場功能自然啟動,房價自動調節,何需政府大費周章打炒房,再說買不到房,也能租得到房是人民最卑微的「適足居住權」,大選近了,無殼鍋牛們要擦亮眼睛,選出一位能真心為你解決居住問題的人選吧! (稿費捐金門家扶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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免稅商場及書法館
初來北美,見到不少中小學校舍,結構相當簡單像是由幾個大型貨櫃般的建物組成,又像似幾塊大積木擺放在一起,外觀並沒多加裝飾,但室內與室外可完全隔絕。同樣的,大型的購物中心(Mall),有一個共同的大屋頂,四周除了出入口設有自動開關門外,可說整個購物空間是密閉的。當然,室內設有空調,冬天有暖氣。裡頭的商店設計新穎雅致,是一處舒適的購物環境。剛來對於這些高緯度地區建物的防風防雨雪及防低溫的構想印象深刻。購物中心營業前,場地提供給社區居民運動,有跳舞的、做體操的、打太極拳的、走路運動的……。在冬日,就像一處大型健身房。 溫哥華機場附近,不久前開闢了一處新的購物免稅商店(Outlet),幾次從旁經過但沒進入。日前特地前往探訪,發覺這新建的免稅商店與密閉式的購物商場不同。這裡採用開放式的,商場內有幾條主要街道,商店沿街設立,每間商店屬於某一知名品牌所擁有。大致說來,Outlet通常賣的是過季商品,選擇性較少,但較便宜;Mall的物品是當期的新款,物品較齊全。我緩步於街區,欣賞一棟棟精心設計的屋舍,除了色彩繽紛明亮動人,網羅各種建築風格,還有尖塔、鐘樓等。猛然想起,眼前的景物似曾相識,好像在哪兒見過!對,想起來了,先前就在台灣探訪過的桃園高鐵站附近的免稅商場。我感到驚訝,兩處建築景觀如此相近,街區極盡巧思地攙入不少童話元素。似乎有一共同想法,想將購物環境打造成一座購物者的「童話世界」,讓購物者沉浸其中盡情尋寶,以歡愉的童心購物。 近年往返台灣,隨身攜帶的行李少了,改搭機場捷運也多了。沿途見到不少具有鄉土特色的站名,如:山鼻、坑口等,引起我的好奇。那日心血來潮,除了到桃園高鐵站旁的免稅商場參觀外,還順道造訪附近的橫山書法藝術館。書法館雖名為橫山,實際上館舍距離機場捷運領航站較近。書法藝術館的幾棟建築依傍在一水塘邊,池塘水波不興,水面像一橢圓形大鏡子,映照收攏整片天空的藍天白雲。水塘四周經綠化植栽,且保留了原有的榕樹群,境況清新脫俗。書法館共有五棟館舍,牆面屋頂皆漆以黑色,建築物闢有水池點綴,陣陣清風徐來,激起漣漪微微。這裡大概是台灣第一座專門展示書法藝術的館舍,除了振興逐漸式微的書法藝術,更具有發揚保留中國文字特有的藝術美學。 展覽檔期主題為「法與無法」,長久以來,對書法發展關心的人,無不試著在書法現有基礎上尋求突破。而此項展出也試著從各個層面來創新書法藝術,具有濃濃的實驗味道:有些作品透過墨色的濃淡來產生特殊效果、有些透過畫面的實與虛產生如版畫般的質感、有些一反書法常態整幅作品擠滿密密麻麻小楷字或書法線條、有的表現隨意書寫的快意刻意保留條幅上滴落的墨點、有的以溫潤的墨色間雜著枯筆寫成具有飛白效果的對聯、有的將書法與圖畫並列呈現於作品中,還有幾幅日文署名的日人版畫作品等。 藝術貴在創新,這些作品顯示有識之士集體的試驗努力,深具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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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樹清的願望
我跟楊樹清宿昔有緣,相識甚早。我承乏主編金門日報副刊之時,1978年赴台前夕,特地到金城國中去找屢被我退稿、筆名「湘客」的楊樹清。導師張金春把他找了來,只見一個國三的小伙子肅立眼前,有一點靦腆。 這次的見面,變成楊樹清後來口中常說的,我拍拍他的肩膀:「高材生!高材生!」言下之意我當初對他的激勵相當大。楊樹清早慧,博聞強記,後來鯉躍龍門,引領金門文壇的風騷,所謂青出於藍而勝於藍,那又出於我昔年相見的預料之外了。 楊樹清是怎樣的一個人呢?很難定位。他的報導文學一時無兩,如說楊樹清是第二,誰人敢說第一?他對金門歷史用心甚深甚早,編輯一套《金門學叢刊》,居然搞出了一個《金門學》來。此外,他在金門解嚴與解除戰地政務前夕,自掏腰包創辦了一個《金門報導》的刊物。他嗅覺的敏銳度,對時機的掌握,對金門所受不平待遇的關心,力撼軍方與警備總部,雖千萬人吾往矣!又有不畏強禦、逆批龍鱗的媒體人性格。 這樣的一個人,只是一個金門高職一年級的輟學生,憑著他的憨膽與勇氣,後以一支獨白《小記者》的筆勇闖台灣,屢得兩大報文學大獎之外,又糾合群力撞開了金門解嚴的大門,成為金門的異類,文壇的奇葩。楊樹清這一支筆讓人敬,也讓人畏。敬者親之,畏者撫之。 我跟楊樹清認識超過四十年了,他小我一紀。這一隻昔日的幼虎,如今已變成「無牙」老虎了。楊樹清不自檢束,老來率性演出自己而不太愛惜自己,他用他的熱忱傾心結交天下之士,燃燒與揮霍生命。他本是一株巍巍的大樹,卻變成日漸摧敗與凋萎的頹枝。這樣又令人疼惜。 楊樹清雖然身在台北,他的心毋寧還是詩人弦口中所稱頌的是一個「金門主義者。」金門這塊土地餵養了他,讓他發光發熱。前些日子與他碰頭,他萌生了不如歸去,有了結廬在故鄉的打算。可是他的幾萬冊的圖書與資料,要耗費若干時日打包,然而情歸有路而無厝,不知何去何從? 楊樹清以房養老,說到底還是一個窮文人,但是他窮而不酸,仍有一股湖南人的騾子脾氣。他想落葉歸根,讓他的書與文學生命有一個寄寓的地方。他沒有女史洪玉芬的幸運,有一個遲來的嫁妝「自成號」,可以作為文學的津梁。楊樹清回不到他的生身之地古區10號,他成為金門漂泊的文學靈魂。他想安老卻無法安住與安心,這又是一個文人的悲哀。 上月在文訊四十周年的慶典會上,碰上了縣籍俊秀石曉楓教授,她有意從古典文學轉向金門文學的研究。她慨歎金門文學不如馬華。馬華出了幾位知名作家:張貴興、李永平、黃錦樹與鍾怡雯等,張大了華文文學的光譜。 文學是一個寂寞的工作,人才可遇而不可求,石教授之言,讓人感慨系之也。像楊樹清這樣的人物,金門50年之內可能還出不了第二人,可是他在享受光環之餘,還必須飲吮生命榨出的苦汁。也許正應了他所遵奉的一句話:「苦難是文學的養分。」 楊樹清在台灣多一個不算多,在金門少一個可算少。他以一支筆善於無中生有,他心之所之,有沒有可能變出一座楊樹清文學館呢?或者可由楊樹清的議題點燃金門文學的火種,在自成號之外,繼之又有陳長慶、吳鈞堯、黃克全、牧羊女與黃振良等文學地景,讓金門文學遍地開花,點燃島嶼的文學亮點,鼓起風潮激揚後秀,讓金門文學向馬華追分呢? 那麼以楊樹清對金門的貢獻,他的願望是一個信號、一個觀察指標。我們不要詩人鄭愁予,不要詩人洛夫,而願騰出階前咫呎之地,迎接一座楊樹清文學館嗎?我們常聽說金門文化底蘊深厚,自古文風鼎盛,那麼就以此作為檢驗是否重文的標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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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件禮物都寫滿父愛
冷戰時期,家父經常搭軍機由金門到台灣出公差,或教學考察觀摩,或參與童軍活動。出遠門前,父親會問我們七位兄弟姐妹,「要我帶什麼回來嗎?」從小,就對寶島台灣烙下美不勝收的嚮往印象。 出差前,父親要我們量腳鴨子的大小,腰長,腿長,和手臂長度等。這些成了父親出差前必做的功課。 有次,大概也是父親一生唯一的一次出國吧,他有機會到韓國做跨國教學參訪。那次,從媽到七位子女,人人有獎。歸國回金門故鄉的行囊裡,裝的是他對家人滿滿的愛。 平常省吃節用、每一分錢都花在刀口上的父親,就等一趟趟的出公差機會,為家人買點當年金門戰地買不到的東西。父親卻堅持不肯花錢為自己買個什麼的。如此節儉養家的父親,是我們全家的福氣,如今回想起,只能滿臉熱淚滿心感激。 父親出國那趟,為我帶回一件真皮外套,看上去高雅大方,棕色的,西裝樣式 應該不便宜。那件皮外套,算是我今生擁有過最昂貴的衣服,寫滿父親對我的愛。我珍惜這件外套,束之高閣,多年一直掛在衣櫥裡,止於欣賞或珍藏。 那件我心愛的皮外套,父親逝後,竟不翼而飛。有可能有人喜愛上它了,順手穿走了。有可能某次進行舊衣大清整時,不留意將一堆衣物,一併給扔丟了。一件我珍惜大半輩子的父愛,今後只能到記憶的櫥櫃去探望了。 那件真皮皮衣,我相信是我今生擁有過最昂貴、最帥氣的衣服。也好啦,遺失了也好,人生往往在失去後,反能更加珍惜。今後我將用全部的記憶去珍惜那件充滿父愛的皮衣,告訴自己,我不能在記憶裡再遺失那件皮衣了。 說來諷刺,未曾遺失的禮物,不是易於遺忘,就是不加珍惜,反倒是遺失的一輩子都忘不了,最想珍惜。 那些軍管的歲月,父親為彌補前線孩童成長在物質上的受限和遺憾,每次赴台灣出差,總是兩手空空的出門,行囊滿滿歸來。父親帶回來的是玩具、文具、衣物、書刊等,都是當年金門當地少見的或未銷售的物品。父親的愛,一一化成了我們身心的補給品,茁壯我們在戰地的成長。 瑞士著名的基督教醫師保羅、圖尼埃(Paul Tournier)說過,禮物的意義,是禮物所表達的愛,是禮物給予者和接收者相互的愛。照他的說法,禮物是父親對我們愛的一種表示,那是勿庸置疑的,而我們做子女的在接收禮物後有表現或回報對父親的愛嗎? 小時,父親給我們的禮物,從未說過一聲謝謝,做子女的也不知表達對父親的愛。如今想來,一面是難過和愧疚,一面是感激和感動,兩種正反情緒交織成懷念父親的兩行熱淚。 我們做子女都認為,上天給我們最好的禮物,就是愛我們的父親本身了,只可惜這禮物太早被收回了。回想父親每次出遠門,總能在窄小的行李箱裡,塞滿要帶回金門給七位子女們的禮物。我們堅信不移,父親心中有愛,所以行李再小都容納得下他對子女無限大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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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公的高粱酒
黃昏,閩南古厝天井內,老人孤獨地坐在躺椅上,等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他的妻子多年前去世,三個孩子也早已遷居台灣,家裡只剩他一人,生活過得極為單調。老人性格孤僻,不太愛說話,與鄰居交情淡薄,唯獨喜歡在晚餐時,喝幾杯高粱酒,對著電視新聞罵個幾句。 老人受過幾年教育,因家境貧困而休學,大半生的光陰都在務農,與妻子含辛茹苦把三個孩子養大,一路供養他們念到博士學位,如今三個孩子皆有美滿的家庭及很好的成就,這讓老人感到無比欣慰與驕傲。 孩子們想接他去台灣同住,老人始終不肯妥協,他說,金門是我的根,我要是搬走了,祖先和老伴要交給誰拜?孩子們也不再為難他,偶爾會接老人到台灣住個幾天或出國旅遊。 老人平日在家,習慣寫寫書法、澆澆花草、整理門前的小菜園,排遣無聊的日子。這一天,他躺在椅子上休憩,電話突然韾起,老人起身,緩緩走進屋內接起電話,話筒傳來孫女甜美的聲音。得知孫女要帶末婚夫回來金門探望他,老人露出欣喜的笑容。 自從接到孫女電話,老人每天最期待的事,就是撕掉日曆的那一刻。 秋天的某個午後,孫女刻意帶著未婚夫提前歸來,為了製造意外驚喜,她沒有對老人透露返金的日期。她躡手躡腳走到躺椅旁,一邊搖醒熟睡的老人,一邊大喊,阿公,阿公。老人嚇了一跳,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又驚又喜的真實反映,讓孫女大笑開來,這一幕全被一旁的未婚夫用手機錄了下來。 孫女在抖音及youtube平台各開了一個頻道,近期粉絲量正逐漸增加中。此次回來金門,打算拍些特別的素材上傳。老人只顧招呼他們,不知道鏡頭的存在,一言一行如同尋常那般自然。 聊了一會後,老人走進廚房為他們準備晚餐。用餐時,孫女與他聊起婚禮的事宜,老人樂呵呵的聽著,接著像想起什麼似的走進櫸頭的儲藏室,兩個年輕人緊緊跟隨在後。一打開門鎖,只見屋內堆滿了數十箱的高粱酒,孫女對著跟拍的鏡頭驚叫聲連連,一路雀躍的介紹屋內陳設,高粱酒的種類,及與阿公無厘頭的對話。 老人東翻西找一陣後,終於想起那瓶珍藏二十年老酒擺放的位置。他拿了一把小梯子,爬了幾階,伸手從架上取出那瓶陳年高粱。老人拍了拍盒子上的灰塵,抽出酒瓶,朝瓶身看了許久。他想起當年在上頭題字時,唸小一的孫女也跟著他拿起筆,在一旁畫了一隻烏龜的情景,也想起了他與老伴照顧孫女的畫面。 孫女用俏皮的口吻問他,阿公,你找到什麼寶貝啦?老人轉頭回應,這是阿公為你準備的婚宴酒,但話還未說完,一個不留神,手裡還拿著酒的老人突然從梯子上摔了下來。孫女驚慌衝向前,蹲下身攙扶時,她看了未婚夫一眼,輕聲問道,你全程都有錄下來嗎?聽到肯定的答案後,她這才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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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評政治人物的政治智慧
什麼是政治智慧?就是政治人物理解、掌握、運用一切有利於參與公眾事務的能力,簡言之,政治智慧就是政治人物操持與人互動的藝術。箇中涉及政治人物本身的資質與其品德操守及立身處世的識見和基本態度,特別是公眾事務的處理及「捨」與「得」的智慧和襟懷。 近年來,即將到來的中華民國總統換屆選舉,侯友宜一直是外界預設的幾組人馬中民調最高者,也是最被看好的明日之星;六都施政民調數次獲得五星級市長的美譽。但是,為什麼被徵召之後民調卻掉到第三?除了國民黨「禍起蕭牆」之內,受雜音干擾、分化而不團結之外,如果以政治智慧的標準來解讀,侯友宜本身也存在著一些政治敏感度不足的問題,試舉數例檢視之。 首先,始終強調「侯侯做代誌」的新北市長,五月十七日當天,銜命佩掛帥印出征,侯友宜表示「台灣社會衝突對立,百廢待舉,讓年輕人看不到未來,他將大破大立,唯一的目標就是政黨輪替;守護中華民國,保衛台澎金馬,讓台灣過好日子,是他唯一的信念。」未能鮮明地說出底層民眾的心聲,具體地描繪未來的國政藍圖,要如何大破大立帶給人民希望,展現領袖氣勢的力道顯然不足,喪失了打響第一炮的絕佳機會,至為可惜。 其次,五月底,金門舉辦年度的城隍爺巡境活動,這是金門地區每年最重要的宗教活動,柯文哲、郭台銘、賴清德都跨海參與盛會,唯獨侯友宜缺席。根據金門主辦單位方面表示,他們有邀請侯,但是,究竟是他的幕僚疏忽或者是認為金門是藍得出汁的選民,而忽略了參加活動的重要性;抑或是,已經掌握到金門幾位指標性的政治人物挺郭,因而卻步,這都將造成金門老百姓心中的不爽,基本上就是「起摩己」的問題,平白流失了一部分金門選民的支持,要費更大的力氣才可能挽回。 再者,兩岸寺廟的交流活動行之有年。六月下旬,新北市三重先嗇宮和甘肅天水共同舉辦「祭伏羲」典禮,未料,陸委會竟變成了新警總,立刻以涉違反《兩岸人民關係條例》,聲稱要調查懲處。三重屬新北市轄區,侯可以好好利用這個題材,站在先嗇宮和伏羲的信徒這方,提出兩岸舉辦共祭伏羲典禮已持續十年,先嗇宮參與合辦則是第五年,為何之前都沒事,今年卻突然變成違法呢?藉以砲打中央,譴責政府管得太多,如此惡劣行徑,破壞了宗教自由,及時為該寺廟與信眾發聲、請命,一定可以贏得叫好的掌聲,可惜他未能抓住這條新聞的賣點,予以積極地回應,殊為可惜。 此外,郭台銘是否毀諾參選是藍營最大的隱憂,也是侯友宜總統之路的最大逆風。侯及藍營的一些大咖都以同是拜關公的信徒來做道德勸說,但郭董態度曖昧,增添了爭取他守信歸隊支持的困難度相當高。 須知,這次選戰是檢視台灣選舉文化是向上提升或向下沉淪的關鍵,因為,誠信是檢驗政治人物的最高標準,也是最低要求,假如這個底線失守了,那台灣的政治文化與民主價值就得重新洗牌。如果大家的共同目標是「下架民進黨」,相信郭董應該有「成功不必在我」的胸襟,在歷史的關鍵時刻,做出最有政治智慧的抉擇,助藍營總統及立委參選人一臂之力,共同邁向成功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