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
一首歌的意義
她告訴我生命中的一首歌:「往事只能回味」。是劉家昌為尤雅寫的歌曲,人年紀大了,許多往事只能回味呀!她才四十多歲卻已成洗腎的腎友,她苦笑著說年輕時不會設想,飲食不正常,不懂得養生,如今受這苦惱。又一位腎友說她要聽「雨中鳥」,她的心境也似雨中孤鳥那般淒涼。朋友聽完我的口述,問說:「哎呀,接觸那麼多病患,情緒會不會被感染呀!」還好耶,我是帶著正能量去到醫院的,傳送歡樂給大家,即使點歌當中有甚為悲涼的也可聽聽他們的故事,讓對方有一個抒發的窗口。 我居住的社區前里長,每回有餐會,只要有他唱歌的機會,必點「心在故鄉」這首歌,我可以感受他在開票時輸給新對手一百多票的心境。後來他接任宮廟的主委,把更多心思放在宮廟的經營上面,就少聽他發牢騷了,再一回就聽他唱著「黃昏的故鄉」,我猜想他還有著東山再起的念頭,只有默默祝福他。 每個月我們到養老院(或稱養護中心)去付出,到點歌時間我都不慌張,我不是全才,因為我們有幾位精通樂器的好夥伴,只要我的歌本沒有的或是不會唱的,總有人跳出來,吹奏或彈唱來化解危機。某回一位老伯要聽羅時豐的「買醉」,臨時找不到救兵,我靈機一閃,搜尋手機內的歌詞,清唱加上旁邊朋友打鈴鼓伴奏,阿伯聽完後滿意地點頭,這真是臨時抽考。原來阿伯年輕時嗜酒,後來人生變成黑白的,如今肝臟常常出狀況,唱完之後,再陳述:各位鄉親大家保重喔! 有位活潑的阿嬤要聽「癡癡的等」,問她原因,她說家人好久沒來看她。有位阿桑總愛唱「可愛的家庭」,一定淚流滿面,她唱完也得到情緒的抒發。這個月再去時,那位阿嬤沒有出現在大廳,我也不敢多問,做好當下的工作。 曾經有個周日上午,因為大家有事缺席,彼此沒有聯繫好,某安養中心的住民一直等待我們,他們「等無人」十分懊惱(或氣惱),我自責又去電向社工道歉。 我就這樣在醫院、養老院和樂齡中心、日照中心等地,陸續彈唱了五年,中間雖然曾經「卡關」,遇到瓶頸暫停幾回,然而理智總是告訴我,一個有正能量的人,充電之後如果不再去付出,那些電還是會慢慢流失殆盡,所以還是要再出發啦!
-
【小說連載】 烏番叔
「那我們就帶著孩子一起上船,慢慢划,划回金門去。」 「你念念不忘金門,我能理解你對原鄉的想念,可是現在畢竟不是時候。總有一天,我一定帶著孩子陪你歸鄉,若被鄉人叫番婆我也心甘情願。」 「沙瑪,妳終於能體會一個遊子的心情,我前天竟然還做了一個夢。」 「是不是夢見春枝說你沒有良心,在這裡娶番婆?」沙瑪認真地問。 「不是。我夢見春枝跟人家跑了,古厝沒人住、沒人修,經不起風吹雨打而倒塌,祖龕裡的神主牌位被壓在瓦礫底下沒人祭祀。果真如此,我實在太對不起祖先了。」 「幸好是春枝先跟人跑,過後你才娶番婆,要不,你們王家祖先一定不會原諒我。」 「妳可要記住,妳們信仰的是回教,我們信仰的則是道教。如果有一天妳和孩子跟我回金門,可得跟我一樣,拿香、跪地、拜袓先。」 「你放心,我知道入鄉隨俗這個道理。雖然你娶的是一個番婆,但我保證,番婆不會讓你在村人面前失禮。」沙瑪信心滿滿地說。(一九三)
-
厝邊左爿的苦苓樹
苦苓樹不顯眼的立在那兒,並不知道它的來由,也不清楚什麼時候開始生長的。 它卻自自然然的生長在我們的生活中;我們在樹下過生活,一切是理所當然的。 特別是夏天收穫的季節,它就是一把高張的大傘,在涼爽的陰影下,我們忙著農活,雞鴨成群地在樹下轉來轉去,吵鬧、嬉戲、撿食。涼風拂來,舒爽了忙碌又焦躁的心情,讓農忙的煩躁得到清涼的片刻,也加速了農活的進度。 在我們加添冬衣時,苦苓反倒褪去一身的綠葉,只留下硬筆描繪出的骨幹與枝條,望天伸展,不管呼嘯的北風,顯出一身傲骨。走出厝門,我習慣性的向左一望,欣賞一種望天挑戰的性格與不畏懼寒冷的志氣。在寒氣叫我畏縮在厚厚的冬衣裏時,那寒風卻只能在苦苓樹幹間穿梭、挑戰而無法叫它有丁點的怯意。 在北風漸遠,冬衣漸次收藏,大家展開一年的忙碌時,苦苓再次添上綠意,葉間漸漸開滿低調的淡紫色小花。花兒舖滿地面,樹上也在不經意間佈滿一粒粒不起眼、小圓形的綠色果實。果實轉黃、掉滿地面,綠葉更濃厚,苦苓又再次張開那遮陽的大傘迎接我們的生活。 在青一色的木麻黃路樹中,苦苓樹是少見的。木麻黃總是不動聲色,不論寒暑,一整年都是「清湯掛麵」一成不變的,一副戒嚴尺度的「學生頭。」木麻黃也有風獅爺的威嚴,鎮住了狂野的北風,田裏的沙土得以安生,不致漫天飛揚,減輕了生活的苦處。細長的木麻黃葉像是柔弱得掛不住似的,整年都掉一地,尤其在寒風吹襲時,更是掉得厲害,不清掃,就堆成厚厚的一層。枯黃的木麻黃葉總是被一掃而空,成為灶裏燃燒的熱力,轉變「大鼎」裡的食物,餵飽飢腸。木麻黃毬也有浪漫的時候,在製作「糕仔粿」時,是天生的模子,在切成菱形的糕上,印上整整齊齊的紅色花海。 在他鄉遇到苦苓樹,卻有一種「遇故知」的親切感。公園裡有一個區域是用挖池子的土堆起的月牙形小土丘,就著月牙隆起的部份,在外圍種植了一圈苦苓樹。跟厝邊的苦苓樹一樣,季節轉換,它們的容顏也跟著變換。 假日的午后,我到公園裡繞圈子。公園裡像市場一樣的擁擠、同樣的熱鬧,仿若人生百態的博覽會。小嬰兒在父母的襁褓中,不時享受全般的呵護,只要把嘴角上揚,父母仿若得了全世界最大的獎項一樣開心不已。孩子們在溜冰場上,全副武裝,學著以優雅的姿態,滑進人生的競技場,父母又擔心又專心的,眼睛隨著一圈又一圈地轉動。愛跑跳的另一群,在草地上追逐,或在空地上你追我趕,或在不允許騎乘的腳踏車上橫衝直撞。愛狗的人,讓狗在走道上隨意奔跑,狗兒相遇時,不時以最「狠」的熱情相互打招呼;只有少數依照規定在規劃好的遛狗區域讓狗兒放鬆心情,盡情跑跳。籃球場上,不服輸的志氣,舉起雙手,一次又一次地拋向籃框,在空中劃出成功或失敗的曲線。在亭子裡高歌一曲的,用盡全力擠出嗓音,在空氣中迸出哀怨的老音符。大榕樹下,音樂帶動了舞步,讓大媽們反轉時空,暫時回到青春舞曲。大草地上,勤養生的,伸展腰身,揮動手臂,用功地讓逐漸僵硬的人生,得到稍微柔軟的片刻。更多的低頭族,盯著手機前進,公園只是路過。抓「夢可寶」的,某個時間點會擠在圖書館前的空地上,動作相似,專心致志的抓取手機中的寶物。那些滿臉風霜,坐在輪椅上的,按照時間表坐息,在幫傭的推動下,集結在不同的角落,輪椅橫著排成一列,整齊劃一,是人生成果的展示;幫傭們則聚在一旁,交換心得或食物。看著他們盯住前方的呆滯眼神,時間似乎有點多餘,這個世界似乎正在慢慢的靜止了。 苦苓樹以五公尺的間距栽植,步伐往前,苦苓的姿態也跟著轉動。一株消失在背後,另一株出現在眼前,用伸展的枝子互相交會,像是無止境的圈圈。在有陽光的日子,苦苓的身影會長長的投射到小土丘上,好像苦苓在說,這一天已經站累了,躺在草地上休憩片刻吧。 厝邊左爿的那塊空地,苦苓樹兀自地生長著,不問世間的冷暖。
-
鴿子與世貿大樓
1991年,我到波士頓參加「家族治療研習」後,順道去紐約旅遊。在帝國大廈八十六樓的觀景台,遠眺紐約天際線、俯視曼哈頓美景時,發現這隻鴿子停在護欄,這兒將近有三百多公尺高,牠像老鷹般雄偉的看守這座城市,敬佩之餘,就以牠為主角怕下照片。 近日翻拍這張照片,鴿子的影像逐漸隱去,在牠背後哈德遜河畔的世貿大樓,逐漸的清晰起來,黏住了我的凝視。也許,2001年911恐怖攻擊事件,目睹雙塔被毀受到的間接傷害,現在還留在心底。世貿大樓在照片裡,當初只是「背景」,現在變成「形象」了吧! 心理學家曾提出「形象與背景」論點說:人類的知覺有限,不能同時處理所有的訊息時,會將自己特別在意的訊息或刺激,視為「形象」,然後讓其他的訊息或刺激成為「背景」,幫助我們能夠專注在該專注的地方。 鴿子與世貿大樓之間,形象與背景間的轉換,宛若人生境遇的起伏無常,發人深省、啟示良多。
-
外公欸芋仔
「阿公,你要出去喔?」 「對阿,去種菜。」退休數年的外公,在這一兩年重新找到新的興趣,就是種田。 在距離家大約兩公里的河堤步道旁有一條模糊地帶,跟河堤一樣長、寬約三公尺。地被劃分在步道內,卻沒有被建設,任由其生長雜草。漸漸地就形成了群雄割據的狀態,一個個老爺爺跟老奶奶各據一方來種田,剛好父親工廠在旁邊,所以也佔到面積最小的一塊。 在晚餐的談話中,外公得知有這塊地的存在,隔天天未亮從家中深處找出鋤頭,戴上斗笠配著菜籃,腳踏車一踩就騎向田地。中午吃飯時間家人焦急著找不到他,才接到父親的電話說外公還在太陽下整理田地。 在他的巧手下,原本雜草群生的田地改造成有著木製棚架的開心農場。除了下大雨讓他無法出門外,兩年來幾乎天天到田裡報到。有收成時的夜晚,飯桌上他都開心的跟大家分享成果,軟嫩的地瓜葉、香甜的絲瓜、清脆的小黃瓜再配上他好不容易栽種成功的芋仔。 愛好食物的個性來自於原本廚師的工作,雖小卻井然有序的田地、雖少卻肥美豐盛的作物,讓經過河堤旁的人都忍不住多看一眼。同樣在河堤栽種的人們,也常常向外公討教方法。他會細心講解後再去幫忙栽種,時常把自己的作物拿去與人分享,還把自己的芋仔做為種子拿給隔壁田地的阿伯,跟他一起種植好吃的芋仔。 近八十歲的外公,身體一年不如一年,半夜會被腰疾痛醒,後來只好穿上護具、拄著枴杖,漸漸地減少他的外出活動。後來每天都待在家中的外公,在父親回家之後都會好奇的詢問,他的芋仔長好了嗎?地瓜葉應該可以採了,有空的時候去一趟吧! 那陣子父親剛好工作繁忙,相隔兩星期後回到田地,地瓜葉田空了、棚架上一條小黃瓜也沒有,但最疑惑的是,芋仔呢?父親走進田裡看著被人拔的亂七八糟的景象,才發現原本種植芋仔的地竟然被圍進了隔壁阿伯的範圍裡。當初外公為了方便幫隔壁拔草,阿伯就將兩地之間的網子拆掉,如今網子被重新拉了起來,外公最喜歡的芋仔田也被佔據。 憤怒的父親在數小時再度前來找隔壁的阿伯,語氣平淡的詢問他說:「為什麼我岳父的芋仔被圍進你的田了?」 「哪有,這全部都是我自己種的啊。」大約五十歲的他咬著檳榔,一臉不屑的說著。 「我岳父都在這裡種兩年了,地多大我們會不知道?而且你當初開始種芋頭,不就是我岳父給你的嗎?」 「唉,你講這麼多不就是想要芋仔,算了啦,你要的話就隨便你拔,不要說我沒肚量,連一個兩個都要跟你計較。」氣頭上的父親不想與他繼續說話,轉身就離開。 回到家後,外公再次提起田裡的事,父親不想讓他難過,便應付著這幾日會過去看看。過後他與母親討論該怎麼做,母親說道:「既然他說隨便我們拔,那我們就去拔芋仔,諒他也不敢說話。」 隔日上午父母驅車前往田地拔了兩顆芋仔。就在那日下午,父親再度前往想要收拾田地,這段時間暫時停止種菜,發現隔壁阿伯的芋仔被拔的一乾二淨,跟早上完全不一樣,他問阿伯:「你的芋仔呢?」 「不知道哪個死沒水準的給我偷摘,我就把它們全部摘掉,甘願不吃也不要給那種偷摘別人芋仔的小人。」 「是我摘的,說隨我摘又說我是小人。那我問你,把八十歲阿公的芋仔整片占為己有的人是什麼人?」他惶恐的轉了轉眼珠、嘴巴一開一闔的想要辯論些什麼,父親只是靜靜地盯著他等待回答。 「我……我這次就不跟你計較了啦!」他丟下這麼一句話,就坐上摩托車離開這尷尬的場合。父親將地整理乾淨後,把兩顆芋仔拿回家給外公。 「這芋仔生的金水。」外公開心的拿進廚房,之後很長一段時間都沒聽他提起種田的事。
-
風中的情話
因為我不是你 像天那樣高 我只能低空掠過 我的時空鳥飛翔 窮目所及 立夏的夕陽是專屬的視窗 帶著另一種顏色 飛向更遠的海洋 像我們所詠歎的風景 跳動而燃燒的霞光 逐漸在我們周圍褪色 對於無法上岸始終存在 始終是海水撩撥的前方 我們沿著晃眼的嚮往 將款擺的風 交付一浪趕過一浪 去旅行,去那不曾到過的地方
-
吃牛肉麵時客人都穿禮服
出遊時,我媽在車上提出一個話題,內容是關於她看到她同事上傳臉書的照片,夫妻兩一起去拉斯維加斯玩,穿著短袖短褲站在某個賭場的廣場前,重點來了,照片背景的其他外國遊客,竟然全都打扮得很正式,男生西裝,女生禮服,無一例外。 她講完後我馬上回他,其實亞洲國家的人很少會打扮得很正式,只有歐美國家才會注重外表,這對他們來講是一種禮貌。我不是在說亞洲人沒有禮貌,亞洲人當然也很有禮貌,只是比較沒有表現在服裝上面。 因為呢?我前幾天看了一本「村上春樹」寫的書,其中有一篇寫說:村上在長期旅遊後回到了日本,有一天突然發現衣櫥內有五套西裝,而且在日本都沒穿過,回想後才想起來是之前在羅馬時買的,因為在義大利的時候,如果去餐廳吃飯沒有穿西裝的話,會被餐廳服務生認定是不好的客人,而被不好的對待,所以他就去訂製了五套西裝。 這顯示了,在義大利(或是其他歐洲國家)如果出門沒有穿著得體的話,你在別人的心目中就會留下不好的印象,比如:沒錢啊、做事隨便等不好的觀感。但是在台灣的話,尤其是餐廳方面,就算你穿著得再破爛,還是會被服務的很好。其他的亞洲國家應該也差不多,你總不會在一家餐廳裡看到所有男生都穿著西裝吧!那是不可能的。
-
【小說連載】 烏番叔
倘若每月收支太過於離譜,老闆娘只要一通電話,就可和其他公司做一個比較,即使會有落差,卻也不能相差太遠。凡此種種,都是我們能獲得老闆娘信任的地方。」烏番叔滔滔不絕地說。 「不錯,誠信最重要,如果沒有誠信,失去的勢必比獲得的還多。」沙瑪說後,竟又頑皮地說:「曼麗老闆娘犒賞的一百塊美金,是歸公呢,還是給我當私房錢?」 「妳說呢?」烏番叔笑著反問她。 「於公,你是我的頂頭上司叫經理;於私,你是我的老公叫烏番。在兩公的加持下,我當然是聽你的啦!」沙瑪笑著說。 「既然妳全聽我的,曼麗老闆娘犒賞的一百塊美金,就全數歸妳所有,做妳的私房錢!這樣好嗎?」 「當然好,或許只有傻瓜才會說不好。」 「曼麗老闆娘真慷慨,出手也大方,充份展現出有錢人的架勢。」烏番叔羨慕地說。 「將來如果有錢的話,我們也可以買一艘漁船下海捕魚,賺的錢一定比現在當人家的伙計還多。」沙瑪天真地說。 「那麼我們就買一條舢舨,我當船長,妳當漁工,一起下海捕魚。捕撈的魚由妳來賣,我負責收錢。」烏番叔開玩笑地說。 「既然這樣,怎麼能年頭替你生一個,年尾又幫你生一個?」沙瑪笑著說。(一九二)
-
一條清澈的溪流
一日,好友金星傳來訊息,稱「千島湖已有八、九分水位,可以前往一遊了。」讓我想起上回在網路上觀賞到石碇附近的千島湖,天青色水波鑲嵌著蔥綠山脈,景色秀麗迷人,邀約金星前往觀賞。金星回說「此刻為枯水期,少了湖水便少了水光瀲豔之美,等湖水充盈再約探訪。」沒想到這事讓他記掛在心,正巧錦杉、卓維夫婦也在台北,便相邀一塊出遊。 先前聽說大陸有個千島湖,加拿大東部的聖勞倫斯河與安大略湖的交會處也有一個千島湖,後者,多年前我曾搭船遊覽過。得知台北近郊石碇也有千島湖,頗感訝異,便起了探訪的念頭。 金星熱愛賞鳥、蝴蝶、蜻蜓等戶外活動,足跡遍及台灣各地及外島。由他來規劃出遊最是精采,除了內容豐富,一路上鳴叫的飛羽,翩躚的蝴蝶,戲水的蜻蜓,娓娓道來如數家珍,一次出遊經常是知性感性兼具,讓人回味無窮。甚至,連出遊何處有理想的午餐場所也安排妥當。 那日,車子沿著一段段陡坡在窄窄的山路上緩緩向上,經過一個彎道又是一個彎道,每經一處轉彎有景可賞,便停車觀賞。說起來,石碇的千島湖,湖面上並沒有星羅棋布的島嶼,實際上就是翡翠水庫。由於群山環繞著水庫,山水交會處隨著山勢或曲折迂迴,或犬牙交錯,形成一種錯覺,以為那些與水相親的小山頭是水中的小島,或許,這是個美麗的錯誤。雖說不是一個真實的千島湖,但一泓水光山色美得醉人;而遠方一個個層疊堆積的山頭,也是不容錯過的美景。 中午於北宜公路旁一家小吃店用餐。去時,店前已停滿路過的小貨車、大卡車,還有遊客的轎車,店內幾乎坐無虛席。這般情景,通常可確認是一家受歡迎的飲食店。我們找了一處座位坐下,點了菜,以為要等很久,沒想到,一會兒功夫,香噴噴的菜餚便一道道端了上來。吃過飯,想說行程應該結束了,沒想到金星另有安排。 車子持續往山谷方向行駛,越往前走,越覺得清靜偏僻茂林深竹,隱約中像似有條溪流沿路相伴。有時經過幾戶人家,寂靜的雰圍,頗有雞犬相聞之感。這是坪林金瓜寮溪魚蕨步道,也是一條施行護魚的溪流。正感納悶,如此恬然安靜蒼翠圍繞之地,離台北大都會又不遠,卻不見遊客。金星回說:「假日遊客也是有的。」我們停下車來走了一段步道,沿著有階梯的土坡往上走,穿梭夾道的杉樹林,空氣瀰漫著清新涼爽;路上有時遇見一片竹林、幾叢蕨類、數株野花。過了一座小橋,來到橋下溪流旁,找了溪邊的岩石坐了下來,才發現潺潺的溪水聲中,成群的魚兒於水中游來游去。溪旁不時有粉蝶蜻蜓四處飛舞,偶而,林間也傳來幾聲鳥鳴,是一處讓人放鬆身心沉澱心情的好所在。 看到護魚成功的溪流,總是讓人感動不已。多年前曾探訪阿里山達娜伊谷溪流的護魚,看到俗稱「苦花」的鯝魚成群於水中優游,心中的雀躍難於形容;雖說記憶有些模糊渙散了,但那份感動一直還在。幾年前,遊苗栗南庄的蓬萊溪觀魚步道,這也是條護魚溪流,溪旁林木遮蔭的步道傍著水流一路延伸。溪中大小岩石羅列,不時激起水花,而不受遊客驚擾的成群魚兒優游於溪水中。 沒想到石碇千島湖之行,無意中又遇見一條魚兒成群的水流。或許,事在人為,只要有決心,一條清澈的河流,一條屬於魚兒的溪流,還是可能存在的。
-
寫出能被看見的故事
如同金門高粱渴望被品嘗,流行歌曲渴望被聆聽,所有的故事最終還是渴望被看見。童話,可當作人們接觸文學的首艘引渡船,它不僅開啟兒童觀覽世界的新視野,無形間,亦協助了閱讀習慣的養成。那些饒富趣味且具有深意的故事,以及讓人無法停止翻閱的生動情節,不僅受到孩子們的熱烈歡迎,就連成年人也能夠透過短暫的閱讀時光,拋下心裡盤結無章的煩躁,藉由一個接著一個的奇景異象重返單純,進而挑起內心枝枝節節的纖細敏感,清理紊亂紛雜的情緒垃圾。 大家在童話裡展開心靈掃除,跟隨書中人物神遊奇幻國度,從中尋得一份安然的寄託,消解了日常生活中苦悶的況味。至於,如何在故事場景中設置各種引人入勝的機關,則與讀者風馬牛不相干,那是創作者的功課。 童話充滿想像力,書寫出有別於現實生活的故事情節,抑或加深了隱藏於日常百態的影子,其中甚至內含著創作者對於文學高度與美感的深層渴求。當書寫者興高采烈地談論起創作內容時,彷彿自己成為擁有魔法的一個神奇角色,能夠呼風喚雨,更可以飛天遁地。喊一聲咒語,就能開啟貯存寶藏的大門,闖入阿里巴巴與四十大盜的祕密據點;跟蹤那隻拿著懷錶的白兔,喝一瓶無論哪家便利商店或大賣場都遍尋不著的飲料,讓自己濃縮成路易斯‧卡羅筆下的小女孩,穿越不可思議的夢境;當聽見某個人發自內心的呼喚時,就能夠變成無所不能的精靈,從那個我們熟知的神燈裡浮現出來。然而,當書寫者走出神燈之後,將創作藉由投遞稿件、參與競賽等方式檢視作品優劣的同時,也不得不面對阻擋故事浮出水面的厚重冰層。原來,教人懼怕的事物,並非只出現在那個詭譎難測的兔子洞裡,現實世界才是真正的童話。 在發表平台有限,且篩選門檻一日比一日還要高的條件下,只有好作品才可能取得出線機會,嚴格說來,它必須具備著能夠暢銷於書市的可期待性,以出版者的角度而言,無疑是一種賭注。誠然,此番嚴謹的態度亦是把關人員的專業與職責,督促著所有文學創作者加倍再加倍地努力。今日的紙本版面,物以稀為貴,是空間極其限縮的發表區域,其所考量的因素必定更為複雜,各種類型的文學作品必須被嚴挑細選,兒童文學創作亦同。擂台敗陣、憾未留用的結果,必然有其無法登上大雅之堂的瑕疵,可能是題材創意性、敘事技巧、寓意深廣度以及各式因素,作品不見得是遺珠,但創作者想必遺憾。 故事裡發光發熱的主角與配角們,或許因為永遠無法走出被約束的場所,沒能像平凡人那樣見光透氣,心裡面已經開始滋生黴菌也說不定。如此一來,他們就算擁有令人稱羨的幸福結局,大概也快樂不起來。 童話不斷翻陳推新,經常予人耳目一新的感受。眾多故事之中,不落窠臼的優秀作品亦非少數,但讓所有人念茲在茲的故事卻依然相同,經典還是經典。看來,現今創作者想走出安徒生、格林兄弟種滿參天大樹的森林,路上似乎還是充滿險阻艱難,猶如站在李白、杜甫面前,不敢掏出懷裡的古典詩一樣。不過,這也許就是經典作品為後人所埋下的甜美與苦澀,讓創作者在品味果實之後,勇敢地往荒蕪邁進。 在森林裡行走,又辛苦又寂寞,何況位於被冰層封閉的深海裡。慶幸的是,仍然有一些創作者在暗無光線的海底森林中培育出新奇品種,不再只侷限於世人熟悉的場域。他們試著將創意的觸角無限延伸,飛翔到一個更遼遠的地方,甚至外太空或異次元。國內兒童文學獎項名單公布時,多件別具心裁的作品跟著出爐,題材與創意皆令人喜出望外,且作品來自四面八方,更能展現出迥然不同的文化色彩。在獲獎者日趨國際化,彰顯出賽事廣納百川的同時,亦出現了另一方面的隱憂:台灣創作者所獲得的席次,差強人意。相關人士雖然大聲疾呼,卻不免讓人擔憂是否船過水無痕。許多故事還在深海裡遊蕩,找不到出口。 當然,站在純粹以興趣而創作為文的立場而言,書寫過程本身就值得肯定,不以成敗論。但是,既然想讓隱藏的創意碎片穿破冰層,浮出水面,成為一艘受歡迎的引渡船,創作者還是必須為自己的功課付出最大值的努力。 創作者為了成就一篇好故事,經由大量閱讀文本、瞭解兒童視角、增進表達技巧來鍛鍊自己的筆力,並詳讀關於寫作的各式戰鬥及守備策略,除了做足文字訓諫的基本功之外,更重要的是,必須不間斷地書寫。書寫的肌耐力,猶如身體重量訓練的長期養成,並非一蹴可得,而是從最低強度開始,等到能夠順利掌控後再慢慢往上增加,並且還要耐心地保持秩序井然的規律,直到內化為慣性動作,變成無從討價還價的必然。 所有潛藏於水面之下的故事,若無法成為被看見的船隻,終將只是靈感碎片,難逢知音。因而創作者唯有透過不間斷地書寫,漸次加深對生活體驗的靈敏度,並且竭盡全力以提升自己的敘述技巧,直到故事好到能夠被看見。那麼,身為讀者的你和我,就更有福氣了。
-
家鄉多少事皆飲一杯酒
綠蔭仙洲島,魏晉避禍地, 唐有牧馬侯,明有千戶所, 臥看虛江嘯,漢影雲根留, 草木難為濟,落番拚成就, 返鄉建槍樓,建祠且辦學, 文蘊育鄉里,傳統存心中。 日寇拉馬夫,從此不回頭, 東南皆淪陷,衛國擋赤共, 血澆林厝土,淚灑古寧頭, 皆為愛國頌,軍民齊反共, 民防自衛隊,民主最先鋒, 家戶配槍彈,仗後無糧餉, 軍管迫愛國,盡在不言中。 金廈分國共,從此不相謀, 現今小三通,交流大不同, 陸有五糧液,金有高粱酒, 舉杯齊交友,杯酒釋恩仇, 砲火變煙火,和平永長留。
-
蘆竹咖啡館
有一次,去了一趟蘆竹的咖啡館,那天雖然有颱風到來,但不影響我喝咖啡的興致。從山上,遠距離看著中正機場的飛機,有別於小港機場那種近距離看飛機的感覺。 在那種氣氛絕佳及很放鬆的環境下,會讓人從現實的世界慢慢抽離,進入一種不是很真實且夢幻的情境,我把它稱為「虛的世界」,它和「實的世界」都有相同的元素量,但卻不一定對應到同一種物質,於是兩個世界給人完全不同的感覺。 在實的世界裡,路燈、颱風、起飛飛機的燈光這三個元素;在虛的世界裡,一個個的路燈變成了一株株的蒲公英,經風一吹,從地表離開,並依序地往天空飛去。而降落飛機的燈光,在虛的世界裡,轉變成流星,不一樣的是,它的速度慢很多,於是,在那個世界裡,我可以慢條斯理許著願望,並用左手數著還沒完成的願望,此時,右手也沒閒著,拿著剛點的熱茶,先聞一下薰衣草的香味,並開始品嘗它的味道,喝了一口後,腦海蹦出許多疑問句,這些疑問句又把我拉回實的世界裡,喜歡喝「不一樣」的朋友,可以試試它的薰衣草茶,我想,你也會和我有相同的疑問。 原來那兩個世界的奇異點就是──蘆竹咖啡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