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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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佛、正心、修身
其實我並沒有信仰任何的宗教,但我打從心底對於有宗教信仰的人,總有一點尊崇之心,不知怎地,他們身上好像流淌著一股善心,感染身旁的人。當然,我指的是充滿正向力量的宗教。 又或者說,信仰宗教的人,常常心存著向上向善,所以時常浸濡其中,也無法為非作歹、非禮行事。有時,不經意地經過廟宇,探頭瞥去,好像個個眼神中都散發著慈祥的光輝,望著望著,心也靜了,血脈也溫柔了。 那一天,我看到一位同事,在秋蚊恣意飛舞之際,竟拿出一個塑膠杯,往蚊子蓋進,接著以手摀住杯口,拿到戶外放生。當時,我愣了一瞬間,肩膀不自覺地抖了起來,眼神中仿若看到一種神聖吧?耀著光,熠熠生輝;我不可置信地屏著呼吸,默想著,「這實在是修行高深呀!」他不知道我在看他,只是依舊埋首著工作,一切自然。 往後幾回,他複製同樣的動作,在晨間、午后,尤其是我們這荒郊的辦公地點,一切蚊蟲成雷。我每每出神地看著這一舉一動,猶如看著某項奇景一般,咋舌又凝住鼻息;我看著我腳邊的電蚊拍,以及一卷卷纏繞著的蚊香,好像我們倆的境界,如天,似地。 有一天,我忍不住前往與他閒聊,才知道他是一位修佛的人。佛心、慈悲、善良、溫柔……等所有人性光明面的修辭,都如實地刻劃在他臉上。我回憶他待人的過往,確實是懇切,所有的不如人意,都能四兩撥千斤地迎刃而解。他說,他潛心習佛,鑽研「水懺」,我不懂這些,他娓娓道來,訴說著人與人之「眾生平等」,要落實於生活中。這四個字--「眾、生、平、等」,我經常聽聞,但沒有佛學基礎的我,只認為是一句話,一句聽來稱為美言的話罷了,卻沒想到,原來對人、對所有的生命,乃至一隻令我憎恨的蚊子,都要平等看待。他不吃肉、吃魚,菜餚裡如有肉碎、肉絲,他會挑起,這種鍋邊素的概念,我身邊也有這種朋友,但「不殺蚊子、不打蟑螂」,對我而言,真是難以置信,又敬他如佛。 有一回,我扭開收音機,恰好聽到佛教的節目,也恰好聽到吃肉吃素的談話;主持人修佛,他說他不忍心吃肉,因為宰了一隻豬,豬的父母親會難過呀!宰了一頭牛,牛的親人也會落淚呀!頓時,心頭一陣,這種想法我前所未有;我覺得頗有道理,也對於自己沒有這種惻隱與慈悲之心,感到羞愧。 我又回到那隻蚊子的生命去思考,「我要不要打蚊子?」好像又是一個難解的問題; 我要不要茹素,好像也是兩難的問題。那位朋友說,修行是個人的事,沒有辦法勉強,認同的就做,無法認同的就回歸自己的常軌。有沒有標準答案,一切都存乎於心,來自價值觀的判斷。 後來,這兩個星期,我已執行了不打蚊子的生命觀,看到蚊子,用手輕撥,來了,又再輕撥,雖累、雖煩,但想想,同為生命,就放他一條生路吧!那我吃不吃肉?至少這兩個星期,我漸次減少了食肉的份量,我發現,沒了肉,生活一樣過,體力似乎也同樣地維持運轉著……。 這種修佛的境界,於我而言仍是高深。那位朋友,他學佛數年,常受邀到各地分享,但他自認只略懂皮毛。我才兩個星期的體悟,何談之有?但我確信,在我理解生命的境界的同時,我也會儘可能要求自己,對人、對有生命的形體,多一點尊重、包容,或許,這就是宗教影響一個人的終極目標吧! 對我來說,這樣的自我管理,對我來說,是個勵行的目標,但卻得有些難度。我改變了我的策略,也讓自己能有屬於自己的執行方式。我告訴自己,試著先從「修心」和「待人」開始。 修心,指的是讓自己多一點心存善念的正向力量。包括了,包容心、忍讓心、體諒心、關懷心,凡是一切可以讓心靈更加豐盈、沉澱的,都可以去學習。有一句話是這麼說的:「千江有水千江月,萬里無雲萬里天」,當自己的心淨澄明之際,就有可能看到自己生命的青天。 待人,是從自我、自發,再進一步延伸到「你我」與「社會」的群己關心;每個人在社會上,都需要與他人互動,無法離群索居。但要與他人互動,更需要智慧,因為每個人的生活背景、起心動念的起始行為都不同,因此相處起來,格外複雜。但我們就該好好修好「待人」為寬、為和、為敬、為愛,才能讓對方、社會感受到正向的力量。 修佛,對初學者如我,也許是有難度的,如果掌握不好,更容易被視為走火入魔。然而,不論是哪一種宗教,其最終的目的,不就是「教人為善、待人為和」嗎?因此,身體力行到最後,你會發現,不論我們是否有宗教信仰,是否都有一尊像蘇軾佛印故事般的啟發,只要我們想得正、行得正,寬以待人、貢獻社會,我們都在修一個善良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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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雨中的旋律〉
近日輪流回故鄉照顧父親,在翻找雜物時恰好看到學生時期製作的刺繡手工圖案,畫面是一個長髮仕女圖,在美麗花朵映照下仕女圖顯得更豐富,而在空白處寫下友情二字。這幅刺繡圖讓我感嘆友情來得不易,卻逝去的很快。快得能保有彼此稱為「朋友」的關係,幾乎可謂是一種奢侈。 當我回到台北區居所時,某個有雨的午後從室內電話接到一通來電。對方自稱是小萍(化名),我一時想不起她是誰。其實在我的生活中,實際認識的小萍有好幾位哩,她的聲音很嗲又年輕,與我認識的任何一位的聲音都不一樣。當她發現我想不起她是誰,小小的埋怨「怎麼把人家給忘記了」之後,說出她是我x中學四十多年前的同學。 我製造「意外」中斷電話,緊急的向x中同學網路族群詢問,有沒有人知道這個人。也快速去找出同學錄和畢業紀念冊,找出這個人的照片,並努力在腦海中搜尋四十年前,對這位小萍同學的記憶,最後終於想起來她究竟是誰。 沒多久小萍二度來電與我「聊天」,為了確認她是真正的小萍,我問她一個問題:「當時我們曾表演跳舞,那首舞曲是與什麼有關的?」我不記得了耶!當我聽到這樣的回答,幾乎可以確定電話那一頭的人不是小萍。無論過多少年,正牌小萍不可能忘記她主導的舞蹈活動,包括拿著傘配合英文老歌〈Rhythm Of The Rain〉,跳出的各種舞步也是她設計的。 然而,她關心的似乎只有我目前做什麼工作;電話和網路「聊天」均不到三次,也沒約出去見面敘舊,「小萍」竟問能否周轉,簡訊說:「我要的不多,十幾萬而已」。凡此種種都不是真正「小萍」本人會做的事。於是我一直向她說對不起,實在是十幾年來,我為了照顧父母都沒有正職工作,收入有限,還要分擔雙親的生活與醫療費用。在得知我的實況之後我們就沒有再「聊天」。 其實真正的小萍沒有加入同學的群組,也沒有和大家聯絡,失聯四十多年。我搬過家,先前留的通訊錄電話早就停用,她不可能知道我現在的電話。「小萍」卻說電話號碼是從我留在通訊錄看的,幾十年前還沒有那支電話,明顯在撒謊。如果真正的小萍來找我,雖然在學時沒有很熟,其實很想與她見面聊天敘舊,可惜事與願違。如果我用是否持有「友情刺繡圖」當相認的「通關密語」,明顯對同學是太嚴苛的考驗。至於與下雨有關〈Rhythm Of The Rain〉舞蹈,當年有跳的同學都知道,可嘆青春不再,往日不再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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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可以誠實,孩子為什麼要說謊?
當我發現一些事情不對勁的時候,我會請孩子來到我跟前,請他跟我說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接著我向他保證:「只要你誠實的告訴我,並保證下次不再犯錯,我絕對不會處罰你」。有了這個保證,我通常能夠得到真實的答案(我自己認為是真實的),我也能做到跟孩子的約定不會懲處他。我會跟他分析事情的對錯,並取得他下不為例的保證。(在這個時候,孩子眼眶會含著淚,頭抬著高高的,溫柔的望向我:「媽媽,我下次不會了。」接著左邊一顆淚珠滾下來,右邊一邊淚珠滑落臉龐,反問我:「媽媽我棒嗎?」)這麼個大珠小珠的惹人憐愛,我立即跟他表示我的原諒。與此同時,他憋著的小嘴漸漸笑開到臉龐,接著一個華麗轉身,哼著歌,蹦蹦跳跳的跑去玩玩具了,情緒轉變之快,徒留下措手不及的媽媽--「我是不是被耍了?」 大人當然都希望孩子對自己誠實,因為代表我們互相信任。《如果可以誠實,孩子為什麼要說謊?》這本書,寫道:大人對孩子撒謊這件事表現出生氣的原因,一是因為害怕自己被孩子用謊言拒絕於門外,二是我們擔心「說謊」成為孩子個性的一部分。這兩點,很切實的傳遞我心中所想。 當我發現自己迫切需要透過書來找尋答案的時候,正是因為我遇到了連續的謊言,而我無助。 某天我接孩子下課,孩子的同學跑來叫我阿姨,很興奮打開手掌,給我看他手中的小玩具,他說這是他用彈珠和我家小孩交換來的,我跟他表示開心。返家途中,我越想越奇怪,我們家並沒有這個玩具啊,要怎麼跟同學交換。我叫住我的小孩,請他跟我好好說明,他說他在校車撿到的,我請他跟我找老師,撿到東西要給老師啊,他開始支支吾吾,在這一瞬間,我心裡的怒火已經燃燒了,我開始逼問他,也意識到他想忽略我的詢問繼續往前走。我當下急了,我威脅他:「如果你不給我說實話,你的彈珠我直接丟水溝。」此刻的我真的很生氣,我也不管周遭熙攘的人群,以及其他忙著接送的家長和小孩。孩子慢慢地蹲低姿勢,摸到別人家的門階上坐下,他說:「給我想一下。」 「好,給你想。」我那時就站在路燈前,怒氣沖沖的插著腰等著他的回答,地上拖著狹長影子,剛好罩住小孩的身體。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他看得到這時候的媽媽不是溫柔優雅,而是一團灰濛濛的大怪獸張牙舞爪等著找他算帳。 他說:「我忘了。」 我們所謂的好孩子,基本上都是別人眼中的好,例如功課好、上課秩序好。對孩子來說,為了維持「好」的形象,而選擇用「謊言」裝飾。 經過毫無章法的逼供,最後我得到了「答案」,我請他明天一到學校就跟老師道歉。他緊緊的抱住我問:「媽媽我棒嗎?」我給他答覆:「再觀察。」 我深怕自己在內心悄悄「標籤化」我的孩子,讓我以後對他的一言一行都不能完全放心,但是這本書提醒了我-難道大人不說謊嗎?大人撒謊後還自己分成是「善意的謊」和「真的謊」。 「小孩傾向先討好家人的感受。」如果他之所以不敢誠實,是因為怕我難過他「做錯了事」。書裡再一次提醒,「人不是完美的,要學會接受。(例如撒謊)」 我必須要牢記,在大腦結構的發展中,2到6歲的口語表達,不免會將事實和想像摻雜,而7到15歲的年紀,則開始因為需求所致而說謊。我將開始用書裡所提供的方法和孩子一起練習不說謊,例如適度的持續提醒,給予嚴格但不體罰的環境,能鼓勵孩子說出來,就有溝通的機會和改進的空間,我也必須持續告訴他誠實是值得讚許的好行為。希望在我們的陪伴下能夠克服這個困難,在之後成長的任何一個階段,我們之間的親子關係將能夠緊密而輕鬆,能夠暢所欲言且彼此交流,這就是家長對孩子最大的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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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說】 歹命人
雖然兩人一唱一和,但似乎都有同感。當她們徹底地醒悟後,無形中,村中便少了兩個說三道四的「家婆」。即使只剩下阿美仔一人唱獨腳戲,可是她那張口無遮攔的大嘴巴,依然能把這個小小的村莊搞得天翻地覆。縱使是雞毛蒜皮或是毫無根據的事,經過她的渲染,善良的村人有時也會被誤導,以為確有其事。阿美仔這種缺德的小人行徑,的確不足取。 秋霜的古厝在塗水師緊鑼密鼓的修葺下,終於在預定的半年內完成,她的首要之務就是趕緊搬回自己的家,以免造成福生哥的困擾,以及避免那些喜歡說三道四、挑撥離間的村人,以異樣的眼神來看她。其次是請福生哥寫信告訴志清和志勇,說房子已修好,他們可以辦手續,準備回鄉宴請親朋好友了。 可是秋霜繼而一想,他們兄弟倆都已到了適婚年齡,如果能在台灣娶妻而帶著新娘子回鄉宴客,那是一件多麼光彩的事啊!對他們早逝的父親,以及祖龕裡的列祖列宗也有一個交代,但他們竟為了在台灣賺了錢而返鄉宴請村人及親友。如此,或許只能凸顯他們口袋有錢而已,似乎毫無意義可言。然她又不能掃孩子們的興,只要他們的經濟能力許可,就隨他們的便吧!而且許多在南洋發財的鄉親,一旦返鄉探親,不也會設宴宴請村人和親朋好友麼?所以她也就坦然了。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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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吟虎嘯巷─寵物伸展台
氣象報告時序已進入農曆二十四節氣「大雪」,陽曆也來到歲末的十二月初,此後東北季風一天強過一天,台灣地區的氣候是正式跨入「冬季」了。雖說北、中、南、東各區域感受略有不同,但是在本住宅區的「龍吟虎嘯巷」,卻準時的表現出來,因為它又北風呼呼,入夜寒風刺骨,令所有住戶鄰居無法靠近,只能繞道而行,放棄平日通往公車站的捷徑。 住家社區與左、右社區同屬一家建設公司的前、後時期建案,整體景觀成L形,各有一邊面臨大馬路街道總數超過1200戶,而社區與社區間的防火巷自然形成一個Y字形,此處經建設公司用心規劃種植有成,花木扶疏終年常綠適合全家大小牽著各種寵物散步通過的迷你花園。 本社區位居台北大學北大特區住宅區東南一隅,而此處Y形防火巷在冬季時期,因正面迎著三峽溪強烈東北季風無障礙通過,終日北風呼嘯聲大力強壓進此巷,若有人必須經由此捷徑前往公車站,則一定要身軀彎低扶著帽子,舉步若重始能通過,因此在冬季裡左右鄰居尊稱「龍吟虎嘯巷」,曾經有社區住民在風力最強的日子裡,以手機收錄呼嘯的北風及溫度分享友人,令大家專程趨車前來參觀,在北大特區頗有知名度。 春、夏、秋季,此處則是最受左鄰右舍住民歡迎,晨昏時分牽著寵物駐足嬉戲的好去處。舍下就在出口處的右側二樓一隅,站在陽台澆花整理盆栽之餘往下眺望,正是最佳無敵的觀賞據點。 假日清晨麻雀、白頭翁、綠繡眼、喜鵲、樹鵲、班鳩等鳥叫聲陸續登場,有輪流獨唱,有齊唱更有大合唱,牠們在叫大家該起床了!早餐過後,鄰居們大人小孩牽著自家寵物輪流進入「龍吟虎嘯巷」伸展台堂堂登場。根據長期居高臨下觀察,有幾家寵物們最受大家歡迎,最讓小朋友跟前跟後圍繞其間。 妞妞是隔壁社區年輕鄰居所飼養的一隻純種「迷你豬」小姐,標準的淡粉紅色系,今年剛滿10歲。每次只要妞妞出場總是造成轟動,享有最多小朋友的歡呼聲「妞妞來了」,妞妞彷彿知道牠是最受歡迎的寵物,總是步伐輕盈安靜無聲,頻頻點頭向大家問好,據主人表示,妞妞持續維持「瘦身計畫」,體重由原先100公斤到現在維持在80公斤上下的身材。牠一貫以細緻的豬蹄踩著愉快的步伐,信步向前行,沿途吸引無數手機頻頻拍照鼓掌叫好! 嘟嘟為本社區自職場退休老鄰居所有的一隻黑、白混種「米克斯」今年有8歲,身材短小但毛髮蓬鬆活力無限聲音宏亮的社區犬。任何時刻只要牠「出巡」總是沿途狂吠,表示大駕光臨諸犬迴避。牠的領域概念超強,總認為「龍吟虎嘯巷是歸牠管轄,只要是牠在現場時任何經過的大、小犬隻,都會被狂吠連連,每次都由主人大聲喝止,令其他狗主人哈哈大笑。嘟嘟每隔三個月會被剪毛乙次,每逢此時牠會心情不佳,直到毛髮恢復原來的樣貌,牠又開始活力無限。 平常行進時很少直線向前,牠習慣左衝右撞走「之」字形,尤其若主人碰到鄰居時止步寒暄,牠會立刻對著主人狂吠不止,表示行程被耽誤了,此舉,每每迎來主人與鄰居的惠心一笑。所以,當我們從居家二樓又聽到有狗狗在狂吠時,立刻就知道嘟嘟又出巡了。 叮叮是一隻咖啡色的貴賓狗,身材圓滾一身捲毛,外觀很討喜狗性溫和,很受社區的小朋友們歡迎,牠也是本社區鄰居所飼養的寵物。 每逢假日的晨、昏時刻,叮叮會隨著不用上課的小姊姊走到「龍吟虎嘯巷」,牠總是活潑好動時而追逐班鳩,時而跳上花圃。牠更會跑到保全崗哨向保全人員討零食,每次總是可以吃到一些狗罐頭,某次,牠又照往常去要零食吃,保全人員照例將狗食放在手上,此時,忽聞小姊姊在呼叫,叮叮一時間不知所措,最後,牠將前腳掌踏上保全人員的手掌,要他把狗食放在地上,別耽誤牠的時間,免得被小姊姊訓話,此舉,令周遭所有看見的鄰居,不禁豎起大拇指,直誇此犬真正聰明,好樣的! 天體運行周而復始,春夏秋冬四時八節,依循規律年復一年,冬日裡北風呼呼終日不停,此刻樹木落葉滿地正是冬的景象,也是一年休生養息時刻,人們靜待冬日漸行漸遠,迎來欣欣向榮草木扶疏的春回大地,再現「龍吟虎嘯巷‧寵物伸展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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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見,有朝一日
「歡迎加入嗎?」那天在一場主題聚會上遇見了他,留著不羈的長髮束著低馬尾,一臉清秀,在活動開始後的幾分鐘裡主動靠近了我們,就這麼地聊了起來。看似一臉華人臉龐,原來是柬埔寨裔法國人,和朋友在臺灣打工度假,如果去一個國家待上一年,就學習那個國家的語言,他和朋友也已經利用了打工度假簽證去了多個國家,臺灣,是他的第八十一個。 他說,他是一個Youtuber,也是一個調酒師,但現在規劃旅遊業的事業,希望能有自己的事業。那晚在餐廳酒吧裡聊了許久,身邊來來去去許多個陌生人,大家相互介紹聊著自己的一些背景、生活,討論著文化故事,一些人互留了聯繫方式,一些人道別了晚安就分離了,我們並不期待「再見」那天。那晚,只有他自從加入話題後一直留到最後,大概是相談甚歡吧,決定續攤。在台北,出了餐廳,溫度在夜晚裡瞬間感受到寒冷,他騎著共享機車載著我,我們在午夜裡穿梭在台北街頭,好久沒在另一個城市裡被載了!後來,我們在便利超商買了一些啤酒,散步步行到周邊的公園坐下繼續聊著關於生活、關於旅行的那些事,身旁不時有警衛或是夜間運動的民眾經過,感到也挺安全自在地。 那晚,其實我並不曉得他即將前往俄羅斯,至少早先對話中,他提到的是大概會延長簽證直到明年三月,即便大家在聚會後可能成為朋友、或繼續成為陌生人,而我卻有種想再繼續和他對談的好感,即使面對未知的未來,我帶著一點期待的心情以及一顆「珍視當下」的情感好好相處著,並且悄悄地想著「下次再見」。 「或許相處得自然舒服就是這樣的感覺吧。」我們一路聊到清晨五點,慢慢走回去,在各自道別分開後,我感到一種難得的相處愉快的感受,一種你不需要過多的解釋、你說的所有話都能被懂得的感受,就因為這樣的氛圍難以覓得,在這不經意間相遇了,於是想要好好珍惜。 「我可能十二月十八日就會去俄羅斯了,並且不確定什麼時候會不會再回臺灣,畢竟疫情不明確。」那天他突然傳了訊息這麼說。「這麼快?不是說會延長簽證到明年嗎?」我有點驚訝、但卻不意外。他說因為想過去開始他的旅遊事業,或許三個月後會回來,但疫情狀況並不明確,或許他也會決定去另一個國家。就這樣知曉了,那天,有可能是第一次見面、也是最後一次見面,即便我們並不知道未來會是如何。 「沒關係,好好照顧自己,記得安全和健康是最重要的。」感受到他也有些難過不捨得,糾結著未來想再過來臺灣卻不確定的樣子,於是好好地再次道別、說了祝福話語,於是就這麼放著,記得這個人,記得這個樣貌清秀的男孩曾經和自己相處得很自然、很舒服自在,好好把這樣的記憶放在心裡,讓自己好好記得原來這個世界上有這樣的感受是存在的,至少對於有社群交流障礙的自己來說,原來這種感受是真實存在的。 「再見,朋友,保重。」再見了,若,有朝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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煮沸的愛
將記憶煮開 只有自己能懂的味覺 翻轉華麗的歲月 自鍋中夾取 讓營養融入細胞 每一片溺水的菜葉 都收集著季節的冷 我喜歡扮演夾縫裡的塵埃 見證餐敘結束之前 熱湯的夢 等待飢餓腸胃 保管游泳的食材 走入了孩子童年 鍋中的河流 也開始泄洪悠悠時光 眼前燙傷的鍋 熟透著準備咀嚼的親情 也淹滿,煮沸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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僅一盤青菜的晚餐
童年住在一個小小眷村,約有二、三十戶人家。眷村是1949年之後台灣才有的簡陋建築,那是國共內戰後國民黨撤退到台灣時給有家眷的軍人臨時棲身之所。 1965年我讀國小五年級,我們也是九年國教前最後一屆的學生,若要讀中學得經過競爭激烈的初中聯考,因此當時尤其是都會區,國小惡補之風很盛。學校高年級的老師都荷包滿滿,除了日間降旗後的在校補習每月需繳交三十元補習費外,晚間到老師家或住宅較寬敞的同學家繼續挑燈夜戰,幾乎是都會小學的常態,可是夜間補習擠在壅塞的小房間內,同學嘰嘰喳喳,實在學不到甚麼。 老師規定,凡是要升學的,一律得參加夜間補習,每月另收費用一百元。多數眷村家庭都很重視孩子的學歷,不惜借貸或變賣糧票、典當物品,也要子女升學。而本省家庭經濟環境差者,都選擇放棄升學,當學徒去,但是日間的補習費仍逃不掉,實在是他們的一大負擔。 有天我用完晚膳,走到村子隔壁巷子同學家裡,想同他一塊兒去補習。進門時,發現他們家還沒用餐,我就坐在客廳一角候著。 只見客廳一張圓桌坐滿了五個孩子,他們桌前各放了一碗冒著熱氣的白飯,大家端坐不動,她母親正在廚房炒菜,一會兒工夫就把一盤綠油油的青菜端上桌(好像是芹菜)。孩子們眼睛一亮,紛紛舉箸夾菜配飯大快朵頤,吃得嘖嘖作響,似是珍饈美味。我心裡納悶,他母親只在餐桌旁看著孩子吃飯,卻不繼續炒菜,我家晚餐至少有三樣菜,而他父親人呢?他們飯吃到一半的當兒,同學又準備夾菜,竟遭他大哥喝叱,叫他讓兩個妹妹先夾,我這才發現,菜已見底,僅夠他兩個妹妹吃,三個做哥哥的悶不吭聲將自己碗裡剩下的白飯吃完。 同學吃完飯後,揹起書包同時叫著還在一旁發怔的我說:「走吧!」。當我們來到大門口時,他母親竟追了出來,手裡拿著一個包子硬塞給我。 補習回來,我一邊告訴母親經過,一邊吃著包子。包子餡只有粉絲和青菜,一丁點肉末也無,但手藝不錯,美味可口。我很好奇他家裡的狀況,起先母親不說,後來被我問煩了,全說出來。原來他母親在大陸時是小三,軍方規定只能帶元配上船去台灣,他母親使了個計,來個偷龍轉鳳,元配登不了船,小三卻躲在船艙裡。來台後他父親性情大變,不大搭理人,後來思念妻子,竟把每月薪餉悉數捐給村子對面的教堂贖罪,以致他家才落得這般光景。原來,大人的世界還蠻複雜的,我有生以來首度感悟到世間男女情愛之糾葛竟如此驚心動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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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說】 歹命人
「抑是汝想了較週到,汝講的無毋著,從今以後,咱莫擱講人長短。有時陣無想著彼濟,話若講出喙,就收袂倒轉來,經常得罪人家己毋知影,鄉里人逐家好來好去上重要。認真講起來,秋霜也是一個歹命人,翁早死,又擱著飼兩個囝,雖然福生仔帶念著佮元富是細漢脫褲膦大漢的好朋友,三不五時仔共伊湊相共,但是無食伊一喙糜,也無啥物不良的企圖,伊的做法真濟鄉里人攏嘛咧阿佬伊。咱著記的,後次毋通歹口德,毋通無物無代講人的閒仔話,按呢對(亻因)兩個來講是無公平的。咱家己著檢討,後次千萬毋通做家婆,講講彼有的無的,除了顧人怨,嘛有失家己的人格。」陸嬸仔在意地說。 「陸嬸仔,汝講的無毋著,咱千萬毋通親像阿美仔亂亂講、(犭肖)(犭肖)講,無講較慘死。講實在的,秋霜除了忠厚,對人嘛客氣客氣,伊若是欲綴福生仔,毋免等到這陣。(亻因)囝佇台灣趁大錢,寄五十萬箍欲予伊修古厝,咱著替伊歡喜才著,毋通講東講西,講講一屑仔有的無的,萬一予伊聽到,按呢逐家就歹勢。」玉蕙嫂亦有同感地說。 「玉蕙仔,想袂到汝比我這個老伙仔擱較有智慧。無毋著,秋霜是一個忠厚人,咱毋通看伊無通起,嘛毋通親像阿美仔軟塗深掘,無影無跡的代誌講講一大堆。佮伊絕交是咱贏毋是咱輸,若無者,一定會予伊拖落水,予伊出賣,到時跳入太湖也洗袂清。」陸嬸仔說。(二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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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衷心地向您的雕像複製一抹審美眼光 --詩致鍾理和紀念館
--您是光年之外,一枚看似遙遠,卻 近在咫尺,等候審美與對話的星座。 車行轆轆。我的機車排氣管用沙啞渾厚的 薩克斯風旋律,沿路招攬搭乘便車的鳥語 花香,穿越美濃的倒敘時空 情商那些旅途中,不斷層層逼近的風景 按照章回小說的迂迴路徑 循著磨刀河的流水聲,傾聽流暢的通俗白話 隨著平妹橋兩旁排列的陶雕手印掌聲 隨著老鷹長笛式的歡呼 進入篆刻聽覺、眾聲喧嘩的文學步道 步道上的符號隱喻,輻射出無邊的言語指涉 沿路有煙火樹摹擬嗩吶吹奏迎春舞曲 路旁有五顆大石頭用爵士鼓的陣仗 熱情地演奏文字森林的交響曲調 我衷心地向您的雕像複製一抹審美眼光 然後調準攝影相機的藝術焦距 徐徐進入一座小宇宙的故事領域 我把語音導覽器當成感官鑰匙 我用符號編碼打開每一篇文章的竅門 用拉長或縮短焦距 調整我們之間的想像空間與閱讀距離 把影像位移您的書齋,用快門歸納精華 木瓜是星球,樹葉是屋頂,樹枝是青山 遠的,我用虛實交錯的攝影手法 把笠山吹來的風,拍攝成一串一串的音符 近的,我用全景拍攝的拼接效果 把您的文稿及筆記,組成一座一座的 島嶼 向右轉,我用鏡頭,向館內鍾台妹的圖像致敬 關於皺紋的敘述:貧賤的輪廓變成蝴蝶 關於背影的論述:成就的靠山就是推手 關於愛情的定義:完美的苦難就是承擔 再向右轉,我用海洋視角,釋放快門,自動對焦 文字是魚群,影像是浪潮,藤椅是方舟 您是大海航行的舵手 我是岸上觀潮者 您說:「時代是一頭毛絨絨的怪物」 我說,時代是一座沒有圍牆的書齋 書齋是一個枕頭,是一顆小行星 小行星是一個超越時代的意象 意象是您的思想與感情所產出的符號 符號是條碼,我的手機是一座太空船 穿越二維碼的叢林,飛上雲端 找尋外太空,一座看似遙遠,卻 近在咫尺,等候審美與對話的詩意棲居 附註: 1、鍾理和小說裡的磨刀河,地理真名是「水底坪溪」。 2、「平妹橋」兩旁懸掛著鍾肇政等11位文學家的手印落款陶板。 3、「時代是一頭毛絨絨的怪物」語出2009年《鍾理和全集新版》。「毛絨絨」意指「毛茸茸」。 4、中央大學於2008年10月23日發現一顆小行星,並正式命名為「鍾理和」。 5、二維碼(QR-Code)是移動網際網路的入口,透過掃描可以進入指定網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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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沙龍】金縷鞋
這一晚,楊生雖然沒有明說,但是複雜的表情卻洩漏了秘密。少女敏感的心已然察覺,於是在一陣沉默之後,她開始述說她的經歷。少女希望他聽完之後,仍然願意與她為友。楊生滿心歡喜地一再保證:「我一定會用同樣的態度對你,你放心。」少女確認之後娓娓道出:她其實沒有家,也不記得以前的事。她每次都在古墓區的一個金屬箱中醒來,按下身旁按鈕後,上方箱門就會開啟。她的眼睛無法在強光下睜開,所以只能在夜間活動。每當她回到金屬箱中,就會很快地睡著。自從楊生搬來這裡之後,她常常在遠處看到楊生在觀星,不過不敢隨意靠近。若不是因為那髮帶,她可能永遠不會來跟他說話。她希望楊生別因為這般詭異的行徑而嫌棄她,她真的很喜歡與他共處的日子。 楊生聽完後,心中謎團變得更多。他問道:「為什麼你會唱金縷鞋這首歌?」少女嬌怯地說:「因為有天我一醒來,聽到屋內也在唱這首歌。」楊生這時想起,他的劉藍溪版本錄音帶,在搬來不久後便因為太常播放而磨損,於是之後就改聽孟庭葦版本的光碟。他又追問:「那是你第一次聽到這首歌嗎?」她幽幽地點點頭。 楊生又問:「你常常手腳冰冷,有時候額頭與髮尾甚至凝結了露珠,你不會難受嗎?」少女微側著頭,似乎不太了解楊生的問題。其實她的鞋底也常踩在墳間軟泥上,經常濕潤不已,楊生多次表示要幫她烘乾,她卻回應不需要。她似乎習慣這樣的溫度,可是正常人無法在如此低溫下活動自如。 為了破解這些秘密,少女答應讓楊生一同到那個金屬箱一探究竟。今夜霧氣正濃,無法觀星,兩人牽著手小心翼翼地走進古墓區。找到位置後,楊生用手電筒發現一個向著天空打開的窄門,就在兩個墓地的空隙之間,乍看之下像是個水溝。楊生心想自己也許得進去才能知道謎底,雖然有點畏懼,但是因為對這位少女已如此地熟悉與動心,因此便毫不懷疑地躺了下去。 這個金屬箱僅容一人,楊生躺好後,按了身邊唯一的按鈕,箱門便立即關上。少女在外喊道:「有看到什麼嗎?」但是箱內並無法聽到。楊生用手電筒觀察箱壁,發現上面繪有燦爛的星圖,但不是現代的西洋星座,也不是古老的東方星座,甚至星星的相對位置都不一樣,連線方式也從未見過。金屬壁面非常平滑,那些星點與線條都是蝕刻上去的淺紋而已。楊生的疑惑越來越多,為什麼她會住在繪滿星座的箱子裡? 突然間,箱中出現奇異的聲音,楊生感覺到背後有東西正在移動,但是這裡太狹窄,他無法轉身查看那東西到底是什麼,內心湧出的恐懼感讓他立刻按了按鈕跳出箱外。少女見他一臉驚慌,只能露出十分抱歉的神情,楊生立即轉身用手電筒察看箱內,只發現金屬箱壁竟柔軟地突起一個微小的弧形物在箱底左右移動,像是掃瞄一般,從上到下掃完之後就消失了! 楊生無法理解那是什麼,少女只說她總是很快睡著,並未見過那東西。楊生略為穩定心情之後,便與少女商量,讓他白天時再來看看,也許能發現什麼。少女點頭答應,因為她總是想不起以前的事,也很在意自己為什麼身處箱中,希望楊生能幫她解開這個謎。 待黎明之時,楊生扶著嬌弱不堪的少女躺入箱內,她微聲要求:「今天晚上還要一起看星星喔!」說完便不自覺地滴下一滴淚。楊生見此情景也頗感傷,但為了安撫她只得微笑地說沒問題。等她闔上箱門之後,楊生便開始用簡易工具挖掘附近的泥土,不過左右側被兩座古墓所阻,他只好先挖開前後兩處,並慢慢以尖細工具探索,得知這個奇特箱子為細長卵形,外觀看起來並無接縫,箱門合攏之處,也是精密無比,完全由內部鎖緊,幾乎看不出那裡曾有縫隙與門的存在。他試著用力從細縫撬開,但是縫隙紋風不動,沒想到這麼薄的金屬片竟然如此堅韌。 休息片刻之時,他發現右側古墓的墓手矮牆有一部份石材橫壓在金屬箱壁上方的泥土,這表示金屬箱竟然比百年古墳還要更早埋在此處?她多久以前就已在此?楊生檢視箱外,沒有看到可辨識的文字,只有許多細緻的蝕刻花紋,不過並非常見的圖樣,他上網搜尋,也未發現類似的紋飾,無法判斷出自哪裡。 此刻少女身處箱內的黑暗中,竟然沒有如往常一般沉沉睡去,因為楊生所看到的弧形物是一種深度催眠裝置,剛剛的運作已是損壞前的最後一次,因此少女只進入淺眠狀態並且開始作夢。 夢中家鄉沒有白天只有黑夜,族人們的眼睛皆不能接受強光。小時候的她對星空非常喜愛與嚮往,父親對她亦疼愛有加,然而一場大病使她病入膏肓,家鄉習俗會將病人放進特製冬眠維生器,待父親含淚送她入箱後,便發射到外星墳場、也就是人類自稱的「地球」,冀望病人若有微小的機會自行復原,便可利用按鈕離開金屬箱,在近似家鄉的環境繼續生活──除了需避開白天的強光之外。但由於她的冬眠裝置過於老舊,部份維生零件即將失效,便自行啟動了反轉冬眠過程使她醒來。那一晚她被「金縷鞋」的歌聲所感動與震撼之後,便在每一個夜裡,悄悄地在楊生屋外聽著歌聲與廣播來學習地球的語言、唱著地球的歌曲,然而她的身體在這種情形下,依然只能日漸衰弱。雖然遇到楊生讓她很想繼續活下來,但是這並無法阻止病魔的蔓延。夢境回顧完短暫的一生之後,她便香消玉殞。 此後每一夜,楊生只是癡等著不再出現的少女。 每一日,他都會走進墳間望著那扇不再開啟的門。 開著的窗,卻如關著的夜。眼中的星星,已視而不見。 (下/周夢蝶百年冥誕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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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伊消得人憔悴
進食和睡眠是生物進化中還不能全然捨去的基本需求。如果讓人吃不下,睡不著,那表示遇到非常嚴重的事。 李白〈行路難.其一〉:「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盤珍羞直萬錢。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劍四顧心茫然。」因為前途受阻,「欲渡黃河冰塞川,將登太行雪滿山。」困難重重,縱使面對美酒佳餚,一口也嚥不下,手握寶劍四顧茫然,只能離開是非之地,這是滿腔理想無法實現的痛苦。阮籍〈詠懷八十二首.其一〉:「夜中不能寐,起坐彈鳴琴。薄帷鑑明月,清風吹我襟。孤鴻號外野,翔鳥鳴北林。徘徊將何見?憂思獨傷心。」在政治現實中無法展現大志,輾轉難眠只能起坐彈鳴琴。男兒有鴻鵠之志,吃不下睡不著是為憂國憂民。更劇烈的,為理想獻身,余光中〈媽媽,我餓了〉:「媽媽,我餓了,但是我吃不下,這麼苦的滋味,整天哽在我喉頭,我怎麼吞得下?媽媽,我累了,但是我睡不著,這麼重的感覺,整夜壓在我胸口,我怎麼睡得著?媽媽,我死了,但是我不瞑目,這麼慘的國家,永遠烙在我魂魄,我怎麼放得下媽媽,我走了,明年的清明節,記得來為我招魂,在民主的歲月,在這天安門下 。」寫的是六四天安門下的民主年輕鬥士。 有「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的先知志士,也有兒女的情愛小天地,宋代有一闕詞〈鵲橋仙〉:「說盟說誓,說情說意,動便春愁滿紙。多應唸得脫空經,是那個、先生教底?不茶不飯,不言不語,一味供他憔悴。相思已是不曾閒,又那得、工夫咒你。」寫出兒女情長,好個「相思已是不曾閒」,為了相思,「不茶不飯,不言不語。」對照《詩經‧狡童》「彼狡童兮、不與我言兮。維子之故、使我不能餐兮。彼狡童兮、不與我食兮。維子之故、使我不能息兮。」兩個為情傷風為愛感冒的青春浪漫男女,感情世界,千古不變的也是人生大事。 張學友有一首歌〈我等到花兒也謝了〉,給天下失戀的情人們聽:「我睡不著的時候,會不會有人陪著我?我難過的時候,會不會有人安慰我?我想說話的時候,會不會有人瞭解我?我忘不了你的時候,你會不會來疼我?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我等到花兒也謝了。」痛苦難捱,因為所愛的人漸行漸遠。 為誰輾轉反側?為誰食不下嚥?宋朝柳永的〈蝶戀花〉寫出千古絕唱:「佇倚危樓風細細,望極春愁,黯黯生天際。草色煙光殘照里,無言誰會憑闌意。擬把疏狂圖一醉,對酒當歌,強樂還無味。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不管是大愁或小恨,一切皆由緣造,「衣帶漸寬終不悔」,自身所願,歡喜做甘願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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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說】歹命人
「阿美仔,汝毋通彼夭壽,講講一屑仔五四三的。若予福生佮秋霜聽到,一定袂放汝煞!」陸嬸仔再次提醒她說。 「陸嬸仔,莫假啦!咱三個攏有講(亻因)的閒仔話,毋偌我一個。敢講汝毋承認,想欲做好人?」阿美仔不屑地說。 「阿美仔,咱是咧講笑,汝毋通共阮拖落水。」玉蕙嫂說。 「恁兩個敢講擱驚死,秋霜若是揣我算數,恁兩個也袂走袂閃的。我一定會共伊講,恁兩個也有份,欲死逐家死!」阿美仔警告她倆說。 「汝若是敢共阮兩個拖落水,咱就絕交!」陸嬸仔警告她說。 「敢講又擱驚死!親像恁這款人,一點仔氣魄也無,絕交就絕交,無啥物希罕啦!」阿美仔怒氣沖沖地說,說後轉頭就走。 「阿美仔,汝莫按呢好無。」玉蕙嫂想當和事佬。 「莫管伊,伊走就走,佮這種人湊陣無意思。」陸嬸仔說。 「福生佮秋霜,應該毋是像伊講的按呢才著。」玉蕙嫂說。 「講別項袂要緊,講福生佮秋霜兩個咧湊,實在有淡薄仔過份。若是兩個有意愛,老早就變一家人啦,物代著等到今仔日食老才來湊。阿美仔彼支喙若欲亂亂講,早晚會食虧。」陸嬸仔說。 「俗語話講:『言多必失』,我看咱以後嘛毋通擱講講彼五四三的,若無細膩講毋著話,一定會得罪人,逐家攏是鄉里人,何苦咧!」玉蕙嫂後悔地說。(二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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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沙龍】金縷鞋
月亮已沉下去了,草地上的水氣漸漸匯聚,凝結成小眼睛般的微細露珠。心滿意足的宅男楊生這時收起望遠鏡,準備入睡。他獨自一人住在鄉間,窗外面臨曠野,夜間常躲在屋內以望遠鏡觀賞星空,以避開蚊蟲與寒凍。當初挑選房子時,他看中這周遭有許多古墓,晚上沒有人敢隨意接近,幾乎沒有光害,觀星就不易被打擾。同時也因為他沒有幾個朋友,沒人會反對他住在這種鬼地方。 楊生平日只喜歡聽老歌,不愛看電視電影,很少接觸神怪之說,所以住在這裡並不會因為怪聲怪影而胡思亂想。即使真的發生過幾次,他也會努力找出來源,以證明這個世界上沒有無法說明的事。 這一天夜裡,風刮得附近樹木如浪濤般地洶湧,此時大氣層雖然極度飄忽不定,讓星點強烈地閃爍,然而楊生卻覺得這也是最浪漫有趣的時候:他可以看見煥發著七彩的亮星。凝視這些變幻不停的星體時,他能沉思許多平常人難解也不想解的無解問題。 當他檢視望遠鏡是否沾上露珠時,映在露珠上的燈光似乎也用力地睜大眼睛看著他。「是希臘神話的百眼怪嗎?」楊生臉上微露著笑意。此時牆外的風聲與樹聲忽然夾雜了極其隱約的歌聲:「再為我……歌一曲吧!再笑一個……淒絕美絕的笑吧!」 楊生心中一驚,這是他最喜歡的一首歌「金縷鞋」!確認沒有誤聽之後,秉持著自己的日常信念,他開始仔細分析聲音來源。這人聲聽起來細弱婉轉,像是女子,難道有大膽的女性半夜來到附近看星星?其實這種情形以前也曾發生過幾次,因為戀愛總是讓人無懼,連「墓仔埔」也敢去。於是楊生放下了滿腹的狐疑,繼續安心地保養他的望遠鏡。 第二天,他好奇地看看窗外,果然發現遠處荒塚間有一條乾淨的深紫色髮帶垂掛在亂草之中,應該是昨夜才遺落的。他拾起後放在窗邊,幻想著此飾物擁有者的模樣,同時也發現髮帶上有許多勾紗的痕跡,便暗自揣測物主可能使用已久卻不忍更換,只是她應該不會再到這種地方來尋找失物了吧。 沒想到這一晚半夜時分,竟然又出現同樣的清妙女聲!楊生望向窗外,聲音就立刻停止了。他不想偷窺別人約會,只想要歸還那條紫色髮帶,於是趕緊走到屋外,打開陽台燈並輕咳一聲。不久後他發現有位衣物單薄的女子站在荒草之中,但附近並沒有其他人。今夜的風不大,樹梢寂靜無聲。楊生開口問道:「你在找髮帶嗎?」女子膽怯地走向他,點點頭,接下了他手中的髮帶。只見她瘦長的少女身型飄逸著長髮,為遮蔽燈光而舉起的手臂上,雪白的肌膚似乎凝結了寒氣。淺紫色的衣裙飄然動人,類似仿古裝風格,臉上則有著楚楚可憐的憂鬱模樣。 楊生又問:「你怎麼半夜一個人跑到這裡?不怕有危險嗎?」女子有點害羞地輕聲回答:「我來看星星,這裡星星特別亮。」楊生高興地回應:「我也喜歡看星星!你有望遠鏡嗎?要不要進來一起看?」楊生才一說完就後悔了,半夜邀請陌生女子進屋,怎麼想都是有問題。沒想到少女用羞怯又微笑的表情點了點頭。楊生心想,她應該真的很喜歡星星,才不怕墳墓與陌生人吧? 兩個興趣相投的人很快地聊了開來,即使他們原本都屬於沉默內向的個性。他得知少女一直喜愛燦爛星空,每晚都會望著天空,細數每一顆星星。於是楊生將望遠鏡指向七姐妹星團,也就是東方傳統的「昴宿」,立刻讓少女驚訝又興奮地讚嘆原來這個星團有這麼多星星擠在一塊,她平常用眼睛邊看邊數,頂多只能數出十幾顆。楊生稱讚她眼睛真好,因為他只能看到六到八顆。 楊生問她名字,她只是開心地一直盯著望遠鏡裡面。楊生心想,這裡只有我們,也不太需要名字吧?於是轉問她住哪裡,她卻支支吾吾地說就在附近,走路到這裡只要三分鐘。他心想這附近最近的住家也在十分鐘腳程之外,也許她只是不想告訴陌生人太多資訊吧?便改口問道:「你唱的那首歌,是詩人周夢蝶寫的歌詞對吧?」少女睜大了慧黠可愛的眼睛望著他說:「你也喜歡嗎?」楊生說當然喜歡,這是他最喜歡的現代詩所改編的歌曲了,並接著唱出下一句:「等待你……去踏著,踏一個……軟而濕的金縷鞋。」少女有些不解地反駁:「怎麼不是『月亮已沉下去了,露珠們正端凝著……小眼睛在等待』?」楊生哈哈一笑,說她唱的是劉藍溪的版本,而他唱的則是較新的孟庭葦版本,所以下一句並不一樣。兩人討論了編曲組合與幽怨感覺的差別之後,又互相傾吐觀星的感動,他們的心更加彼此吸引了。 楊生提到科學之中只有天文最接近詩的意境,排列看似混亂卻隱約有序,規律之間又總有例外……此時少女卻神色黯然地望著窗外,因為天色已逐漸轉亮,曙光即將在天邊鋪展開來,她倉惶地想要離去,楊生只好依依不捨地與她道別。少女一反幽靜甜美的態度,有點嬌羞地說:「你不用擔心,我還會再來的。」於是轉頭跑了出去,楊生追到門口,卻已看不到她,完全不知她奔向何處。 至此之後連續多日,少女都在半夜時分出現在門前。兩人相處久了便逐漸親密,關係就像閨中密友或異性知音一般,有時言談舉止會超過純友誼的界線。像是突然握住對方的手、指出星座中想串聯的某一顆星。不過這少女彷彿不知男女情事,並不以為意,而楊生也瞭解這樣的關係已非常難得,不能再多求什麼,以免失去了她,因此未發生過踰矩的事情。兩人經常在窗下互相挨著彼此操作望遠鏡,觀星時還會播放兩人都喜愛的歌曲,宛若一對情侶───除了每天在門前消失地無影無蹤的謎團之外,少女也從未提及她的家人、朋友或兒時情景。 經過一個多月,楊生發現她體力日漸虛弱,便提醒她早點回去休息,雖然也曾勸她吃點自己特地準備的營養品,但是她總是婉拒。楊生終於忍不住心中的疑惑,想要知道為什麼少女總是在天亮以前急著離去?怕家人發現嗎?她到底住在哪兒? 為了不讓她起疑,這一夜楊生並沒有特殊的舉動,只是故作鎮定,讓少女與平常一樣滿懷歡喜地在黎明微光初現之前疾步而出。楊生在她出門後,立即跑進房內向昏暗的窗外瞧,果然看見少女的羸弱身影一出門就立刻轉了一百八十度走向牆邊廣闊的荒墳區,髮際那條紫色髮帶就像蝴蝶一般──喔不,應該說她整個人就像一翩楚楚的蝴蝶,飛進墳間亂草之後就突然不見了。 楊生雖然非常驚訝,但是卻不意外,因為屋外就只有一條由左至右的道路,每次送到門口,她都沒有走向遠處的意圖,只等待他進屋閉門後才轉身離去。今日天色大明後,他便不顧打擾古墳主人的風險,走到屋外跟隨剛才少女的大致路徑,深入墳場中央。但他只見零亂的墓碑隨處矗立,年代大多在一百多年之前,並無特別之處。他剛搬來這裡時也曾刻意進來過一次,不過只是為了確定四周方位。難道,他真的遇到了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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互花米草不見了
圖上的下半部份,畫的幾乎是一個窟窿一個窟窿的,高低起伏,綿延一大片。那是兩三部怪手幾個月來的工作成果,挖走了互花米草所遺留下來的溝溝坎坎。那一大片黑黝黝的泥灘土看起來是非常肥沃的,將來,紅樹林會較容易蔓延而來呢?抑或是過不了多久,互花米草又來掠地奪土生根立足?真是誰也說不上。 平常走過溪口,看互花米草在藍空下晶亮柔綠,在潮汐中隨波盪漾真是婀娜多姿。這身影雜在暗綠的紅樹林中,灘塗的景色也較不那麼沉悶,讓人看了倒是怡目暢心些。只可惜這外來草種漂來了生態問題,掀起了護土的保衛戰,因此,這些年來,這兒幾乎每年就上演著芟草的戲碼。 曾尋些資料看,這互花米草耐鹽繁殖力強,可護堤固岸,但侵略性也強。若不加防治清理,整個灘地的面貌生態都會改觀,不只水道淤塞,原本的灘地植物,魚蟹貝類,乃至棲息覓食的鳥類都會遭殃。大陸、台灣的海岸都有這樣的災害,而在本島除了浯江溪口外,中蘭、浦邊、官澳等地也都可見到這草種的蹤影。 小小一方看似平靜的水域,還潛藏這樣的危機,不由得想到些海洋生態海洋環保的事來。人就這麼想想畫畫,畫畫想想。 冬陽照著海域,也將海濱公園邊緣舖著石頭的小路面照得閃爍發亮。坐在路沿邊,沐浴在陽光下,多溫暖,卻有時也將我曬得發熱,不得已只好躲在小榕樹蔭下一心一意趕緊將眼前的景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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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潮
髮色折舊的速度 忽掄掄地擠在一起 以眼瞳掃掠,卻 無從查閱 且好且壞 傾巢而出的心事細微 率先醒來的塵埃 不躲藏,不迴避 一個挨著一個 在日光挾裹中一一揭開 摘取懷揣暗潮的一截 那個足以左右故事的字母 是楔子是核心 高度咬合著邊界與交點 不帶世故,一試成癮的溫柔 如此栩栩如生如此激烈如此嫻熟 像一只摩挲導熱的琥珀 馥郁穠麗,幾欲迸裂 足以湮滅所有膏肓與皮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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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香驛站
走進SOGO那層樓館,它如謎霧迴旋般的讓您跌宕。在當前疫情裡沒有不期而遇的驚喜,卻有的是難挨的收攤局面。 久違浪漫閒逸的夢幻,抵擋不了現實透支的窘境。曾經淋漓放空的神遊,剎那間灰飛煙滅於世紀災難。 那個忘情幽香的雅座,現在飄向何處,我該向沉重的身軀說抱歉。我並非情懷浪漫,只是跨界的寧靜讓我不知老之將至。 那些古今交錯的對話,不再是韶光流逝的藉口。幾時佔領櫥窗的盡是網購天地代言的小確辛,好個永續思路。窮則變通的角落,奮青啊!可別埋怨探索叢林的遺失。 我徘徊於視覺誘惑的甬道,迷宮般新穎時尚標註著即將掠奪藏匿的荷包。我無奈拋擲遐邇的閒逸,摳緊薪酬拎著背包走出曾經的記憶。 回望曾是書香與咖啡的驛站,在窄仄電扶梯的滾動下說聲再見了。(誠品書店原設於中壢SOGO10樓,現為寶雅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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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說】歹命人
「夭壽玉蕙仔,汝毋通愈講愈毋是款,毋驚喙去予歪去!」阿美仔瞪了她一眼說。 「阿美仔,玉蕙伊無講毋著,秋霜佮汝袂比的啦。講實在的,綴著福生仔嘛袂歹,伊即陣無啥物就是有錢,若是綴著伊欲啥物、有啥物。伊經常買魚買肉予秋霜食,鄉里人逐個攏嘛知。汝若是佮伊相好,毋免驚無魚肉通食。」陸嬸仔笑著說。 「陸嬸仔,汝實在愈老愈番癲,別項會使滾笑,獨獨這項毋通滾笑,若講予阮翁聽著,彼聲就知死!」阿美仔有所顧慮地說。 「驚啥物,汝毋是一日食飽閒閒,愛講人東、講人西。連福生仔彼支會用抑是袂用,汝嘛講會出喙。予汝家己講,恁翁敢有通不時買魚買肉予汝食?」陸嬸仔正經地說。 「我食素啦,魚肉我毋敢食,所以毋免去綴伊。恁敢無看著,秋霜食魚食肉嘛是食袂肥,可能是福生仔日也欲用、瞑也欲用,用傷傷重才會食袂肥啦,講起來嘛是可憐。」阿美仔說。 「汝也毋是(亻因)瞑床跤的銅鼎,物代會知影福生仔日也欲用、瞑也欲用,用傷傷重?」玉蕙嫂說。 「我用猜的啦!」阿美仔說。 「汝彼支喙就是愛亂亂講、頭殼愛亂亂想,若是講毋煞,有一日予秋霜知影,汝皮著繃較緊的,若無,伊一定會共汝搧落去。」陸嬸仔提醒她說。 「我才無咧驚,伊去徛福生仔(亻因)兜眾人知影,暗時兩個是毋是有睏仝一張眠床,是毋是有相好,逐個攏嘛會使懷疑的。尤其是一個死翁,一個某綴兵仔走,兩個攏嘛哈誠久,這種代誌敢會假的。總講一句,孤男寡女徛湊陣,若無佇眠床項咧搬猴戲,是咧騙(犭肖)矣。」阿美仔理直氣壯地說。(二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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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療、救濟、傳教 ||訪下莊林再添、林寶珍父女談羅寶田神父
民國51年(1962年),年輕的林再添卻生了重病,當時的大女兒林寶珍才1歲。也因為這場病,他和羅寶田神父結下不解之緣。 回想當年的病況,林老先生記憶猶新: 「我在尚義軍醫院住了50多天,病得骨瘦如柴,被醫生3次宣判放棄醫治,開了紅單,羅神父用推車帶我到太湖畔教區,無可奈何,我自帶被單、枕頭隨同前往,但教區的病床已滿。金門當時民間尚無電力,但羅神父晚上作彌撒、看病需要燈光,所以教區自備發電機,由阿兵哥供應軍備用油。 羅神父問我:『願意睡在隆隆聲響的發電機旁嗎?』我說『好!』因此,我伴著發電機住了好幾天,才換到一般病床。 羅神父看病前,有作彌撒的習慣。我因病弱不能自行走路,望彌撒時,還得由其他病友牽扶著進教堂。 經歷『日本手』時代,我沒讀書,不識字。在園區留住了4個多月,病已痊癒八成後,我主動幫助神父煮飯給約20名的病人吃,還餵養園區的雞、鴨、豬、狗、馬……。」 1950-90年代的金門,醫療不發達,一般人也不懂羅神父的醫術高不高明,但對他的醫德和愛心卻是百分百的信任。民間相傳著:這位外國神父是由中國大陸湖南輾轉來到金門,因曾受共產黨迫害,曾經骨瘦如柴。 「羅神父努力開發金門,對金門有三大貢獻:醫療、救濟、傳教。」林老先生再三重複這句話。 1954年,金門九三炮戰,耶誕節前夕,羅寶田神父自動請纓,首次搭登陸艦搶灘上金門料羅灣,就是為送2700袋的國際救濟品而來。他裝扮成耶誕老人,沿村發送救濟品,救濟品包羅萬象:麵粉、牛奶、牛油、衣服……,家家戶戶皆可領用。 因為戰地金門需要他,尢其是醫療,所以他自請留在金門,且一留就是四十年。 四十年間,羅神父照顧病人、老人、窮人,自掏藥包,每天出門免費為病人看病、換藥。以當時金門有限的醫藥,以我們現在的看法,羅神父的藥到病除,可能60%是藥的作用,40%是愛心的作用,因為羅神父的用心照顧總是帶給病人最大的希望。 提起羅神父,林再添老先生總覺得故事很多: 「神父自奉刻苦,凡事親力親為,沒有請人,病人們看其辛苦,常會主動幫忙。 羅神父如天主,事事萬能,是神父,是醫生,也是建築師……。他親自規畫教堂、親自建作園區內十字架的聖母聖座,聖座後面還雕有『金門主保』字樣。我常幫他作小工。」 林老先生一旁的大女兒林寶珍也迅速跌入年少的記憶: 「我們家兄弟姐妹6人,3男3女,幼年都先後跟隨著爸爸媽媽去找羅神父望彌撒。神父喜歡煮炸雞、小點心給小朋友吃,抓著瘦弱的小朋友打營養針,過年過節,還可以進入小房間拿外國糖果吃,但媽媽規定我們只能一人拿一顆,留下的要分給其他小朋友。 羅神父很尊重大自然,園區內,樹上的果子不刻意摘來吃,要讓它自然落地後再撿拾。童年的我,還親眼看到神父會跟動物說話呢,而且,焦燥的動物一聽到神父的聲音,果然會安靜下來。 我們家的孩子算是乖巧懂事的,因為父母的教導,因為感恩神父救了爸爸的命,我們會主動幫助羅神父整理教堂、住處,甚至當神父的小助手,陪伴神父到病人家裡看病。這樣的互動直到高中畢業赴台才離開羅神父。」 林老先生繼續他和羅神父的故事: 「有一年,神父墜馬,跌斷腿骨,赴台醫治。我和董彬森老師經常到教堂服務,為神父澆灌花草、餵養動物。 1960年代,金城天主堂、育英托兒所開發時,司令官不但供應建材,更動用駐軍工兵幫忙建設。神父經常坐車到金城監工,我也經常陪坐車旁,跟隨神父前往。」 提起與羅神父共事的往事,林老先生的神情充滿甜蜜、驕傲,但一觸及羅神父的傷亡,神色則轉為不捨、感傷、哽咽: 「1994年1月27日深夜,神父照例騎機車出外看病人,遇車禍,傷重送金門花崗石軍醫院。修女第2天通知我,我帶著神父常喝的牛奶、咖啡到醫院。 也許是神父的陽壽已盡,當時,金門沒有好醫生,急救的儀器臨時又逢沒電。羅神父去世前,我在加護病房照顧了兩晚,睡臥在神父身旁。 殯葬彌撒,我瞻望面容栩栩如生的神父,依依難捨。每年清明節,我會上神父的墳地掛紙。家中的客廳,也長掛著神父遺像。 他是真正的金門神父啊!」 「可以這麼說,金門人對羅神父,只是停留在感動,似乎未深層思考到支持羅神父背後的天主信仰,是嗎?」 這個問題觸動林寶珍的回首年少: 「印象中,羅神父的言教不多,『天主愛你!』是他最常掛在嘴邊的口頭禪。 年少的我曾回答他:『我信神父,不知天主。』他笑著斥責:『調皮!』 我赴臺南讀大學,神父安排我住在成功大學附近的天主教德蘭女生宿舍。所以,我雖非天主教徒,卻一直能感受到天主、神父的保佑。 每趟,由臺灣返回金門,我都會去看羅神父。有一次還告訴他:『將來我要賺很多很多錢,然後,跟隨神父行善。』神父回答:『不行!不行!要一起來,行善不一定要很多錢。』 但第二年,神父就過世了。」往事填膺,林寶珍不禁語帶哽咽。 羅神父在世時,金門人受惠良多,但無能力,也無經濟條件來幫忙他。 千禧年後,金門縣政府終於關注到羅寶田神父紀念公園的整治。林再添老先生對此甚感欣慰,他不辭辛勞,多次參與開會、規畫,帶引有關單位參觀園區,一一指出當年園區的地貌、情景,並強力要求加高、美化羅神父的雕像。 羅神父對金門有三大貢獻:醫療、救濟、傳教。金門教友很少,但曾受過神父照顧的人很多。現今70歲以上的金門人都認識羅神父,但50歲左右的人就不一定了。 如果沒有好好教育,沒有紀念活動,羅神父將會被新一代的金門人所遺忘啊!」訪談至尾聲,93歲高齡的林再添先生仍熱情地叮嚀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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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良善的鄉民邂逅
去年母親節,我的家庭是這樣過的:選擇有青山綠水,而且離家近的鹿寮坑(新竹縣芎林鄉內)走走。我們雀躍的告訴父母親,那兒還有香菇可採喔! 到了之後,才得知香菇前一天剛採完,連木耳也沒得採,當下心情確實很失望,心想:不能採香菇,那要做什麼呢?誰知爸媽早忘了那檔事似的,開始在附近搜尋了起來。媽媽看到主人屋旁的西洋瓜棚及果實,不禁好奇的問:「這西洋瓜有在賣嗎?我種的瓜都還沒開花……」,主人靦腆的回答:「這種的瓜是要自己吃的,沒多的可賣,不過你喜歡我可以送你一對很特別的雙胞胎西洋瓜,我去採。」 主人小心翼翼將園裡最棒、最稀有的西洋瓜摘下,交到媽媽手上,還不時的解說:「你看,真的是雙胞胎喔……」,他把最好的東西割捨與人分享,而且是素昧平生的路人。我們很感動,感動他的無私,也帶著感恩的心與祝福離開。 接下來,走了約二十公尺的一小段路程,映入眼簾的是幾棵長得一般高的香蕉樹,香蕉的果實令人十分驚豔,因為香蕉的體型嬌小,卻長得密又多,是我從不曾見過的模樣;就連在菜園裡種香蕉,平時博學多聞的爸爸,也未曾見過。此時,一位婦人迎面而來,她告訴我們:那是品種的緣故,所以長得特別不同。 然而,媽媽比較關心的是,好不好吃?能不能吃的問題。結論是不能吃。那為什麼種它呢?婦人笑笑回答:「把它種在路邊供人欣賞啊!」我很訝異,在這麼純樸的鄉下,一位平日忙著為三餐張羅的婦人,會有這份心,以這樣的方式款待我們這些過客。 後來我們沿著河邊順勢走,小河很清澈,隱約還可看見波光一閃一閃的小魚悠游著;岸邊的野薑花含苞待放,空氣中飄忽著一股清香;天氣陰涼,卻頗具詩意,讓我們挺開心的。我聞到了春天的氣息,卻也感嘆,小河雖美,但水量比起二十年前少太多了,我們有點無奈,也有點無力感! 走累了,我們停下來歇息,此時有人注意到妹妹腳上穿的鞋。「土黃色的,說實在不怎麼起眼,但很好穿齁!」「事實上真的很好穿。」妹妹說:「所以底部磨壞了,我還特地去換鞋底咧。」根據妹妹的說法:單換鞋底就要900元,而換雙鞋是1200元,她不嫌麻煩,是為了可以少用一張牛皮,為環保盡一份心。 古云:「身教則從,言教則訟。」這一天行程中的所見所聞,讓我深受感動,也發人深省。我們常教訓下一代,或眼前的世人,該如何跳脫冷漠與自私的藩籬,實則該「坐而言,不如起而行」呀!從這些市井小民所展現的良善中,我深切覺得世界還是很美的。 人情淡漠,該如何拉近距離;地球暖化,該怎麼做好環保?別再高呼口號了!西洋瓜的主人,種香蕉的婦人,以及願意少用一張牛皮的妹妹,他們正默默地身體力行。「小故事,大道理」相信你我都知道,讓我們一起為「這世界會更美」奉獻一份心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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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老同事的溫情
新冠肺炎疫情,連綿侵襲快兩年了,這百年來難得一逢的疫亂,的確造成世人生活和行動的不便,憂慮和不安,更常盈滿人心。 今年五月疫情更加嚴峻,三級警戒下,大家盡量減少外出,盡量少與親友會聚。其實,今年有疫苗之亂,去年則有口罩之亂,但我還懷念起去年呢!疫苗短缺,老百姓完全使不上力,短缺就短缺,還輪不到你打,誰也沒辦法。 但記起去年年初,疫情突來來襲,口罩短缺,到處買不到,我只好六點早起,到衛生所前排隊,憋尿加上冒著冬日的寒冷,排個兩個半小時,才能為我和老妻領到一星期用的口罩了,不知如何,當時的口罩,竟如戰爭時的一份口糧,那麼貴重且得費力排隊取得呢! 或許我有在臉書po上自己排隊苦等口罩的貼文吧,曾經在國家圖書館同事過的金門籍慧珊小姐,大概認為我七十老翁了,不該為幾片口罩,一大清早就冒著寒冷,去排隊領口罩吧,有天晚上,騎機車經過我家門口,在我信箱塞入10片口罩,並留紙條叮囑老人家不要一早就起床排隊,慎防感冒和染疫。 慧珊後來雖然也離開國圖,到其他單位服務了,也與金門時國中老同學結婚了,先生仍在金門服務,她自己則還在台灣工作,戶籍仍設在金門老家,台、金兩地輪流跑,在疫情時代,其實也很辛苦,疫情嚴重時,下金門機場就要核酸檢測,兩夫妻要見個面,不太容易。但她在台灣,還關心到年老的退休老同事,真是令我和老妻感動。其實,我們和慧珊三個姊妹也都認識,一位曾在台工作,後來請調回金門服務(也是與金門人結婚之故);兩位則嫁為台灣婦,目前皆在台北,但都有金門人的純樸和熱心精神。我和老妻,雖至今還未去過金門,但早已領會過金門人的人情溫暖二十多年了。 回想起在去年四、五月國家口罩隊慢慢組成、量產後,口罩才慢慢得到較好的供應,到七、八月以後,疫情解封後,買口罩已不是問題。但二月時,新冠肺炎初起,全國民眾瘋搶口罩,口罩可是一罩難求呀。自己家裡,好不容易翻出10幾年前SARS留下的,也不過兩、三片而已;金門老同事慧珊悄悄送至信箱裡的口罩,可是像今年中南部的水庫初逢梅雨的一陣的及時雨呀!最難風雨故人來,我和老妻,對這信箱裡的10片口罩,總感到金門老同事一片溫馨的情誼,她不知如何省用口罩,才能儲存到當時可貴的10片口罩呢! 如今,台灣口罩日產千萬片,藥房到處買得到便宜的口罩,我家後來也連續積存了不少口罩了,但這10片口罩,我倒一直還沒動用它,因它可是金門老同事疫情初起,安頓我們焦慮不安之心的紀念之物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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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說】歹命人
尤其秋霜兩個囝已經大漢會趁錢啦,若是予(亻因)囝知影,(亻因)囝敢會接受。總講一句,食老才來湊,是咧加歹名歹聲矣。」陸嬸仔不屑地說。 「聽講(亻因)兩個囝佇台灣趁真濟錢,一次就寄五十萬箍倒來,秋霜才有錢通修舊厝。」玉蕙嫂說。 「台灣所在大,雖然較好趁食,毋拄(亻因)兩個囝才去台灣無幾年,敢講有通趁彼濟錢。五十萬箍毋是一筆小數目啊,我實在有淡薄仔懷疑。」阿美仔說。 「懷疑規懷疑,錢已經寄來囥咧(亻因)兜佇摸燒啦,秋霜舊厝也已經咧翻修啦。總講一句,是(亻因)的本事!」陸嬸仔說。 「講起來嘛是有影,各人有各人的本事,(亻因)囝趁大錢是(亻因)囝的本事,秋霜食老才去綴福生仔,嘛是伊的本事。」玉蕙嫂說。 「若是憑家己的實力佮勞力趁大錢,才是真本事;若是去偷人、搶人、騙人,彼款叫著僥倖失德錢,趁擱較濟也無路用。阿美仔伊講有淡薄仔懷疑,我嘛有這款感覺。秋霜若真實咧綴福生仔,若予(亻因)囝知影,一定會舉狂。」陸嬸仔說。 「福生仔彼老啦,彼支敢抑擱會用的?」阿美仔笑著說。 「會用的抑是袂用的,汝去予試看覓就知影。」玉蕙嫂取笑她說。 「夭壽玉蕙,汝毋通講講彼力(犭肖)話,福生仔欲試的是秋霜,毋是我啦。」阿美仔辯解著說。 「汝減秋霜幾落歲,比伊少年真濟,身材嘛比伊好幾落倍。汝家己去照鏡照看覓,看汝奶大尻川翹,面肉擱幼綿綿,若予福生仔看著,一定會共秋霜踼一邊,共汝攬條條。」玉蕙嫂笑著說。 (二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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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仰天主‧堅志望愛 ──訪翁淑卿Elizabeth姐妹
多年來,在金門金城天主堂常常可以看到翁淑卿Elizabeth姐妹的身影,她不但常態地參加主日彌撒,曾經,也勤於參與平日彌撒,更曾經承擔了主日共融午餐的大廚工作。 問起Elizabeth姐妹與天主的機緣,果然是「絡絡」一長篇,包括了與修女們的投緣相契、任職臺北東園街聖若瑟醫院的助理護士經歷、參加費副教道理班的領悟……等故事。 緣起於1971年,少女的翁淑卿尚就讀於金門高中,那時,有一批仁愛修女會的修女來金門籌辦「宏仁診所」,包括葛修女、趙修女、白修女……等,不知為什麼,翁淑卿就是喜歡接近這些白衣修女們,她不但進教堂望彌撒,還時常留在堂區和修女們共融午餐。 高中畢業後遠赴臺北,翁淑卿主動去看望已返回聖若瑟醫院任職副院長的葛修女,葛修女安排她在醫院產房裡作助理護士,這份護理工作持續了將近5年,每次上班前,修女會帶領工作人員進行祈禱,祈求天主讓其能以「良心」來服務院友。 基本上,翁淑卿雖任職於天主教醫院,但並沒有人強迫其入教。她一直很喜歡那些宗教的氛圍,尢其在一次進大教堂觀禮某某望教友的受洗大典時,為其神聖、莊嚴的大場面深為震撼、感動! 為了婚姻,翁淑卿結束聖若瑟醫院的工作,返回金門。婚後,連生2女,一頭栽入了養兒育女的忙碌裡。上有公婆,中有叔姑,下有兒女,為了適應金門的婚姻文化,翁淑卿在忙與盲之間,充滿了挫折感、困縛感,也未去想過進不進教堂這回事。 直到有一天,她帶著兩個小女兒路過金城天主堂,碰到正在澆花的費峻德副主教,費副主教親切地和小女孩打招呼……。 回到教堂,參加費副主教的道理班,「認識真理,你的生活是快樂的!」道理班一開始有10多名學員,一年後,只剩下翁淑卿1人,費副主教還幽默地對她說:「那些人都死了,只剩妳一個人活著。」一年的道理班,經過思考、沉澱後的心靈清明了起來,翁淑卿為忙與盲的生活尋得出口,豁然領受了真理的自由! 1997年,翁淑卿在取得先生的同意後,於金門金城耶穌聖心堂,由狄剛總主教受洗為Elizabeth。 出身於金門民間信仰的家庭,從小也跟著母親出入寺廟,但翁淑卿對金門廟宇的印象卻偏向陰暗,相反地,她對天主教堂的明亮氛圍情有獨鍾。經過少女時期與修女們的近距離相處,經過少婦階段費副主教的道理班沉澱,翁淑卿終於不顧流俗地走向自己的信仰之路! 「金門民間信仰深厚,重視拜拜。身為大媳婦,Elizabeth姐妹要如何處理家族的拜拜問題?」 「費副主教曾明示過,可以拜祖先,但不燒金紙。所以,多年來,我備好菜碗,小叔燒金紙,彼此分工。」 不同流俗的作為,難免引發流言,多年來,出出入入金城天主堂,長期與多位神父們、修女們喜樂相處,Elizabeth姐妹不曾動搖其信仰的理念、作為。她常常勉勵自己,既然選擇作為天主的子女,就要以天主的旨意為其生活上的引導、生命中的依歸。世俗的歧路上,阻礙的石頭是一時的,天主的大道上,平安的喜樂卻是長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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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氣生財
世上的人即使長相相似的雙胞胎生,個性也不會雷同。個性隨人附影一生,決定一個人一生的命運。 我自忖絕不是做生意的料,視「做生意」這門學問如侯門深海,探不到底,也摸不清其中的奧秘,但我可以肯定「和氣生財」絕對是做生意成功的不二法寶。這兩年來新冠肺炎肆虐,百業皆受到影響,加上近年來網路團購在金門蓬勃發展,如雨後春筍處處冒尖,實體店家受到很大的衝擊,如此雪上加霜的環境,生意愈來愈難做是不爭的事實,在這艱難困頓的經濟環境裡,做生意是不是更需要「和氣」兩字來化解? 假日市場踅了一圈,有些店鋪門庭若市,擠滿了買客,連買單算帳都要排隊。有些店鋪是門可羅雀,每一個菜格的蔬菜排列整齊,但從菜葉的枯萎程度就可知它是賣不出去的存貨。我挑了一根特大的蘿蔔,老板娘秤了之後說「算妳70」,言下之意有少算之意,心中暗喜,但收錢前她又補了一句「應該是75」。我默默的付了錢,我的心中暗忖,難怪她的店乏人問津。 過去貧困的生活,口袋裡有多少錢是一清二楚的事,買個菜是需要扠指精算,每樣菜都要先問清楚價錢才敢下手。如今大家的生活已大大的改善,買多少菜是視需要而定,很少人會先問價錢,都是拿了想要的,直接給老板算帳,老板說500就給500,說450就給450,甚少人會去跟她一一核對。老板娘心算特快,後面排隊的人也在等候,容不得你慢條斯里的細數。人們購物已不太重視價錢貴一點或便宜一些,重視的是購物的感覺,老板的態度和售後服務,才是決定顧客是否會再上門的重要因素。 走到一處肉攤,老板娘是我熟識的,她的姨媽就住在我家隔壁,小時候她常去找姨媽玩,所以對她不陌生。兩夫婦平常就是一身灰撲撲,掛著一張黯然失色的臉龐,看得出生意不好做。我跟老板說要80元的三層肉,他指了指板上的肉,很猶豫的說只能切比較短的那邊,我答應了,在他切肉的當下,我心中就在想,切的一定比80元多,這已經不是第一次的經驗。果然不出我所料,他秤了後要價100元,想說是熟識的人,我就說了一句「你是故意的嗎?」話一出口,老板大怒,把那塊已用塑膠袋裝好的肉,狠狠的甩到另一張桌上,即使我拿著百元鈔要遞給他,他一臉黑不收錢,還滿口的怒言。 向來就不擅於跟人理論的我,只能摸摸鼻子默默的把車騎走,留下身後傳來老板句句的罵聲。回家的路上,我思索著,常常告訴學生和孩子,遇到不順心的事,怪別人是無濟於事的,檢討自己才是解決之道。我犯的第一個錯誤是以為跟他們熟識,所以開點玩笑無所謂。第二個錯誤是為什麼不直接買100?害得老板很為難。但是如果我買100,他是不是又會切120呢?這個問題實在耐人尋味。 做生意其實是有方法的,如何讓顧客心生喜悅願意再上門,應該是有技巧的。要75元就先說80元,然後再說算你75元,顧客感覺就是便宜了。一樣要75元,先說要70元,後來又補說是75元,那感覺就完全不一樣了。就像大拍賣,打多少折完全是障眼法,誰知道未打折前是不是已經先加價錢,然後再打折呢? 「垃圾人定律」說的是社會上有一些人因為生活的不順遂,滿身帶著負面不良的情緒,如果不小心被他碰到,他將會把垃圾倒在你身上,如果你也跟他一般見識,你的生活必然也會受到處處是垃圾的困惱。尼采說:「與惡龍纏鬥過久,自身亦成為惡龍。」我不是哲學家,但我也要說:「人的一生都是自作自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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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蘭礁溪露營車體驗
連假前,去住了宜蘭礁溪老爺飯店的得天露營車,當天早上我們很晚出發,原以為週三的人潮會很少,但在台北往宜蘭的雪山隧道車程還是很塞,速度緩慢,抵達宜蘭的時候已經近午,我們決定先去梅花湖走走。 梅花湖的人潮不多,正午時分太陽猛烈,我帶小孩先走玩了梅花湖老街,不得不說疫情對攤販的生計衝擊很大,難得有遊客出現,便感受到每個攤商的熱情叫賣,我也心想難得出門玩,每一攤都儘量的光顧,玩射飛鏢,買氣球,吹泡泡,吃冰淇淋,買了一堆觀光客玩具。 接著到名人吳淡如開的小熊書房吃飯,以觀光區及鄰近湖邊的地點來說,餐點並不算貴,料也給的很足,走上二樓靠著窗邊湖畔,風景真的很美,吃過午餐,到湖邊看鴨子餵魚,很是愜意,梅花湖的鴨子養得很漂亮,成群結隊的來去。 湖邊還有租借腳踏車,吃過午飯天色已變,準備遊梅花湖的時候,正好天色陰暗,徐徐涼風,湖邊的落葉微飄揚,人煙稀少,湖光山色頓時更美,濃妝淡抹總相宜,運氣不錯的是,繞湖一圈大概花了四十分鐘,雨啪噠啪噠甩射到地面湖面,空氣一下喧鬧起來。 接著往礁溪老爺酒店前進,已是傍晚,下著微噢,跑去飯店裡泡露天溫泉,再回到露營車區域,有飯店管家煎烤晚餐桌邊服務給我們享用,雖是郊外卻沒什麼蚊子,吃飽喝足,回露營車內洗澡換衣服,再到園區裡走走,雨後的星空散步,星星明亮,月亮特別分明,還有營火區烤棉花糖,小孩玩著撈玩具金魚,供應著簡單的麵茶跟花茶,小孩玩得很開心。 玩到稍晚,回到露營車簡單梳洗,我們在沙發上吃零食,看窗外的星空。 我跟二個小孩到大床時累得睡著了,礁溪老爺的露營車什麼都好,就是床太軟,年輕的時候我原本是什麼床都能睡的,還常笑先生是豌豆公主,睡覺時枕頭太膨不行,床墊太軟不行,但現在我已隨著歲月流失這種體質了,老爺露營車床太軟,導致五點多我就起床。 先生已起床,默默在車外的客廳帳去煮咖啡,露營車有提供快煮壺及濾掛咖啡,他很閒適的坐在門外,沖著黑咖啡慢飲,我和小孩三人在床上打滾玩著,我喜歡晨起時陽光光線從窗隙漫進來的畫面,有一種生命初始的感覺。 接著我起床梳洗,小孩穿起拖鞋就開門在門口玩起來,像在鄉村一樣,露營車門口有一塊木棧板延伸草地,我走出去時先生還幫我拍了很多照片。露營車的早餐原本是會用木盒子裝一套歐式早餐送來,小孩因為不加價只會多給幾片麵包,身為精打細算的太太,決定加一點價換成五星級飯店早餐,往返飯店只需要約五分鐘的路程,露營區有高爾夫球車,會一直往返接送,但我們決定慢慢走上去飯店吃早餐。 孩子現在已經可以自己端著盤子拿菜,第一道菜就說要吃五花肉,我真的佩服,我不愛早餐時吃重口味食物,連肉食也不愛,看到一早就吃得豐盛的他,我再三跟他確認,他也堅定的點頭,早餐有各種宜蘭名產,鴨賞,紅心芭樂,融合在地的好滋味。 吃過早餐,我們一家人散步走回露營車慢慢收行李,準備辦理退房,礁溪老爺露營車雖貴,好處卻是,即便退房了,到下午六點前都可以使用它的飯店設施,於是辦完退房手續,我們仍到泳池玩水。礁溪老爺的溫泉跟泳池在同一個室外,所以可以冷熱池交替著泡,疫情剛解封,人並不多,一個水池子只有這二兄弟在玩,我坐在岸邊看著。 玩了將近二小時的水,玩到筋疲力盡才上岸換衣服喝點飲料,岸邊可以叫食物吃,也有提供免費宜蘭金棗茶,很有渡假感,工作人員態度都非常好非常友善,小孩開心得不得了,彷彿被關在家那幾個月的時光,都要一口氣玩回來。 也因為五月疫情進入三級那週,原本已經訂好的住宿旅遊計劃臨時取消,上週又來一波疫情時,行前還有個颱風,內心忐忑極了,沒想到卻能成行,風風雨雨後,在宜蘭的二日雖也是東邊太陽西邊雨,道是無晴卻有晴的,雨和陽光都來得猛烈,多了第一次到梅花湖,第一次睡露營車的體驗,看著孩子們開心的笑臉,而且他們真的都會記得,就是一趟最美好的家庭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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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說】歹命人
「(亻因)講(亻因)的,只要咱清清白白、對得起家己的良心就好,毋免佮彼無水準的人計較。」福生哥雖然不在乎地說,但難免會有點顧慮。因為孤男寡女同住在一棟古厝,即使不同房,也沒有做出見不得人的事,但卻逃不過那些喜歡興風作浪的婆婆媽媽的閒言閒語。所以他提醒自己,一旦秋霜暫住他家,他必須小小心心地跟她保持一定的距離,以免惹得一身腥,做為村人茶餘飯後談論的話柄。然而可能嗎,那些「食飽閒閒」喜歡說人閒話的八卦婆,永遠會口無遮攔地胡說八道。 當秋霜家的古厝開始動工翻修時,她就把家俱搬到屋外用帆布蓋住,以免曝落在外被風吹日曬而損壞。衣物和棉被則拿到向福生哥借住的櫸頭,而且借用福生哥的廚房,煮飯給工人和自己吃,因此在他家進進出出是必然的事。某天,陸嬸仔、玉蕙嫂和阿美仔,食飽閒閒在一起閒聊。 陸嬸仔首先說:「恁有看著無,秋霜搬去佮福生仔徛,我咧想,可能是修理厝,無塊通徛的關係。」 玉蕙嫂接著說:「一個死翁,一個某綴兵仔走,兩個咧湊是誠正常的代誌,無啥物通奇怪的啦。」 阿美仔則說:「講實的,咱攏是過來人,無管查甫抑是查某,若是久久無做彼項代誌,敢擋會條。」 「三八!就是擋袂條,秋霜才會搬去福生仔因兜徛。天若暗,門若關起來,兩個愛搬啥物戲就搬,敢有人會知影。」玉蕙嫂笑著說。 「既然是按呢,照講兩個應該著趁早去湊才著,毋通等到這陣。 (二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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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母引導‧獨行信主 ——訪盧太太楊敏悅姐妹
「盧太太,聽說妳走入天主教,有一段傳奇?」 「是的,我娘家和婆家都是傳統的民間信仰,家中供奉佛祖、地藏王……等。話說,民國64年(1975年),我在天主教的宏仁診所生老三,產後5、6天回家坐月子,不意竟得憂鬱症,吃不下、睡不著,精神恍恍惚惚,甚至不會煮飯,不會照顧孩子。其間,家中老三因乏人照顧,走失至警察局,最後,只好忍痛送給親友收養。 恍惚一整年,怕出門,怕見人,怕吃魚、肉,全身無力。修女三不五時會來看望我,我跟先生表示:「既然我已不會煮、不會拜,乾脆去信天主。」後來,頻頻作夢,夢中聖母示現,指引我一條前行路,一彎二轉,一涼亭,要我把亭中的一盆玫瑰花移進屋內。 沒有和任何人商量,包括家人,我決志尋找天主。第一次到教堂,無人,徐國禎神父告訴我:「星期天才有彌撒。」還記得那是11月初5,星期天,我終於進入教堂聽了彌撒。當晚,一夜好眠。連續參加4、5次主日彌撒後,奇蹟似地,心頭的煩悶竟獲得釋放,整顆心得到寄託、安頓。不久,在先生的同意下,當年,我受了洗! 先生先把家中的佛像清理乾淨,神父再為我擺上十字架、香爐、掛對聯。從此,我在家中早晚一炷香,拜天主、拜祖先、祈禱。民國68年(1979年),我們家遷臺北三重,我把十字架、香爐也帶到臺北,並依照神父的指引,到大同北路的天主堂,繼續維持周日上教堂的作息。」 「盧太太1975年受洗,信仰長路接近50年,處身於民間信仰濃厚的金門鄉親社會,其間,曾徘徊猶豫過嗎?」 「沒有。」 「那麼說說妳和神父們的機緣吧!」 「神父們都是很好的人,自奉節儉,樂於助人。在金門,我由范普厚主教、徐國禎神父領洗,遷臺後,也與他們保持聯繫。我曾到淡水八里拜訪過范主教,帶著一群孩子,一路吵吵鬧鬧,范主教還安慰我,健康的孩子才會吵鬧。徐神父年老退休於輔仁大學,我也帶孩子去看望過他,參加他的殯葬彌撒。 至於三重的神父,印象最深刻的是張正發神父,他也是位節儉的好神父,曾經以一個饅頭過了一個年。聖誕節前後,我們會宴請親友、神父來家裡吃飯。」 「盧太太長年虔誠事主,帶給家庭的影響如何?」 「我長年敬拜天主、信賴天主,不求富貴,只求兒孫健康平安。除了周日彌撒的奉獻,每年聖誕前夕,我還會奉獻一台彌撒,感謝天主一年的保祐。 我4個孩子也都在金門受洗為教友,老大盧志明尢其虔誠,也是長年維持上教堂的習慣,他熱心教會奉獻,並承擔教會的電腦工作,曾在三重教會當過一年的會長。母子同事天主,我感覺很平安、很喜樂!」 「盧太太,由金門到臺北,妳和教友的互動有不同嗎?」 「都很好!不論金門、臺北,都有一些很好、很熱心的教友。只是我在金門的期間較短,和教友的互動不多,僅熟識幾位老教友,如李太太、Lisy……。反倒是在三重,透過『家庭祈禱』活動,和教友間的往來較多。我們在教堂娶媳婦,也全靠教友熱心幫忙。尢其是好姐妹鄭雅雲,她不但幫我們作媒婆,1996年還和我結伴到羅馬朝聖14天。」 「看得出來,盧太太的個性相當隨和,能隨遇而安。那麼,妳和非教友的相處,尢其是金門鄉親,會因宗教信仰不同而生阻礙嗎?」 「也不會,大家彼此尊重。因為個性羞澀,我自己雖虔誠事主,卻不敢隨便開口邀親友上教堂,所以四、五十年來,沒有帶引過任何人入教。」 「除了聖母入夢指引入教堂的傳奇,盧太太還有其它的宗教感應嗎?」 「還記得赴臺初期,我們家族合作建築事業,妯娌們要共同負責工地每月的拜拜。有一次,我已準備好魚、肉、雞三牲,夜裡卻突然作夢,夢到白衣飄然的聖母,指示我只要拜天主、聖母,不必再殺雞殺魚。從此,對工地拜拜,我只出錢,不再處理供品等事。」 事奉天主四、五十年如一日,我們在盧太太楊敏悅姐妹安詳的臉上,看到平安、看到喜樂,也看到她專一事主後一家的平順和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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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書共舞
朋友說:「現在妳小孩都飛去台灣讀書了,沒小孩在身邊吵,真令人羡慕!」 欸,我都不知這有什麼好羡慕的,朋友是個晚婚之人,年紀比我大一些,但小孩還在牙牙學語階段,我較她早婚,現在小孩都已離巢,上大學了。 我想當時我在蠟燭兩頭燒時,她還在享受單身的樂趣,如今高齡生子過著我十幾年前一樣的忙碌日子,可現在卻口氣滿是羡慕我的悠閒。 其實,人生怎麼能去比較呢?我心裡其實也羡慕她現在小孩還小,還願意膩在她身旁。 曾幾何時,小孩上國中後就不願意父母與他們同遊,上了高中更是宣稱他們擁有自己的獨立人格,現在上了大學更是飛千里之外,想見一面還得辛苦搭飛機千里跋涉,無非關心他現在的近況,再親子聚餐享受一下天倫之樂,當然這一切的花銷都得自己負擔,這樣說來生兒育女哪有快樂可言?一切盡是付出,是不求回報的單向輸出。 而做為母親這角色更只有付出為多,有人說這是種「甜蜜的負荷」,我想這是一種血濃於水的情感鏈,一輩子也斷不了的親情臍帶,但在這教養的過程,我只能說如人飲水,冷暖自知。但你問我若婚姻再重來一次,是否還會選擇生小孩?我想我還是會斬釘截鐵的說:「當然啦!一定要生。」觀念傳統的女人就是這麼一個奇怪的綜合體。 有一陣子真不習慣只剩下我們兩老空盪盪的家,有次晚餐我還很貪心的問我老公:「若當年我們再生一個小的來做伴,那該多好?」他卻回我:「小的還是會長大,還是會離妳而去,妳終究還是一個人。」 是啊!快樂的日子得過,難過的日子也得過,人生就是如此,不可能天天都生日,天天都有人為我唱生日快樂歌,人生漫長歲月多半時間都是平淡而無味,如何讓自己心情平穩才是重要。「空巢」只是個名詞,人生本就獨自來,獨自走,婚姻伴侶,生兒育女這些只是生命的過客,我只是在享受這一過程。 面對「空巢」得自己找樂事,還好我有一項嗜好-「與書共舞」。古人說:「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我是不覺得會有黃金屋及顏如玉,但可以殺時間,去無聊倒是真的。對於現階段的我而言,讀書完全是為自己而讀,不是為考試所逼,從閱讀中可以讓心情沉澱不浮躁,更可以從不同的作者間汲取多面相的看法,讓自己的思想開闊眼界延伸。 以前住在台灣,圖書館離家裡有些距離,借書真不方便,住家附近剛好有間金石堂滿足我想閱讀的心,但為了看免費書籍經常站到兩腿發酸。搬回金門後,命似乎變好了,家裡離文化局圖書館很近,走幾步路即可,一張圖書證可借十本書,圖書館裡藏書豐富,舉凡煮飯做菜、甜點蛋糕、散文、小說,到探討身心靈成長的書籍都是我的最愛,新書櫃更是我常駐足的地方,通常喜歡的不只十本,還得用刪去法,扣到剩十本。 最近圖書館還引進智能圖書機,可以自助式的還書與借書,旁邊入口處有一台消毒器,可幫忙把要借閱回家的書籍消毒一番,免得把細菌及病毒帶回家中,這對有點潔癖的我,是十分重要的貼心服務。 疫情的關係變得更不愛出門,家中成了唯一可以放肆的地方,除了上班時間,其餘時間只想待在家中與書為舞。至於朋友的羨慕,我想大可不必了,因為,她現在的處境,我也想要呀,只是我已經渡過那個階段了,我想人都是愛比較的,在校比成績,出了校門比社經地位,若是什麼事情都在攀比,那麼快樂永遠不會如影相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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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說】歹命人
經過福生哥千拜託、萬拜託,以及告訴他全盤概況。尤其當塗水師聽到兩兄弟在台灣發財,而且已先寄回五十萬元時,心中不免想,果真如他所言,或許不會拖欠他的工資,所以很快就答應優先幫秋霜翻修老舊的古厝。甚至應允盡量趕工,預計半年的時間即可完成。當秋霜聽到這個好消息時,內心的興奮不言可喻。 「福生兄,感謝汝共我湊相共,毋拄抑擱有一項代誌,我著事先佮汝參詳。這間厝若是開始動工,一定著落厝瓦,到時若無地徛是欲怎樣?所以我想欲共汝借一間房間來睏,毋知通抑是毋通?」秋霜說。 福生哥沒有立即回覆,心想,一旦答應她的要求,孤男寡女同住一處,勢必會引起那些好事之徒的閒言閒語,所以他不得不考慮。 「若是無方便也袂要緊,我才擱來去想辦法。」秋霜見狀,或許已知道他有難處,故而不敢勉強。 福生哥沉思了一會,如果不答應她,未免不通人情,也對不起死去的老友元富。而且房子那麼大,只有自己一個人住,空下的房間還有好幾間,只要問心無愧就好,其他就不必去管那麼多,所以他趕緊說:「無啥物通無方便的啦,汝去睏櫸頭好無?」 「有通睏就好,我家己一個人,睏啥物所在攏袂要緊。」秋霜興奮地說。 「若是按呢,我才揣一個時間共掃掃矣。」 「時到我家己才來去摒掃就好,汝予我方便我已經真感謝啦,袂使擱磨汝的工。」 「汝毋免客氣,到時我才來去掃就好。塗水師若是開始動工,汝就會使搬入來徛。」 「我若是搬去恁兜徛,彼食飽傷閒的人,定著會講一屑仔閒仔話,時到難免會增加汝真濟精神上的負擔,汝千萬毋通見怪。」秋霜不好意思地說。(二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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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想見麵(面)—手擀麵的溫度
看見大連外甥女傳來的麵食照片,口水直流,拜訪大連時,大、小外甥女自製了手擀麵跟烙餅給我吃,那種純粹的麵香,讓吃了一次的我不過癮,回台後,很懷念,於是we chat問好做法,我決定製作手擀麵,做了幾次完全沒有小外甥女的水平,但是我喜歡這樣手擀出來的厚實麵粉香,雖然台灣的麵粉是精緻麵粉,無法像大連堂姐農村使用帶著偏黃的麵粉,媽咪說:早期台灣的麵粉也是如此,只好退而求其次了,因為是自煮自製的真實物來得健康些。 加上後疫情時代,自煮食物概念增強,於是自己上網努力爬文看作法參考。有一半東北血統的我,爸爸還在世時,是很少做很少吃,加上媽咪是客家人不會,爹爹以前有傭人伺候,更不會,因此印象中,只出現幾次爸媽一起製做的畫面。媽咪回憶:爸爸倒也沒挑剔,或許經過戰亂的死裡逃生吧! 20歲後全家搬上台北,北部有很多麵食館,所以順理成章馬上適應。北部都會區,想買甚麼都有,有宅配跟料理包,但是吃下來,常常都是機器製造。不免想念起手工製做,早期的麵食好吃,更是不少外省伯伯的心頭好,尤其手擀麵新鮮好吃,,還有種手工做的厚實溫度,Q彈有勁,特別喜愛。有時候會特別花時間去市場尋找老麵那種,坦白說:做法真的簡單,就是麻煩,不像北方人吃麵,自己現做現擀,跟我們吃飯般的稀鬆平常,因為沒習慣,會覺得費工夫了。 那年看見外甥女的手做麵條,讓我大吃一驚拍下過程,從和麵、整麵、擀麵,最後切割下來,就像用尺量出來般的精準,好有水平,雖然外甥女說:也鮮少製作,特別做給我們吃的。之後大外甥女烙蔥油餅也堪稱一絕,簡直就像是餐廳販賣的一樣,吃著大連外甥女的手作麵條,讓我思念爸爸,更是替爸爸吃下對故鄉的思念,現在我會製作,興頭一來,也會神來一筆的做些麵條或是饅頭類,希望給自己鼓勵做做蔥油餅之類的,當然更是約好了,全球疫情穩定後,可以再度拜訪爸爸故鄉,因為我真的好想好想見麵(面)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