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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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行軍
因緣際會,一群有著共同嗜好的朋友,每逢不上班的週休日,大家起個大早,相偕爬太武山去。初始剛爬時,走走停停,但邊聊邊插科打諢,雖然氣喘噓噓,汗流浹背,回到家或許還要稍作休息一兩天,但也不覺得爬山是件無趣的事。山爬久了,身手熟練了,現在是一路直攻山頂,無需休息,下山後還可以接續進行其他的活動。「生於憂患,死於安樂」,人是在艱苦鍛練中成長壯大的。 讀高中時,每年青年節,學校都會舉辦登山活動。不只是爬太武山,還搭配著行軍活動,男生需背槍枝,女生背紅十字救護的書包,從金門高中走路到玉章路,最後攻頂太武山。全校各班依序沿著中央公路(伯玉路)兩旁前進,蜿蜒近一公里的隊伍,猶如穿著卡其色行軍的小小兵。中間還會穿插著砲擊掩護的警報,聽到警報指令,隊伍全部躲進兩旁的水溝,直到警報解除才又繼續前進。全程近十公里的路程,有教官指導督促,無人敢嬉鬧,也不敢喊累叫苦。 六十年代,上放學不是搭公車,就是騎腳踏車,家境清貧的我家,哥姐和我,都曾有過一段從珠山走路到金城上學的紀錄,每天來回近兩個小時的腳程,因而練就了一雙能走會走的腳。如今以車代步的年代,計算每家大大小小的車,平均超過一家人口數的,應該不在少數。這在過去簡直是天方夜譚,讓人無法想像啊! 以車代步的年代,讓人連走路都懶了。若不是興趣或為身體健康之故,運動場上的人怎可能捨「滑世代」有趣的網路世界,而在戶外進行身體養護的艱苦工程? 回憶的百寶箱裡,捨棄那些不堪回首的殘渣,能讓腦海活絡起來的總是美好的。今年老兵召集令的號角又再次響起,「夜行軍」是其中的一個活動。我有幸恭逢其盛,參加了第一場的活動,除了感嘆韶光易逝,也為承辦單位為喚醒人們對過去戰爭回憶的努力喝采。 當晚風有點大,參加人數應該不到限定名額兩百人。零亂散雜的集合隊伍,竟然在值星官的幾聲號令下,神奇的成為井然有序的凹形集合隊形。連長注意事項宣達完畢之後,兩行隊伍沿著北環路戰車道前進。一路上,還設計了多種狀況:聽到沖天砲的砲聲,所有隊員退向道路兩旁掩蔽;聞到令人噁心的毒氣,大家手掩口鼻迅速通過;盤問通關密碼時,全排一起回答過關。 隊伍未抵達目的地,遠遠就見幾個女人手拿物品,一邊對著隊伍招手,一邊吆喝:「阿兵哥,緊來買喔!」我才突然想起,我不是來玩遊戲的,我是保家衛國的阿兵哥啊!想到那,不禁噗哧一笑。隊伍停歇後,先觀賞了衛哨交接的表演,但是熟練的交接儀式,似乎敵不過對岸絢麗的夜景。身後傳來稚嫩的童音: 「他們那邊怎麼那麼熱鬧?」 「他們有很多人,比我們多,是不是?」 「我們這邊為什麼這麼少人?」 一連串的問題,聽得我的頭皮發麻一顆心揪結在一起,空氣好像凝結了一般。 「不會啦!以後我們也會那麼熱鬧的。」 終於傳來這句讓人振奮的回答,我的一顆心才鬆懈了下來。 值星官宣佈原地休息十五分鐘,隊伍解散,有的尋找休息的椅子,有的乾脆席地而坐,我趨前往阿嬤的賣車旁。手推車上,有鋁箔飲料、鋁罐啤酒、王子麵……,一個頭戴假髮髻,身穿藍衫、黑褲打扮,佝僂著身子,臉皮光滑得不像阿嬤的阿嬤,一手挽著竹籃,一手拿著一袋芋頭囝,喊著:「緊來買喔!好食的芋囝喔!」邊喊,邊將袋子拎到每個人面前。 「偌濟錢?」有人好奇的問。 「五十箍,足好食,綿閣鬆的小金門芋。」 「傷貴啦!算卡俗的。」 「三包一百啦!」熟識的人討價還價起來了。 「袂用得!兩包一百!」價錢咬得緊緊的。 生意就在討價還價聲中,有的還真的掏錢買了飲料,有的買了芋頭囝分食給身旁的人。 「阿嬤!阿嬤!予我電話啦!」 「妳來邊仔,予我電話啦!」邊說邊拉著阿嬤的袖子。 身穿軍服的小姐竟然跟阿嬤要起了電話,我在旁笑裂了嘴,不管要電話是真是假,也不管是要做什麼用途,這個時候要電話,還真的讓人有時空錯亂之感。 休息完畢,全連整隊,連長宣布接到通知,軍隊必須立刻開拔,前往○○地迎戰敵軍。回程途中,走在前頭帶隊的穿軍服女班長,一直回頭催著後面的隊員跟上,速度之快,讓我這每天日行萬步的鐵腳都差點跟不上。 「我們跟前排的距離拖太長了,現在要加快腳步才能追上。」班長一說完,完全不理會隊伍後面的反應,就邁大腳步往前跨。 「我的媽啊!這還不夠快?」我的心裡暗叫不妙,但也無可奈何,只能用小跑步追上。 抵達出發點,全身汗涔涔,站我身旁的大個老兄,汗垂滿面,用雙手猛擦著臉。隊伍又再次集合,先來個「心戰喊話」,大家跟著有豐富喊話經驗的廣播小姐唸一遍。接下來是「軍民同樂」活動。身穿花連身裙的主持人一上場,我才恍然大悟:「咦!她剛才不是在賣飲料嗎?怎又變成主持人了?」我搔頭回想,發出會心一笑:「原來從頭到尾都是戲!」不過那場買賣是真的,掏出去的錢不會再回口袋,吃喝下肚的的飲料、芋頭也不可能再吐出來。 表演節目還算精彩。搞笑的是四位只穿紅短褲的「蛙兵」上場翻筋斗,就有一位差點摔了個狗吃屎;更妙的是四位都是戴眼鏡的水中「四眼田雞」;最絕的是我剛好認得其中的一位,他的正身是消防隊員。再來是「馬世莉」的歌唱和四位「蛙兵」的伴舞,歌聲嘹亮動聽,「蛙兵」也伴跳得節奏得宜,想來「台上一分鐘,台下十年功」,他們應該花了不少時間排練,為歌舞節奏的協調費了不少心思。 時間拖得比我預期的長,真想走人,但想到參加這個活動的另一項誘因,紀念品仍未到手,只好忍著寒風繼續心猿意馬的熬著。趣味競賽一上場,我就閃到場邊看戲了。「搶角錐」、「支援前線」競賽好玩是好玩,但那是年輕人的玩項。比賽勝負的賞罰,也太有創意了,完全顛覆了傳統賞罰的規則,讓人錯亂得不知哪個是賞?哪個是罰?常勉勵學生參加比賽要「志在參加,不在得名」,這句話足以印證此時「無視賞罰」的境界。 好不容易捱到九點,主持人終於下了活動結束的句號。大家排隊領紀念品-腰帶。走回騎車的路上,我猛搖頭,聲聲無奈。哪會知道才相距三個小時的兩顆心,一顆在天,一顆在地。 回程機車在金門大橋上,狂風巨搖,我雙手緊握把手,不時眼瞟照後鏡,深恐被後面迎上的車給撞上。腦海思緒也如耳邊狂風翻滾著:「戰爭如果能像今晚有笑、有鬧、有膠著、有疏解,它就不會那麼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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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老
半百之後習慣變老 這回事 受地心引力感召往下墜的 肌膚 受太陽召喚往外冒的 黑斑 體重是無論如何努力也回不到 當初 兩鬢仙鶴羽毛的 雪白 不染 不染 堅持守住 以為自己還能 騰雲駕霧 怎奈抗衰老基因已疲憊 端出 額頭年輪已牢牢被時間 抓住 老態龍鍾成間諜早已 埋伏 爬山健行聞聞花香 聽聽山蟲鳥鳴 學學滿身刺蝟的仙人掌 開出柔美鮮豔的花朵 吸引採蜜大盜 恣意所欲 思考無 才是人生主旋律 無憂無慮無病無災 讓海馬迴擺脫 憂鬱煩惱 反思有 機會漸漸老 是種神降恩典的 幸運撲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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燦然人生
腰身纖細,臀寬腿胖,添購衣服時很傷腦筋,除了寬鬆連身洋裝外,若是上衣下裳,往往回家後都得加工改造。 有時是拆掉內裡摺邊再放寬緊縮,有時褲腳過長就反摺疊縫,倘若過短又沒有裡布可放,可買些相襯緞帶或布料銜接縫補……雖然有一點費工夫,但修改後不但合身還獨具巧思,別有一番風味。 人生,就有如一件尚未試穿的衣服,合不合適,目測不準,等試過後,若合自然是好,不合也別氣餒,修剪即可。人的一生,不可能都一帆風順,想要稱心如意,必得用心策畫,該修就修,該裁就裁,修過裁過的人生,會更精采可期。當然在裁剪過程中,可能失手淪為敗筆,但這挫折缺陷都可化作下次成功的養分,是值得珍惜的歷練經驗。 有些人面臨挫折失敗時,會灰心喪志一蹶不振,若因噎廢食或矯枉過正,那麼他的人生很可能就會一片黑白黯淡。但若願意扭轉心境改變作法的人,能為自己迎來光明及彩色人生。 彩虹很美,是自然美景,它常發生於「雨後轉晴」時,透過光的反射折射才能看見繽紛七彩。鑽石也很美,是人間極品,然未經切割打磨前也只是塊不起眼金剛石,「雕刻琢磨」後才能展現耀眼璀璨迷人光芒。唐三藏師徒四人遠赴西方取經,一路險阻磨難不斷,但正因為「耐得住磨」,愈挫愈奮,終於修成正果。 刀要越磨越利,人生也好比一把磨刀,越磨越亮,磨練過程即在積累經驗,充實、調整、改造、淬鍊,經驗越豐富,成功機率越高。所以,用歡喜心接受挑戰,用積極樂觀態度克服逆境,那是學習成長壯大自己的訣竅技能。 有位作家曾經說過:「人生有四然,來是偶然,去是必然,盡其當然,順其自然。」 我很喜歡它的禪意,既然無從決定「生、死」,那麼就怡然把握「人生在世」寶貴時光,超然物外,淡然面對際遇浮沉,隨遇而安泰然處之,能活出美好燦然人生。畢竟人生只有一次,活得好比活得長更有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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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秋月西沉
大頭肯定地說:「你們長大了、懂事了,這是值得高興的事。雖然沒有經過你娘的同意,就打開箱子拿錢,就如同是小偷一樣,但這畢竟是不得已的事,我能理解你們的心情。 不錯,做人就是要這樣,不能船過水無痕,忘了別人的恩情,也不能有一點錢而自以為了不起,瞧不起別人。想當年你娘也是一個樸素的村婦,當做起阿兵哥的生意而賺了錢,再加上那些北貢軍官稱她小阿嫂,自以為是名人、是貴婦,而得意忘形,所以就跟村人越走越遠,村人也很少人理她。 尤其是羊犅叔,從你們的父親下南洋而沒有音訊時,他就不計勞苦,幫你們母親種田耕地,挑水肥挑糞土,讓秀桃嬸相當不諒解。而且羊犅叔還借錢讓她開小舖,某天駐軍的一位排副帶著槍械想姦殺她,如不是羊犅叔出手把他打趴在地,你娘早已上西天了。可是羊犅叔卻因為毆打軍人成重傷,被判軍法,在軍事監獄遭受獄卒的凌虐而發瘋。 這些事可說都與你娘息息相關,可是她卻利慾薰心,忘了羊犅叔的恩情,難怪村人會說她冷酷無情。有關於你娘的事,相信你們早已聽說了,甚至已聽過很多遍。我今天重複這些事,並不是要分化你們母子的感情,而是就事論事,同時也要你們懂得感恩圖報的道理。不要忘了,有錢固然是好事,如果不懂得運用而成為守財奴,那便不足取。 這樣好了,我等一下就到秀桃嬸家,轉達你們的心意,至於收或不收就由她自己決定。」 天河把一萬塊奠儀交給大頭說:「謝謝你大頭哥,無論如何一定要請秀桃嬸收下,以表示我們對羊犅叔哀悼之意。」(一八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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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原住民這麼近?
午休時間,大夥兒到山上走走。 * 新來的同仁轉身來對我說: 「不會吧!連檳榔樹也要拍?」 「也太近太多了,不可思議。」我邊拍邊跟上大家的腳步。 「你家沒有嗎?」 「我家怎會有?」 「你離島來的,應該有吧。」 「什麼?我們只有花生,所以才會出貢糖。」 「啊,你們沒檳榔,所以也沒有……。」 「也沒有什麼?」 「西施呀。」 「『西施』有,但的確沒有檳榔西施。」 同仁聽了都笑了。 但,我是說真的。這句話並非對「檳榔西施」不敬,每個討生活的人都是辛苦的,這裡指的是,真的沒有賣檳榔的檳榔西施這個行業。雖然離家在外甚久,但我還是這麼認定。 ** 以前讀到台灣高山上的水土保持不良,大多種經濟價值高的蔬果,而原住民部落更常被提到的就是檳榔樹與口腔癌--不可不慎。 檳榔的回收成本高,一包50元10顆的成本大概24-25元,可淨賺26-25元,獲利一倍,而且製作也算簡單,所以難怪山區部落或原住民會栽種此樹。這裡的教育和文化資源都比較少,往往看到明眸皓齒的原住民孩子張著晶亮的眼,咧著嘴的笑容,零距離的朗聲招呼,我都忍不住當下一念,一願,願他們能好好念書,未來有好的發展,平安幸福。 抬頭看看檳榔樹,有沒有發現檳榔的樹幹與椰子樹很像?其實檳榔樹原產自馬來西亞,與椰子樹都屬於棕櫚科,是常綠喬木,可長到20公尺。檳榔攤常可看到「菁仔」,指的就是檳榔樹尚未加工的嫩果。 我跟檳榔樹一點也不熟,所知大概這麼多。 記得以前剛到此地時,中午出門訪友,回來用導航,眼看著怎麼有好多太魯閣族的圖騰,荒僻窄小的路徑,安靜到彷彿只剩風聲的檳榔樹小鎮,當時已近一點半,也就是上班時間快到了,一邊開車,沿途不停的檳榔樹,使我覺得前路漫長,忍不住邊開邊對著手機裡導航「小姐」埋怨: 「哈囉!我要回去,要回去啦!為什麼妳導航要導到山上的原住民部落?」心想這下子要迷路和遲到了,卻忽然看到附近熟悉的路近在眼前,真所謂「柳暗花明」。 新同仁就一起走那麼一回,某日忽告訴我「做到今天」,就離職了。 現在偶爾獨自漫步山林,看到椰子樹,都會想起家在高雄的那位新同仁(轉眼已是老朋友),也發現,其實走出辦公室,才幾步路,就能彎近原住民的家裡、學校、派出所,甚至村里辦公室了,這才發現原來我跟原住民這麼近?這是以前在家鄉難以想像的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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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餘酒後笑談
老友們聚會,有人小酌放言世事,有人烹茶細味人生,聊天開講,聊朋友聊故人、服兵役趣事、運動、養生、旅遊、書畫;為時勢擔憂、為現實鳴不平……可以天南地北,葷素不拘,也可以胡言亂語百無禁忌,只要不刻意損人,不中傷人都可以無所不談。 人到七十後思維漸漸開始遲緩,頭腦若不用會更退化,如同機器閒置著不運作,日子久了以後會生鏽罷工一般,多讓大腦思考,多找些事做,多想些事,讓大腦活動不會短路可以延緩老化。 多說話可以活化臉部肌肉,能鍛鍊發聲器官甚至增加肺活量,避免吞嚥困難,聊天可以減低宅居在家窩著,避免衍生出憂鬱症自閉症的病兆。老友們彼此深情厚誼都相知有數,想說什麼就說什麼,不必有太多顧慮,說瘋話適度的吹牛可以防止老人癡呆症,胡說八道可以激出很多新鮮的話題,能說出好久不用或已遺忘的語詞,腦海中會不斷地搜尋可用的詞彙和事例,來說出自己的看法想法,刺激大腦從沉睡中甦醒過來,可緩解失憶症。 為了表達出話題,快速思維說話加速大腦的組織能力,鍛鍊出好腦力,並增強記憶力,就算是說錯了也無妨,更會逗得老友們哈哈笑,讓氣氛更輕鬆,也不怕出醜丟臉漏氣,何況有些話埋在心裡會憋壞爆炸,生悶氣更是慢性自殺,說出來拆開未爆彈,得到釋放會顯得自在無事輕鬆無比。 聊著聊著,聊到大家開始髮蒼蒼視茫茫了,聊到老花眼白內障症狀和開刀情形,有人冒出一句:獨眼的人開白內障就顯然比較省費用!但若能自己主宰選擇,誰又願意獨眼,獨眼在人生中偶會受調皮孩子嘲弄取笑,甚至被不懂事的同儕歧視,要有過人且很堅強的意志力,才能適應環境生活,所以當是老天爺對獨眼者所遭受的困擾和不方便所作的補償。 研究瞭解金門文史的老友提到,民國64年金門防衛司令部司令官夏超將軍戎馬生涯50年,是軍事上少有的「百戰英雄」。「獨眼將軍」(原來是64年莒光週曾近距離視導我這小兵講課的將領,當年匆匆一望多位將領,沒看出哪一位眼睛有何異樣),據說就在駐防大陳島期間,在一次視導部隊丟擲手榴彈實彈訓練課程中,有位小兵過度緊張手軟出了意外,已拔了插銷的手榴彈未投擲出而掉落地上,夏超將軍見狀奮不顧身趨前撿起手榴彈迅速拋出,雖讓現場官兵倖免於難,手榴彈瞬間爆炸,自己來不及臥倒閃避,被爆裂彈片炸傷一隻眼睛失明,好一位勇敢果斷愛兵護兵的將領。事後夏超將軍不但沒有怪罪該名弟兄,反而豁達經常自我解嘲,認為以後看什麼事物都能「一目了然」,「獨眼將軍」仁者風範傳為美談。 話題來了,大家放言遣辭、載笑載言、誇大其詞的聊,談到獨眼者獨特的地方,若獨眼者當主管必定會有過人之處,看看大家的說法。 一目了然,用來表示看一眼就完全清楚明白,「一目了然」及「一覽無遺」都有一眼就能看清的意思。「一目了然」側重於被觀看對象的清晰明白,可一眼就看清;「一覽無遺」側重於觀看者的方法正確,可一眼就毫無遺漏地全面都看到,因為已經全盤了解把握住方向,處理事情做決斷可以很明快不會拖泥帶水,會有事半功倍的效率。 獨具慧眼,具有異於別人特殊的眼光或見解。如:「他提出的觀點,獨具慧眼,極有參考價值。」也作「別具慧眼」、「慧眼獨具」。能看到別人看不到的東西,形容眼光敏銳,見解高超,能作出精細判斷。故知「獨具慧眼」之義,乃是聖者「能如實看透世間真實相貌,不被假相矇蔽的智慧之眼」,或獨特的眼光、見解。因此,當我們稱讚某人「獨具慧眼」的遠見卓識時,或許會報以「您真是『慧眼識英雄』」之感。可以發掘人才,凝聚一群願意為理想打拚的工作團隊,發揮所長做出貢獻,回報知遇之恩,主管更可以做出意義非凡的決策。 一視同仁,同樣以博愛的仁心,對待所有的人。語出唐.韓愈〈原人〉。主管能「一視同仁」平等待人,就如同佛教的一句話:願將佛手雙垂下,摸得人心一樣平。不分親疏厚薄,不論背景出身如何,沒甚麼嫡系旁系的人馬,在一個團隊裡面大家能為工作盡心同心協力付出。 看人不會大小目,本義為兩眼一大一小,看人會大小眼而偏差,引申為用不公平的角度看待他人,會用不同標準對待人。但只一隻眼怎麼看人都是一樣的,對待人不會偏心都會相同的尊重,所謂「敬人者,人恆敬之;愛人者,人恆愛之」尊重他人自然也會得到相同的尊重。 睜一眼閉一眼,有些人承辦業務,也許是新手,失誤錯引用規章,一時疏忽不小心會犯下無心之過,並不是什麼大錯,只要不貪贓枉法,要罰要追究責任也可以,要輕放也不違法令,法令上是可以解套的,此時長官在法令許可下,叮嚀教育指正一番後選擇原諒,心寬一尺路寬一丈,敞開心胸善待夥伴,以包容的心睜一眼閉一眼輕輕放下,讓犯錯者有反省改過的機會,日後會記取教訓,更賣力的工作不是美事一樁嗎? 老友們茶餘酒後笑談是胡言亂語、是經驗談,或是吐真言有感而發,透過腦力激盪所表達出的見解,或許能博君一粲,說是創意也好,說是瞎掰也能接受。大家可以GOOGLE搜尋一下,真的是有獨眼者從政,而且在經歷數十年選舉,雖然過程中並非順遂,儘管碰到幾次挫敗,但從未氣餒,在多次選舉中深受鄉親信任,得以施展抱負能有機會為鄉親服務,任內施政滿意度如何?鄉親幸福感如何?整體生活品質有無提升?我們非當地居民無法全盤了解,得由其生活在當地鄉親們實際的感受做見證,旁人無法客觀的置評。獨眼的人若當主管是否有如同夏將軍所言凡事能「一目了然」,或是比這群老友們不設話題純屬巧合之談,描述的特質更多更詳細,慢慢去理解,慢慢的依事實求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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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 秋月西沉
當天河把他們的想法告訴大頭時,大頭訝異地問:「一萬塊不是小數目啊,你們錢從哪裡來?」 天河據實說:「從我們阿母箱子裡拿的。」 大頭嚴肅地問:「有沒有經過她的同意?」 天河說:「這是我們兄弟倆的決定,不必經過我娘的同意,等她發現後再跟她解釋就可以了。」 大頭擔憂地說:「如果被她發現,一定會被罵死!」 天河解釋著說:「雖然我不便於批評我娘,但她的為人大家都瞭解,甚至有很多人都不敢苟同。當年如果沒有羊犅叔的協助,她不會有今天;如果沒有羊犅叔出手相救,她早已被排副姦殺而死。但她自認為有錢了,是貴婦人了,就把當年的恩人忘得一乾二淨,而且把秀桃嬸批評得一無是處,最後卻落得一個忘恩負義的罵名,但她依然我行我素,不把村人放在眼裡。很多人都說,秋月怎麼會變成這樣,但所謂『一樣米飼百樣人』啊,當利慾薰心時,就會變得不一樣。 可是我們兄弟還年輕,還要在社會上做人,如果不能在羊犅叔即將上天堂時,聊表一份心意,我們心中會感到難過,也會遺憾終生。大頭哥,聽說秀桃嬸婉謝奠儀,我們怕送去遭到她的婉拒,所以請你無論如何要幫幫我們的忙,看看要用什麼方式才能把我們的心意轉達。」 (一八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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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獅爺的文化之旅
去年九月在忙完工作的段落後,尋找風獅爺的樂高已然被預約完畢,但我們的尋獅之旅從這時候開始。從這天開始,每到假日我和孩子就騎著摩托車追風獅爺去。 剛開始的時候,就先從比較近的幾尊風獅爺開始找起來,一切似乎看起來很順利,孩子拎著糖果跟銅板到處跟風獅爺聊天,下了車以後除了看看風獅爺也看看附近的風景,還會看看風獅爺是什麼材質的,有什麼特徵,披風是什麼顏色圖樣的。翻找出過去非常久以前的風獅爺書籍給他看,有的風獅爺已經從泥塑改變為石材的,看不著一樣的風獅爺,讓他有時就趴在車頭上喃喃自語的說好想看到喔。 到後來開始往比較不熟的村落,沒有方向感的媽媽總是這裡找不著路那裡迷失方向的,所以尋找的速度很緩慢。有的時候我們走著走著覺得路愈走愈偏僻,內心頗為害怕,還好最終還是抵達目的地。 第一次尋找下蘭風獅爺時,我們就在風獅爺的附近,但左繞一圈右繞一圈,發覺就是在這村落裡,但就是見不著本尊,於是決定先暫停在路邊,網路找找網友分享的資訊,後來找到圖說在小菜園裡,還在喃喃念著這地方有點像,孩子發現就在一旁菜園裡的小紅披風,於是我們就開心的奔向風獅爺。 對於沒有方向感還有點小路痴傾向的媽媽,孩子愈發自強,他開始會記得來時的路,也會一起聽著GOOGLE MAP的指示,我們尋找的有點慢,但只要去過一次他就會記得路。但後來他開始找爸爸求救,要爸爸放假帶我們一起出門找風獅爺,解救我們一尊風獅爺要找很久的這個困難,一個看路一個帶路的確是快多了,就這樣我們有的時候兩個人出門,有的時候三個人一起,也慢慢的環島一圈。 出門前一天會先確定一下要先去哪一區找風獅爺,就開始用GOOGLE MAP裡用街景尋路,稍微看一下街景,再轉找文章看一下風獅爺的位置在哪裡。今年第二次出發去尋找風獅爺,媽媽已經可以憑直覺找到位置,有一天在官澳找鑲牆風獅爺,直覺到了就停車,跟孩子說就在這裡,但確切的位子,也還是想了一下才找到牆上的風獅爺。 我們會打開APP,也打開書本,孩子說著哪幾尊是相同類型的風獅爺、最喜歡哪幾尊風獅爺、也比較著材質跟表情,仰望天空的、張大嘴巴的。有彩繪的、有長的很高大的風獅爺,也找了APP裡沒有的鑲牆的最小的風獅爺,為了找到瓊林最小的鑲牆風獅爺我們也是繞來又繞去,媽媽總記得自己以前有找到過,還好最後還是停在路邊努力爬文後找到新的貼文,順利的找到。 每到一個點尋到一尊風獅爺,你就開開心心的又叫又跳,但畢竟年紀小,總是騎車跑這麼遠會覺得疲憊,應該總是精神上支持著你吧。除卻風獅爺之外,我們也觀察著洋樓的造型與特別的雕飾、閩南建築所用的材料及房子的座向,風獅爺的位置與特色、穿著的披風樣式及花色。 有的時候我們會比較風獅爺的材質與相似度,是不是大約在同樣的年代製作,鑲在牆上的作用或是座落的位置特殊原因。同時我們也追起了石敢當,這裡有、那裡也有、大的小的年代看來久遠的,最後帶孩子跑去了北山跟泰山石敢當合影,孩子看著這麼大的泰山石敢當,睜大著眼睛看了很久。每個石敢當有存在的意義與價值,除了滿滿的歷史價值,放在現在來看,不僅僅是其原先的意義了,其存在的意義也已經轉化。 很多的村落是我第一次去,也是孩子第一次去,他睜開了新鮮的大眼睛,看著一些洋樓是多麼美麗,每回媽媽痴迷的拍著老房子的韻味,孩子總問著我說:媽媽你喜歡老房子嗎?你想要住在老房子嗎?孩子啊,媽媽就是住在閩南建築裡長大的呀。 漂亮的古洋樓跟閩南式的老房子都各有各的韻味與其建築的細膩處,真的很美;就像古寧頭的房子有的還看的到槍戰後的彈孔一般,各有其特殊的時代意義。難得出門一趟就紀錄下來,老房子總是消失得快,就怕下一次再抵達時已經不在或是改裝了。 問問孩子最喜歡哪一尊風獅爺,每回的答案都不太一樣,有的時候喜歡古寧頭的、有時候喜歡昔果山的,有的時候喜歡下蘭的、有的時候說很喜歡下湖風獅爺,幾乎每一尊都輪過一遍最喜歡代表。在去年的秋冬我們也常時帶著糖果與銅板去探探風獅爺,每一次孩子都是開開心心的,有的時候拿照片問他,他都說的出來是哪一尊風獅爺,是什麼材質的跟哪一尊有類似或是有什麼特殊造型,附近有什麼風景、甚或是上次我們去探訪時發生的趣事。 今年的我們也是一樣尋找著風獅爺,一樣開著GOOGLE MAP的語音帶路,不同的是,有的時候已經知道路不需要一直開著MAP了,即使不太熟悉,也能憑直覺找到,這世界難的事真的多了,有的時候是你心裡覺得難,那個關就過不去。 在尋找風獅爺的路上,總是會遇上一些有趣的事,比如被綁著的狗兒汪汪大叫,遇上很多溫暖的人幫我們指引方向,也因此去了一些平常不會去的村落,看而看到一些美麗的風景。 就像人生道路般,我們慢慢的走著,方向不對了我們就調整,找不著路了我們就再挖掘一下資訊來源;真的累了,我們找地方休息喝點水吃個點心,再繼續前進,一直到完成目標後,再慢慢的依著你想走的路回家,現在的你很能認得島上的路,有的時候經常指定要走哪一條路才可以。 或許這對許多人來說就是一個達成目標後獲得風獅爺積木的活動,但對於孩子來說,拓展了他的視野,豐富了他的在地知識與探索經驗,找不到的路我們想辦法挖掘資訊找到,沒見過的建築或特別的風景我們也一起欣賞跟認識,學習解決問題的能力與方法,而不是一昧的恐慌或情緒,隨遇而安的欣賞在地美景,不因位處不熟悉的地方而感到不安。 今年的尋獅之旅依舊精彩,也非常感謝爸爸經常伸出援手,今年我的方向感似乎有了長進,也拍了不少照片,有風獅爺的有洋樓與建築聚落的,最多的是孩子的笑臉,在臉書的回顧裡也出現了去年此時的尋獅之迷途,此時看來真的是只能大笑一場來結束這回合。 尋找風獅爺的積木被預約完了,但我們的文化之旅與在地旅行,仍然繼續中,雖然總是迷路或走錯,但因此發現美麗的風景,也是一件開心的事,我們的文化之旅,仍是進行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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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秋月西沉
於是兄弟倆研商的結果,拿走一些現金就好,免得全部拿光光讓阿母過於傷心,只要錢仍然放在家裡,不管藏在什麼地方都跑不掉,有需要時再來拿。因此,當一束束的現金塞滿兩人的口袋,再輕輕地把箱蓋蓋好,然後趕緊離開,免得被阿母撞見。但他們相信,阿母絕對不會沒事時到床後查看木箱的動靜,等她發現箱子被撬開、偷走部份現金時,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果真到了那時,倘若阿母懷疑是他們拿的,他們一定要否認到底。 天河帶著弟弟進入郊外的防空洞,兩人把口袋裡的錢全部掏出再加以清點,總共是四萬八千塊,還不及阿母被連長騙走的五萬塊,所以他們感到無愧,而且決定要送一萬塊做為羊犅叔的奠儀。雖然一萬塊不是小數目,全部喪葬費加起來也只不過二萬塊左右,一般村人致送喪家奠儀,頂多是幾十塊,而他們卻大手筆,一口氣就準備送一萬塊,如果被他們阿母知道,不被罵死才怪。 但人死不能復生,想噓寒問暖已不可能,他們唯一能彌補的,也只有如此了。因為他們的母親可以冷血無情,去對待往日協助她的恩人,被村人譏諷為忘恩負義。可是他們卻不能不講道義,因為羊犅叔有恩在他們家,他們必須報答他的恩惠,豈能做一個無情無義的人,讓村人恥笑一輩子,一旦把奠儀送出去,或許會稍為心安。然而,據說秀桃嬸堅決不收奠儀,親朋好友或村人致送的,都另外換成紅包袋退回。而他們準備送的奠儀不是小數目,要如何送交秀桃嬸,卻也是個難題,只好求助大頭。(一八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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泅水者
毋忘在莒,浯島矗立 戰地風情,時代共泣 曾經雄赳氣昂的戰士,披著逐漸淡去的夜衣 哼著軍歌,斷續,蹣跚向上 至太武山頂,眺望 海上翱翔的黑影是過冬的鸕鶿 山頂佇立的卻是不再年輕的他 旭日昇起──自金光閃耀的滄浯東方 堅守前線的歲月,血氣方剛的戰士 在八二三槍彈中屏息以待,在八三么紅袖裡喘息而泣 血淚交織成一道既深且長的傷口,直達心底 終其一生難以痊癒 空谷幽蘭以獨有的方式捍衛疆土,淨化一具具傷殘的靈魂 花期過後,不留枝葉花瓣,只一抹清香淡淡 航向烈嶼,簷上風雞屹立不搖,啼起沉睡記憶 輕嗅九宮坑道的海濤,仰望八達樓子的盯哨 聆聽砂溪坑道的風聲,撫觸上林海灘的青藻 擔大擔的大膽島,堅若磐石的心戰牆 是否依舊島孤人不孤? 建功嶼餘暉射入年輕戰士的夢 來不及實現,徒留一縷英魂 兩鬢斑白的戰士,取出斑駁相片 遠望堅守如故的軌條砦 多少青春熱血,止於硝煙紛起的一頁 他輕嘆:兄弟,等我 孤身漫步浯江書院聽雨 夜風撩撥巷弄紅燈籠,隱約勾勒出老街輪廓 穿梭古蹟聽古人事蹟,那是在砲彈落下前的過去 夜赴北山,傾聽那如蜜天籟 喚醒深沉寂靜的夜晚,傾聽那蟲鳴風起 闔上爬滿皺褶的雙眼,眼前浮現女孩的臉 她,倚在身著軍服的他,身邊 細語呢喃:離開這裡,別再想起。若不忘記,怎能繼續 年輕戰士告別風獅爺,卸下厚重戰甲 將年少的自己棄擲於漸去漸遠的從前 這些年孑然一身,午夜夢迴,時而驚起 忽爾浮現同袍模糊的眉眼,忽爾映出女孩淡雅的紅脣 毋忘在莒,浯島矗立 半世紀後歸來的戰士淚眼朦朧 敬悼──時代洪流中身不由己的泅水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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浦邊水井恩情
浦邊的井水,猶如母親的奶水,養育我成長。在沒有自來水之前,浦邊百戶人家,完全仰賴井水維生,飲用二十年的浦邊井水,這份恩情,永難忘懷! 我在一歲半入住浦邊,二十二歲遷居後浦,當年的心情是依依不捨,但想到從「浦」之邊,搬到後之「浦」,還是離不開「浦」,感覺近在咫尺。 根據黃振良學長大作《金門古井風情》的調查:浦邊古井有十四口,古井數與前水頭並列全縣之冠。誠然,水井的數量並非一成不變,有新開鑿、有遭掩埋,因而未有定數。在《美哉浦邊導覽手冊》(九十五版)中提及浦邊水井八十六口,與古井數相較,多了數倍,足見後起之井,陸續開鑿。 兒時居住「蔡永耀洋樓」近二十年,附近鄰家的水井都是有恩之井,若從飲用的水量觀之,依序是李贊成家井、趙維文家井、周成來住家圍牆內井,這三口井都在百米之內,距離較近,且私交甚篤,取用不拘。其他偶會汲取的水井是趙氏住區的公井及石獅爺左前的一口山井,萬不得已,只好遠赴下垓找外祖父何肅(忄存)請人開鑿的水井。 與吾家最為親近的一口井是蔡永耀洋樓圍牆外的水井,它是洋樓之附屬設施,圍牆內三幢樓厝自成一區,特在圍牆外開鑿一井,井旁牆面挖掘水流槽,槽下一個方型石質水湖,稱得上是配備最齊全的一口井,自家人可從牆外汲水,牆內接水,也可任人無拘無束取用,由此可見屋主的用心與佛心,值得敬仰!由於這口井深度不足,井泉不豐,僅在豐水期才見井水,枯水期則呈乾涸狀態,井底朝天,殊為可惜! 水井水源與雨量多寡密切相關,金門雨量偏少,枯水期偏長。雨量豐沛時供水無虞,一旦陷入枯水期,井水短缺,「搶水」成為日常,「早起的鳥兒有蟲吃」,每天凌晨開始,井泉尚未出足,即被搜刮一空,為了取水,徹夜不得安眠,如今我還在感念辛勞的四表哥何金枝,經常幫我家四處找水。阿兵哥的飲用水不知取自何處?有些混濁,以加入明礬澄淨,克難飲用。 「有水當思無水之苦,無水才知有水是福」,兒時即已體悟深切,因而用水相當節約,自幼便已養成「節約用水」的習慣。在臉盆洗臉後的水要留下來洗手,直到汙濁不堪,才端到門口埕沖洗雞鴨糞便,全然做到「水盡其用」,絲毫不浪費。洗碗亦是,全家餐具一起置入臉盆,首遍去汙,二遍洗淨,的確省去不少水。洗衣更省,直接持往池邊、井邊洗衣處,善心人士設置石枋、石寮供人洗濯。 當年家家戶戶都用陶製大水缸儲水,上加木蓋。扁擔、大水桶、汲水小桶都是必備家具。母親說:「桶無離索,翁無離婆」,意指汲水用繫繩的小水桶,如同夫妻一體,形影不離。從小不知汲過多少的井水?手上長繭即是明證,上國文課時講到「胼手胝足」,曾以手上之「繭」充當「教具」,讓學生「傳閱」。 浦邊水井約略可分為幾類: 一、依開鑿年代分:有古井、今井之別。界線如何?不得而知。母親曾說:外祖父何肅(忄存)大人在擁有一半產權的「天降螺仔」住家門口右側請人開鑿一井,井壁砌石、井泉豐沛,造福下垓一帶居民,迄今一百多年,未知能否進入古井之列? 二、依設置地點分:有公井、家井之別。公井一般設在路旁或屋外,全天候任人取用、嘉惠鄰里;而家井則設在住家屋內,私用為主,但浦邊人有敦親睦鄰的美德、任人取用的雅量,有家井的人家,門雖設而常開,井水免費供應、毫不藏私。 三、依使用功能分:有家井、山井之別。家井設在屋內或門口埕,井欄圍繞或加井蓋、井壁貼磚砌石,因而水質清澈,可供飲用;而山井設在菜宅農田,未設井欄,井邊只鋪幾片木板,井壁天然紅土,因而水質不清,可供灌溉之用。 四、依大小深淺分:水井口徑有大有小,水井挖掘有深有淺。一般而言,公井口徑較大,可容二至三人同時汲水;而家井口徑較小,只容一人汲水。記得三舅父住家左後方曾有一口公井,口徑最大,初時未設井欄,立於井旁,手足發軟,後加設手壓泵浦。至於井之深淺,真的是「井不在深,有泉則優。」外祖父請人開鑿的那口井,井雖淺而泉不絕,即是一口好井。 自從有了自來水之後,水井逐漸退場,也逐漸走入歷史,來到「功成身退」的時刻,但這段悠久漫長地供人飲用洗滌、灌溉作物的歲月,絕不能漠視,務必告之後代、載入史冊;而深受井水養育之恩的吾輩,更應感念鑿井之先人及供水之人家,感恩戴德、肅立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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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父記
最近看一個網路的影片,作者尋找父親的過程非常動人,這位現年25歲的孩子終於找到他無情的父親,屋內有另一個女人。 25年來不聞不問的男人,或許有他的苦衷無奈,但是當初丟下他們母子,讓這位母親獨立撫養這個孩子。所幸男孩樂觀進取,在言語上沒有一絲絲的恨意,更表達出他以後要比那個男人更好,他如今已經是自立自強,從事電腦程式設計工作,衷心祝福他。 有一天我回到鄉下老家的三合院,看到一個年輕人在那邊徘徊觀望,我看他好像有點面熟,一時請問他:「你是來找人嗎?」他說:「是的,大哥,您知道某某某住這裡嗎?」我說:「是的,不過他已經去世很多年了。」我約略知道他是誰,但是我沒有說出來,於是旁敲側擊地問他:「那你是有什麼事嗎?」他說他是要來尋找生父,順便看看親人們。 原來這個孩子在小時候就被人領養了,因為家庭的種種因素,把他分給別人。透過親友的介紹,分到隔壁城市的一戶雜貨店的人家,他五歲的時候,我媽媽跟嫂嫂還去看他,他的阿嬤說:「拜託你們,以後不要再來看他了,都那麼久了,就斷了吧!不要有再多的瓜葛。」 原來這個孩子是我四伯的孩子,我四伯母早年離世,留下三個孩子,四伯靠著幾分田地,還有做工養育他們長大,同時在同村的某個地方,因為王太太的丈夫過世很多年,孩子也長大些,都在就學了。我的伯伯偶爾會去幫她種田,灑肥料噴農藥,後來日久生情,就有媒婆來湊合他們,這麼大把年紀又各自喪偶,就沒有再舉行婚禮,只是擺一桌宴席吃個飯,伯母就過來了。她的兩個孩子交給小叔小嬸照料。 經過一年,這位伯母懷孕生了小孩,可是這一年來她過得很不平安,她說常常在蚊帳的外面似乎有人在裝神弄鬼,讓她心神不寧,加上三合院裡面的妯娌並不喜歡她,常常酸言酸語地,令她非常的不安,三天兩頭就往本家那邊跑,其實她是兩邊來來去去的。 孩子大概養育到五、六個月,我的阿嬤看這個樣子也不是辦法,就提議送人家了,嬰兒就這麼像斷了線的風箏,我的這位伯母為了避人耳目,後來也很少到三合院了,但是我伯伯還是要幫她耕田,那時我還是個小學生,日後才知道這位伯母的長子是我國小同學,許多事情都是長輩間斷告知的。 經過多年伯父母都不在了,小孩已經長大成人,這時的我見到了這個年輕人,我盡我所能告訴他這些往事,告訴他那些原因,他也樂觀的接受,雖然他想見的人當時都不在了,兄姐們也不住在這裡了,剛好我的手機裡面有一張跟我堂弟合照的相片,也就是這個孩子的同父的哥哥,於是我就把照片亮給他看,他也用手機拍了一張。 我說:「你這位哥哥跟你父親的長相非常相似,大概就是這個樣子,你就把這個父親的形象放在你的腦海裡。」他笑著點點頭,握著我的手,說他也成婚了,快要當人家父親了,所以這種尋找父親的感受特別深刻!他是被領養的不是被遺棄的,在領養的家庭只有他一個孩子,所以也過得很寬裕的生活,沒吃到什麼苦,現在工作順利,一家和樂幸福。 我也衷心祝福他全家人,問他想不想見見同父異母的兄姐?他說那個不重要了,等到哪一天機緣成熟再說吧!我們站立在破落的三合院外,東北季風吹來些涼意,他啟動小車向我告別,汽車駛遠了,我卻又掉入濃濃的往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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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過小鎮
這小鎮擁擠,連天空都不怎麼遼闊 呼吸稍難,步履略踟躕 是永遠吧,彷彿 走不到與妳相遇的十字路口 更別說那年曾經纏綿的蟬聲會經過 而霹靂閃電,如想念 攔也攔不住前 先躲在數不盡的紅綠燈後面 再躲到層層疊疊山脊的後頭 花香依舊,從當年路口走出來,終於 只是癡傻,迷了路 不是等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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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和那裡
夜夜引吭。拂了一身漫吟 留有獨自飲盡的繽紛 一首刀郎歌和馬蹄噠噠歸去的黃昏 化做想像最後的一次舞踊 等蛻化。等城外烟塵綻出暈月 一席舊時晚天。我與你同醉 此刻老身還滿。滿過無言笙簫 此岸和彼岸。杳然遠去送你到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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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秋月西沉
「哥,還是你厲害,竟然會想到阿母放錢的那個大木箱。但如果想送奠儀給羊犅叔,必須要快一點動手,不要等他出殯了,我們的奠儀還變不出來,那就失去意義了。」天清說。 「對,你說的沒有錯,想變就要快一點動手,以免變不出來而錯失機會。阿母寧願把錢放在箱子裡,落了一個忘恩負義的罵名,我們就把她箱子裡的錢變出來,幫她洗刷這個罵名。而且她一早就會到井邊打水洗衣服,我們就利用這個時間動手,明天一早就行動。」天河低聲地說。 任憑木箱有多麼牢固、多麼厚重,外加一付大銅鎖,依然阻擋不了有心人的窺視,不一會就被撬開。然而,當天河打開箱蓋,上面盡是一些阿母穿過的舊衣服,原以為被她所騙,可是當他把舊衣服拿開,底下果然有一束束的鈔票,少說也有好幾萬塊,而且小盒子裡還有金項鍊、金手環和金戒指,簡直是她的藏寶箱。(一八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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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回浯島
重回浯島不僅僅是曾經於金門服役的官士兵,而是從內心早已印刻的旅人,隨著隱約召喚的記憶而回到金門,咀嚼孤懸海濱的島嶼心情之外,並且許下另外一個約定,彷彿蒼穹彼此纏繞的天體一般,那是多麼自然而溫馨的情愫呢! 蕎毅應邀承續去年雙十國慶行程,於今年連假期間再度訪問金門,大家在古意盎然的金湖瓊林北山古洋樓裡,和許多老中青三代的朋友們,分享來自中台灣蒼翠平原的調酒課程,以及吸吮浯島夜晚的浪漫風情,在年輕歲月中,精心編織一個島嶼記憶和美好夢境。 他道出重回浯島的心情,原來潛藏身體當中的記憶,似乎重疊著去年國慶、還有今年颱風後而影響人潮的連續假期,讓旅人得以回到宛如昨日風景的北山古洋樓,一連三天緊湊的調酒課程,分享彼此微醺的感覺與海島心情。 其實曾經服替代役的蕎毅和現代大部分年輕人一樣,在去年國慶期間的調酒課程,是首次應邀踏上猶如海上仙景的浯島,以往並無五○年代以降抽中金馬獎到外島當兵的經驗,所以對於大家百聽不厭的軍中傳奇,心情確實有著截然不同的體會。 提到軍中傳奇故事,網路社群偶爾可以看到類似金門老兵召集令、金門老照片分享、浯島風情錄,以及相關島嶼心情的部落格,當我們點進去欣賞的時候,誠如上述,絕大部分都是曾經在金馬服兵役的退伍官士兵,如今抱持緬懷年輕歲月的酸甜苦辣心情,其所提供的當兵故事、珍貴照片、袍澤患難以共的傳奇記憶,大家化為文字而佐以「有圖有真相」的照片分享,讓不論是否曾經到過外島服役的朋友,都可以感受海上浯洲的淳樸風情與自然之美。 蕎毅今年第二次到金湖瓊林北山古洋樓的行程,比去年又多了兩天,他覺得三天到五天左右的旅行,是國旅最為合適的時程,況且他這次到訪與調酒課程,似乎因此而多了一種從容舒適、樂於工作和生活相結合的絕佳心情,更能夠近距離感受當地鄉親的氣息與脈動,進而體會到濃郁的文化底蘊,以及像似遊子的返鄉情懷,以致於他以期待重回浯島的喜悅情緒,讓心情浸淫在國慶佳節的氣氛裡。 因為這次是重回金門之故,蕎毅慶幸著身體裡面還存有浯島某些程度的印記,所以在這一個難得結合工作與度假之餘,可以大膽地不用再依賴看地圖,進而抓著方向去想要去的地方,當然也圓了上次未竟之夢,更深入流連於迷人的島嶼風情,並且讓道地的鄉土情懷滲入記憶之中。 由於在家鄉工作之餘的「斜槓」興趣是調酒與咖啡,所以蕎毅在浯島駐足的第一家咖啡廳居然是路易莎,因為裡面有著許久不見的老夥伴,大家聊天之際,不禁莞爾發現彼此之間隱約的成長痕跡;至於趁著早起而隨性信步逛街之旅,則可以在熱鬧市集找到「廣東粥」店家吃早餐;在饒富鄉土情懷的巷弄中溜達之際,順道就往浯島城隍廟裡誠心參拜,或者是漫步走到高粱田邊尋訪逗趣而讓人想要親近風獅爺,隨著幾天下緩慢的生活節奏下來,蕎毅不禁覺得歐厝的沙灘具有侘寂與滄桑的海景,目前應該是心中的金門第一景致。 當然重回浯島的主要工作,就是連續上了兩天三堂的密集課程,每天遇到前來參加的年輕學員小夥伴,彼此都有不一樣的故事可以交換,尤其課程當中,可以享受展現自己輕巧手藝、與欣賞學員們不同風格的過程,更是一大收穫;此刻童心未泯的蕎毅,喜歡享受和當地鄉親在活動當中的互動、嬉戲、與玩耍,過程中尚有從陳氏宗祠那邊到來的友人加入,如此熱鬧的情境,不禁讓時間的比例尺變得模糊。 北山古洋樓的交誼廳,說起重要程度比暫時留宿的房間還重要,尤其當蕎毅一進門,就看到早已在那兒的中美混血老朋友,於是一時之間就從把話題從千里迢迢到訪金門開始,倏地拉彼此共同的話題,以及曾經在高雄的訪客故事。 提及調酒課程的故事,則不能不說一下「夢酒館」的承諾,那是緣於去年真摯的約定,所以蕎毅今年就真的來當客座調酒師了,也感謝許多好朋友,讓大家在上一次酒酣耳熱的時候,互相約定而傳遞的話語、以及當客座的承諾得以成行,真沒想到一年的時間這麼快就可以兌現了。 蕎毅在夢酒館從設計金門特仕版酒單,到短時間熟悉沒進去過的吧台、還有培養各種默契與流程,讓他不禁覺得真是太好玩了!尤其號稱「夢酒四天王」跟專業攝影師的支持,讓大家可以用很自己的方式,彼此跟大家一起分享,甚至在空檔可以拍照出整場氣氛;至於外場塔羅牌和整骨等隨興遊戲,都可以營造出和樂融融與超神奇之氛圍,讓旅人因此而任性地一直玩出逆風高飛的心情,並且充滿一籮筐的感恩與極其珍貴之記憶。 重回浯島另一個難忘的行程,就是親身經歷進入經武酒窖,體驗沉浸在高粱酒香的幸福感覺,太武山下經年恆溫與體貼的酒窖氣氛,讓人想起父母呵護襁褓幼兒的心情,如此完美詮釋精釀職人的堅持與用心,讓人在啜飲每一口瓊漿玉露之際,都是摻著人間佳釀與無盡體貼的感受。 回到台灣想到此次重回金門期間,與好友們聊天和分享心情的畫面,似乎有如威尼斯電影展一般連袂而緩緩播映,此刻蕎毅想起卡繆所說的那句話:所有偉大的事跡和偉大的思想,都有個荒謬的開頭。 由於今年國慶佳節天公作美,原本氣象預報不太好的天氣並沒有來襲,因此重回金門的溫馨記憶,不只是短短幾天蜻蜓點水式之痕跡,而是滿滿足以一再咀嚼和反芻的深層刻印,於是在心裡面不禁自詡:也許做人成功的指標之一,就是來年還可以被邀請回來金門玩,當然更為成功的自信,則是歡迎大家來彰化員林老樹咖啡玩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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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門茶桌阿
暖香的記憶,大多在冬季。 來自父執輩或爺爺,大手牽小手的溫度。 氤氳茶氛、蜜甜餅香,在不甚富裕的年代, 勉力織綴一個, 可堪告慰的童年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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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爸的房子
小時候家裡住的是金門熱鬧街上的一間透天厝。那是老兵老爸積攢一生,一點一滴累積起來的房子。房子擴建了兩次,一次我還小,從平房變成了兩層樓。第二次在我十七歲時,變成了三樓半。一直以來店面出租,後半部自住。 老爸隨國軍撤退來台之後不久便分發到了金門,在那裡經人介紹與老媽結婚,告別王老五,開始過安定的生活,開始為家庭打拚、存錢。 我完全不記得我們家那間房子怎麼來的,幼年的我的唯一認知就是:我們本來就住在那房子裡,殘破,有時會漏水,房子的存在就好像我的四肢、眼、耳、鼻、口,天生就存在一樣自然。不久那條街上彼此挨著的水泥房子陸陸續續的都從一樓蓋到了三樓半,或許老爸有輸人不輸陣的壓力,把房子拿去向銀行抵押貸款,憑著才一萬多台幣一個月的薪俸,開始他勇敢的擴建計畫。 當時大約是民國六十多年左右,那時左鄰右舍常見的景象就是:蓋房子。一根根的粗木條支撐著天花板等著灌漿,一塊塊的水泥空心磚疊起做牆,地上和著水泥,網上篩著細沙,到處都是建材。 有一天我和弟弟們在工地三樓看著樓下老爸和幾位工人在討論施工。女兒牆上擱置了許多長條木頭柱子,一頭伸出女兒牆許多,一頭抵著地板。其中一根木頭柱子突然就往下傾斜,就這樣直挺挺的掉到了一樓,碰的一聲砸在其中一位工人的身邊。其他工人嚇傻了,邊唸阿彌陀佛邊跳開。老爸抬頭看到了我,惡狠狠的直瞪著我看。我真的毫無頭緒為什麼那柱子會往下掉。我們什麼都沒有碰。 我後來時常想到:如果當時那根木頭柱子剛好砸在某個工人的頭上,或把人砸死了,我們家可能從此命運大轉折:非但房子擴建不了,老爸或許要入獄,還欠上一屁股債。 天幸菩薩保佑,我們順利的蓋好了房子,多了好幾個房間出來。老爸一個月薪一萬多的窮老兵,加計店面出租和老媽給人帶孩子的收入,過了十多年也終於還清了貸款。以一個離鄉背井的外省老兵來說,在市街上擁有一間透天厝成了老爸的驕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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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秋月西沉
天河對於母親的做法,是非常不認同的,既然外面有批評的聲浪,勢必是村人長久以來觀察所得,絕不會是無中生有。如果能趁著羊犅叔的去逝,送一份看來不會太小氣的奠儀,以聊表對往生者的敬意,除了自己感到心安,對村人亦有一個交代。至少,他們並非如外界所說的無情無義,假如對往生者的喪事不聞不問,那便是忘恩負義加三級。可是他始終不明白,為什麼阿母會那麼冷血,把羊犅叔的恩德,在驟然間忘得一乾二淨,甚至化為烏有,是否要與罹患精神疾病的羊犅叔切割,才能凸顯她的貴婦形象?她的做法,只會增添村人對她的憎恨和不諒解,又能清高到哪裡? 於是天河找來弟弟,兩人共商要如何來彌補對羊犅叔的虧欠。 天河說:「阿母的想法實在不可取,寧願大錢被騙走,也不願花點小錢、送一份奠儀聊表對羊犅叔的哀悼之意,也可以破除村人對她的批評。但這種輕而易舉的小事她卻不願做,村人說她忘恩負義,果然不假。」 天清心情凝重地說:「哥,我非常認同你對阿母講的那番話:『如果是一個村人說我們忘恩負義,那絕對是胡說八道,假如是十個村人九個說,便不是胡說八道。』但是阿母還是無感。如果我們有錢的話,一定要送一份像樣的奠儀,以表示對羊犅叔哀悼之意。」 「沒有錢要想辦法啊!俗語不是說,窮則變、變則通嗎?」天河說。 「要怎麼變、才能通呢?」天清不解地問。 「找機會,撬開阿母放錢的那個大木箱,把裡面的錢變出來。」天河說。(一八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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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的記憶
1996-1997年,我曾於金門服役。退伍快三十年,趁自己還有點記憶,便將金門當兵的往事紀錄下來: 01.金馬獎 當時新訓結束後抽中金馬獎,我在棉被裡哭了整晚。隔天起床發現,原來中了外島籤的弟兄昨晚都在哭,因為眼睛都很腫。 02.外掃區 連隊在山外小鎮後方的深山。初到連隊,第一次去營區外圍打掃,一時尿急,便靠向一旁欄杆準備解放。後方忽然傳出喂喂喂的聲音,我愣一下,頭轉過來是某位學長。學長大叫「菜鳥仔,不要在那邊尿尿,找死啊!」「為甚麼?」「你往前撥開草叢看一下。」我照做,撥開草叢瞬間,嚇得後退兩步,差點跌倒。原來是三個沒有墓碑的墓,土上各插三炷香。後來我才知道,連上好幾個這種墓,每到固定時節,我們會開放讓民眾進來祭拜。 03.洗澡 下達金門連隊是過年左右,金門真的很冷,冬天晚上幾乎只有十度上下。那時洗澡還是砍柴燒鍋爐才有熱水,但熱水量不足,所以按照梯次洗澡,當然菜鳥就會常洗冷水。剛開始洗的很難受,也會流鼻水,不過幾次後也就習慣了,學長說大家都是這樣過來的。反之,夏天洗冷水,就是很快活的事。 有個學長很不愛洗澡,他說他不會流汗,一周只洗一次,但他真的很臭,而且惹人厭,所以大家都遠離他,來這我才知道原來世上真有人不洗澡。 每次放假,弟兄最開心的事就是去街上店家付費洗澡。那是店家自己的家用浴室,因為有浴缸,所以休假泡熱水澡真的舒服又快樂。 04.清朝的墓 連上有個最大的地標,來自清朝的墓,在我們中山室外,遙遠前流傳下來聽說只是衣冠塚。但學長總愛跟菜鳥開玩笑,好好把這周圍打掃乾淨,祂晚上才不會來找你。不過我確實沒聽過跟這墓有關的奇幻事件就是了。 05.山外小鎮 那是全島國軍比居民還多的年代,白天山外街道常人擠人,都是放假的阿兵哥。只要有可愛妹妹當店員的商店,一定客滿,阿兵哥都擠到店門外。那時我才知道原來〝報告班長〞電影的劇情都是真的,一堆阿兵哥圍著可愛妹妹搶著搭訕聊天。 06.愛情青紅燈 當兵就是一堆男人每天膩在一起做一堆無趣的事,無論多忙多累,說穿了就是無趣又無聊,像機器人一樣沒有靈魂。唯獨私人時間,才是活得像正常人,所以交筆友對我來說是最棒的消遣。那時沒有網路和手機,最時尚的交友刊物即是〝愛情青紅燈〞。女生在上面憑一張照片及數十字簡介,就能吸引大量關注。 我好像交過五六個女性筆友,看著對方談論生活瑣事,就會對她有很多幻想。而我因身份關係,不能明確談論當兵內容,所以就聊聊自己興趣,及過去在台的生活。但我從沒想過返台時要約見面,因為我認定交筆友不過是暫時排遣寂寞的方式而已。要是現在,上面的人肯定百分之兩百是詐騙! 07.莒光日記本 當過兵都知道,有意見不能說,沒意見才能說,這是保護自己的方式,平安混到退伍才是最高原則。剛開始我並不深知這道理,常在本子表達真實感受,如當兵無聊又無趣、好像在監獄、金門是荒島又冷又偏僻……等,結果我被連長罵「是不是過太爽才讓你有力氣抱怨!那麼愛抱怨,那就讓你過的更痛苦。」這時我才知道,原來這就是白目,那我學乖了,每周我都將報紙上NBA和大聯盟的賽事評論擷取一段,抄上本子。結果,還是被連長罵,說我當兵沒回憶,才寫這些沒營養的東西,叫我要寫當兵生活。但我早不是白目,沒理他,繼續抄報紙直到退伍。 08.草叢的住戶 有次去旅部收發信件,傍晚騎腳踏車回連上。回程路過林間小徑,天色向晚,微風輕拂,夕陽金色光芒穿透樹梢,不時灑落在前方的道路,我愉悅吹起口哨,心想出來摸魚真開心。 一陣大風吹來,路旁比人高的芒草左右搖擺,擺呀擺呀就用力倒向一邊。此刻,露出三個墓碑,一時八目相接,跟祂們直挺挺的對望。我抖了一下差點跌下車,張嘴大叫卻叫不出聲,雞皮疙瘩冒起冷汗,心裡吶喊「對不起,我只是剛好路過……」然後奮力踩著腳踏車快速離開,無奈是上坡路段,越踩越慢,越慢就越怕,越怕就越想回頭看。此時林間窸窸窣窣的聲音,好像很多人在說話,我看看四周,不禁覺得很多人躲在四面八方看我。 我已分不清是冒冷汗還是熱汗,一直發抖很想尿尿,我記得我終於發出了「啊」很大一聲,乾脆跳下來牽著腳踏車快跑。一直跑,沒命地跑,跑到連上的交管哨,衛兵問我怎麼了,我手指比了剛來的方向,「那那那邊……」半天也說不出一句話。 後來我回憶,那應是我生平跑最快的一次,好險,有跑到終點,而且,原來極度驚嚇真的會想尿尿。 09.全天候待命 當時正好李前總統發表兩國論,於是演變台海危機。金門是前線,所以全島進入備戰狀態。我們全天全副武裝,我記得只有晚上洗澡和睡覺可以脫去裝備,連午休都是在陣地裡隨意躺下休息。 10.颱風 好像是賀伯颱風吧,造成金門一些災情。隔天颱風遠離,幾乎全島國軍出動整理市容,搬離障礙物和大型垃圾、掃地……等。原來以前電視看到國軍協助救災,就是這回事。 11.伴手禮 兩年役期有四次返台假,一次七天,實際上是五天,頭尾是交通時間。只要返台,我們都會帶上金門三寶當作伴手禮,那就是高粱、貢糖和菜刀。 12.花崗石醫院 那時金門最大醫院是花崗石醫院,這是一個建設在大山內部的醫院,全部都在山洞裡。我去看診幾次,每次都覺得雄偉壯觀,裡面曲曲折折,全島居民與士兵都來這裡看診,好熱鬧。 13.雨傘節 我忘記那時島上有沒有燈火管制,反正連隊晚點名後就是一片黑暗。剛開始對於連上地形不熟悉,而且又在深山,所以必定隨身攜帶手電筒,但久了也不需要了,反正閉眼摸黑也能走對路。 有天晚點名後去別班寢室聊天,回程走在深林內,本都習慣摸黑前進,但那晚忽然想開手電筒照路。一開嚇一跳,前面十公尺地上正盤著一尾雨傘節,黑白相間,抬頭正眼看我。當下我不知所措,可是這是回去唯一的路,無法繞道,僵持之下左思右想,便唸阿彌陀佛,請蛇大哥讓路,牠就真的爬到旁邊的林子裡。真是有驚無險,不然真這樣踏過去,我應該非死即傷。 14.奇幻事件 連上弟兄包含我,多少都遇過奇幻事件,但這毫無科學根據,就不在這裡怪力亂神了。 聽說金門如今美輪美奐,但我退伍後再也沒去過了。如果還有緣分,我會想再去看看,畢竟當了二年的金門人,說沒感情是騙人的,但如再踏上故土,我要當觀光客,而不是阿兵哥。 寫到這裡,我走到陽台。此時晚風輕拂,閉上眼睛,似乎感覺那是從金門吹來的風,很遠很遠的吹來,輕輕的,把我對金門的思念……吹向秋天的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