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
金門共和國獨立日記
第三、 施明德如維持高格調的抗爭,帶領兩百萬人和平落幕,那是台灣民主的典範,成熟、理性的象徵,將是施氏對台灣民主的另一種貢獻──新公民教育的抬頭。 第四、 民進黨的草莽氣,假如從紅潮理性抗扁中有了感悟,向上提升,民主政治就會昇華;倘若向下沉淪,就會像施明德說的淪為鄉村式的政黨。明天的天下圍攻,就看施明德會給綠營上一堂甚麼樣的民主課?如持其志勿暴其氣,民主就發皇了,如不幸以暴力流血衝突收場,就會升高紅綠對抗。 第五、陳水扁的動向,是否依然故我?還是會有甚麼變化?民進黨敢不敢切割?李登輝會不會出手,檢察官陳瑞仁的角色,動見觀瞻,就看天下圍攻的效應。
-
午後的閒談
夏日午後,幾個村民在村口的大樹下,拉了個矮凳就坐下了,互問:「吃飽了嗎?」都說吃過了,這話,其實也就是打招呼,同「你好嗎?」一般的意思。一連幾天的熱,溫度約在了攝氏三十度,汗水自額上直冒,也真怪惱人的,所以找個涼快地,休息一下,隨便找個話題聊聊,要拖到太陽剛落,已然涼爽了,天卻還是明著的時候,才去操勞農事。 看著老陳的位子空了,李媽媽問了:「去那兒啦。」原來是去大陸探親去了,分隔這麼些年,那裡的元配早已經去世了,留下兩個兒女,聽說由於有這邊的親戚,所以打一開始文革就被人家鬥,受了不少冤枉,如今這老陳抱著虧欠和想補償的心,存了些錢就往那邊跑。這時代變化真快,不過是上一輩的事,年輕時就遇到戰亂,軍隊的移動與戰情變化同樣快速,有時追著敵軍攻,有時被敵人趕著跑,等到緩和了,發現親人骨肉已經分隔兩地,望穿秋水也難見了。 不過現在總算是可以團圓了,儘管有些遺憾,卻也有一償宿願的心情。而人間的別離又豈止是這一樁呢?老黃的兒子會讀書,小小年紀就離鄉背井到台北唸高中、大學,如今說要到美國才能深造,做父親的怎能不全力支持呢?在美國拿了綠卡,娶了妻子後,在一家電腦公司做程式設計,回來看父母的機會少之又少,雖然定時寄有生活費,總覺得離得太遠了。 王媽媽的兒子是個水泥工,做久了已經是個工頭了,住在一起,在金門這花費不大的生活裡,賺的錢還算夠用,一家人反而總是樂融融的。看著他們,總能讓人想起《菜根譚》裡面描述的知足常樂的古風。 不過,金門畢竟是僑鄉,這當然是反映了本地工作不好找的無奈,這時,薛伯伯說話了,想當年自己的爸爸離鄉到南洋打拚,辛苦賺了錢就匯款回來,才有那棟美輪美奐番仔樓,今日國家公園看著說是古蹟,其實當年是多時髦的建築啊!不知羨煞了多少人。如今出外討生活的人,多以到台灣為主,年紀大了,也還是想落葉歸根,在金門建一棟好房子,既是光宗耀祖,也是安享晚年,又有為子孫留基業的意思,其實與上一輩心態是一樣的。有一次看到有人寫文章說那破壞了自然村景觀,殊不知村莊也要發展,怎麼可以要求一昧守舊,今天的新屋,後代看來不也是時代的見證、歷史的遺蹟嗎? 老吳自己世守著家園,以農耕為業,看著高粱耕作造成了金門高粱酒的馳名,於是自豪地說,留在金門的人,也為這土地做了不少事。其實也是的,儘管僑民寄回了建設的資本,若不是有許多人堅持在這土地上默默耕耘,金門的各項建設也無從興建。想要發展的人一定要到外地旅行嗎?事實也並不盡然。 我想到一個印度的故事,婆羅門的迪婆夏爾曼習得滿腹經綸,卻還是不滿足,堅持離開父母雲遊苦行。一日,他到一個婆羅門家求取佈施,一位婦人正要佈施食物給他時,卻見到她的丈夫納拉耶那回來了,於是她放下準備佈施的食物,先去伺候丈夫沐浴、拜神、吃飯等等,做完了這些事才要拿食物給迪婆夏爾曼,這麼一來,迪婆夏爾曼為讓自己等了很久而氣憤,本來想詛咒她,卻沒有辦法,因為她已經從達磨毘耶達那裡學得了知識。於是,迪婆夏爾曼又去請教達磨毘耶達。達磨毘耶達訓斥他:「你為什麼不聽父母的話,執意要遍遊聖地,無謂的辛苦奔走呢?這樣只會徒然增加心情的浮躁不定而已,對你並沒有什麼幫助的。回家去好好侍奉雙親吧!這樣的話,知識自然會滋長。這是我所給與你的教訓!」這樣的想法,與孔子所說的:「父母在,不遠遊,遊必有方。」以及子夏曰:「賢賢易色;事父母,能竭其力;事君,能致其身;與朋友交,言而有信。雖曰未學,吾必謂之學矣。」的從盡自己本分學習,應有相似的道理吧! 可是今天我們談的又不單是孝順和守本分的事,畢竟是否離鄉求學與工作,牽涉的不只是孺慕之情以及思鄉之意,還有經濟與社會的考量,如果地上的莊稼養不活人,或者是社會戰亂、盜匪橫行的不安,以及本地難找到進修的機會和適合的工作,有諸如這般的困難處境,那麼出遊仍是對的選擇。反過來說,堅持在故鄉深耕土地,共體時艱,也沒什麼不對。所以這樣的討論,最終只是一場閒談,難以得到什麼結論的。 終於,太陽西斜,約在傍晚六、七點鐘,已經變得涼爽,田裡還有一些活要做,於是大家散了去,各自忙各自的了,眼前這些村民多數並不靠種田維生,只是長久以來的勤勞習慣,讓他們覺得耕種一小塊地,供自己家庭日常食用,既是健康的運動,又保證種出的是清潔安全的蔬菜水果,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
藝術赤子美的使者──感悟張國治
「轟隆──淅瀝──嘩啦啦」,「微微的酸雨像黑名單的偷渡客微微下著」,「訴不盡糾結的酸雨下著」,「下在小虎隊霹靂旋轉舞步中」,「下在悄悄黴蝕敗壞的心坎」,「下在風風雨雨的國會屋頂上」,「下在兩岸不安的海域」………《所有的悲傷跟著微雨俱下》。 在1986年—1991年,張國治的憤世嫉俗的激情狀態如同在阿爾烈日下畫向日葵的凡高。「一朵嬌豔的向日葵/可溶化多少眾生冷漠?/或者,可烘托多少繁華與寂寞?/當悲劇情結竟也成為流行/匆匆而過的行人,仍以陌生對視/我仿佛瞧見/文生●梵穀畫布燃燒的/向日葵,一朵朵在酷暑/城市天空/訕訕地映照」(《向日葵》)。凡高的向日葵如一顆顆小太陽,灼烈地熱烤著他的胸膛。他無法容忍凡高「心愛的向日葵,生命的火焰/公然地複製」,大量廉價拋售;他甚至失常地「指責」凡高做錯了,「忘了向人間註冊登記/申請愛的專利。」(《向梵穀致敬》) 凡高對生命對藝術的愛的高度,或許沒有人可以逾越。但是,愛,並不是凡高的專利。愛,墮落或消失在商品社會中,但仍然是人類共有的天性與仰望。好在張國治懂得把凡高的向日葵「展現世人心中/和陽光同在,並且/照亮黑暗。」 那男子 委實長得太瘦了 顴骨突出,棱線分明 像是賈克梅蒂(Giacometti) 雕刻刀跑出來的 朋友說 必須長胖些才好 瘦瘦男子 除了不合中年生態進化 腰圍一樣囤積著 男人的悲傷 房地產、汽車、女人 發膠、股票 汗臭、古龍水 還有上消化道的潰瘍 面對吐檳榔汁的司機 必須努力學會的髒話 他不是壞人,他只不過是 服從一些自動性的信念 進口的哲學,和我們一樣 感冒、速食、失眠 努力奮鬥,但無人能診斷 他下額憂鬱的極限 每天,不太愉快的早晨 啃食報紙、財訊 磨碎思考 進食靈芝、花粉 和一些加味的 真理 ──《憂鬱的極限》 這首詩是張國治以詩歌形式為自己繪下的一幅自畫像──事實就是如此,他太瘦了,顴骨突出,棱線分明;胃潰瘍;悲傷;努力奮鬥,但無人能診斷他下額憂鬱的極限。然而,這首詩更是他借自己瘦弱的外在形象繪出一幅現代城市中人共有的精神之像。張國治瘦的是形體,眾人瘦的是精神。不過,「下額憂鬱的極限」應當是詩人張國治卓爾出眾的高貴象徵;換到「眾體素描」,或許應改為「下額麻木的極限」。「憂鬱」與「麻木」神態類似,本質意義卻截然不同。 在詩集《憂鬱的極限》,張國治許多詩歌都展現現代都市生活場景。或許讀者會如此說:速食文化有罪嗎?肯德基有罪嗎?我們吃肯德基,我們跳迪斯可,我們化妝,我們染發……恰恰有著詩性的浪漫心情。現代人真的曾經在這個時代享受快樂,而快樂稍縱即逝,取而代之是無奈是掙扎是困惑是焦慮。人類追求生命的幸福與圓滿被新奇的刺激和短暫的快樂所代替。人們拚命地花天酒地,拚命地走向衰老。 無可抑止在商品社會的潮流中,人類遠離詩性,漸失人性。人類「動物化」傾向與「機械化」傾向已越來越明顯。欲念膨脹,欲望張射,過分享受物欲,追求感官快樂,眼中只見金錢,使人類人性退化、沉淪,道德淪陷;有人甚至活得不如畜牲了。而時代的高科技化,越來越細的分工,職業化,流水線作業,又使人類出現機械化傾向。如同上帝的孩子們沉迷于電子遊戲與電腦,遠離自然山水,遠離道德教化。人們像機器人一樣重複著簡單的工作,頭腦越來越簡單,整體機能得不到充分的舒展與應用發揮。 無論貧或富,似乎人們都沒有安全感。在這個時代能夠獲得安全感的人絕對是極少數。錢可以換取快樂,卻不能換來幸福。幸福可能與物質相關,更是人性、愛、道德、精神、自然環境的產物。 當你認為物質是第一性時,精神是第二性;當你認定精神是第一性時,物質是第二性。其實人類天性需要的是物質與精神兩大方面的平衡,人類的幸福建立在物質與精神的平衡之上,至少兩者不能相差太遠。物質生活豐盛了,應當追求精神生活。精神修煉者可以把物質生活簡單化,但仍然需要食物維持生命。極端地把唯物論與唯心論視為抗體,以為第二性就不重要了,這是不利於教化人類認識如何去追求自身生命幸福。 科學進步推動社會發展,也造成科學與文學藝術造成極大的落差,失去平衡。科學太強大了,文學藝術的發展遠遠地跟不上。做為一個崇尚藝術與精神的人,怎樣去表現人文精神,關懷人類幸福的走向?應當引起人們去思考。 在這樣的時代,精神求索者根本無法與時代潮流抗衡。人文墮落現象已很普遍。詩性精神的堅持者如茫茫沙漠中孤獨的白楊,角色如同莊嚴的標本。 應當說,我能夠理解張國治曾經那樣憤世嫉俗。張國治不像《根》中那個「不知道麥當勞的母親/用碗喝白開水,不喝可樂或西打」,難以適應城市生活的五光十色,花花世界。但是,被污染的城市,五光十色的城市生活,沉淪的人,沉淪的文化……這一切不符合張國治的詩性仰望。他要竭力堅持走向他仰望的詩性境界,必然要與現實所抗衡。他需要尋找的詩性並不在詩裏,而是在他所表達的之外,在浮躁之外,在讓他憂鬱至極限的一切之外。在他回到寧靜之前,他留下了尋找詩性的記錄。 從「憤慨」狀態走向「憂鬱」狀態,時代繼續在舞動,演出精彩。時代不會因為詩人憤慨了憂鬱了便停止下來。 詩人不得不接受現實。他不得不尋找讓他安寧的母體──那是故鄉金門情,那是古典的中國文化,那是他仰望的精神,仰望的寧靜純美的藍色境界。 他不是聲嘶力竭了,而是默默地去「栽培一畝世紀的愛」,回歸到自身與詩性的融合。回過頭來,讓我們想起張國治的繪畫《組構的山水意境》,想起他的攝影藝術──從城市的殘跡中尋找到詩性,我們應當相信他獲得了安寧而進入創造。 詩性精神獲得回歸,自我也回到藝術的母體。 六 在上世紀中葉,中國大陸震盪在政治運動中,臺灣詩人已經熱衷於對現代詩進行藝術探索。張國治還在童年時期,臺灣前輩詩人對現代詩的探索已逾高峰期,進入總結階段。可以說,張國治在成長時期受到很濃郁的藝術薰陶。從他的詩歌文本看出,他能夠把詩壇前輩的藝術手段融會貫通,應用生巧,並進行個性化的藝術探索。 明確主張以繪畫入詩的前輩詩人白萩發表《流浪者》時是1959年,那時張國治只有兩歲。張國治的《回腸》、《城市的躍沖》,已經把視覺詩的發展推動到很成熟的高度。《流浪者》是靜態畫。我們來看一看張國治的《回腸》: 一盞黃昏的燈 一場綿綿的春雨 一夜流瀉的月光 一夜糾纏的雪肌 一襲遲緩的光影 一個熊熊烈焰的心爐 一疊情書卷的鐵鑄 一壇深情儲釀的烈酒 一個等待春天的沙漏 一個南北異向的雙軌 一段長長鐵軌的記憶 一卷烙痕的情詩 一幅時間皺紋的素描 一支歲月的扎針 一截陰陰作痛的回腸 每當想起她的時候 這裏,已進入抽像化具體的動感表述。第一大段每一句開頭都是「一」,每一句都是以形象的比喻語言概括追憶昔日戀人的情景與感受,整首詩排列成一截「回腸」之形狀。因最後一句「每當想起她的時候」,前面的詩句全成為情感的意象。全詩充滿回味感,情懷真切,情感婉約、纏綿,每一句都有引人聯想的張力。 似乎,《城市的躍沖》只有豎排才能體現詩的形式效果。第二段「沖」的排列在橫排版中是向下的,在豎排中才是向上的,才不違背作者的詩意表達。這首詩表面上形象易懂,要解讀到位卻不好把握。這首詩充分體現作者的主體精神與詩性精神。他像一個很有權力的指揮家發言:「曠野讓出/草原讓出/村舍讓出/田園讓出/樹木讓出/劇情讓出/遊戲讓出/孤獨讓出/雲讓出/天讓出」,他指揮著一切讓出,撤退,惟獨留下城市。聲音短促,有力,有節奏感,莊嚴感。一切撤到一旁之後,他的命令轉換成充滿期待飽滿感情的聲音: 高樓大廈 你向上躍沖吧 向上躍 沖 躍 沖 躍沖 沖 直到 夢的繁星 散 . 點 . 分 . 列 紛紛 陷落城市的邊陲 我們讀者成為默默的觀眾,莊嚴地等待著精彩的演出。我們仿佛看見,城市的高樓大廈如同接受過聖禮,聖潔如一匹白色的小馬駒,向上躍沖,躍沖,去摘星星。 城市需要星星!張國治以他個人的仰望精神寫了這首詩,表達了他對「城市」最大的人文關懷。我們已經知道,張國治畫過《星夜曳航》,他在紐約現代美術館幸福地與凡穀的《星月夜》合照。星星凝聚著張國治純潔的仰望精神的皓皓光輝。我們也知道,這首詩中被讓出的「曠野」、「草原」、「村舍」、「樹木」、「雲」、「天」等等,其實都是他深深熱愛的;令他失望無奈的恰恰是「城市」。這首詩裏,他以「愛」感化城市,把「城市」視為「浪子」,呼喚「浪子回頭」。在他的詩性想像中,當星星分佈陷落城市的邊陲,城市就能像草原、曠野等一樣都是可愛的、自然的、浪漫的,適合安居樂業。 要深入瞭解詩人,中肯地評介詩人,估量詩人創造的能量,其實都是不容易的。我們來看一看張國治的《愛的箴言──致詩的祖國》 我要通過春分的驚蟄雷震 我要通過夏日的酷熱暴曬 我要通過秋深楓紅的熾烈烙印 我要通過冬寒霜雪的冰凍覆蓋 才能找到思念的位置 我要通過風雨凜冽鞭苔 我要通過颱風眼颶風的沖刷淋洗 我要穿越星光版圖 通過黑暗眸子窺探的風景 才能抵達思念的位置 我要穿越人性關卡 通過詩歌邊界的柵欄 我要向歲月取得通行證 我要向宇宙取得身分證 我要找到詩的共和國護照 這首詩如果是他二十歲青春期所作,我們既會為他的純真所感動,也會認為他有點幼稚。但是,這首詩是他四十歲不惑之年所作,那麼,我們不能簡單地看成是追求理想口號式的宣言。我們從《詩人自畫像》中知道,張國治在四十歲之時,滂沱雨中能聽見麻雀微弱的呼喚,風雪中能感受到落花的勻息,他懂得關懷生命與物我一體了,懂得冷卻熱情,懂得沉默,懂得把愛深深地收藏,往生命內部成長。他不是幼稚的詩歌青年,這首詩的純真理想便成為莊嚴。 要經過怎樣怎樣的艱難「才能找到思念的位置」,又要經過怎樣怎樣的艱難「才能抵達思念的位置」。前兩段一系列的「我要」,事實上作者已經走過了,他已經到達第三段的「人性關卡」與「詩歌邊界的柵欄」,他騎著一匹良馬來了,就要衝刺了,或者已經開始了。 「愛」,是他所騎著的那一匹馬。 「人性關卡」在此提出不能不讓人重視。佛家談十善業十惡業。善與惡都是人性範疇。而道德的教化總是揚善抑惡,維護著社會的和平,人類的幸福與安寧。張國治所提的「人性關卡」應當是揚善抑惡的,只有滿懷著愛才能跨過柵欄進入詩歌內部。 張國治的故鄉金門,如命運難測的小舟擺蕩在戰爭與和平間。臺灣至今不能回歸大陸,兩岸人民發出唏噓的感歎。童年時期躲避炮火、宣傳彈、宵禁、戒嚴演習等人生經歷,心靈籠罩著濃重的陰影,令張國治聞戰爭而驚恐而憤怒,一則新聞也會導致「仿佛就是一陣輕雷乍響,噩夢破醒」(《晚間新聞之夜》)。他寫了一首首反戰的詩。他發出的反對戰爭呼喚和平的聲音,是他故鄉那塊土地的聲音,也是全人類的聲音。 渴望回大陸「尋根」,親人相認相識,是張國治父母雙親及其親友的共同願望,也是他本人的強烈願望。他更是嚮往著回到中國博大精深的漢文化母體。種種,使張國治「要向歲月取得通行證」,「要向宇宙取得身分證」,在時空中獲得自由的永恆,「要找到詩的共和國護照」。他相信「詩的共和國」有著「愛」的旗幟在高高飄揚。 整體來說,張國治詩歌聯想力強;情感豐富、纏綿;詩覺敏銳;語感優雅;詩象清晰;注重段落節奏感;注重詩言組構創新。從激情轉向沉靜。從陽剛轉向柔中帶剛。 他的大部份詩歌都是激情奔瀉,抒情自然,象言準確,到位,夾帶敘述色彩,真實感人,但語言有點鬆散,有散文化傾向。他的短詩趨向沉凝,寧靜,清麗,婉約,細膩,纖致,重視美感情調,注重結構與語言的凝練,似乎更藝術化了,不過,詩整體的自然性尚欠不足。這可能是探索中暫時出現的矛盾,調整還需過渡期。 他的詩歌特色傾向於三方面:一、他詩性精神的獨立,舉起「愛」的旗幟追逐藝術之美;二、他詩觸覺的纖致、細膩;三、他對藝術的「組構意識」融入創作;組構,重新組構,即創造——語言,語境,詩象。 《依戀》中每一段都出現「最初」二字,透露張國治有了重視「最初」與回歸「最初」的生命意識覺醒。《海的容顏及其腹語》則透露他開始萌升生命哲思。悟性啟迪,創造潛力便難以估量。 我以為,《冬日小徑》、《冬衣》、《四季》、《南方六段》等已是從「美」至「美中之美」的過渡。 天下無不散之筵席………感激張國治向我們呈獻了「美」。祝願他創造更多的「美中之美。」作別的意念升起,又隱約聽見遙遠的吟唱: 在植滿木麻黃、苦楝、鐵蒺藜 故鄉的島……… 有生命比陽光還強悍 有泥土比礦泉還純淨 有岩層比風雷還勇敢……… ──《帶你回花崗岩島》 2004年8月1日至10日於清和齋 (下)
-
藝術赤子美的使者──感悟張國治
《映射》篇幅小,卻描繪出他的家庭背景,刻劃出父親為生存辛苦勞碌的形象。父親做雜貨店小生意,做年粿年糕發酵用的白麵、煮花生、炒花生米、製冰棒,又要肩負小店的批發零售。在潤六月六,溽暑時節,「父親于早上先用水煮未去殼的大鍋花生,披灑在店門口馬路兩邊,用日曬法將花生曬乾。中午以後就進行著花生另一種製法,即沙炒花生米。其過程是最先進行花生米的篩揀瀝沙,以鹽巴、八角等香料放進清水煮好,撈起後,在竹籐編織的大盆晾乾。父親約略休息片刻,以雜貨店剩餘的紙盒紙箱或舊書撕開起火,再以幹樹枝煨熅,晾乾過的花生米摻合著細沙全倒進烈火大鍋中,再以木製的炒鏟,不斷于鍋中將其翻攪。濃煙升起,父親在高溫火焰中持續翻炒著。整個過程繁瑣極其辛勞,父親一面以脖子上毛巾擦汗,一面揮汗翻炒,甚少中斷停頓。」(《映射》) 雜貨店招老鼠,需要貓來協助管理。家裏就有一些貓到處鑽來鑽去,無孔不入,無處不在。貓在年少愛靜的張國治眼中是很不討人喜歡的。 在他看來,貓有點陰、冷漠,旁若無人,好吃懶做,不懂禮貌。「我待在家的日子,隨時都會感覺有一雙貓眼處處盯著人看,尤其是到晚上,一雙銳利、水晶貓眼總是先到處看看,反射式的眼神更停留在你身上幾秒鐘,然後一閃就走了。家裏的貓接近人的時候,通常是不動聲色,只有在餓的時候,它才向你喵了幾聲,你一趕,它就走了,貓與人相處久了,其實還是十分不懂禮貌的!」 「貓的殺戮叫聲時常迭起,貓特別愛尖叫,尤其你不小心踩到它時,它准淒厲的尖叫起來。」 他尤其強調貓「叫吃飯時就來了」,「家是可以慵懶,可以伸手抓著就吃,自由自在地進去,然後想偷吃點葷,就出去打野食,卻又戀棧著家,時間一到,就鑽回來了!」 他繼而聯想到「許多人不是如此嗎?」 他對貓是反感的,不願意去瞭解。父親對貓卻摸得很透,努力細心地照顧著它們。「父親照顧我們,就像照顧貓一樣,照顧他的生意一樣,恰如其分,好像每一個人,每件事、物都一樣輕重。」 父親慈善,感情內藏;在他眼中,眾生平等。夜深了,貓尚未歸家,大家想關門睡覺又擔心貓回來時無法進來。(這種擔心表明作者雖然不喜歡貓卻還是有愛的)。這時,父親不慌不忙地說:「留一扇窗子開著,它就回來了」。父親的話深情而不經意,讓人怦然感動。我以為,《留一扇窗子開著,它就回來了》是一篇很好的散文。家,永遠有溫情在等待。留一扇窗子開著,讓浪子回家來。浪子,請一定回家來。 散文集《藏在胸口的愛》,飄出了許多藏在胸口的情思,有親情、友情、師生情、藝術情、自然情。張揚人情、人性、人品、文品、藝品的同時,在內省中自律中也發出批評的聲音。 在《藝術追尋的沉思——走出畫室》裏,作者記述去探視蟄居山裏的畫家一事。畫家和美麗熱情的妻子,「相約守住這遠離俗塵的清淨之地,似乎是令人豔羨的。典雅的陳設,窗櫺糊紙上水墨字畫,牆面地上也掛滿堆積了畫,刻意的室內擺設、民藝搜集,庭前的花草扶疏,予人的感覺,正是那種不食人間煙火,藝術是浪漫和理想的鮮明標幟。」這樣的環境,這樣的生活,真讓人羡慕啊。不過,畫家卻讓作者失望了。畫家身在純靜之地,卻拋不開紅塵。由於媚俗而不能與周圍環境相融,簡直有辱自然。談的是名畫家來訪,創作的理念,畫的與都市畫家一樣,甚至矢口否認自己的藝術淵源。 「許多植物茂綠而深厚的成長著,山裏的雲厚厚堆在寧謐的天空,透著微翳的光線,天都快暗了,整個自然外在的面貌因著光度遞減也不斷變換著,我想到梵谷、高更、塞尚,他們筆下的景觀。 從我眼前的畫家,我只能看到那些和都市畫室一樣題裁、一樣形式、色彩的畫面,我看不出他周圍苗栗山間的風物、自然裏清新的空氣、陽光,甚至陰濕。」 藝術之路充滿陷阱。讓一切交給時間,應當沉寂的總會沉下去,應當浮出水面的總會升起來。我們不能要求每一個畫家都重視品質,重視獨創性,重視自然,尋找到自我表現藝術的立足點,但從這篇文章裏,我們能看出張國治的藝術品性。 從《藏在胸口的愛》中的很多篇章,我們可以看出張國治很注意情景交融,他詩性地迷戀自然,對自然的描寫細膩而動情。他觀察到位,對事物、色彩敏感,以書寫方式為我們畫下許多自然素描。他沉醉於表達自然美的語句,婉美如一條條彎彎曲曲的線條,引領我們一起去欣賞,一起去沉醉。他滿懷詩情地自話自說,如捧給我們一罐甜酒;他有時是囉嗦的,我們微醺得想在自然中沉睡。 「那條雨後的山路,山色澄明,沾了雨水的嫩綠葉微微搖曳著,穿過林木列隊斜倚的暮色還透露些陰翳的光線,杜鵑謝了的山坡潮得使人寒冷,我在大學路慢慢走著,腳底踩著被雨拍打下的淡紫黃小花,那時,寧靜的緩拍,我的心緒是喜悅而條理的。」 「那晚沿著一條黑夜小徑走著,前面是野百合,高大竹林一叢叢迷濛樹林,黑影疊著低沉夜空,嵌著每一顆亮閃星子,然後倚著遠處溪聲,滿山螢火蟲點點飛繞穿梭在林叢,有時在低樹叢,有時高臨樹枒末端,有時在腳跟下,淒迷的點燃山裏一盞盞引路小燈。而無邊巨大岑寂、森冷,你也曾經在那樣夜晚秉一絲微弱燈火修書嗎?寫下最冷冽詩句,在觸及那一片無止的林木之間,可以永遠的遺忘,靜靜將自身永遠的投入?」(《初晤山色》) 「開始,我傾聽一些劃破山群的清音,太陽已經向山后沉下去了,遠處山家灰褐色的炊煙自迤邐的山腰間升起,雲也是灰的,繼而白鳥拍翅劃過,小孩的嬉浪聲在晚餐後疊起,山家的人有些出遊了,我們便高坐於巨岩上,俯望著沿山屋一路排列下去的山家房屋,稀疏的燈火一顆顆亮起,直至藍色天空整個非策劃的緩緩落下,山裏燈火在瞳中便止不住跳動著。」(《山家記》) 「你也曾嚮往著山的崇高和冷峻嗎?你也曾有著一夜叩訪萬重山的經驗嗎?在記憶裏有許多對山的呢喃,我曾經謁晤過許多山地,叩訪許多原始的部落,在一夜迷霧中輾轉未眠,屏息聆聽許多山靈交響,閉上眼睛,躺在山腰的吊橋上,體驗著那山的神秘、高貴的真諦。無邊的遼穹,黑色星光月影的岑寂裏,整個心靈浸入平靜的休息中。」 (《岑寂的迴響》) 是詩?是畫?是攝影?是散文?反正,是美的,甜的;甜得有點膩人。 應當說,張國治算自然的赤子。 四 一個詩者獨立面對天地感悟人生,創造詩歌。 一首詩在完成之後是獨立的生命,自有它的命途;是的,它是生命,縱使是醜孩子也回不到母體重新投胎。 詩是雙親受孕;一個是神,一個是作者。神或許並不存在,但對於詩歌創作來說,確實有著神秘因素起作用。靈感可能與一首詩分娩時間有關,與詩的受孕時間卻不相干。詩歌早已生存在詩者生命的內部。在創作之前,無法看清它的形體,詩者卻能隱隱地感覺到它的存在——這種存在與詩者的仰望相關。詩神什麼時候送來種子的?不知道。生命本身充滿神秘,何況還有著機緣的存在。神秘的因素甚至貫穿著詩人的生命閱歷及其走向。 詩人,倍受詩神恩寵的人;我們應當敬重。 然而,我們在破壞詩的神秘性的同時,破壞著詩的完整性,甚至導致原創失去極至的純粹性。不知從什麼時候起,或許是因為詩的魅力太大了,人們開始猜想、琢磨詩歌,解構、分拆詩歌,想看一看它的局部,甚至細胞組成,犯下試圖解釋甚至批評的錯誤。 可憐的詩者被迷惑了。人們錯誤地以為詩者應當都是堅強的。其實,很多詩者比常人更單純敏感脆弱。心之純粹才能誕生原創。受干擾太多,原創漸漸失去極致的純粹性。外界評介造成的影響可能是良性的亦可能是劣性的。鼓勵可能是誤導。批評可能是傷害甚至是扼殺。從狹義的角度來說,都是劣性的,破壞了詩者心靈原有的純粹質地。評論者啊,千萬不要以為你是善心的幫助,你的功德即是你的罪過。 除非,評論不影響詩者心靈的純粹質地。反正,這種可能是存在的,不可教化的人可能擁有獨創性;注重融入的人可能走向博大。 當我感悟佛經本來僅僅是一首詩,聖經本來僅僅是一首詩,(迎合著人類天性的仰望);當我領悟「神」是人類創造的最高詩歌文本,我深深知道,我生存在詩歌的內部。 詩歌是人類共有的精神財富。而詩歌太美了,一不小心就會被統治階級或別有用心者所利用。詩歌被利用就成為別的東西:宗教或哲學或政治或歷史,或其他。 莊子不過是一個詩人,卻錯誤地被稱呼為哲學家,好像哲學家比詩人還高貴、偉大。人類的發展史是進步的歷史,亦是詩性墮落的歷史。 詩的誕生與詩的意義,與詩本身一樣,充滿生命的神秘性與莊嚴感。至少,詩不是為了寫給評論家看的,不是為了寫給別的詩人看的,而是寫給不寫詩的讀者看的,那就是廣大的民眾。甚至,詩不是寫給當前的民眾看的,而是呈獻全人類的精神財富,包括慰藉那些已經長埋的祖先們。當詩者以完整純粹的詩心向冥冥宇宙摘取真理,感悟天地萬物的詩性,他獲得天人合一的永恆,無論人們是否能夠感覺,他都與眾生共在。 這些思緒出現在談論美之使者張國治之時,我願意以「美」來再談一談詩。 詩,甚至不是為了呈獻給人類,不是為了提升詩者自己。詩,是誘惑詩者無法不去以美的語言捕獲之美。詩的美,除了詩的形體之美,還有著內涵之美:愛之美,情之美,自由之美,真之美,善之美,美之美,智慧之美,力之美,光之美,崇高之美,氣韻之美,精神之美,自然之美,純粹之美,純靜之美………包括醜到極致之美,一切之美,人類最想留住的美的一切,人類天性仰望的美的一切。包括生存之淒美,甚至死亡之淒美。人類需要在美中感動、純化,人類想在詩中獲得所仰望的物質之外的美。詩,不一定能成為民眾仰望之美,卻應當首先是作者仰望之美。 美是提純的結晶。美是難以捕獲的精靈。美太珍貴了,人們得一點一滴都應當感恩。只有感恩的心才能體驗它的珍貴。而美,又太廣闊了,一個詩者不可能全部佔有之。一個詩人想貪心地獨佔一切之美,那是妄想。一個詩人只能做到努力於捕獲,努力于創造。何況,美太多了,就會失去美之價值。人們將渴望平淡。 從廣義的角度來說,我們所能看見的詩歌文本絕大部分都算詩,都具有一定的詩性。善解的讀者能夠通過作品這道橋樑(包括不成熟的詩寫),能夠看見作者詩情湧動的?那——心靈之詩象,照耀的神光。從狹義的角度來說,真正能征服全人類的詩歌從未出現,包括「神」這首詩亦不能征服全人類,越來越多的人並不信神。誘惑我們前行的是若隱若現的靈光。詩,正是以它的不可捕獲性呈現著它的偉大。 我們的詩——被成形的詩,只是我們追尋詩的過程中的一份記錄。真正的詩,永遠在我們前面,以若隱若現的靈光誘惑我們去仰望,去捕獲。 真正的詩人,將以其追尋詩歌的精神迴光返照人間大地,如火焰,如星星。 五 「一個人能成為畫家的時候,為什麼還要做伯爵呢?」法國畫家亨利‧圖盧茲—洛特雷克這樣說過。 我說,張國治能成為詩人,為什麼還要做畫家或攝影家呢?除非,他的畫是詩,他的攝影也是詩。又或者,繪畫或攝影能夠成就他詩寫的個性;正如日記、散文是詩的基礎積累與訓練。 我們容易發現張國治的詩寫深受繪畫與攝影所影響。他的觀察力極強,對象的捕獲力極強。他的眼睛比他老家雜貨店的貓的綠眼還可怕,(讓人想起深圳地王大廈的掃射燈,沿著街角一路掃過去),現代社會種種現象(尤其是都市生活現象)盡收眼底,在他的心靈上凝固深藍的憂鬱,而他的神思妄圖擊碎之。他詩寫常見太多的排比,出現橫向思維廣度無邊無際之跡象。他早期的作品有散文化傾向。 他的性情總是溫和,他的態度總是熱情,他的底色總是憂鬱。或許是現實中過於沉默,他的憂鬱趨向極限,他無法不發出激情的詩言。《憂鬱的極限》收集了1986年至1991年度他創作的詩歌。那時詩人心中滿是憂鬱,滿是憤慨;他是激情的,甚至是激進的、抨擊的。他不僅以內在的品格與俗世的污染抗衡,而且是呼喚式的,喚醒式的,以渴望純淨純靜向城市的浮躁宣戰,以人文精神向商品文化、速食文化宣戰。那時,他自稱地下詩人,不屑容身種種火爆場面,懷著「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激情,為著地上的人們而焦慮,企圖阻止他們人性的沉淪。 在《大造無私記》中,他寫出:「藍天負荷一隻白鳥的迷失」,「人們丟棄的不只是物質的垃圾/連德行/一起焚燃了」,「這是一座城市/終端機上是我們心靈版圖的磁帶/人格被掃描的版/一一分類庫存」。 在《城市進行式(一)》中,他寫出:「他們去Disco舞廳/享受重金屬的夜/啤酒泡沫加名牌菸絲/搖滾分貝和發香鼻息」。 在《城市進行式(二)》中,他寫出:「解嚴膚色解嚴政治解嚴信仰/亮出流行的簽證」,「白人黑人黃種人/我們相遇在臺北/舞動的身軀踩在臺北屋脊」,「節奏為和平宣言/欲歡為五族共和」。 在《之後》,他寫出:「讓錢勢攻打美德、信仰失陷/荒荒涼涼的心在十字架上磨蝕」。 在《肯德基和上校》,他寫出:「敬謹啜飲松鬆脆脆的速食文化」。 他寫《我和我的城市一起流血》。他寫臺灣新品種三號:「解放青春」的《星月少年》與「空虛的路燈」《映帶女郎》。甚至寫《雅痞手記》。 《所以,一到夜晚》:「許多革命在不同城市進行/許多旗幟在風中升起消逝」,「我們承受愛的稀薄/承受眼淚超值的重量/承受失血的宣言承受動腦筋急轉彎/我們仍然沒有情節/頑強地正在活著」,「在肥沃的夜/和情人約會」。(中)
-
旅遊談「公廁」
隨著年歲的增長,除了深嘆馬齒徒長,也愈加明瞭人世的無常及應把握當下的哲理。所以在有「錢」的經濟後盾下,只要偷得有「閒」的工夫,馬上不作他想——打包行李,放鬆心情雲遊四海去! 近年來,因為四處旅遊,為自己原本封閉的心靈與孤陋寡聞的見識,無異開啟了一扇偌大的門窗。就拿各處所見的公共廁所來說,就讓我屢次嘖嘖稱奇。原本是一天中,再正常不過的生活小事,放眼天下後,竟變成讓人感嘆世界的不同,各地迥異的大事。 歐元迭迭上揚,所以「吃歐元,住歐元,睡歐元」是導遊一再叮嚀我們莫虛度光陰,要認真「玩、看、聽」的警語,殊不知「尿歐元」也是歐遊一項不可忽略的重頭戲。上一次廁所,索價歐元五毛(折合新臺幣二十幾元),我想要再找比它還貴的如廁費,應該是少有吧!所以為了這可觀的額外的支出,有一次團友覓得一處投幣式的公廁時,在能省則省與明偷暗盜雙重心態的作祟下,一、二十個團友,竟然只花了五毛錢,就完成了一趟如廁大事,要怪就怪在從小就生長在如廁免費國度的我們,誰會為一次幾分鐘的如廁小事,慷慨施捨那廿幾元呢?難怪好友每次都調侃我,歐遊一趟,我要比她們省了不少的費用,因為出外旅遊除了要有足夠的體力外,尤其是要與「膀胱無力」的病灶保持安全距離啊! 歐洲的公廁雖然需要付費,但因為有人管理,所以衛生條件上,還算差強人意,沒給我太惡劣的印象。反觀大陸內地的很多公廁就令人不敢恭維了。未近廁所前,就聞到陣陣惡臭撲鼻而來,要進門前,先看到「掌廁人」一手伸得老長,索錢如叫花子。進得廁所,有個門板擋著還算如意,但常是隱約見著肥臀四露,那種窘態,實在很難讓人入目。想到花了錢,雖然只有人民幣五毛,但還得受如此「委屈」,讓人還真的不由得打從心底的叫冤,因為他們幹的盡是收錢的事,但廁所的衛生維護與他們是八竿子打不著的事。 當然大陸的廁所也不盡然皆是為人所詬病,像廈門的國際機場,廁所的水準倒是比之我們國內有過之而無不及。只要一按扭,座墊上的塑膠套膜就會自動迴轉更新,讓如廁者能放心的坐在上面如廁。洗手水龍頭更是自動感應,所以洗完手後,也就無需我們洗手步驟最後的「捧」步驟,因為你根本就接觸不到水龍頭,在臺灣我好像都還沒有看過如此進步的廁所呢! 這回上九寨溝,又見識到一種叫「綠色環保廁所」,馬桶裡套著綠色塑膠袋,如廁完後,無需動手沖水,塑膠袋就會自動下沈一截更新,既省了水,又不聞惡臭,真可謂廁所的一項創新。如廁完後,按規矩都得洗手,所以洗手臺上溼溼答答的,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所以常見管理廁所的人,又擦又抹的,一副任勞任怨的委屈狀,尤其想到他每天在裡頭悶臭的模樣,讓人看了不覺都要生起一股同情之心。但廁所是否會發生惡臭,實在關乎管理廁所者的勤勞與否。九寨溝下得山來,到成都一家叫「欽善齋」的餐廳用藥膳餐,就讓我見識到管理廁所者的勤勞。未進門前,她就先幫你開好門,用完廁所洗手時,她早己準備好擦紙在一旁等候你擦手,連丟擦紙的垃圾桶也已為你踏開,等著你不偏不倚的投紙入桶,服務勤勞之至,實在讓人感到佩服。所以其管理的廁所內除了乾爽無比外,也沒有一般廁所發出的獨特味道,那是可以想見的。 每到一處,廁所雖都是讓人「出恭」的功用,但其內的格式與設備,卻未盡相同,所以有時還得摸索幾秒,甚至更久才知其沖水、洗手的門竅,如遇到外面大排長龍的情況,那種緊張的窘狀,就更讓人印象深刻了。在國內,包括大陸,如廁的秩序,常是每個毛坑間都有人在等候,所以裡頭的人,邊解褲「唱歌」,邊瞧著門下縫隙外那雙躁急不安的鞋子,上得可是心驚膽顫,深怕一個延遲,外面等候的人就要跳腳與一陣惡語臭罵,因為「一分鐘之長短,端視你是在門裡或門外」啊!若適逢唱的是較費時的「二重唱」,那緊張不安的窘狀,更是可以想像。在國外如廁的秩序,就讓人比較容易接受,大家排隊在廁所入口處,哪間毛坑間有人出來了,排隊者一個一個遞進,如此人性化的如廁秩序,實在是我們國內應該效法學習的。 澳洲雪梨的歌劇院舉世聞名,除了其劇院內的座椅讓人印象深刻外,其廁所更讓人耳目一新。白色流線型一體成型的洗手臺,一改一窟窿一窟窿的刻板模式,讓人還以為是件精工細琢的藝術品呢!所以廁所除了具備讓人排洩系統「舒坦」的功用,保持乾爽衛生,讓人不要有掩鼻而逃的慾望外,如果能夠再佐之以藝術水準的設計,我想每天與我們息息相關的如廁小事,就會成為我們生活中享受的一件大事。
-
金門共和國獨立日記
十月九日 星期一 紅潮倒扁活動已經匝月,僵局依舊,施明德以道德作投槍,使盡氣力;陳水扁以憲法作盾牌,不動如山,還從綠營中吸取能量,從憲改議題中汲取動能,他以太極拳法,化解施明德的綿密攻勢,第一回合結束,平分秋色。 明天十月十日國慶大典,施明德號召兩百萬人天下圍攻陳水扁,第二回合接戰於焉開始。它有幾項指標可以觀察: 第一、 天下圍攻的人氣,是否超越九一五圍城之戰,真正達到震懾當政者的目的。假如明天反扁的人潮仍然滿坑滿谷,民怨沸騰,施明德就會乘勢追擊,退無可退,拉高抗爭的信心、勇氣、毅力,奠定持久戰的基礎。 第二、天下圍攻雖然堅持愛與非暴力,但是兩百萬民眾,會不會擦槍走火,演變成暴力衝突,值得警戒。其次,陳水扁堅不下台,有人可能漸趨不耐,明日包圍與靜坐的時間會有多久,都是變數。
-
金門共和國獨立日記
即使後天的天下圍攻有二百萬人,仍是採愛與非暴力,只是一種能量的宣示,不滿的宣洩,給阿扁羞辱,給國慶難堪,阿扁依舊不下台,怎麼辦?接下去的仗怎麼打?一下子能自動自發動員二百萬人上街,在台灣的群眾運動史上可謂空前。 這樣的群眾動員能量幾乎已經飽和了,再而衰,三而竭,倒扁總部沒有動員的空間了,除非檢察官陳瑞仁的國務機要費調查報告出爐,阿扁涉案又不辭職,才會激發更大的動能,那時恐怕不只是群眾運動了,而是革命。 阿扁不下台,金門共和國的獨立日記就寫不完,就無法很快宣佈金門共和國成立。所以倒扁風潮,也牽涉金門共和國的命運了。 金門面對兩岸的變局,是台灣共和國的一顆棋子,民進黨現在在下指導棋,民進黨對金門有甚麼感情呢?恐怕都只是虛情假意。金門人威脅不了他,所以他就故作大方對待你,何況金門還有看門、守夜的作用。 按照李敖的觀點,台灣是美國的看門狗,同理可證金門是台灣的看門狗,向台灣搖尾乞憐,希望多疼愛一點,多丟一點骨頭讓我們啃。狗有時會吠的,看台灣這隻看門狗,不時向美國吠得很大聲,讓主人大聲喝止,有時恨不得不養,讓他成為流浪狗。 金門這隻狗比較小,叫聲無力,只會汪汪的吠幾聲,牠不敢狂吠,像台灣那麼樣。可是金門人已體認到狗的待遇,國民黨把金門當鬥犬,被中華人民共和國咬得遍體鱗傷,有些傷疤至今猶在;民進黨又把金門當看門狗,似愛非愛,把牠拴在門邊而已。 中華人民共和國,以前對金門很兇,打不到主人就打狗,把金門打得哇哇叫,現在他們不揮打狗棒了,他們用一種和平、親善、友誼的態度,跟我們打交道,要我們交心,伏在他的腳下,大呼親愛的祖國──門都沒有。看他們過往的履歷,窮兇惡極,金門人不要眼睛只冒金花,不懂得怕,一旦跌入五千年的陷阱,就會爬不出來,永世不得翻身,因為中國人一向慣於打落水狗的,這在他們的歷史有登載。
-
藝術赤子美的使者──感悟張國治
一 在第八屆(珠海)國際詩人筆會上初識臺灣詩人張國治,他留給我溫暖而友愛的記憶。恰好我熟悉的兩位詩人是他的朋友,交談自然順暢,以至快樂。後來,他多次打電話,多次寄贈大作。今年初,他在廈門給我郵寄《張國治視覺意象攝影作品》和他的散文集《藏在胸口的愛》,地址漏字,退了回去;而他已回臺灣了。近日他回廈門才重寄過來。感覺上,這兩本書在路上奔波了半年。 做張國治的友人是溫暖的。讀他的作品集,感覺是:做他的學生應當是溫暖的,他熱情、專注、嚴肅又親和、浪漫,他會以歌聲引渡學生們到古典的中國,中國北方風吹草長千里雪融的廣闊草原,甚至會以《夜深共語時》表現綿綿關懷;做他的老師應當是溫暖的,他執著、謙遜、知禮、刻苦,有藝術天份;做他的父母應當是溫暖的,他懂得感恩,體察父母心腸,思念綿長悠遠。 我更想說,做張國治的故鄉是溫暖的。他的故鄉金門,由於地理位置牽連兩岸,倍受兩岸政治動向牽制命運,在戰火中歷盡劫難,長期軍事設備森嚴,長期是炮火對準點。我想起張國治時總是想起金門。張國治行走大地四方,書寫或繪畫或攝影,似乎都刻上「金門」之烙印。故鄉——金門,是他最亮麗最感動的母題。金門,有著張國治這一位藝術赤子應當感到自豪。 張國治在詩歌、散文、繪畫、攝影、藝術教育等方面均獲得成就。我說,藝術有他這位赤子應當也是溫暖的。張國治藝術氣質濃重,長衫長髮長個子,太瘦削更顯長,話語也綿長柔和。初相識時,我直覺捕獲他是平和而幸福的。他反對之,因為他受過很多挫折。而我很少懷疑自己的直覺,我承認憂鬱是他的底色,他的文字有憂患意識,相信他有過太多苦難,但我還是認為他幸福。 是的,他幸福。幸福在於他一直在藝術與信仰的懷抱裏。他對藝術始終虔敬而忠誠,以繪畫、攝影、詩歌、散文多種形式抒情逐美。他說:「美對我是永恆的叩首,不悔的追尋。」(張國治《光影盛宴●構成就位●詩意安居》)發現美與創造美均先獲得美。藝術的創造者先擁有藝術。沒有拋棄理想的人,即沒有被理想所拋棄。一直能夠沐浴理想之光當然幸福。 他自小便有寫日記的習慣。面對心靈的傾訴充實自我,也緩解痛苦與憂煩。何況,他懂得心安理得。「一天能夠安心睡著的關鍵,在於一天之內是否完成一些有興味的事情,對人對事是否清清白白,即使一天無所事事,那怕睡前看了幾頁書,寫了幾行手記,都好。」(張國治《縫製一件素樸的彩衣》)自律與克守堅定理想。心安即幸福。 從廣義來說,所有理想主義者都是幸福的。一個精神求索者縱使是跌死或餓死在朝聖的路上亦是幸福的。從狹義的角度來說,則不然。事實上,執著于創造的大多數藝術家都飽嘗痛苦與磨練。而張國治沒有太多功利目的的平和心態至少削減他的痛苦與免走極端與免於入俗。 他懂得:「我們周遭充斥了許多藝術危機,在此臨界點上,藝術家需要格外的謹慎與操守。」(《我思●故我語》)他對藝術是嚴肅的同時又是開放的,自由來去在各種藝術之間。他執著而不迂腐。他的各種藝術表現都帶有傳統與現代、古典與新潮相結合,甚至包括他內在的品質。他重視融入,也重視創新。我以為,他是美的追逐者,也是美的創造者,更是詩性的享樂者。 張國治的文本中多次出現「凡高」。凡高以他對藝術的執著,富於獨創性,傳奇故事,生之默寂,死之輝煌鼓舞著許許多多的藝術追求者。從藝術精神而言,張國治是凡高的崇拜者。人們在談及凡高的時候,愛說凡高的神經質使他不可模仿。我也曾有同感,後來我認為,凡高的藝術高度與他愛的高度密切有關,他高度感性,激情澎湃,張揚人性,他在作品中傾注入來自他血液內部與描繪物件本身最本質最強盛的生命熱情。無可否認,凡高的藝術以其蒼勁旋卷的線條與明亮跳躍的色彩呈現人與事物內在最強烈最感人的生命熱情——激情燃燒之狀態。凡高的繪畫令人激烈震盪。我以為,是愛,強大的愛,深度的愛,觸動心靈的愛,使凡高難以模仿。愛是最廣泛而又最具個性的生命體驗。愛,人性,恰好是張國治文本張揚的主題。 「美和愛將拯救人類,永遠是一個途徑,一個不可企及的理想。但因為有它,我們活得心安理得。至少,對我而言絕對是。 而我終將不悔地說:美是我一生所信仰的。 我將以美的最高精神性,努力追求沉潛生命的質地及演出。因此,生活、精神、自我必然貫穿我這一生。」(張國治《我思●故我語》) 一個走向成熟的藝術家,不同的作品喻示的境界總是很接近,意境不排斥,從而一首首一篇篇一幅幅共同構建起他博大而實在的境界,成為他靈魂穩定而美好的家園。 藝術修養、造詣深淺決定境界的高度。詩性想像力決定境界的廣度。 藝術是相通的。張國治書寫或繪畫或攝影,都必然地會展示出他所到達的藝術境界。 二 美即藝術。美即詩性。 畫家,攝影藝術家,詩人,對張國治來說都名副其實。我更願意稱他為詩人。一切藝術都呈現詩性。在目前經濟時代,繪畫還是可能創造巨大的物質價值,我驚訝的是詩歌卻以自費出書等形式亮相了,表現物質負價值,恰恰證明詩歌在這個時代有著比從前任一個時代更高的精神價值,仍然在藝術領域中排居首位。因為,物質與精神是相反的兩極。這句話令人置疑,或許是悖論,但我還是願意說出來。我承認有時物質價值可以衡量精神價值,比如,一般來說,一幅賣價幾十萬元的畫的藝術性通常高於賣價幾千元的畫,當然有例外。但我們總該注意到,最高的精神總是在物質上體現無價。 繪畫與攝影藝術都是視覺藝術,音樂是聽覺藝術,而詩歌是融進了視覺藝術與聽覺藝術的想像藝術。是的,詩歌是想像藝術。「床前明月光」的「床」,可以是你家的席夢思大床,也可以是我家的木板床,任人想像。詩歌給予我們的意象或形象或聲音,任憑我們去想像——我們以各自的情感與願望自由地在閱讀中去想像。而繪畫給予我們真實的像,音樂給予我們真實的聲音,更易滿足感官上的欣賞要求,卻因此比不上詩歌的自由想像藝術性。 或許人們不曾如是說,但藝術家的探索早已是超前。抽象藝術的出現應當是想擊破或彌補具體的象缺乏想像美感。神性文字或藝術,只可意會不可言傳,並不指向具體。畫家的探索已不滿足於對美好事物、景象或境界的直描,包括深刻細膩動色的寫實,而是力圖在繪畫中呈現最大的詩性美,可感而又具有廣闊的想像空間。 藝術呈現詩性美,已是人類審美之要求。關於攝影或繪畫,我認知有限,但我還是願意感性地從詩性角度來談一談張國治的繪畫與攝影藝術。 我有緣看到的張國治油畫圖片中,《金城鎮(後浦)夕暮》、《珠山村一景》、《農家室內一隅》、《金門之冬》,風景寫實,好像一首首寫實抒情詩,具像抒情,十分質樸,表現金門風土民情,融進他對故鄉的深情厚愛。沒有人物,卻反映人情樸實,給人遙遠又親切的思鄉感覺,表現記憶溫暖感、記憶莊嚴感、時間痕跡感。《農家室內一隅》尤其可親,調色著色很有水準,紅褐色、焦茶色為主調,細密相融,透出溫暖、樸實情調,似乎張國治找到了故鄉色。《珠山村一景》與《金門之冬》是作者的早期作品,相對還有點稚嫩、粗糙,前者色彩較為鮮明,紅牆琉瓦,青綠背景,呈現生機,表現作者青春心緒;後者以五棵落葉的樹作為主體,以最冷的藍色為主調色,冷颼颼,令人想起遭戰火蕭殺後的金門,泥土與牆的暖褐色出現喻示金門之堅強。 油畫《船堡》、《星夜曳航》、《意識圖騰系列——生之版圖》、《山水誌系列之六——組構的山水意境》,表現意境、意象、夢幻感,追求現代與古典審美統一,消除文化在時空中之腐蝕感,實現藝術永恆性,融化貫通各種現代藝術方式,竭力象徵性表現詩性內涵之境界。三幅作品暗藍色主調,極至幽靜夢幻感,嚮往詩性之浪漫、美好。《生之版圖》與生命意識相關,與文化相關,比較抽象。我比較喜歡《山水誌系列之六——組構的山水意境》,從中詩性地隱隱看見天空、海洋、湖泊、草原、山石、花朵,白色組合線條造成生命的動感與純潔感,表現呼喚重歸自然的詩性理想,「組構」喻示重創自然美好,喻示現實中自然環境已受污染,需要提純淨化,喻示大自然廣闊、寧靜、純淨之境界。此畫藍色主調,隱約之綠、隱約之黃、隱約之褐色呈現自然生命之生機與溫暖;黑色的滲入表示莊重;灰藍的天空之下兩小片明度較大的淺淺之藍,如白雲,似浪花,令人感覺天空亦是海洋。 木刻畫《聯合》給人愛與生命與文化生生不息源源不絕及其相融之柔和感。 應當說,張國治是一個忠誠而踏實的藝術探索者,被藝術所征服所迷醉又勇敢地挑戰藝術。1997年之後,張國治暫別繪畫,以攝影作為創作主軸,以暗箱內神秘性暗喻語言作為迷彩人生的發聲。 他從事攝影從十六歲開始。「然而此一時期,冷戰的氛圍,戰事餘跡的那種衰敗、殘破、孤寂陰冷的色澤、淒麗的美,卻像永生的刺身、圖騰,深刻烙在我這一輩子的記憶,如影隨形。那是沒有感光材料的時光膠捲。悲傷的生存基調存在我的詩、畫及影像中。」(張國治《光影盛宴●構成就位●詩意安居》) 他真正以攝影作為藝術創造的主要形式則是在1997年之後。「對我而言,觀看觀察比什麼都重要,比按下快門釋放光圈來得重要。在許多的作品拍照過程,我是先選好主題,鎖定一個角隅,然後俟它通過時間的變化,等待歲月腐蝕之後,等待光影時機再來拍,這有點像實驗培養。」 (張國治《光影盛宴●構成就位●詩意安居》)也可說是藝術生命的孕育。 他從圍牆鐵片上的鏽綠、廣告字噴漆變化、油漆剝落、新舊漆重疊相混所造成的肌理、建築材料之質變、水漬形、油桶、玻璃反射等等中敏感地發現了藝術。可以說,他是從城市生活殘跡中發現詩意。可以想像,假若他不是熱愛生活癡迷藝術,以他的身份,他對這些「藝術材料」完全可能熟視無睹或不屑一顧。我以為,他的藝術敏感力、捕獲力、攝影技術能力,甚至於耐力,都無法不讓人驚訝與感動。 我很喜歡他的《極度抽象系列 壁上山水》。這四幅圖片與他的油畫《山水誌系列之六——組構的山水意境》有相似的境界與藝術高度,宛若姐妹篇。這些攝影圖片如月夜山水畫,黑白反差強,棕褐色過渡柔和,沒有明月感覺有明月,不見風而感覺清風徐徐,給人高度寧靜舒適的藝術境界。 「你要天上的月亮我為你摘下來。」鍾情話兒很動聽,而沒有哪一個人做到摘下月來。張國治卻做到了。《極度抽象系列 月之變奏曲》中,仿佛一個圓圓的月亮真真實實地到了我們跟前,我們與月亮是如此地親近,不再存在可望而不可攀的距離。 《極度抽象系列 向保羅.克利致敬之二》如一幅柔和的風景畫,蘆葦纖纖,水波柔柔,陽光媚媚,情懷脈脈。 《光影流離系列 光之舞踴》讓我們感覺是在欣賞著民族大型舞蹈,喜慶氣氛,藍綠光的變奏讓人感受藝術妖媚之魔力。 《光影盛宴系列 粉紅之戀》讓我們感覺戲劇道具之人化之復活之演出著愛戀的故事——從思念至燃燒至死亡又復活至永恆的愛的故事——寧靜,神秘,欲望,莊嚴,永恆。 《極度抽象系列 漢的現代演繹》幾幅圖片,讓人聯想漢字來源之最初,以及漢文化出現斷層、斷裂,以及在時間長河中走向之斑斑痕跡。 我也喜歡《極度抽象系列 在繁喧街角想像山水》,在繁喧街角,不留一點繁喧街角的氣息,進入一種極純粹的自然境界。 還有些作品有油畫效果。我不懂攝影,我懷疑我未談及的圖片可能更屬於攝影藝術。我只能關注我感興趣的部份。我感覺到了,張國治在攝影藝術上把時間視為生命一般表現它的誕生、成長、動感、燦爛與悽愴。 空氣是我們感覺風。光變是時間的體現。光在時間中舞蹈,岩石在時間中風化,我們——生命成長著,歌唱著,然後長長地哀歎……… 光,繼續舞蹈。舞,舞,舞,一直舞下去。 三 寫,寫,寫,一直寫下去。 日記,詩歌,散文,論文………一直寫下去。 張國治的文字功底扎實,文采飛揚,詩文優雅,甚至典雅。他是溫婉的,純真的,謙遜的,細膩的,仰望美,重視品格,呼喚人性,自憐自戀,柔中帶剛。 他說,一些朋友喜歡他的散文超過愛他的詩。我以為,這並不能說明他的詩比不上散文,而是源於散文接近具像真實而讓人輕鬆進入。散文是瞭解他的捷徑。 真實獲得感動。他四年不回家。除了金門地域性苦難給他解不開的愁緒,他——十三個子女中的老十,六個月時便被抱給叔叔撫養,親生父親成為伯父,叔父成為父親,生存困境集結著他的憂傷。「我無法忘釋背景身世中的一些淒涼和孤寂,我仍在逃避家族的繁瑣,以及自我期許中因困頓而膨脹的矛盾心結,我曾經是個狂熱懷鄉和轉為冷肅的棄鄉者,游離、虛無,我知道這裏有著過程的理由,但失望中卻未曾絕望,或者遺忘。」在《棄鄉中》中,他還是買了幾大包的日常食品、衣服,浩浩蕩蕩地回金門了。(上)
-
●浯江詩選──晨偕妻女登茅山塔
洪武二十一年,歲次戊辰 德興侯爺樹我於水頭茅山之南 南臨文台,北望倒影 海船遠來,我遠眺相迎 當歲月把世道走成滄桑 我學會俯視咀嚼小島的悲歡 倏忽間六百餘年矣 我把頭頂白雲望成蒼狗 我把腳下滄海走成桑田 曾聽到虛江的嘯聲響徹海面 曾怒視海寇勾結倭寇荼毒島民 曾目睹鄭延平汲汲奔波 曾經歷島為之墟的清廷遷界 曾冷望陳龍遷署後浦城 (心想:文台從此寂寞了) 丁丑年,日寇鐵蹄踐踏全島 己丑年,海面漂浮國共兩軍的屍體 戊戌年,小島落彈如雨 (茅山上的我也渾身是傷) 過眼是島的血淚 耳聞是島的呻吟 想問:小小的島何以要承受重重的傷 當倒影倒了又建,建了又倒 為了不成為共軍砲擊的座標 國軍把遍體鱗傷的我大卸放倒 (德興侯爺,茅山何辜啊) 今日,當兩岸海船再度穿梭往來 當倒影再度屹立太武山巔 我飽受風吹日曬雨淋五十年的殘軀 經匠師修補再度挺立 眼前江山更見秀麗 眼底浪潮依舊拍擊 只是,德興侯爺,當年你樹我我氣定神閑 今日後輩樹我我卻感覺頭暈目眩 今春雷擊,葫蘆寶頂掉落岩下 斷了歷史斷了根 (茅山心虛啊) 德興侯爺,你還在嗎 潮來潮往,吼聲依稀是 俱往矣,俱往矣
-
●艱辛歲月父親生病的日子
慈濟大愛劇場「生命的陽光」正在上演,劇情是描述貧苦人家「旺樹」一家人努力生活的悲苦歲月,他們的生存是用命去換來的,其中三餐不繼的困窘,父母拚死拚活養活不了一家人的無奈,困苦家庭手足情深的禮讓情懷,在在撼動了我的心,這是經濟困頓年代一般小市民的生活寫照,平凡、堅毅、辛酸,卻在血淚交織中開出美麗的花朵。隨著劇中人物的喜怒哀樂,我的心也跟著激起陣陣漣漪,時而淚流滿面,時而破涕為笑,我隨著劇中人物,回到了過去的那段艱辛歲月,此刻的心緩緩的走在回憶的小徑裡,沒想到源源不絕的記憶卻有如排山倒海而來,一波接著一波,綿密而強勁,讓我有些招架不住,為什麼三十年前的往事,竟會如此鮮明而活躍呢?我想:那是深深刻印在心坎的家人革命情感啊! 那一年,我讀國一,炎熱的六月天午後,坐在教室裡上課,教室外蟬聲輪噪,攪得人心思混亂,無心於老師的上課內容,有些意興闌珊而昏昏欲睡,突然,老師叫了我的名字,我從驚恐中恢復意識,老師卻帶來了一個令我驚惶的消息,爸爸突然身體不適被送進醫院了,在六零年代物資、醫療缺乏的外島,進醫院是何等天大地大的事啊!一般小病小痛是不需要看醫生的,「天啊!爸爸怎麼了?他會不會死啊?我們一家子該怎麼辦?」所有不好的念頭在我腦袋瓜中四處飛竄,當時沒有電話可以聯繫,我只有心急如焚的等待。 好不容易盼到了放學,騎上破舊的腳踏車飛奔回家,一路上,不爭氣的腳踏車脫鏈了好幾次,修了又脫脫了又修,終於返抵家門,家中沒有燈光,沒有母親,只有爺爺等在門口,我急急詢問爺爺,爺爺也說不上所以然,只知道父親在田裡工作,突然腹部絞痛到幾乎昏厥,然後由鄰居和母親協助送醫,其他一無所知。天色愈來愈暗了,安靜可怕的氣氛籠罩整個家,孩子們無助的圍繞在爺爺身旁,大家都不知道父親怎麼了,在交通和通訊困難的年代,唯一可以做的除了等待還是等待,那一晚,沒有晚餐,全家人輾轉反側到天明。 天亮了,母親搭上早班公車返家,憔悴的面容叫我更加害怕,母親告訴我們父親得了急性胃穿孔,胃部流血不止,必須立即開刀,母親匆匆整理住院用具,草草交代家事,然後無助的望著爺爺,爺爺說:「你放心吧!家我會料理的。」母親便搭上第二班公車出門了,接下來的40天,母親陪著父親住院,從來沒有再踏進家門,我們也沒有去醫院探視過父親或者輪換母親休息,在今天看來真是不可思議啊!並非我們不關心父母親,而是母親不要我們前去,在母親的觀念裡,探視對父親的病情沒有任何幫助,而且搭公車是需要花錢的,在父親一大筆醫藥費尚無著落之前,家中的每一分每一毫都是不允許浪費的,況且少了父親和母親的勞力,一大家子的農事、家事都得大家分擔,唯一的大哥又遠在台北唸大學,只留下老弱殘兵,日子真的是千難萬難,只有85歲高齡的爺爺引領著數位小孫女,在風雨飄搖下走過艱難歲月。 每天一早,三姊和我代替媽媽所有的家事,煮稀飯、煮豬飼料、洗衣服、向祖先上香、餵豬餵鴨餵雞餵牛羊,灑掃庭院後才去上學。放了學,一大推的家事仍等著我們去做,平常習慣於幫忙家務的我們,對於家事並不困難,這應該歸功於母親的教導以及困阨環境下孩子的懂事,因此基本的生活能力是不必重新再學習,可以立刻上手的。唯一困難的是農事,平時都是父親領著我們做,粗重者有父親扛著,我們僅是協助者的角色,但是一下子從配角變成了主角,真是難倒了我們這些孩子,幸好有爺爺在,雖然他老人家年紀大了,但是身體依然健康,農事經驗更是豐富,因此在他的技術指導下,我們仍然勉強應付過來。高粱、花生、玉米都是旱作,只要施肥和除草,其他就仰仗老天幫忙了!但是家中的那畝西瓜田就不同了,它必需仰賴每天兩次的人工灌溉才能收成,深井汲水、挑水灌溉都是吃力的工作,實在不是老人小孩可以勝任的,宗親和族人都勸爺爺放棄西瓜田,但是望著綠油油的瓜蔓,一顆顆雞蛋般大的小西瓜,那可是可以賣錢來繳爸爸醫藥費的,說什麼我們也捨不得放棄呀!於是乎老少搖搖晃晃在田埂上挑水灌溉,每次望著爺爺的背影,我真的好擔心好擔心他會跌倒,希望自己可以多分擔一點,但是不爭氣的我,肩膀怎麼也沒力氣挑起重擔,因此每回只能挑起半桶不到的水,還好三姊比我厲害,減輕不少爺爺的負擔。 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去,我們沒有父親和母親的消息,但是生活的壓力讓我們不再去胡思亂想,認真努力的過每一天,偶而在西瓜田澆水的模樣引起路過國軍的側目,主動前來義務協助,而且是愈來愈密集,因此我們的瓜田得到充分的灌溉,西瓜也愈長愈大,一切似乎很美好。 這天放學後我踏進家門,看見闊別40天的父親,我嚇了一大跳,眼淚忍不住潰堤,身高180公分的父親,瘦到40公斤不到,凹陷的雙頰和雙眼叫我害怕,高挑的身軀只剩骨架在,我沒有向前擁抱,因為那不是含蓄年代表達的方式,我輕輕叫了一聲:「爸!」轉頭望向母親,它的情況也好不到哪裡去,40天的身心煎熬難為她了,她是一位堅強的女性。 一家人終於團圓了,父親也在細心調養下漸漸好轉,這一季的農作物也有了收成,一家人努力有了代價,我們終於走過艱辛歲月,因為全家人的同舟共濟,日子雖苦,換來的卻是甜蜜的果實,我永遠不會忘記這段刻骨銘心的日子。
-
蔡浦洪旭遺物再探
二○○七年三月五日,《金門日報》副刊登出拙稿《猶有遺物憶前賢──洪旭故鄉蔡浦探微》,引起了金門後豐港洪氏鄉親的極大關注。在陶藝家謝華東老師的牽線下,後豐港洪氏宗親組成「尋根之旅」參訪團,一行十七人在洪成進理事長、洪文章總幹事帶領下,於五月十二日由金廈直航到蔡浦訪親旅遊。廈門市金門同胞聯誼會常務副會長許伯欽、同安與翔安金門同胞聯誼會會長宋奇盈始終參加接待活動。 正如洪文章先生所言:「首先向顏先生致衷心敬意,因為有了這篇大作的仲介,使兩地洪旭公的後裔有機緣相會」,再次說明報紙媒體為兩岸鄉親「牽線搭橋」的作用。我原先沒有看到後豐港洪氏的族譜,而蔡浦關於洪旭的事蹟和遺物祇是村民歷代相傳,還沒有找到文字資料,但記敘洪旭是「同安縣馬巷蔡浦人」倒有不少版本,如《廈門人物辭典》、新編《同安縣志》、《同安台灣關係志》等。經過兩地宗親的文字和口頭核對,發現有一些出入,如洪旭的忌日、墓地、後代等。後豐港的族譜是比較可靠的資料,但蔡浦有關洪旭的遺物和傳說也不會是空穴來風,用老人協會會長洪財府的話說是不會無緣無故「相爭祖公」。村中現存歷代保留的遺物,如洪旭木雕神像、關帝與觀音木雕神像、三足青花瓷香爐以及破落的古大厝等,據廈門市文物處陳娜、謝明俊專家考究,這些都是幾百年前的文物。而村中洪氏族人為了保存這些先人的遺物,也冒過風險,費盡心思。譬如,今年八十多歲的蔣錦老阿婆,文化大革命開始時冒著「揹佛公遊街」的風險,偷偷把洪旭的神像用稻草包紮放在「巷頭樓」草堆裡,終於逃過一劫。那麼,為什麼洪旭的一些事蹟和傳說至今還是一個謎?這是由於當時的歷史背景所造成。 洪旭是反清的鐵桿人物,他跟隨鄭成功二十五年,一六六四年三月廈門失守,又退往台灣繼續扶助鄭經。由於操勞過度,他於一六六九年七月初五日病逝台灣,一生沒有領過清朝的俸祿(台灣直到一六八三年才歸入清朝的版圖)。為了斷絕沿海居民對明鄭政權的支援,清政府於順治十八年(一六六一年)夏四月實施「遷界令」,造成沿海三十里界內黎民百姓「天寒日又西,男婦相扶攜,去去將安適,掩面道傍啼」(盧若騰詩)的慘景。連鄭成功啟蒙塾師李孟卿在南安石井院前的書房也被清兵焚毀,他部將的遭遇就更可想而知了。鄭成功的部將鄭彩、鄭聯是同安高浦人,由於害怕株連,當地的族譜也不敢記載。廈門鴻山腳下的「雙忠魂」墓也是一道謎,道光十九年版的《廈門志》載:「俗呼太師墓,不知葬者何人,或疑即唐王所封,或為鄭氏偽職,或以為芝龍兄弟招魂之墓,均無確據。「還好《鄭氏族譜》有載:太師即鄭廣英,太傅即鄭海英,系鄭成功叔父鄭芝鵬的兩個兒子,一六四八年抗清死於海澄,死後分別追贈太師和太傅。由此,「太師墓」得以澄清。可見當年抗清的將官,身後族譜不敢記載,墓葬不敢標志,這就是今天研究洪旭身世難度的前因。 兩地宗親首次會面,畢竟是件幸事。我在主持會上說是「親堂見親堂,歡喜木舉狂」,在座的鄉親都甚以為是。洪文章先生也認為此行使「族親親情能兩地互通情誼」而得以「相認相擁抱,相親融」。儘管有些疑惑還是懸而未決,但起碼有兩點可以達成共識: 一、同是天相公的苗裔 據金門《後豐洪氏族譜》記載,其始祖洪楷是洪適次子,字宣曦,號仕同,南宋景定五年(一二六四年)進士,授泉州府同安縣尉,咸淳六年(一二七○年)擇居同安縣翔風里二十都烈嶼青岐鄉,堂號為「滄江義門」。馬巷蔡浦洪氏開基祖洪道是洪皎(字獲麟)次子,因避戰亂於南宋紹興年間遵父命隱居同安縣翔風里小嶝嶼後頭保,創「嶝山」堂號。洪道是洪楷的堂叔,都是天相公的子孫(天相公生洪皓、洪皎二子),這樣算起來,兩地洪氏宗親八百年前正是一家人。但這樣「搓草索搭草瓜棚」,未免扯得太遠,至少三百年前的血緣關係還是十分密切。 洪旭傳有十一個兒子,四十四個孫子,現在的廈門、集美、同安、翔安等地都有他的後裔,比較明顯的就是同安縣城北門外洪氏家族。據康熙五十二年(一七一三年)版的《大同志》記載:「洪心澄,翔風十九都人,住北門外,年二十中,現任河南偃師知縣。「洪心澄是康熙三十五年(一六九六年)中舉人,而他的弟弟洪淳瑛是五十三年(一七一四年)中舉人,所以康熙版的《大同志》沒有收錄洪淳瑛。到了嘉慶版的《同安縣志》,已有兄弟二人的傳略並同祀鄉賢祠,還載明他們是「在坊北門外人」。對照《後豐洪氏族譜》,方知心澄、淳瑛是洪旭的孫子(即洪旭次子鍾典之子),也說明最遲在康熙中期洪旭的子孫已從金門後豐港徙居同安在坊里(縣城)北門外,據說堂號是「滄江」,但官方的志書卻隱去他們先人(洪旭)的名諱。後來我查閱光緒版的《馬巷廳志》,發現卷十四「封蔭」有一條資料:「洪家玉,心澄父,郡庠生,封文林郎,偃師縣知縣」。同樣不敢提及洪旭,但《後豐洪氏族譜》有載:「鍾典公,忠振公(洪旭)次子,許氏出,諱家玉,號惕齊,泉州府學生員,以長子心澄初任河南偃師縣知縣,覃恩敕贈文林郎加一級。「志書與族譜記載吻合。乾隆四十年設置的馬巷廳,轄地包含現在的翔安區和金門縣,因此心澄、淳瑛沒有被廳志收入,但作為金門人的洪旭也沒有收入。所以我大膽推測,洪家玉是否住在蔡浦?如果是這樣,那麼蔡浦現存的遺物(如故居、神像等)與洪旭「霑邊」就更接近了。但這祗是設想而已,還得有文字或實物佐證。 二、古墓葬是衣冠墓 蔡浦村中的兩處古墓葬,據說是洪公掄和洪旭的墓地,代代相傳,年年獻紙,而且按房頭輪值祭祀。但據我看到的文字資料,如《廈門人物辭典》、《金門縣志》卷十二「武績」等,洪公掄於萬曆四十二年(一六一四年)隨軍到海南島征伐黎族時,因與兩廣參將張萬紀策略相左(公掄採用招撫策略),氣憤而死。據說屍體失落,廈門雲頂巖也是「御賜金顱」的衣冠墓。洪旭卒葬台灣,直到光緒元年(一八七五年)才敕從祠延平郡王祠之東廡,同年遺骸歸葬後豐港新林頂,新編《同安縣志》說他「後歸葬故里」可能也是來自這個出處。古代有「衣冠塚」的葬俗,如同安北辰山閩王王審知的衣冠墓,金門東珩村南郊通往陽宅小道旁也有陳健(明三郡知府)的衣冠墓。洪公掄的「金頭顱」傳說埋葬十八個地方,洪旭是二百年後才歸葬故里。原先因海峽相隔,祭祀不便,在大陸造個衣冠墓,供族人憑弔,這已不是先例。 當然,也不排除是洪旭子孫的墓葬。陳健號滄江,他的長子甫吉墓在長興里靜管院,次子甫列墓在長興詩山,當地百姓相傳都說是「滄江墓」。蓮花窯市有座古墓,因為墓碑被毀,當地居民傳為「瑤頭探花墓」(即乾隆二十八年武科會元探花葉時茂)。二○○○年農曆五月十二日因公路拓寬,出土了墓志銘,才確認是瑤頭乾隆年間國學生葉仰高的墓葬。坊間這種張冠李戴的事時有所聞。依據《後豐洪氏族譜》的記載,洪旭的子孫在同安有多處的墓葬。如洪旭的長子洪磊(明鄭時任吏官兼理戶官事務)暨妣蔡氏合葬在同安霞(下)店山(今屬集美區後溪鎮)。洪磊的生母李氏(誥封一品夫人)原葬金門後盤山,因「被鄭開掘去」,後招魂與兒子同葬下店山。洪旭的八子鍾明公(一六七○—一七一六)附葬於生母莊氏的墓地,址在同安縣從順里二都西墘保郊墘鄉(今為祥平街西塘社區居委會溝墘村);洪旭的孫子淳信(鍾明次子)葬在從順里後宅保許湖鄉(今為新民鎮蔡宅村委會古湖村),還有一位孫子洪淳輪(鍾明四子)葬在蔡宅保深田鄉(今屬新民鎮蔡宅村委會)。這些墓地至今是否存在,還有待田野調查。由於前面所說的原因,許多墓葬沒有碑記,以致把洪旭子孫的墓地附會為洪旭的墓也是有可能的事。 拙文可能是「理還亂」,但兩地宗親首次溝通,呈珠獻玉,有助於歷史謎團的釐清。有一點可以肯定,蔡浦世代保存的這些遺物和流傳的掌故,不會與洪旭毫無瓜葛。至於什麼關係,則有待文字資料或地下考古的發現。二○○七年正月十八日,六桂堂宗鄉社團在南安市石井鎮仙景村舉行信杯迎祖大會,蔡浦村洪天保先生聯捷七杯,贏得二○○八年恭迎六桂始祖的舉辦權。翔安、同安也先後成立六桂堂文史研究會,金門縣六桂堂宗親會理事長洪允典先生也都率團慶賀。蔡浦宗親期盼後豐港宗親明年前來參加這一盛會,藉此再次探討洪旭的遺跡,共同宏揚這位開台先賢的豐功偉績。 丁亥年小暑日 於古莊新
-
金門共和國獨立日記
金門共和國當然不像台灣共和國這樣,我們是禮儀之邦、小國寡民,不需要陸海空三軍。到底如何維持治安?已經深入在研議之中,據側面了解,傾向不設立軍隊,只設置警察,陸上稱陸警,海上稱水警,以警察維持國家的治安,但是絕對不是警察國家,像早期的中華民國一樣。 金門共和國政府官員平民化,時常深入地方,與民眾打成一片,不會高高在上,也不必高高在上,每一個人都有為國家服務的機會,你怎麼長大?你的求學背景怎樣?大家都明明白白、清清楚楚,不必用甚麼「金門之子」來唬人。 因為生活安定,社會福利很好,民眾安居樂業,把家裡佈置得漂漂亮亮,把居家環境整理得乾乾淨淨,把社區美化成為公園,大家讀書、吟、寫字,文化藝術水準很高,有空的時候就到台灣共和國旅行,或是到中華人民共和國去遊山玩水,有時到歐洲、美洲看看異國文化,民眾品味高、收入好,懂得生活,沒有人想做官。 金門共和國是一個透明的國家,你拍馬屁,貪污腐化,十目所視,你逃逃不掉,你跑跑不了,祖宗受辱,子孫遭殃,不像台灣共和國還可閃躲。因此,金門共和國將來可以作到弊絕風清,夜不閉戶,路不拾遺,成為東方的瑞士。 十月八日 星期日 倒扁運動今天剛好一個月,雖然聲勢很大,仍然撼不動阿扁一根汗毛,所以以體制內的方式倒扁,似乎沒有勝利的空間;現在立法院要進行二次罷免,施明德想向綠委施壓,如果不同意罷免,就要進行罷免綠委。 施明德這一招,想以震懾的方式,迫使民進黨立委支持二罷案,但也可能激起反彈,如果有綠委敢於挺施,背叛民進黨的利益,他的政治生命也就完結。因此,施這一招會讓民進黨的立委團結起來對抗,擴大爭議面,反而模糊倒扁的焦點。 況且罷免綠委曠日費時,要到明年二月才會有結果,戰線拉得這麼長,人氣難道不會散掉?十月十日國慶,倒扁總部要發動二百萬人天下圍攻,施加壓力,迫使阿扁下台,但是阿扁現在是軍人眼中的大帥哥與巧克力,剛剛得到丁春秋的待遇,正在自我陶醉的時候,怎麼會輕易下台呢?
-
寄給母親的報值掛號
自從考上科技大學研究所後,由於工作與課業上,日益繁忙的關係,近來就比較少,打電話回家和媽媽聊一聊,眼望時序,已由七月進入八月份了,一年一度的重要日子,媽媽的生日,已悄悄逼近,所以,今天清晨在上班前,便撥個電話,向遠在金門的媽媽,先說聲祝福並詢問老人家,在前幾天到郵局,交寄的報值掛號信件是否已收到,此時,在電話筒那頭的媽媽,高興的說著,你寄來的紅包,我已收到而且已花完了,正思索著,才短短幾天而已,妳老人家就用完了,真是厲害,媽媽接著說,是拿去寺廟燒香拜佛,祈求菩薩保佑大家平安、健康、順心與買些生活必需品與小零嘴,給大哥的小孩們吃,聽到此,內心一陣傷感,因為媽媽現已高齡七十二歲了,至今,依然在為家裡的瑣事,操勞與煩心,仍然無法到臺灣來享享清福,本以為去年三月間,爸爸因病不幸去世時,在辦完爸爸的喪事後,便可接她老人家來台灣,到我與二哥及姐姐的客居地,玩一玩及散散心,誰知時常漫不經心的大哥,其家庭接連一再發生的事端,造成媽媽對於大哥與其三個稚齡的小孩,一直是她無法離開與放不下的甜蜜負擔,我想,這就是母性光輝的偉大之處,不管自己的小孩,是否已長大或成家,還是會適時給予最溫馨的關懷與最大的支持。 記得以前,常聽媽媽說,她不擔憂自己生命的長短,最煩惱是以後她走了,祖先會沒有人來祭拜,從以前到現在,她都是這麼虔誠與誠心,在繼續傳承先人們艱辛創造歷史的精神,更時時告誡我們,凡事都要以家庭為重及不管未來如何的飛黃騰達,皆不可忘本,雖然,她目不識丁,但是自己對於相夫教子與薪火相傳的重視,卻不輸給有受過教育的人,我想,這是中國傳統婦女,至今,仍所堅持的固有美德,更是值得我們多多學習的。 最後也僅以此,祝福她老人家,在八月十一日生日快樂。
-
來去串門頭一回
金門與廈門之間,一衣帶水,近來因為小三通之故,彼此之間往來頻繁,而我呢?屈指一算,這些年來我到廈門的次數前後不超過五次,第一次是學生的畢業旅行,而後來則只是「路過」,今年四月份的這一次是特別的,對我而言,從某些層面來看,它更具有破天荒的意義在! 金門寫作協會自成立以來,到對岸交流已有數次,我這隻菜鳥未曾參與,這次,看看時間可以去,所以我加入了,事先不知交流內容為何,更不知這次去是有任務的,經過報紙刊出,再經行前說明會說明,我總算知道這回我們要與廈門的作協結為姐妹會,好有意思,只是跟著一群大作家、老前輩前去,感覺有些壓力。 同行的團員有教授、校長、老師、理事長、其他職業的人士等,突然之間覺得自己在裡面好渺小,但是應該也比較沒事做,那就可以好好見識見識了。其實有些大師是久聞其名未見其人,這回總算見到廬山真面目,不虛此行也。 四月二十日上午十時,我準時前往水頭碼頭,但是放眼望去,沒啥人影,再細看,沒有熟悉的身影,等了數分鐘,團員漸漸增多,而各有任務的人手也忙,貢糖與高粱酒是必備的伴手禮,有人則是放著要交流的著作,還有本會的成果,大家最後在等的是協會的大紅布條,然後來個出發前大合照。上船後,各自找位子坐,我旁邊來了個大攝影師許維權老師,他的裝備說是向許維民校長借的,是英國海軍部隊專用的,他再三猶豫之後還是決定帶著一公斤多重的三角架,加上相機,哇!不得了! 船到廈門和平碼頭,由於通關手續已完成,一些人是輕鬆通過檢查,而因為每個人的證件不同,所以看來速度不一。尚未走出碼頭,已經有電視台人員前來訪問楊理事長,後來才知其實我們一下船,就已上電視了,出來後,前來迎接我們的作協長官們熱烈的招呼,他們的大紅布條已一字排開,頂著大太陽,我們得迅速就定位,二會人員大合照,還要邊閃來來往往的車子。 一車載著我們的行李前往賓館,一車則載著我們來到廈門第一餐落腳的地方,中午是金門高中洪春柳老師請的,不明就裡的我後來才知道她已退休,來到廈門大學攻讀博士,真是好學!南普陀寺附近,我們吃的是素食,大夥兒讚不絕口,因為清淡、健康、變化多。 走出素食館,我們走了一小段路,身後突然傳來「阿嬤」,原來是胡之光教授在叫他的夫人,想買玩具給小孫女,有人則是建議晚上再到「廈大一條街」買,那兒比較多,接著我又聽到「奶奶」,這時我就不意外了,跟著孫子叫嘛!再回想到幾分鐘前,胡夫人在過行李時對胡教授說的話,挺有趣的一對,她反覆的說;「你都不管我啊!」因為胡教授自顧自的往前走去;而維權老師也妙,東西放在電梯下,人到了上頭才想到自己的行李不見了,正笑出來時,我前頭的一位大哥行李突然下滑,我用腳頂住,自己更是笑得合不攏嘴。 下午我們來到環島路,也許不少人是熟得不能再熟了,但是這回,都有收穫,因為它多了新景點:書法家廣場、音樂家廣場,結合古今中外的書法家、音樂家於一身,中間靠著走一段木橋區隔開來,「一國兩制統一中國」我們應該不陌生,不用來到這裡,我們在金門遙望就看得到,而「祖孫三代盼統一」寓意深遠,我們自然的前來留影。團員中一位高教授就是音樂家,傳老師則是書法家,所以大家都看得興致勃勃,可以自由的選擇和哪位大師合照,多有創意啊! 在這裡,我首度見識「杯碰杯」的禮儀,敬酒時舉杯敬對方,杯子要彼此輕碰,聽說自覺職位較低的杯子就放低一點,可是我始終學不來,因為我不知對方要舉多低。晚餐閒談中,同桌的陳記者到過金門,他說他把楊再平說的「雞頭魚尾」的事,回來後寫成文,有任務的人抓緊機會採訪,而秘書長王永盛一直是陪著我們的,突然對我說:「許老師,你和我同年紀……」,頓時我愣住了,接著我就知道為什麼了,但是也因而他知道團員中我最年輕,所以有事會找我。 在金門,風獅爺防風避邪,在廈門,「鄭成功像」防風,真是特別!車上有上了年紀的老人家,所以入夜後兵分兩路,有的回飯店,有的看夜景,然後我知道,有人開始去洗腳、洗頭,這好像成了到廈門來必然會去做的消費。 第二天早上來到圓博圓,它集結了地域、歷史、文化、特色,是人與自然和諧的大觀園,園在海上,海在園中,今年九月會開園,號稱是廈門「海上花園」,真是多用途的好地方。接著來到集美「鼇園」,人家說「精美的石頭會唱歌」指的是石雕,這裡是愛國主義教育基地,由一九一九年五四運動開始,儼然是一部中國近代史。這裡的每一台階都有陳嘉庚的教育,集美解放紀念碑有著時代意義,陳嘉庚他連自己的身後事都不麻煩別人。傅老師又在看人面相了,這回是導遊小陳,日後是個「孝子」喔! 車上高教授大談自己的人生閱歷,令人羨慕,也令人感嘆,所以他形容自己是「一事無成、兩袖清風、三餐不繼、四壁皆空」。好奇的人一直追問,開講的人語不停,專心聽講的人跟著增廣見聞,儘管許多地方、許多事不可能一一經歷,但由別人的生命豐富自己的生命也不錯! 重頭戲是下午的「廈門金門作家座談會」,早在上午理事長就拿了一篇內容不少的文章給我,說是下午要念給大家聽,自那一刻起我的心開始忐忑不安,他人在解說我分心去看那分資料,在車上我還是不放心的再復習一遍,我甚至想方法找有份量的長者來念,可是沒人肯幫忙,到了「文聯」,走進會場,我更緊張了,又偷偷的拿到外頭再看一遍,就是不放心,那是民國七十七年刊登於金門日報、獲金門文學獎佳作的「金門、真美」,或許是時代的產物,所以有人跟我說「這二段最好不要念」、「這一句不要念」,最後乾脆說「最好是不要念」,老實說我也希望如此,但心中想的倒不是它不適合在這裡念,而是在這麼多作家面前,小生我怕怕也。 所幸,座談會繞著「胡璉將軍」相關的戰役轉,而胡之光教授倒也應付自如,這位長子對自己父親的了解夠深,才能讓這群探訪者滿意,金門、廈門都有同樣躲防空洞的記憶,都經歷砲戰生活的洗禮,在一群拿筆的人眼中、筆下是有別於死傷這類慘不忍睹的景象的,有趣的還包括你來我往的現場高歌那具有時代意義的歌曲,反攻、反攻、反攻大陸去……,他們也高喊那時代從馬山播音站傳出來的心戰喊話,時代至今,有什麼不能談的呢?至於締結組妹會的草案有人直言「這份草案太草了」,那就有待日後的文書往來讓它越趨完整!好高興,結果我真的不必念,雖然我不是沒有準備,大家人手一份,自己看就好了。 過去他們看到「三民主義統一中國」緊張得要命,現在看到「三民主義統一中國」要被拆掉他緊張得要命,吉星文在盧溝橋事變打響第一砲,卻死在八二三砲戰,這是怎樣的結局?大陸的砲彈是蘇聯的,金門的砲彈是美國的,我們究竟為何而戰?其實「各為其主」都沒錯,一為毛,一為蔣,座談會最後的結語是「戰爭是無情的、和平是無價的」!參觀文聯,更能體會廈門對各種文藝之重視,晚餐在文藝基地用餐,記者朋友又找到對象開始訪談。 晚上,一定要記上一筆,那就是許雲英小姐和親人的會面,她生平第一次,會面的對象是表哥、表姐、表妹等人,有趣的是她在金門家中的所有人廈門的親人都見過了,唯獨她第一次,奇也!怪也!這次會面是極有意義的,像極了兩岸第一次通的時候,只是太誇張了,小三通都已通了那麼久了,想來她心情格外興奮吧!我還請她表嫂幫忙買「海蚵乾」呢!那可是媽吩咐要買的,屆時要帶去馬來西亞給舅舅們的,好感謝好心人的相助。歷史鏡頭,我為他們眾親友在我們睡覺的房間留影,那可是難得一見的畫面! 第三天早餐時,一件有趣的事發生了,因為前一天早上我們是在一樓用餐,而這回改在五樓,所以胡教授說「五樓」的咖啡比較好喝,夫人說「一樣」,他不信,又問其他人,他真的以為樓下、樓上是中西餐之分,其實東西都一樣,好天真的教授!接著我們坐船來到鼓浪嶼,這是我第二次來,上回來去匆匆,這回可得好好看看在金門許多人口中的鼓浪嶼,由於是假日,人潮特別的多,但這次我可是準備好好來認識鼓浪嶼的,前有導遊正賣力的解說著,而我及一些愛攝影的人則有時是落後者,我照了不少閩南建築,還有就是特殊的口號、標語,當我們正為人口高齡化而倡導生育的今天,廈門則是相反,而且也在推行男女平等呢! 說到建築,團員中就有建築專家胡教授,所以有時得聽他的才更專,不好意思,我連高粱掃把都照下來了,因為面熟啊!這回原以為可以到久仰已久的「菽庄花園」去的,結果希望還是落空,不過還好有登上日光岩,這三個字早在鼓浪嶼之歌中就聽過,我們沒有攻頂。因為大家都對鐫刻有興趣,那裡多的是歷史以及走過歷史的人物。我以為王秘長要我幫他照相,沒想到他請另一團員幫我和他合照,看來我倒是顯得小氣了! 在離開廈門前的午餐,又有高幹前來,好幾次了,各有不同單位的長官到來,他們是主,我們是客,但是小女子我搞不清楚他們誰是誰,因為他們高高在上啊!飯後有一點時間到中山路逛,只是走過來走過去,不知要定在哪裡,最後有人是空手而回,如我之類,有人則是多少有收穫。到和平碼頭的車上,秘書長竟對大家說要我幫忙把大家的照片集合燒成光碟,我嚇到了,這個重責大任怎麼會落到我的肩上呢?我點點頭,不知該怎麼做? 到了碼頭,我的海蚵乾到了,但是好心的表嫂不拿錢,說是要送我,我真的無功不受祿,收與不收真是兩難,只好心中這麼想:下次再買東西回送好了。王秘書長是來真的,又說了一次,他再過幾天到金門再找我拿,我問清楚他何時過來,沒想到是四月二十六日,也就是我回去後四天,末了補上一句「到時我再打電話給你!」我半信半疑! 和平碼頭裡,又見好多熟面孔,有些是來採買的,有些則是「迎媽祖」的吧! 好熱鬧!大家的行李多了起來,應該說是「沉重」了許多,文聯送每人一套書,就夠份量了,揮別廈門,我們回到金門,廈門熱得人發昏的太陽,與金門的天空實在是相去甚遠,金門的天氣涼爽多了! 四月二十六日下午三時過後,突然來了一通電話,我沒接到,再過不久,又來一通,但顯示號碼不同,這回我接到了,聲音挺熟的,「許老師,我是王永盛啦!我們現在在爬太武山……」真的厲害,他說到做到,聊了一下下,我怕浪費他的電話錢,沒敢多說,倒是他說晚點再打給我,說真的,若不是他主動打來,我還真不知該如何與他聯絡呢! 一直在想,他打給我,我該不該聯絡其他的人呢?總不能是我一個人去面對他們吧!後來我打電話給金中王先正老師告知他此事,他說秘書長再打給我時,請王打給他,幾分鐘後,果真接到電話,我其實害怕他是否用的是「漫遊」的電話,結果聰明的他說用飯店的電話打的,有誠意的他還說「你可以順便帶我們去逛逛啊!」說得我不敢沒有誠意!我拿著光碟前往,裡面放的只有我照的部份,從金門到廈門,從廈門回金門,沿途我想照的都在裡面,二百多張夠多了。 到了浯江飯店,我請服務台小姐幫忙找,他出來了,手上拿的是他從廈門帶過來的報紙,刊登金門廈門作家相關消息的,還包括一些人的專訪,好有心的人!我把光碟交給他,說明裡面的內容,在王老師、許維權老師到之前,我領著他們外出走走,首先來到對面的「空中大學」,他們對這裡一無所知,還以為跟開飛機有關呢!他們是一群來自廈門文聯的人,各有不同的專長與職務,但都是第一次來,有些應該是申請了好久才來的吧! 走著走著,遠遠看著莒光樓,他們說下午的時候去過了,旁邊石雕公園暗暗的,倒是木棉樹他們覺得美,也說金門適合人居住,有些人好奇怎麼都沒看到金門的公車?走到金城南門,他們看見便利商店,有人就直接走進去了,而有的則在外面椅子上坐了下來,想必是腳酸了,看看時間回去來不及了,我打電話,於是我們決定到模範街某家店坐坐,我把東西交給王老師,我們開始分道揚鑣,他們有的早不知去向了。 有人大方的把買來的東西拿出來請,菠蘿蜜、蛤仔餅,好似這勾起了他們什麼回憶,而其中一位是湖北人,我們的許老師也變成了湖北口音,有人大方的把朋友寄給他買東西的台幣拿出來買貢糖,「給他開落去,回去再換成人民幣還給他」,真是可愛的人!走在東門這一段路上,一位小姐對我說,這裡真像我們漳州,也是這樣的一段街道,前面是牌坊,只不過我們的牌坊比較多! 來到紅樓,點飲料花了不少時間,因為選單上寫的很難清楚內容是什麼,有的人要問明白才點,倒是「毛澤東奶茶」、「阿肩緣茶」等都點到了,邊聊邊飲,一段時間過後,我們一行人走出模範街,一個人有意的把模範街趣說成「這條盲腸仔街」,因為他大概也被金門高粱醺醉了,車子載了二回,這也算是完成了一次交流!我拿走一份廈門報紙做紀念! 有趣,短短幾天,金門廈門串門,他拿來紀念品,我好歹也得給點什麼,禮尚往來,我前前後後收集了金門日報刊出這次交流的相關消息數份,在他們來金的第二天下午送去,沒想到晚飯前他又來電,打手機我沒接,真的是怕浪費他的錢,他改打家中電話,為的是告訴我他收到了,夠有禮貌的! 我們第一次接受他們的招待,他們第一次來金門旅遊,好有意思!聽說下回還有人會過來,那時候的才是正式的交流,不知我們屆時會擺出什麼樣的排場出來?
-
金門共和國獨立日記
道德教育養成很慢,摧毀很快,阿扁昨天視察基地,憲兵學校的學生當面高喊:「總統,總統,大帥哥,巧克力,巧克力,你是我的巧克力」,有動作有聲音,在一片倒扁的聲浪中,聽起來當然很窩心,想不升官也難! 東森新聞昨日對此有深刻評論,可以當作柳營實錄,值得當官的人揣摩:「憲兵喊陳總統大帥哥,其實這跟以往軍方拍總統馬屁的經典代表作相比,只能說是小巫見大巫。像是海軍曾經把總統老家,完全模擬到基地;還有弟兄用類似洪門入會儀式的敬酒招式,跟總統『搏感情』,奇奇怪怪的現象,不勝枚舉。 什麼事讓陳總統滿意到牙齒露白?原來是空軍弟兄,帶著他的競選商品『扁帽』迎接他,不顧國軍尊嚴的做法,成為拍馬屁的經典代表作,冠軍地位無人比。 緊接的海軍,更把馬屁文化發揮的淋漓盡致,把總統官田老家原尺寸,百分百模擬到海軍基地,外觀逼真,就連官田菱角、碗粿,都應有盡有,就只差沒找個人變裝成扁媽。總統陳水扁(94.02.19):『回家的感覺真好,菱角有媽媽的味道。』 這麼天才的點子,當然勇奪馬屁精第二名。還有跟總統餐會,敬酒該怎麼敬呢?這群海軍弟兄,也不知道哪裡學來的敬酒陣腳,給人濃濃的江湖味。海軍弟兄(93.07.29):『今天總統來這裡,為我官兵來打氣,三軍統帥的心意,弟兄感激在心裡,政躬康泰國泰民安,乾杯!』 喔,想起來了嗎?海軍弟兄這樣比手劃腳,跟洪門兄弟的入會儀式,是不是有異曲同工之妙。這麼夠江湖義氣,當然要封他第三名。至於向來相對呆板的老陸,頂多就只有在總統唱歌時,把弟兄當成舞伴,大跳『瑪卡蓮娜』。 雖然滑稽,但實在太陽春,不列入排行;政黨輪替6年,軍方歌功頌德的事跡,多到數不清。 現在陸海空三軍都齊了,屁精一個也不少,想當官的人要學著點,苦幹實幹、任勞任怨,只有閻王知道,只有閻王賞識,早早請你去當左右手。 軍隊馬屁化,軍隊也綜藝化,會不會打仗,要打了才知道,但是會不會升官,馬上就知道,靠馬屁升官的人到時指揮苦幹實幹的你去打仗,他本職學能原就不如你,升官卻勝你,打贏了是他的功勞,打輸了是你活該倒楣。這就是有名的馬屁決定論,看你有沒有長成一副屁臉,就知道你會不會升官。 郝柏村當行政院長的時候,說國軍不為台獨而戰,現在應是台軍不為中華民國而戰了,黃埔軍魂已劍埋沉沙。
-
●金門詩抄 走過不怕冷的冷
不想再與戰爭的記憶拔河 素顏正面迎接陽光 膨脹或收縮的影子 在旅人充滿興趣的眼神裡 發展神秘的野史 保留英雄的狂想 曾被印刷和張貼的人物 穿過壕溝與鐵絲網 只剩下一雙夢的鞋子 帶著信仰走向曠野 群星在雕像頭頂閃亮 燃燒寂寥的夜 被歷史拋棄的側臉 從時間背面轉向 點燃密林中一雙夜眼
-
金門共和國獨立日記
今天是中秋節,怎麼過呢?紅衫軍繼續集結、對抗,家也不回了,親友也不聚敘了,倒扁成為此刻最重大的任務,假如不是民怨沸騰、積壓已久,誰不想回家團圓過節呢?不過紅衫軍在台北火車站,會過一個不一樣的中秋節,可能一輩子只有一次的機會──一次終身難忘的中秋節。 阿扁也會在玉山官邸,過一個不一樣的中秋節,他的心中是快樂而滿足的嗎?是圓滿而喜悅的嗎?面對社會上這麼多反對他的人,是否應反躬自省,自我檢討,或是怪罪黨同伐異呢?把社會搞得四分五裂,把民眾搞得民不聊生,自己就可以安享太平、大權獨攬嗎?恐怕世界上也不會有。 雙十國慶就快到了,施明德要號召二百萬人天下圍攻,包圍國慶大典,我們看阿扁怎麼對應?這一齣精彩的戲碼,也算是開國的奇蹟,歷史的經典,將會永垂不朽了。 金門地方百里,在春秋戰國時代是等同於一個諸侯國,小國寡民,雞犬相聞,是老子眼中的理想國。這樣的一個共和國,不必有甚麼國家目的,大家安居樂業,相安無事,左鄰右舍自己管理自己。 國家多事在由於大,大國常有領土野心,互相爭戰,往往打得血流成河,村舍為墟,民不聊生,如果都是小國寡民,就不會為了虛榮心而打仗了,可見小國有小國的好處。金門共和國獨立了,難道我們會去跟中國大陸爭霸? 只要加入聯合國,站上世界的舞台,像台灣共和國一樣,就是一個獨立自主、不容侵犯的國家了,我們小雖小,中國大歸大,河水不犯井水,可以和平相處。中國大陸如侵略我們,那是殺雞用牛刀,只會欺負小國家,貽笑國際,抬不起頭。果真如此,聯合國還有甚麼存在價值?何況我們還有老大哥在呢? 晚上在慈堤放煙火──「英雄煮酒邀明月,兩門博餅慶中秋」──以煙火代替炮火,這是獨立的煙幕。海峽生明月,獨立在此時。 十月七日 星期六 倒扁成功看來遙遙無期,道德訴求有時而盡。當道德已被當政者有意摧毀,說謊已成為常態──臉不紅心不愧,社會受到習染,不把誠信視為重要,不把說謊看作可恥與罪惡。當此時際,高舉道德的標竿,在社會價值錯亂的時代,到底有甚麼作用呢?
-
●浯江詩選 朝鮮景福宮
六百多年的身世 寫在戰火的灰燼裡 又重生如垂天之鳳凰 斷落的幾莖羽毛 恰恰艷麗了門前的軍旗 鼓聲點點,依稀敲醒了 帝王的夢,倭寇來了又去 只有舊時家臣的雕像 猶在漢城街頭守衛 朝鮮海峽的波濤 瓦簷之間閃爍著漢唐顏色 池畔楊柳也是明清的樣子 唯獨門外滿街市招,找不到 歷史的歸路 2007/7/7 首爾市郊 Hotel June
-
令我懷念的金門兒時遊戲
我是個從小到大都居住在金門這塊土地上的人,雖然我也曾經因為求學或考試的期間去台灣讀了幾年的書,可是在我心中卻無時無刻都會想到金門的種種情景,即使現在這種繁華的社會,金門還是我最喜歡的居住環境,因為這裡隨時隨地都可能找到我的親戚或朋友且讓我覺最幸福的是可以呼吸到新鮮的空氣、生態資源也相當的豐富。 當然金門地區令我懷念的事情非常的多,例如像是浯江溪口、慈湖、模範街、兒時遊戲以及吃的東西等等。其中最令我懷念的應該就是孩童時期常跟一些鄰居家中的小孩玩在一起的那些兒時遊戲,例如像是土地公、救城國、救兵、跳方格子遊戲、123木頭人的遊戲、打彈珠、踢毽子、老鷹抓小雞遊、猜拳遊戲以及在國小體育課時後常玩的躲避球遊戲等等………,這些都是令我懷念的兒時遊戲,即使我在今年才剛大學畢業不久但是我還對於這些兒時遊戲很懷念,但是這些兒時遊戲之中也有令人感到好奇或者有疑問的地方,那就是到底這些兒時遊戲流傳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可是我卻不知這些遊戲當初是如何流傳進來的,或者說有什麼歷史典故以及由來等等,例如像我兒時記憶中最常玩的就是土地公、救城國以及救兵等這些遊戲之中其實據我所知很早以前的金門就已經有流傳下來了,不過它的由來以及有什麼歷史典故等目前為止卻都一無所知,而在金門地區好像也沒有人在從事關於金門地區兒時遊戲方面的研究或書籍等等,因為搞不好這些兒時遊戲將來可能是金門地區另一項文化遺產也說不定。 那麼既然自己的兒時遊戲那麼的多,當然也要瞭解這些遊戲的玩法與過程囉,所以我就從中挑選兩樣兒時遊戲。 土地公的玩法與過程: 1、首先剛開始的時後可用猜拳等方式來決定輸贏,如果輸的人就要當鬼。 2、然後這些當鬼就要去抓人,被抓到的話那個人就要當鬼。 3、當你在行動覺得快要被抓或遭遇困難的時候就雙手合十喊「土地公」三個字,然後停在原地不動。 4、必須等友人來救你之後才可以行動,不過在解救途中需要些技巧或靈活運用。 救城國的玩法與過程: 1、首先剛開始的時後可用猜拳等方式來決定輸贏,如果輸的人就要當鬼。 2、那當鬼的人就必須先趴在某個樹木或牆壁作為定位點,然後喊個幾分鐘之後就可抓人,至其他的人全部都要跑去躲起來不要被發現,如果被找到的話就會被當鬼的那人按住定位點喊「某人救城國」表示你已經被抓到,而抓到的人如果連其他的人也被找到的話就由那個第一個被發現的人當鬼。 3、同樣此種遊戲也是要靠同伴靈活的應用或者是巧妙安排之下等等才能成功,一有機會就趕快趁當鬼的那個人沒有注意的時候或動作稍微慢一點就衝出去趕快去按住此定位點後喊「救城國」三個字,如果全部組員都成功的話那當鬼的人就要繼續當下去,直到有人代替為止。
-
大飽眼福
這是個推銷的時代,也是個「大飽眼福」、「大飽耳福」和「大飽口福」的時代。我們天天生活在這「三福」之中,也樂在其中。 瞧,只要一開電視機,人體之美、聲音之美,及飲食之美,無不不約而同地來和我們打招呼,並使出渾身解數,把「釣餌」的色香味表演得淋漓盡致。其中尤以各行各業大老板所欣賞的「女體之美」,總是以「黃金分割」的舞姿,來釣我們的味蕾。 日前午后,閒得無聊,取出宋玉的〈登徒子好色賦〉,也想來「大飽眼福」一番,可惜還是那幾句在文藝班讀過的老詞:「增之一分則太長,減之一分則太短;著粉則太白,施朱則太赤。眉如翠羽………齒如含貝。」興味索然。 拋下書,用「一指神功」點開電視機。哇口塞!一個脫得精光的美女,橫陳在一塊又寬又長,鋪了漂亮的桌布的木板上,酥胸和小肚至大腿間,用沙拉竹筍和櫻桃、鮮花等裝飾著。圍觀的男女手持水果叉,往美女的胸、腹部扠去,插起一塊塊沙拉竹筍往嘴裡送,嚼得眉開眼笑。 啊!那是台中市舉辦「竹筍文化節」的重要鏡頭。市長胡志強,筍也吃了,裸體美女也看了,表情卻有點「不夠甜美」,讓現場有點尷尬。 我也大飽眼福,卻也同時在想,有關竹筍文化的遺產太多了,從舜妃的「湘妃竹」到孟宗的「哭竹生筍」,到「竹林七賢」,到蘇東坡的「不可居無竹,無竹令人俗」,到鄭思肖、鄭板橋的墨竹,乃至到訓戒子女的「竹筍炒肉絲」,無一不是優質的竹筍文化節的活動題材。何以自詡為「文化之都」的台中市的官民,竟會如此的師法日本的商業俗氣,端出這個「大飽眼福」的日化大餐來? 當然,這種「大飽眼福」的模仿秀,在台灣已不是第一次。而在所謂的「色藝難分」及「拚經濟」的大帽子下,大家已有志一同地在實踐鄧小平「能捉老鼠的貓就是好貓」的名言。但是,耳聽得城外的《老子》說:「五色令人目盲………馳騁畋獵,令人心發狂。」范蠡就是用「色」字使夫差目盲心狂的。而唐玄宗是自己盲於色狂於色。我們正在向唐玄宗學習。
-
寬恕
他幾乎忍不住想趕到她家裡去為她檢修電視,他畢竟是一個做事有分寸的人,不便深夜進入一個單身小姐的香閨。 但他那裡知道方曼姝肯定是不會寂寞的?他一離開她家時,正巧有朋友約她參加舞會,狂歡熱舞到近凌晨才回到家裡。 她並沒有為了這一回合的「勝利」而感到高興,因為一切發生都和她的想像完全相同。 由倪遠之,她不由得聯想到早已離婚數年的彭賀加。 彭賀加平時所表現的篤厚與忠實,不正和倪遠之一樣嗎?身為技術專門人才的彭賀加,當年被任職公司派到日本去了八個月,便和一個華僑少婦發生了戀情。他回國後,將她隱瞞得很嚴密,直到有一天,一位朋友酒後失言,吐露了令她驚駭欲絕的消息,而彭賀加不在場,也不知事情已被揭開。接著,半個月後,又被她截獲了一封從日本寄來的情書。 有了確實罪證,他才不得已承認了那只是逢場作戲的勾當。但無論是怎樣的解釋與懺悔,也完全不能消滅她因丈夫的不忠而引起的很深的仇恨。 這種仇恨,將在她心裡維持到永遠,甚至是她由彭賀加而仇恨所有的男人和女人。她毅然離開他的第二年底,他又結了婚。知道他另娶以後,她沒有作任何表示,但暗中她卻為了這件事不快了好長一段日子。 而且,她不懂為什麼與他結婚的不是那個在日本認識的少婦?難道他和那個少婦的一段孽緣不是藉助於異國的愛情嗎?難道是他鄉的無邊的寂寞感,促使他無形中受到異性的誘惑? 就正同像她現在誘惑倪遠之一樣。 是的,她向自己承認她蓄意在誘惑倪遠之。 她不愛他。以後,她也不會對他發生戀情。 但,她一定要給他的「忠實」作一次有力而肯定的反證。她要對一個美滿的家庭來一次諷刺,她也一定要給這一對恩愛的夫妻來一次重重的打擊,這樣才能使始終壓抑在她內心幾年來的仇恨,得到痛快的報復行動。 她有絕大的把握。倪遠之一定會再來的,而且,以後還會來,她必須繼續應付他,哈哈,直到他的美滿的婚姻變得不可收拾………。 六 計程車很快已到達豪華戲院門前。 方曼姝已先一步望見孔敦皇痴心地等待在那裡了。 孔敦皇一臉笑容,疾步趕過來,將她扶下了車。 「抱歉!你等得很久了吧?」方曼姝用帶笑的目光打量著他。 她深刻覺得這對表兄弟的形貌仍然有相似的地方,只是孔敦皇比倪遠之要靈活、風趣。像倪遠之那樣篤厚而老實且木訥的男人,感情也會轉移目標,何況是孔敦皇或已離婚多年的丈夫彭賀加呢? 哼!作夢吧!姓倪的,我不會嫁給你的,即使日後他再努力地表現出他的赤誠與真心,我也不會與你成為夫妻,方曼姝內心裡自言自語地說。 電影是好電影,她看得很專心,可惜孔敦皇常在旁邊分神。他似乎不是來看電影的,他注意銀幕的時間,不及注意她多。 他的手緊緊地摟著她的腰,偶而情不自禁地一個偷吻,她無動於衷地接受了。 她已不在乎誰摟她或是誰吻她。幾年前,當她發覺彭賀加對她不忠時,她便感到她的守身如玉肯定是人生的一種毫無價值的浪費與犧牲。 孔敦皇對於調情這方面,比他的表弟倪遠之要老練得多。天曉得已結婚生子的倪遠之,當以後擁抱她的時候,渾身會如何地在顫抖呢? 想到這裡,她竟好笑得笑出了聲。 孔敦皇把嘴輕輕地湊在她的鬢角低聲問:「妳在笑什麼,曼姝?」 「笑—,我笑電影裡的情節。」她推了他一下說,因為她的鬢角被熱氣哈得發癢了。 趁機,她又教訓他一句:「你這人在想什麼?電影裡好笑的地方,你都沒有看到。」 他嘻笑著:「我在想妳。」 「想我,我不是在你旁邊嗎?」 「我還在想另一件事。」 「什麼事?」 「看完電影,找個清靜的地方再告訴妳。」 她輕輕地望了他一眼,覺得他在故作神秘,也就不屑問下去了。散場後,兩人走出電影院,在馬路上她輕推著他說:「好,現在可以告訴我了吧!」 「告訴妳什麼?」 「你,」方曼姝有點生氣,但,她的臉上仍然用笑容作掩飾:「你不是說要找個清靜的地方告訴我一件事?」 「啊!」孔敦皇一面點頭,一面向四周望了望,帶著她往附近的一家咖啡館兼餐館。 坐定,點過菜。吃過近一半後,他收回目光不久,又思索了一下,冷靜地望著方曼姝說:「妳真願意聽?這不是什麼愉快的消息。」 「是關於我的?」她遲疑地滾動著眼珠。 「是的,和妳也有關係。」 「口荷!說吧。」她不在意地噴了口煙。什麼她都能承受得了!她相信今生今世不會再有什麼比已離婚的丈夫彭賀加對她不忠而無情的消息更要壞了。 「遠之的太太來找過我。」孔敦皇低著頭,玩弄著面前的刀叉。 「喔!是嗎?」她仍然表現出一付很不在意的冷靜表情。 原來是正戲已開了鑼。她一點也不緊張更不驚奇。這場戲,是她編導的,她有很大的勇氣接受任何批評與打擊。 「她已發現他常到妳那裡去。」 「是怎麼發現的?」 「遠之回家後,衣服上帶著女人的香氣。」 「口荷!她的嗅覺倒很靈敏,」方曼姝露出一個很諷刺的笑容:「你不是說過他們是一對公認的最恩愛的夫妻嗎?她為什麼會憑一點香氣,就疑惑她的丈夫?」 「不止她疑惑,連我也曾疑惑過。」孔敦皇點點頭回答。 「就因為你在我家裡曾遇見過倪遠之兩次?」 「這只是使我疑惑的一點。我還有很多其他的線索。」孔敦皇的語氣明顯地愈來愈冷峻了。 方曼姝的臉一冷,這次她真的生氣了。摔下手中擦拭的餐巾她不客氣地說:「抱歉!倪太太在調查倪遠之,因為他是她的丈夫,但你憑什麼也在調查我?」 「曼姝,因為我很愛妳,」孔敦皇一臉正經且毫不猶豫的說出口:「我愛妳,我就有資格來關心妳。曼姝,現在我不是跟你開玩笑,請妳告訴我,妳願不願意和倪遠之結婚?」 「什麼,和他結婚?」方曼姝瞪大了眼睛,多麼滑稽的問題。她很快且猛搖著頭說:「我從來沒有考慮過。」 「如果妳未來願意和倪遠之結婚的話,他太太就和他離婚。」 離婚!離婚!這對已有五年生活歷史的恩愛夫妻,口荷!還不是和她過去的情形與彭賀加的情形一樣,最後還不是都走上了分道揚鑣的路! 是的,愛情與仇恨固然間隔得肯定是無比的遙遠,然而,一旦有第三者介入,愛與仇便會混淆在一起,也不再有界限了。 「曼姝,妳還沒有回答我的話,願不願和遠之結婚?」孔敦皇不放鬆地又問。 她狡黠地輕緩噴出一口煙說:「願意怎麼樣?」 「願意的話,遠之的太太一定成全你們,而且她也會為你們祝福。」 方曼姝發怔了。 她真的沒有想到事情會這樣簡單。過了好長一段遲疑,她才慢慢地再發問:「不願意又怎麼樣?」 「不願意,她請妳以後不要找遠之也不要和他來往,免得影響他的心情和兩夫妻未來的家庭生活。」 「那麼,她,」方曼姝好奇地問:「她就不和倪遠之離婚了?」 「離婚?為什麼他們一定要離婚呢?她肯離婚,肯定是為了深深地在愛著遠之,也真心希望他幸福快樂美滿!她不離婚,也為了要遠之。她說過,她可以原諒他,也絕不會追究過去。她說人生在這五光十色的紅塵的世界裡,一個疏忽便很容易犯下錯誤,用仇恨對待所愛的人,可能會兩敗俱傷,倒不如用寬恕和內心真誠無私的愛減少彼此的無邊無際的痛苦。曼姝,妳認為她的看法和做法對嗎?」 方曼姝一直冷靜且沉默著。 她始終沒有表示什麼意見。 她只是深深地連著吸了幾口煙,直到煙蒂燒痛了她的手指為止。 孔敦皇慢慢起身。櫃台結好了帳,他不告而別。 捻熄了煙蒂,她頹喪地躺在椅背。 她深深地嘆了口長氣。就在這時,她的內心浮起一陣莫名的悲哀。 她擦拭著汩汩流下的眼淚。自言自語地說:「唉!我的一生,究竟是為別人,還是為了我自己?」 (下)
-
金門共和國獨立日記
澎湖縣長王乾發與議長劉陳昭玲昨天率團來訪,王縣長說澎湖鄉親要求成立「澎湖共和國」,劉陳議長建議乾脆金、澎成立共和國,互相承認,金門縣長李炷烽則說日前浯江夜話「金門共和國」深得其心。成立共和國,金門、澎湖相互承認,已有共識,兩岸四國儼然成形了。台灣如如分裂為南北兩國,就是兩岸五國,跟五代十國仍有一些距離,還得努力。 澎湖是台灣的門戶,以今天的戰略眼光看,地位比金門重要很多,澎湖是細姨生的,金門是婢女產的,但是細姨的兒子反而不如婢女的兒子,蹩了一肚子氣,也開始鬧獨立了。 中共如以武力犯台,康熙之智可用,先取澎湖威懾,再取台灣本島,這樣可以保存台灣的建設,減少人民的死傷;當年施琅率兩萬海軍,在澎湖與明鄭的部將劉國軒海戰,打了一星期,劉國軒戰敗逃回台灣,清軍兵臨城下,眾志瓦解,鄭克塽降書送到澎湖。 以澎湖今天的形勢、地位──離島的大哥──庶出的悲哀,找上小兄弟金門吐苦水。金門人自主意識比較強,眼光比較深遠,跨出獨立的步伐比澎湖早,已經擬定建國的方略了,只等台灣通過新憲,變更領土範圍,就要追隨台灣之後宣布獨立了,特使團都已到了華府,繼游錫之後,見過布希高層,可見金門獨立不是說說而已──喊爽。 十月五日 星期四 施明德率紅衫軍環台倒扁,已接近尾聲,由於在南台受到刻意的打壓,以及少數暴力份子的砸車,並沒有把聲勢拉抬上來,反有頓挫的感覺。 道德的訴求,要在明智的社會,有理性作基礎,才能產生是非標準。台灣今天的民主土壤,披著民主的外衣,穿著本土的內褲,趿拉著道德的木屐,養著司法的鷹犬,侈談民主與人權。 因此,我們看到權力的進步,沒有看到民主的進步,為了誓死捍衛權力,甚麼骯髒的手段都可以使得出來,不免有民主倒錯之感。 國務機要費,檢察官正在辦,但是總統府以假發票浮報與虛報之疑雲揮之不去,民進黨立委管碧玲為了護主,竟去刨蔣介石的根,認為老蔣當年買醬瓜、奶粉,孫子結婚照都如何如何使用國務機要費,讓人有不知今夕何夕之感? 民主的墮落。墮落的思維,就有墮落的方法與手段,但正足以顯示她的墮落而已。 紅衫軍面臨這樣的民主思維,標舉道德、清廉、公義、救台灣的大旗,全台走透透,聲嘶力竭,每一步都有民主的血淚,每一步都刻鏤在台灣母親的懷裡。台灣不實行民主則已,實施民主,就像我們看當年美麗島事件,紅潮倒扁勢必成為台灣民主的另一里程碑,那些醜陋的嘴臉,屆時會呈現子孫的眼前,接受歷史的公審。 紅潮倒扁,面臨決戰時刻,何去何從?怎麼演變?最近幾天將是關鍵。陳水扁看來是不會主動下台的,道德制約不了他,政治協商奈何不了他,司法正義能否發揮臨門一腳的功效呢?大家都在看,靜靜的看。 金門是地理的邊陲、權力的邊陲、社會的邊陲、文化的邊陲,它缺乏一種力量,發不出有力的聲音,起不了主導作用,進入不了台灣主流社會,它只有被豢養在那裡,人家丟幾塊骨頭讓我們搶,讓我們啃。 台灣人倡言主體意識,強調本土論述,本質上具有排它性,有「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的含意,金門人怎麼跟它認同呢?我們跟它認同,它認不認同我們呢?看起來台灣人是不認同金門與其有本土的關聯,所以不會看到我們金門人,不會體恤、照顧我們金門人。 我們被國民黨政權的外省人利用,被民進黨政權的本省人漠視,我們兩邊不著邊,找不到自己的定位,看不出將來的希望,所以只好走上獨立。金門人對於中國大陸要保持冷靜的思考,把感情放空,把眼睛放亮,把未來看準,不可以只看到賺錢、交流與發展,不能掉入另一個深淵──地理的、歷史的、情感的與文化的。 標舉金門獨立,與台灣獨立分庭抗禮,是台灣分離意識的分離意識。異哉!金門。異哉!金門共和國。 十月六日 星期五 施明德環島長征,跨過了濁水溪,完成了預定目標,昨晚率紅衫軍回到台北火車站,發表感性談話,認為這次倒扁成員以女性居多,他認為女性有理想性、堅持原則,不易退怯,他由衷的表示感謝。 這是一次道德力與政治力的決戰,是意志力、毅力、體力與群力的對決,是一群赤手空拳的人與鐵甲武士的對抗。施明德曾說如果有一天他走了,他的墓碑要寫奉獻者。他把一生奉獻給台灣的民主、自由、人權與法治,為理想而犧牲、奮鬥,百折不撓。他,當之無愧。 那麼,陳水扁貴為總統,他一生將會怎麼定位呢?他能說是一位奉獻者嗎?如果同樣有一天寫墓誌銘,他要寫些甚麼呢?他所矜誇自封的台灣之子,已經因為貪腐與無能,使台灣之子之名蒙羞。如果施明德留下的是民主遺產,陳水扁留下的會是甚麼呢? 他今天用權力來捍衛自己,捍得了一時,捍不了永久;想箝制天下悠悠之口,杜得了一時,杜不了歷史;不要以為掌握權力就掌握了一切,蔣介石掌握的權力難道還不夠長不夠久嗎?但是樹倒猢猻散,現在又剩下甚麼?
-
都會愛情
一、純粹與縱慾 她望著他,他回看了,彼此眼神交會許久,她心想:他必然喜歡我,天底下有那麼多雙眼與空間,他只盼向自己,在陌生男女之間,若非為愛,還能是什麼?她堅信自己的經驗法則。 * 她在等待他的眼神,他望向左右,好似她不存在,些許時分後,他還是看向她。她一等到他的眼神便似黑夜擒住了月,她用全部的靈魂包圍他,不讓他有任何空間逃脫,他也注視,像獵豹見了食物。 這麼明顯的暗示,她心想該是時候了。她不願等他前來追求,怕候成了空。機會來了,午餐時,他坐在她身邊,她問他:「一個人嗎?」他竟似被騷擾,神色匆匆離開。她心想也許嚇著他,畢竟他小她七歲,仍有些幼稚,像娃兒,要多接觸幾次才得熟悉。 翌日,他們在自助式咖啡店相遇,她買杯摩卡上前說:「你覺得摩卡加糖好,還是不加糖?」他竟厭容地說:「我不喝咖啡。」然後疾走離開。 太明顯了,她何需再等?她決定不再為他費神,就算他真的愛她,她也不要了,她倦得不想再玩這種捉摸心意的遊戲。他則想再次與她交會,傳達愛意。 他為何望著她,卻又反感她的接觸?那是因為男人的眼神是戰場,他想看符合內心美感的人事物,也想滿足肉體慾望,又想在這段關係中保有男性的沙文主義地位,也想從她那裡得到母愛般的呵護。他要的太多,當她主動前來,他不知滿足了那一項,所以失序;不像她,女人的雙眼是愛神的獨居處,所求所慾只有愛,簡單且純粹。一雙單純與一對縱慾相遇,必然混亂失衡。 二、豔容 她很漂亮,這樣的女生多讓人卻步,人們總說她心有所屬,所以別為她著迷。追求過這類女生的便知,男人遠離她不是因為先驗認定她非單身,而是她被寵得驕傲,不懂得體諒,再加上她的丰冷冰豔,若不知如何表情時,那靜默就像鋒刃,必然斲喪男人的心意,況且男人對她有太多幻想,一來一往—過度的期待與懾人的肅然,總讓她莫名其妙地與心儀對象形同陌路。 * 他與她在不同部門工作,每天碰面十來次,久了,他掌握她的作息,時間一到,他就候著,只想看她一眼,她都會給個反應,或是藏髮微笑,或是側首飄眸。 他們對彼此再熟悉不過,她的生日、他的學歷,她的客戶、他的業績,兩人背得條理,他們感覺得到,似乎只消開口邀約,連理路便寬敞。 這會兒他們同乘電梯,從二十五樓的辦公室下到三樓的員工休息室,這是段帶著甜滋味的沉默。他看八樓到了,該開口邀她,可是怕她不答應,他決定等近了三樓再問,若她拒絕,可霎時走出電梯,避開酷譎的羞慚。電梯燈亮四樓,他說:「有特製三明治,要不要吃?」他希望她答好,然若不理,就當做了場惡夢,算了吧。 他一出電梯趕緊回身看她的反應,她卻從容關上去了地下室,她瞪也沒有、瞅也沒有,似是乍見陌生人。他追下去,電梯門一開,正巧面對她,他欲言又止,畢竟方才像是被拒絕;不過也許只是錯覺,他還抱有一絲希望。他緊盯她,心想她一開口,他就要表白,結果她卻呆立等待另一部快到來的電梯,電梯一到,她走入,轉身,冷默地關上,離開。 夢想破滅比惡夢更令人心慄。他們的初次邂逅讓他認定她從未記憶他,之前她對他的眼神與小動作根本是無意義的肢體反應,他真是自作多情,於是收了熱情,再遇見她,他不允許自己有任何情愫,只當她是位漂亮的同事,知悉她的存在爾爾。其實那日她一回到辦公室就興奮地述說他的邀約。 她再也看不到他,知道這單戀又結束,能怎麼辦?表情呈現的不也是一部份的自己。 三、再見 分手時的她說:「我們再也不會見面。」那當下,我覺得是笑話,怎麼可能不再見面?我有她的電話號碼,知道她住在那裡、在那兒工作,也熟悉她的平常作息,畢竟當了五年的情侶,還有什麼是陌生的?想不到分手之後,她的話竟然成真—並非她死了,而是消失了。人怎麼可能憑空消失?於是我找來用於捉姦的私人偵探尋她,居然找不到。她能去那裡?出國也會留下入出境資料,花筆錢就能知道紀錄;若在國內,也會撥電話回家,買通電信人員,拿份通聯單就知道她在那裡,結果都沒有。她有什麼辦法藏起自己?私家偵探說這非難事,找個好屋子躲起來,不投票、不繳稅、不找警察、不看醫生就不會留下任何足跡。它真的發生了,三年後,我意外地看到她,她在夜市與那個男人,那個她口中常說的肯為她死、只有高職畢業、只會說中文與台語的初戀情人,共同守著個生意尚可的飲料攤。我沒有上前找她,因為我已經看出她選擇他之後所得到的—她的眉間多了愜意,他們倆人的生活沒為她帶來傷愁。當我看到那張未曾展現於我面前的輕容時,我知道,我這個都市人輸了。
-
寬恕
他雖失望,但並不灰心地繼續說:「我知道妳有妳的看法,妳自己生活得很愜意,平日,精神上,有男人在妳身邊獻殷勤,在經濟上,妳有積蓄又有房產,不愁吃穿。可是有這些就夠了嗎?拿我來說一樣,有主管的職位,有不算壞的薪水,有妳做女朋友,也應該要滿足了,但是這並不是圓滿的人生。」 「什麼是圓滿的人生?」 「譬如是我表弟那樣,夫妻恩愛,家庭溫暖,有樂趣,有寄託。曼姝,我們結婚也會很幸福的。我保證我會像狗一樣對妳永遠忠實。」 「狗?忠實?天下有不吃屎的狗嗎?」方曼姝很快站起來,狠狠地扔掉煙蒂,深深地吸了口氣後不再說話了。 孔敦皇先是怔忡者,隨即他很快明白了她話中的含意。 他單身多年,擇偶的條件一向很高,兩年前,在朋友的宴會上結織了她,大有一見傾心之勢。 可惜她的心性複雜,又令他捉摸不定。關於她的過去,他多少知道一些。為了表白自己,他急忙反駁著:「寶貝,事情不能一概而論,就只說我的表弟倪遠之吧,他們由戀愛到結婚,五年如一日,又彼此信任,彼此依賴,什麼力量也不能把他們分開,凡是認識他們的人,誰不羨慕?誰不稱讚?」 「會有這種事?」方曼姝懶懶地搖著頭問。 「不信,周末妳自己仔細看吧!」 三 受到好奇心的推動,方曼姝不但答應陪同孔敦皇參加周末的他表弟家的宴會。而且,如同出席盛宴似的,她蓄意地仔細雕琢了一番,更顯出她的高貴華麗與迷人。 孔敦皇來接她的時候,幾乎為她的美艷驚倒。 她亭亭玉立,等待著他的評語說:「怎麼樣?」 「太美了,太美了!」他痴痴地讚嘆著!「妳不但使我光榮,更使我表弟家蓬蓽生輝。」 在車上,孔敦皇向她介紹倪遠之是大學電機系畢業,他的太太在大學藝術系教課。五年來兩人量入為出,其樂融融。 客人擠滿了大客廳。方曼姝的出現,雖未必蓬蓽生輝,也肯定足令眾人的眼睛忽然一亮。 男女主人熱情愉快地接待著這對貴賓。 首先,她注意到身材高大又英俊的倪遠之和小巧玲瓏的倪太太很不協調。然而在十足的不協調裡,續之又可以很快找出一種協調:倪遠之表現篤厚和倪太太的溫柔,使任何人能夠斷定出他們相處的美滿與愛情的彌堅,儘管現在兩人的忙碌與熱情,仍然不時地交換一種信賴且默契十足日光的笑容。 菜是倪太太親手烹調,外帶餐館幾樣可口菜餚進來,豐富又實惠。客人們彼此都很熟悉,大家又笑又鬧,喧嘩成一團。 而方曼姝的心裡是寂寞的。她吃得很少,而且很少說話,她仔細地注視著每個人的表情,她也注視房內的陳設與佈置,她注視著大夥送來的大蛋糕,她注視著牆上掛的倪遠之夫妻的結婚照片………。 虛偽!她感到一切的一切肯定都是虛偽。以前難道她和彭賀加沒有倪遠之夫婦這樣美滿嗎?口荷!男人的感情就像放在大桌上的蛋糕一樣脆弱,只要外來的力量輕輕一碰,就無法保持完整了。 孔敦皇一方面因別人對方曼姝送來的欣羨的目光而驕傲,一方面卻因她一直表示的沉默而感到不安。 他小心且有耐心地服侍著她,並且不斷打量她的神色。他輕聲地詢問:「曼姝,妳不高興嗎?」 「沒有。我很高興。」她馬上挺直了胸,以愉快的聲調回答。 「要不要抽支煙?」他很體貼地問。 她搖搖頭,不肯接受。她清楚知道她怕抽煙影響了她高貴的風度。其實她若真的不抽煙才好;他也不喜歡她有這種嗜好。 她仍心不在焉。她的思想裡裝著很多別的事,而兩眼卻一直注視著倪遠之夫婦。 他們正在合切蛋糕。倪遠之緊擁著太太,他的大手握著她纖細的小手,共同執著一把餐刀。 蛋糕切開了,倪太太望著他嬌笑,他也神情愉快地笑著溫存地吻了她的前額。 整個大廳客人們都看見這個恩愛的鏡頭,也拍手哄笑叫好,直笑得他們兩人羞澀得臉頰發紅。 看到這種情形,孔敦皇不禁向她低問:「很值得人羨慕吧?」 「值得。」 孔敦皇聽到方曼姝同意他的話,得意地大笑起來。 但,他卻忽略了顯露在她臉上的神秘莫測的「笑容」。 四 「請問,你是倪遠之倪先生?」 「是的,妳那一位?」 「請猜猜看!」 「對不起,我猜不著。」 「當然猜不著。恐怕倪先生早把我拋到九霄雲外了。」 「你——,」對方明顯地在發窘:「妳是——?」 「方,方曼姝。」她翹起花瓣一般的手指,拿著電話筒,另一隻手緊夾著香煙,她笑咪咪地噴了一口霧氣,就如同要噴到倪遠之的臉上似的。 「啊,對不起,原來是方小姐。」 「還好你沒忘了我。倪先生,沒有想到是我打電話吵擾你吧?」 對方顯得窮詞了。遲頓了一會後,倪遠之說:「那裡那裡。」 「前天晚上,真謝謝你們兩夫妻。」 「沒有好好地招待,抱歉得很。」 「倪先生,」方曼姝眼一滾,用很迷人又嬌柔的聲音迅速地轉上正題;「我有件事想麻煩你。」 「不敢當。」 「聽孔敦皇先生說你是電機系畢業,恰巧我家電視機故障了,上星期六至府上參加宴會,正好有你給我的名片。如果你不認為我太冒眛,是不是可以勞神抽空來檢查維修?」 「沒問題。請把府上的地址告訴我。」 說好了地址,方曼姝又輕輕追問:「倪先生什麼時候有空?請問這幾天你下班以後怎樣?」 「好吧!」男方慨然地回答。 「謝謝。」 二天後,倪遠之按鈴、進門。 她秀髮蓬鬆,身帶香氣,見了倪遠之,以很歡迎的表情說:「倪先生能夠給我這樣大的面子,真是太高興了。」 在客廳,倪遠之端正地坐在那裡,視線一直落在紅色的進口大地毯。 兩人對望著。他的心情仍在緊張著。這美好的環境,這美好的女人,在在都不停地刺激著倪遠之的感官,使他極端不安。 他想到自己的家、自己的太太了。他望了望壁上的大鐘,同時記起此行的目的遲疑地望著她說:「方小姐,妳在電話裡說的府上電視機故障—」 「是的」,不等他說完,她立刻微笑地接過去:「不過倪先生下班後就跑來很辛苦。請先不必忙,我們等用過便飯後再檢查吧!」 「這個—」倪遠之立刻站了起來。 「怎麼?」方曼姝笑眼迷人地也跟著站了起來。她用俏皮的語調說:「是不肯賞光?還是怕太太等得著急,你回去會挨罵?」 激將法產生了很大的效用。倪遠之支吾著苦笑地否認:「不,不是。我是不敢打擾。」 「倪先生未免太見外了!也許你還沒有把我當作朋友看待。我既然冒眛勞動大駕打擾你,你又為什麼不敢打擾我呢?」 方曼姝笑得很美、很甜,她現在覺得向一個高大英俊的老實人逗趣很新奇。 由她身上不停地發散出的高價位香水的香氣,緩緩地襲入了倪遠之的嗅覺,進而,使他暈然欲醉,他不覺又坐了下來。 暫時,他把自己的家,自己的太太拋到一邊了。 五 精緻的菜餚,濃醇的美酒,兩人面對面坐著慢斟細嚼,倪遠之幾曾得到過這等優美的招待與享受? 晚餐進行了將近一個小時,一邊對飲,一邊聊天。 大部分時間,倪遠之靜靜聽著方曼姝的談話,她向他說起她的過去,多半是令他同情的很多不幸的遭遇。他深覺方曼姝的態度充滿了感情,話聲充滿了感情,即使不開口,她那雙眼睛也充滿了感情。 酒,染紅了方曼姝的雙頰,她看起來更加美艷了。 忽然,她輕鎖雙眉,含淚欲滴地幽幽對他說:「如果你不覺得我太唐突,我要告訴你一件事情:你很像我一個朋友。」 「男朋友?」倪遠之笑著問。 「我的初戀情人。在府上,我第一眼看見你,差一點叫了出來。」下面自然是一段淒婉動人的故事。 倪遠之聽得很入神。同情中,又增添了絲絲的憐愛。 餐後,兩人又一道飲咖啡。等到想起正題時,已經到了近深夜時分。 方曼姝微笑迷人嗲聲地說:「明天吧!明天你下班後再來檢查維修也不晚。」 「妳不是等著它作消遣嗎?」他遺憾的說。 「不要緊,」她故意長長地嘆息了一聲:「再寂寞一晚也無所謂,反正我長年已寂寞慣了。」 晚間,倪遠之坐在家裡,心緒不甚安寧,只為了方曼姝長長的那一聲「嘆息」。(中)
-
金門共和國獨立日記
金門要獨立──走自己的路,首先心理必須健全,不要緬懷過去,應該放眼未來。毋忘在莒有一天會像魯王碑石「漢影雲根」一樣,漢已無影,雲也無根,只有饑食地瓜湯,做著上國皇孫的迷夢。 金門一直以來都被困住,以前用前線、反攻復國困它,用戰地政務綁它,金門人受到了很多困苦,回頭又擁抱那些給它困苦的人,因為它還從困苦之中撈到一點好處,覺得以前所受的苦,好像還有一些值得,也就不那麼恨了,而且還要感恩。 金門付出了代價,還得從代價中找到自我安慰。 現在的金門,半自生自滅,中央想到的時候過來摸摸頭,講兩句好聽話──金門很重要。讓金門人覺得沒有被遺棄,聊可自慰。但是也沒有很重視你,只在利用你,好像還有一點利用價值。 金門處在兩岸交流的淺灘,空有一片揚帆的心。金門現在也被困住,困在金廈海峽打轉,它沒有找到方向,它還在等政策、看臉色。這樣不行、落伍了,有識之士看到金門發展的危機,想要掌握歷史發展的機遇,在台灣獨立的時候,順勢獨立,走自己的路。 所以金獨,現在是如火如荼,比台獨更獨。 十月四日 星期三 Sogo禮券案偵結,信者恆信,不信者恆不信,可能埋下隱憂──增強十月十日天下圍攻的能量,激發抗議群眾的不滿,引爆反扁的怒火。 民眾所寄望於司法者,結果被司法打擊──送禮者有罪,收禮者無罪;民眾所寄望於民主者,結果被民主凌辱──紅潮環台倒扁跨過濁水溪,車隊在台南縣連番受攻擊。 那些昔日追求民主、法治、人權的人,在街上衝撞,在網羅裡吶喊,扮演著開拓者與先鋒者的角色,一旦擁抱權力,就忘記了理想。可見他們信守的不是理念,而是權力,當權力到手,理念可以拋棄。 國民黨因為黑金而喪失政權。李登輝先生以降的台灣人,抨擊國民黨是外來政權,證諸苦難的台灣四百年史,凡屬外來政權都是壓迫者、剝削者──以至台灣人無法自主,不能出頭天──國民黨無法洗刷它的原罪,所以打擊國民黨變成有正當性。 民進黨現在也是黑金,墮落的比國民黨還快,當初民進黨所要求於國民黨的,現在有一部份民眾,以同樣的標準要求民進黨。然而,民進黨不是以反省的謙卑態度回應,反而糾結本土的勢力捍衛黑金體制,升高對抗,製造危機。民進黨以本土作為護身符,縱容自己的黑金,所以打擊民進黨被深綠者視為沒有正當性──中國人欺負台灣人。 異哉!台灣的民主。 台灣主體意識抬頭,金馬澎三個離島,沒有得到關愛的眼神,金門還有小三通,可以透一點氣,澎湖沒有份,羨慕不已,躲在一旁嚥口水。
-
鬼話陰陽界
清明節,殯儀館老闆找我談話。他是一位質樸厚道的台灣人。性情沉穩和氣,稍嫌木訥膽怯。他首先送我一個紅包,讚揚我在館內工作勤奮,為生意增添了榮譽。他說我原在澡堂作搓背師傅,也懂得點修腳技術,如今外省人愈來愈多,台北中山北路開了一家上海浴池,基隆也開設一家西湖浴池,都是上海幫的大本營。老闆轉彎抹角最後道出了正題,問我有意願去浴池服務麼?他保證可以推薦我去「西湖浴池」,那家老闆和他是朋友。 我在殯儀館服務以來,雖無顯著成績,但卻沒有犯過錯失。老闆待人寬厚,同事也情同手足,驟然老闆提出此話,我心中確實有些惆悵、難過。老闆見我表情,便直率地說出辭退我的真正原因:自從我寫信給辛嗣鈞老師,惹起情治單位對我的注意,連帶的殯儀館老闆也增加了麻煩,每月要向有關單位報告、填表,接受調查訪問。老闆用台灣味的國語對我說:「李仔,你不知道,我真有口難言呀!你當初給姓辛的寫信幹什麼?這不是自找麻煩麼?」 我恍然大悟,當即應允離職。老闆讓我做到月底,並答應送我一筆資遣費,痛快! 返回浴室再去搓背,是我駕輕就熟的工作。比在殯儀館整天跟死屍鬼混強多了。何況工資也差不多。我無家室之累,一個人飽了,一家子不餓,怕啥? 浴室原名「香水混堂」,它是宋朝對提供洗澡設備和人體清潔服務行業的稱謂。早在春秋時代稱「湢」,《禮記‧內則》中稱:「外內不共井,不共湢浴。」可見男女有別,早有規約。晉朝已有浴室名稱。北魏稱為浴堂。到了宋朝則改名為「香水混堂」。舊時代的浴室門口,掛一把壺作為標誌。一般是以石砌地,池旁設大水鍋,一人專燒水,水沸後再由鍋內注入池,供人沐浴。清朝時,浴室門口懸掛燈籠,兩邊貼有對聯:「金雞未唱湯先熱,紅日東升客滿堂。」上世紀初,浴室有「剃頭」、「搓背」、「修腳」等服務項目。 當年我在上海浴德池服務,主要是為客人搓背,遇到生意忙碌,我也客串修腳。我對刀具運用錛、修、削、起、臂等刀法技巧,尚稱熟練。不過對於足疾護理技巧,如灰指甲、嵌甲、畸型趾甲、雞眼、腳墊、乾疔、刺頭肉等症狀,做起來還是不夠內行。我的修腳師父是揚州人,他很喜歡我,想把女兒許配給我。他女兒嫌我個子矮,長得像瘦皮猴影星韓蘭根,拒絕婚事。這是題外話。 入夜,睡意矇矓,忽覺鼻息汗濡,胳臂上竟有一隻柔美的手。定睛看時,秋月正裸臥在懷間。我問她啥時來的?有事告訴我麼?她說,如今殯儀館生意比前繁盛,凡為往生者淨身者,男女有別,一律稱「技術員」。她因我從此無法接觸女屍,引為興奮事。 「我幹到月底,轉行改業了!」我告知秋月此事。 「去什麼地方?」她驚惶地問。 「西湖浴池。」我說。 「不行。以後我去找你多麻煩?那麼多?光猴子,多醜!」 我笑起來………
-
傳承成功人生經驗的意義
個人身為金門文史工作者,非常榮幸能接受楊水應鄉親大老正式付託,有機會為其老人家整理出版《上善若水---楊水應創業記暨鑽石婚紀念專輯》,並訂於96年10月7日由台北市金門同鄉會、金門縣文史工作協會等單位具名,決定假台北市及家鄉隆重舉辦「上善若水---楊水應創業記暨慶祝鑽石婚紀念餐會」,這不僅是一件非常有意義的創舉,更有利於地方耆老出版口述史的示範工程。 民初梁啟超先生論史,最注重人物情境的描述,其認為人生情境常常是「過而不留」,歷史的知性本是生動活潑,應該是有血有肉的故事。而人物故事的記述,一旦缺乏情境,論人述事自然免不了會隔靴搔癢,甚至淪為得其理而不能得其形,或得其形而不得其神的地步。在現代人各種回憶錄中,作者的撰寫動機,當然會直接影響其日後史料的價值,現代人的回憶錄,多少都會有當事人自我合理化的因素在裡面,這種自我合理化的現象,是人性所使然。 撰寫回憶錄,是一項恢復歷史記憶的工作,需要對自己的史實負責,不能虛飾,也不能挾私。不僅需要有實事求是的精神,也要有審視自己和審視他人的客觀態度,需要借助當時的日記、筆記和文件等原始資料,以幫助自己恢復真實的記憶,特別是需要和其他相關當事人的交談、印証和相互補充,以求回憶錄內容的完整性。 在整理楊董事長的《上善若水》一書文稿與影像的過程,讓我對人生事業經營成功之道,感觸更加深刻。在中國的傳統文化裡,自古以來,留下了無數寶貴的論述,這些論述博大精深,但唯獨有關「經商」和「理財」方面,留下的著述不多,實因中國讀書人平常「恥於言利」之故,而鄭板橋的經商智慧,卻有其鮮明的個人風格,豐富精彩的觀點,彌補了這方面的缺憾,也影響了現代人的經商觀念。 鄭板橋主張的「經商糊塗經」十招,即1.先賠後賺的贏利絕招;2.先少後多的投資絕招;3.先義後利的賺錢絕招;4.先分後合的夥伴絕招;5.先暗後明的競爭絕招;6.先機後發的致勝絕招;7.和中生財的積人緣與生財路;8.險中求穩的好決策與久收益;9.變中求通的抓時機與巧應付;10.忍中求達的假糊塗與真妙招;最後鄭板橋強調人生要知足常樂,即要有好心態,才能常富足。對照楊董事長的《上善若水》的人生經驗,卻赫然發現楊董事長不僅已得到鄭板橋經商理論的精髓,也傳承了老子《道德經》中「若水章」的真精神。 在眾多旅台金門籍企業家中,無論就關心家鄉建設或是實質的回饋行動,以及對旅台同鄉會服務工作的投入心力而言,很少有人像楊水應與張邦育董事長的用心與積極付出,從他們的言行表現,我們可以發現:「這二位老人家隨著年歲的增長,益加發覺離鄉的日子愈久,對家鄉的情義感,也愈來愈濃厚。」在96年6月號373期天下雜誌,專題討論「金門幫稱霸南洋金融、船務與百貨業」主題中,特別介紹楊忠禮、黃祖耀、張允中、林國明及吳景進等企業家,歸納成功金門人的人格特質,「都走過顛沛流離的歲月,歷經過荒災與戰亂,不得不選擇到異鄉求生,不僅吃苦耐勞勤奮起家,並能從基層一路以誠信經營起事業的規模,而且至今仍然儉樸終身。」如今在楊張二位旅台董事長身上,仍然可以看見其共同的人格特質。 中國人是最重視家庭倫理的社會,長輩的生命經驗是渴望被後輩了解,我們應倡導一個觀念:讓老人家成為家裡的「精神領袖」,讓他感覺在家族裡有價值、被尊重;最重要的是,是獲得兒孫輩珍視,並且寶貴老人的人生經驗,願意分享其人生經歷並且成為一種歷史傳承;老人家的人生過往,有很多難忘的事、苦樂甘甜,他念念難忘的,是希望兒孫們能多了解一些家族歷史,「老人家的心,渴望被觸摸」;甚至於豐富的創業辛酸歷程,都很樂意和晚輩們分享。尤其是事業有成的老人家,其一生精彩豐富的人生經驗,是非常值得被傳揚開來,我們這個社會應該多給這樣的老人家一些表達自己、傳承成功人生經驗的機會和舞台。(本文作者為實踐大學博雅學部副教授、金門縣文史工作協會理事長)
-
寬恕
一 以前,她有家。現在不能說她沒有家,你說:這情調迷人的臥室,除此還有客廳、餐廳,與好些間房間呢,能說這不是她的家嗎?但,以前的家裡有男主人,現在,方曼姝是小姐的身份。 熄去煙蒂,方曼姝依舊沒有起床之意,事實上,起了床也無事可做,倒不如懶懶地躺著。雨天使人感到愁悶,雖然方曼姝不是慣於愁悶的人,起碼現在不是。現在方曼姝已經和幾年以前,肯定迅速轉變了一百八十度。 我小姐身份又有什麼不好?方曼姝突然間像是和誰賭氣一樣,從床上跳起來,很快披上件睡袍,一面用手迅速整理著很蓬亂的秀髮,一面往浴室走去。 洗臉的時候,她仔細地對著鏡子,把自己端詳了很久,肯定足可以接受平日最苛刻的目光批評!她不難看,即使不化妝也不難看。她還不到三十歲,人生的好時光起碼還有幾年,以後呢?也許她獨身下去;縱使要結婚,心想:我得仔細且有耐心地找個忠實的好男人。 一想到「忠實」,方曼姝的臉上馬上露出很諷刺的微笑。想從男人身上去尋求「忠實」的條件,絕對是比駱駝穿針還難。 諷刺的微笑慢慢地隱去了,代替出現的是更冷肅的表情,方曼姝這時的情緒變得惡劣起來。她急忙掉過身,疾步離開了浴室,好像是浴室使她的情緒惡劣了似的。 連她自己也不明白,雖已和彭賀加離婚了幾年,但一想到他,仍然感到出奇的不快,他以前的種種「行為」把她傷害得太深、太深了。 真的,只怪她太幼稚了!結婚後,每天她都快樂、滿足地深醉在愛情裡,即使他因公務出差的這半年中間,她的整個思想也完全緊繫在他身上。 有一天,她發現他的不忠,她的心完全破碎了! 從此,她的生活不但起了絕大的波折,連她的觀念都整個起了很大的變化,原來美好的世界,在她的眼裡醜惡起來。 離婚以後的彭賀加,不久便和另外的女人重新組織家庭。而她,結婚的機會固然不少,但她卻一次也沒有考慮過,最大的關鍵在於她已完全不再「信任」任何一個男人。 細細地梳妝完後,她伸手從立櫃上取了支煙,慢慢地抽著。直到一支抽完,她的眼睛仍然在向窗外凝神;窗外,高遠之處,是一片鉛灰色的天空,近處,是茂密的枝葉,所不同的是這些枝葉全是濕淋淋的,油綠發光,由於房裡太靜,屋簷的滴水聲顯得格外清晰。 閒坐在客廳的牛皮沙發上,翻閱著當天的報紙。方曼姝每天保持著閱報的習慣,卻沒有心情去逐字細讀,外面正下著雨,房內格外寂清沉悶。她瀏覽著市內的電影廣告欄,發現豪華戲院又換了張上來的西片,她對自己點點頭,冒雨出去看場電影倒很不錯,只嫌沒有同伴, !打電話約一個還不簡單? 正當她這樣思索的時候,電話鈴響了。 「喂,曼姝嗎?」是孔敦皇清楚的聲音。 她懶懶地輕嗯了一聲。和他認識已快一年,她對他都是懶懶的,既不討厭他,肯定也不喜歡他。她不知道他是否能夠作一個忠實而可靠的丈夫,但他卻肯定是她心目中的忠實的朋友。是的,丈夫和朋友,其差別很大,也因此方曼姝對丈夫的要求和對朋友的也就不同多了。 「昨天晚上妳到那裡去了?」對方小心翼翼地問:「十一點打電話,妳還沒回來。」 「在別人家打牌。」 「妳倒是很會玩!」對方聽了說,一半恭維,一半取笑。 「哼!這年頭,我不快活地玩玩,活著幹什麼?」她慢聲慢調地回答。 「曼姝,我想現在去看妳,歡迎不歡迎?」 「不歡迎。」 「為什麼?」是愕然與很失望的語氣:「其實,妳不說我也知道了,是有人在妳那裡吧?」 「誰也沒有,老實告訴你,我正想出去透透氣,也想看場電影。」 「一個人?要不要我陪妳?曼姝,我有很多話要對妳講。」 「你平常那套話,我聽夠了。」她莞爾地回答。 「如果妳真的不討厭我奉陪的話,現在我就去接妳。」 「時間有限了,」她看了看手中的亞米茄名錶。遲頓了一會後才決定地說:」你用不著再跑來。你在豪華戲院門前等候我吧!」 「謝謝妳的施捨,等會見!」對方的語氣充滿著奉承,再很快地叮嚀一句:「曼姝,要快點喲!我們可別耽誤了正片。」 方曼姝笑著答應。孔敦皇很瞭解她對於時間觀念的淡漠,在兩人的交往中已經有了幾次看電影遲到的記錄。 不過這次絕不會再遲,她自言自語地微笑著。該就緒的已全就緒了。 雨天的街道,行人和車輛比較稀疏,路口處,迎面走來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坐在計程車內的方曼姝一眼便發現倪遠之。 內心一衝動,幾幾乎要叫司機停車了。但她畢竟沒有這樣做,她的心一冷,任倪遠之從旁邊走過。 倪遠之不會注意到她。他低著頭撐傘,左手插在口袋裡,步伐倉促,毫無疑問,他是去找她的傘。當他發現她不在家時,將懷著怎麼的感覺呢? 一想到這裡,方曼姝的心軟了。只是,旋即她的唇邊又浮上冷酷的微笑,甚至她暗自產生了一陣快意。她不能再同情他,也肯定不再憐憫他,而她認為這是他應該得到的懲罰。 是什麼原因使她懲罰倪遠之呢?沒有人知道,可能連她自己也不知道。但,她已狠下心來這樣做了。 二 以往的那些歲月裡,方曼姝和倪遠之,像東西兩個星球一樣,各人循著自己的軌跡,若不是為了孔敦皇的關係,彼此是永遠不會碰觸在一起的。 在三個月前的一個晚上,聚集在方曼姝的幾個衛星,都已散去了,也只賸下孔敦皇沒走。 她掩著嘴,嬌慵地打了哈欠,然後點了一支煙,她想:這支煙抽完,再對他下逐令也不晚。 「曼姝」,孔敦皇忽然開了口:「我要妳答應我一件事。」 「說吧。」方曼姝懶懶地噴了口煙,她很擔心他又會對她提起結婚的那套理論。她不會和任何人結婚,起碼在最近這幾年。 「這個周末,我想請妳陪我參加宴會。」 「在什麼地方?」 「我表弟家裡。」 「表弟?」她感到有些意外。 「呃,我有個表弟。周末是結婚五周年紀念,已二次邀請我參加,表弟比我小兩歲,已經有兩個小孩。可………可是我到現在還是孤家寡人一個,曼姝,請一定陪我出席,免得他們在後面笑我找不到女朋友。」 「原來你是要拿我去別人面前炫耀。」 「妳太值得我炫耀了」,他凝望著她,滿臉全是傻笑;「沒有任何女人比妳更迷人的。」 她閉著眼睛,淡淡地笑了笑。真的,她心裡有股難言的淒涼,因為她重新記起已離異的彭賀加曾經給她的重重恥辱。 「曼姝,讓我們結婚吧!」孔敦皇誤將她的笑容當作得意的表示了。於是,他進一步握住她的手說:「讓我們未來也隆重的舉行五週年紀念,和十週年紀念,乃至銀婚、金婚紀念給大家看。」 五週年!十週年?老天!我和彭賀加的婚姻壽命卻不到三年,方曼姝下意識地搖搖頭,煙灰落在她身上,她也沒有發覺到。 孔敦皇摸不透她的思想,但她拒絕了。 (上)
-
金門共和國獨立日記
現在既然台灣共和國要獨立了,金門不應被拋棄,自絕於國際社會之外。因此,金門不願隸屬於中華人民共和國,希望美國支持獨立。 金門向美國表示,願意開放料羅港與水頭碼頭,提供第七艦隊使用,以遏阻中共勢力向東擴張。美國對於金門的善意表示感謝,並願慎重考慮。金門人說金門是一個民主法治的國家,一向站在自由民主這一邊,美國如不支持金門獨立,一定會讓愛好自由民主的世人失望,希望美國不要自貽伊戚,使親痛仇快。 十月三日 星期二 「台北地檢署昨天偵結SOGO案,將遠東集團總裁徐旭東及國票金控前董事長林華德等四人起訴求刑;並認定第一夫人吳淑珍持用的禮券是新光醫院副院長黃芳彥轉贈,吳淑珍沒有介入經營權,逕行簽結。」(聯合新聞網) 吳淑珍不起訴。送錢者有罪,收錢者無罪,輿論譁然,一片撻伐。敗壞國家者,正是所謂維護國家綱紀的人。 國民黨前高層許水德的名言:「法院是國民黨開的。」然而風水輪流轉,十年河東,十年河西,「法院現在是民進黨開的。」許水德老實而可愛,國民黨與民進黨輪流開法院,生意作得頂瓜瓜,令人刮目相看。 有一句話:「法律之前人人平等。」那是用來安慰無權無勢的小民,好像他們也可以享受公平的法律待遇,真是騙死人不償命。司法人員是合法的鷹犬,是統治者用來壓迫人民的工具,只要看他們為權貴服務,想辦法為他們脫罪,以謀得自己的晉身之階;一碰到小民犯罪,就擺起一副臉孔,扮起正義的角色,講一些冠冕堂皇的話,動不動就說你藐視法庭。 司法如不能獨立,不僅應藐視法庭,也應藐視司法人員。這次紅潮倒扁活動,有一天應該回頭清算台灣的司法,這些人職司風憲,高高在上,享有很高的社會地位,他們睜著眼睛看人家的錯,常常要判人家的罪;他們午夜夢迴,有沒有想到自己的罪與錯──昧著良心,曲解法令,為權貴開脫呢? 但是,誰來審判他們? 政治的不義,從司法的不公開始。社會如果爛,一定從司法爛起。整個台灣的新公民運動,現在矛頭在倒扁,從政治下手,這是急症用猛藥,真正的病根在司法,盤根錯節,不知如何清理,這是緩症,卻是重症,醫生一時無法下手。 清理政治的不義之後,要再回頭清理司法的不義。倘若司法不能獨立辦案,只為權貴服務,民主也只是假象,追求社會公義也就遙遙無期了。 秦孝儀時隔五十多年後,昨天重登太武勒石,金門只能擁抱這些過氣的權貴取暖,心態可議。
-
●浯江詩選 那葉子
那葉子 翠綠細緻 輕盈如雪 如一滴水融入蒼海 像一攏霧瀰漫視線 更似你 瀟灑如風的個性 可那葉子 怎就落在心尖 擊得心兒 隱隱作疼 竟是碗口大的紅 腫 那葉子 終在你留下的腳印中 枯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