浯江夜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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粽爭新花競巧
時序逐漸進入炙熱的夏天,紅豔豔的石榴花悄然掛上枝頭,「碧桃丹杏分明了,綠艾紅榴次第陳」的印象,一點一滴在生活的細節中甦醒,花香飄出,替農曆五月五日作了標記。 每逢端午,母親都會交代我採摘一些艾草和榕樹枝葉,作為佈置在門窗上的穰毒驅邪之物。 酉堂日月池石板橋墩的花崗岩壁上,長出數叢榕樹,枝葉交叉分不清彼此。這些老榕樹隨著幾次大雨、幾場風霜、幾回四季而轉變,枝幹被時光慢慢打磨,顯出繁鬧後的樸實與榮華後的蒼勁。樹上不時傳來響亮的蟬鳴,彷彿向世界宣告,青春盛夏總有陰影遮翳,不要怕,唯有聲振林木,才能盡情享受豐實的年華。 取了榕樹枝,接著到祖母墳地的周圍採集艾草,清晨的陽光把溫暖投向直挺挺的艾草,日影劃過莖葉上的露水,遊遊律動,散發銀綠色的光彩。祖母躁動的生命歸於沉寂,依然把身為祖母的慈祥饋贈給我,我忍不住回頭去緬懷她,就是這樣的血脈之情和思念,就算獨自在墳前採擷,大地恬謐遼遠,我絲毫不畏怯,深信祖母墳前的艾草,能為我制煞生命中的苦厄,撫平風瀟瀟雨淋淋,庇佑歲月靜好,天地不驚。 母親將艾草和榕樹枝葉懸掛於大門和側門,以及置放於外牆的石櫺窗上,她說:「插榕較勇龍,插艾較勇健,榕艾苦草,病魔都遠走。」 下午三、四點,暑氣蒸騰,我用扁擔挑著一擔竹簍,裡頭裝滿水果、粽子、菜、飯、金紙、經衣、香燭等,前往李氏家廟的廟埕,就地擺設祭品,祭拜老大公。這場祭祀活動,參與者僅前水頭中界的住戶人家,祭祀地點一在李氏家廟的廟埕,以李姓和蔡姓鄉親為主;另一處在酉堂日月池旁,參與者皆是黃姓鄉親。 我一遍又一遍地詢問母親、族親、耆老,「農曆七月十八是水頭全村(頂界、中界、下界、後界)祭拜老大公與普渡的日子,為什麼還要在端午節祭拜老大公?為何只有我們中界的鄉親參與?」面對傳承超過百年的祭祀活動,真正的意義已經脫離歷史脈絡,無法窺得原由,時光縫隙裡潛藏的故事被土地埋藏,那些曾經讓人心動或心痛的細碎鱗片,變成淺淺淡淡的影子。繁衍生息七百多年,前水頭聚落的民俗軌跡,不知不覺中緩慢改變,即使如此,聚落內的鄉親依然對天地鬼神保持敬畏。 點燃立香,青灰色的煙帶來端午的馨香和溫熱,我能感受到聚落文化的沉澱和對生命平安圓滿的祝福。 夜色漸漸黑了,我坐在天井吃著粽子,石榴花下的螽斯開始鳴唱。時代默不作聲,粽子卻日新月異,干貝、鱈蟹、龍蝦、鮑魚、牛肝蕈、和牛等食材,紛紛入餡,濃郁厚重的滋味讓味蕾受到巨大的撼動。眼前如此繽紛多樣的粽子,我最鍾情母親製作的肉粽。餡料以花生、蚵乾、栗子、冬蝦、碎肉為主,花生由自家栽植,石蚵是母親蹲伏在潮間帶的花崗礁岩間,不斷地翻殼剉取得來,而粽葉取自外婆家的孟宗竹。所有的材料盡量就地取材,不鋪張不奢華,但是每嚐一口,深褐色的糯米能瓦解胃裡的鄉懷,蚵乾的鹹香、花生的爽脆、栗子的甘甜,融化在我的舌尖,於是嘴裡掀起滋味的波俏,開始瀾翻。 吃了粽子,鄉土的記憶又多了一層,即便走出家鄉,經歷過鄉村和城市的端午節慶,隨著時空拉鋸的張力,我也不會忘記自己是誰。 星空之下傳來風聲和蟲鳴,桌上還有一顆粽子,我沏了一壺普洱茶,水漫、茶透、粽香,繼續探尋粽葉裡的朦朧心事和皺褶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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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學的辯證
韓國延世大學的白永瑞教授在2016年出版了一本重要著作《橫觀東亞:從核心現場重思東亞歷史》。在書中,他將金門(臺灣)、沖繩(日本)和開城(朝鮮半島)視為(東亞)核心現場,並認為是解決當前國族衝突的可能切入點。他說: 「東亞地區並不是一個平面而均質的國家組合體,而是由多層中心和周邊劃分成的立體和非均質的地區。……在已經進入二十一世紀的今天依然不能單單以『國民國家』來解決的地域問題—金門(臺灣)、沖繩(日本)和開城(朝鮮半島)三個城市—對國民國家提出的挑戰。……它是核心現場。」 從白永瑞的視角來看,金門不但在世界史擁有一席之地,也對解決未來地緣政治衝突、分裂認同的當代議題可以提供建設性的貢獻。但是,在人文社會領域,該如何研究金門?「金門學」(Quemology)的內涵為何?可能是更加重要的議題。 近20餘年來,臺灣各地所興起的「地方學」(如臺北學、澎湖學、宜蘭學、雲林學等),伴隨著社區總體營造的文化政治工程,如火如荼地開展。中國大陸亦然,如泉州學儼然自成一格;這些「地方學」藉由尋找社會文化之特殊性,或強調自身與他者的差異,以建構政治與文化的地域認同。 而近代金門學的肇始,起於1992年11月7日解除戰地政務之後的文化運動。第一次出現金門學的名稱是在1996年,當時在金門縣政府的支持下,由楊樹清負責總編輯,五年內出版了《金門學叢書》三十冊,主題十分多元,包含歷史、民俗、語言、文學、戰史、聚落建築、地質學等,撰寫者以旅臺金門人、在地文史工作者及學者為主。儘管比起臺灣在1980年代鄉土運動、1990年中葉社區營造運動興起稍晚,但這個出版計畫是一種反抗長期軍管壓抑之文化運動,以及做為一種反思「臺北vs.金門,中心vs.邊緣」的文化策略,有其重要的歷史價值。 2005年5月「金門學研究會」成立,首屆會長為蔡鳳雛。研究會的宗旨有四:一是金門學館藏的建置(收集有關金門研究的資料);二是金門學基礎工具書的編撰;三是研究成果發表園地的營造;四是有計劃地研擬金門學研究專題。是故,2006年11月12-13日,在金門縣政府舉辦了第一屆的「金門學學術研討會」,內容聚焦於金門戰事史的研究。當時,與會代表臺大歷史系教授楊肅獻建議,金門史研究應擴大範圍,不要老是受限於戰役研究的主題;他並呼應臺大政治系陳德禹教授的意見,認為應加強理論研究,提供獎學金鼓勵;檔案資料要好好保存;他也指出,研究金門最困難的是資料庫的建置與管理,這工作甚至比編修縣誌更重要。 經過10餘年的發展,事實上所謂的「金門學」仍處於建構中的變動狀態,而非一個已經定型了的學術範疇。而金門研究是金門學的基礎。也就是說,長期累積金門研究的各個面向,才有機會形成一種具有認識論(epistemology)與方法論(methodology)的金門學。因此,金門學可以是歷史文化的探討,也可以是當代身分認同之論證,亦能是島嶼生態或永續發展研究。 目前,金門研究或金門學在國內外學術界仍相當邊緣。但金門複雜的歷史轉折與特殊的地緣位置,使得這座島嶼享有獨特的地位。僑鄉的歷史經驗,跨境移動社群構築了金門地域史,也牽動了東南亞為主的近代發展。冷戰的歷史經驗,一方面是構成中華民國臺灣政治共同體的關鍵,一方面也是國際地緣政治的東亞案例或核心現場。其他領域來看,金門研究的潛力亦大,如島嶼環境治理、韌性城市研究、地方創生、文化遺產保存等,也都是金門學可以與其他文明對話的基礎,具有普世價值的機會。 因此,放在全球地域學(Glocalogy)的視角,並以「全球視野、在地實踐」的方法,將會是金門學發展的重要路徑與機會,也有可能形成一種地域研究的新典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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閩南文化知多少
一直以來覺得這句話說得貼切─學然後知不足,自己也真的是對於有興趣、願意花時間去聽、去學的東西樂此不疲。第一次連著二天聽講座,從金城騎機車來到沙美,進入文化園區「金門歷史民俗博物館」,參加「閩南文化行動自造教育系列講座」,首先是「自造教育」四字近幾年常在周遭出現,另外是很想知道藉著講座的帶動能為閩南文化帶來什麼新的靈感或啟發。 創意,想多了才好─創想激發與資源串聯想像,六月六日下午上場,在解封前我們大多數人仍戴著口罩上課,視聽室裡第一眼看到了「愛與和平─李錫奇藝術創作研討會」幾個字,而場外也有當年轟動海內外的碉堡藝術館大師的作品相關介紹,壁上便條紙來客的留言:臺灣加油、金門加油、武漢加油,也有人寫到─對不起金門人,讓金門的發展那麼慢等等與時勢有關的有趣字眼。 夏學禮老師說要「把金門的美好再拉回金門來」,第一:「資源是要開口的」,大家一起唸,第二:「我是獨一無二」,大家站起來,先找同血型的伙伴,當然一開始我們都是就近找,後來才發現原來伙伴有可能在遠方向我們揮手,第二關找同月份出生的伙伴,原來有的伙伴是這麼有緣,第三關則是找同生肖的伙伴,說實在的,對於初次相見的朋友(尤其是個個都戴著口罩),要記得是否三次都相同實在不簡單,但開口再確認一下,真的現場找到了六位,倆倆一組,幸運的,我是其中一個。 人都有「趨中心理」,「人跟人之間一定都是有關係的」,「不能只有創意,還要有行動」,藉著大家手上的亮點及行動,似乎一條金門的文化大道已形成,一人找一點文化據點,接著透過想像、串連成文化圖騰、文化星座。「想像力到哪裡,機會就在哪裡」人最怕的是劃地自限,要願意與眾不同,最後各組畫出了馬(加胡蘿蔔)、水獺、浴火鳳凰、古厝(燕尾、馬背加風獅爺)、狗(忠心的守護這片土地)……,也有人開玩笑的說其實是西瓜吃完了,「它很有價值,因為它是我的想像」,機會比瞬間的財富還要重要,「每個人貢獻一瓢飲,而非每個人飲一瓢」,我們能否為子子孫孫留下文化的命脈?有共識、有共感,就有了普遍的價值。 「酒後吐真言(或失言)」─如果金門要建超大型博物館,每個人可以貢獻什麼?大家有錢出錢,有力出力,有人可以拍照、文字記錄、志工導覽,甚至捐地、募款等等,大方、分享、給予、共享及貢獻,如果沒有這樣就會成了一個「節點」,「只要我無私,全部的人都願意幫你」,「如果你真心做一件事,全宇宙的力量都會來幫助你」,真是至理名言,在老師身上足以驗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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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登陸艇去台灣
我在永和福和橋下的跳蚤市場,掏過一幀中建艦(LST-205)照片,那是戍守東沙島的軍醫,回防台灣,部隊長贈予的簽名紀念照,這幀照片,勾起我往日坐登陸艇去台灣的回憶。 對30-40世代的金門人來說,坐登陸艇去台灣,是當時一件期待的事。尤其金中畢業,要到台灣讀大學,不管是日間部、夜間部,都懷著無比興奮的心情,因為要變成大學生了,要展翅高飛了。而寒暑假赴台返鄉,登陸艇是我們唯一的交通工具。 登陸艇,我們喊它「開口笑」,因為它的艙門在艦尾,像一個張開的大嘴巴,它的船底是平的,橫渡海洋時,海浪的起伏,會把它像搖籃一樣,上下左右的搖晃,容易暈船的人,坐上它,不但笑不出來,甚至會哭出來。 在軍管時代,登陸艇是有固定的船班,每逢船期,傍晚時分,島上的村里公所就會廣播,呼叫赴台的鄉親,趕緊拎著行李,到集合點集合,等待搭乘軍用大卡車,載到新頭碼頭。 每每一到碼頭,沙灘上早就擠滿了烏壓壓的人,不管男女老少婦孺,大家窩在一起,在黑夜中聊天等待。那當時,碼頭附近的村莊小販,會挑著麵線糊來賣,儘管冷颼颼的天氣,吃一碗燒燙燙的麵線糊,是很誘人的,但敢吃的人卻不多,因為大家明白,現在吃得痛快,等一下暈船時會吐得更痛快。暈船時,膽汁黏著麵線,從嘴巴鼻腔竄出來,那種噁心,一百年都忘不了。 等船是很煎熬的,一心巴望海水快點漲潮,登陸艇的艙門快快放下。一旦艙門開啟,先是一陣歡呼,然後大家都以百米的速度,爭先恐後,衝撞入艙,快速拿出報紙、塑膠布,搶占一席之地,儘管軍艦內閉藏著濃濃嗆鼻的汽油味,以及手指一摸,到處都是水泥灰塵,但大家都不以為意,因為一趟航程,要一天一夜,只求有個睡覺的地方就好。 好不容易,汽笛響起,登陸艇啟錨了,緩步脫離沙灘,滑入了黑暗的海洋。剛開始,大家精神還好,還能聚在一起聊天打牌,但不稍多久,就消風漏氣,耳邊盡是塑膠袋沙沙作響的聲音,夾雜著嘔吐聲,此起彼落,一時之間,食物的酸腐味道,散播在狹隘的船艙中,催吐了更多坐船的人,像炸彈開花一般,東倒西歪一片。 登陸艇從高雄開到金門,抵達料羅灣時,還要等待潮汐,因此一趟航程,沒有24小時上下,是不能夠登岸的;而回航從金門到高雄,可以直接進入高雄港,航程可縮短3-4小時,是比較好受一點。 搭乘登陸艇,不管是冬天夏天,在狹隘的艦上,總是一夜難眠,耳邊總要聽過好幾回:「航行第二班、第三班,準備接更,開始接更。」的號令,等到挨過黑夜到天明,越過澎湖溝,軍方才開放甲板,准許民眾登上甲板,這是大家在一趟航程中最愉悅的時光。在甲板上,靠著欄杆,不時可以看到海豚在海水中跳躍,或是不知名的魚兒,在海面上衝上俯下,畫面十分美麗,我們的心情也跟著輕鬆起來。可以待到傍晚時分,看到火紅的夕陽在西邊慢慢墜下,我們才會再回到船艙,躺在旁邊也許剛剛有人才吐過的漬濕地面,再忍受煎熬,等待到台灣。 再聽到船笛響時,就是臨近高雄港了,大家又是一陣歡呼,嚷嚷著:「高雄到了、船要到了。」。然後又是一陣搶爬樓梯,登上甲板看個究竟,看到高雄港閃爍的燈光,十分迷人,也不再暈眩了,看軍艦破浪入港,趨近13號碼頭,大家又急忙鑽回船艙,拎著行李,搶占艙門口的位置,一待艙門打開,又衝出去,就這樣上上下下、來來回回、起起落落,是每次返鄉赴台坐登陸艇的經驗。 那年代的金門人,登陸艇載他們去台灣,完成了學業,成就了事業,對他們來說,搭乘登陸艇是一件痛苦的事,但也是難忘的事,回味無窮。登陸艇對那一世代的金門人來說,不只是一個交通工具,也是一個人生命中學業與事業的媒婆。 如今那些骨董級的登陸艇,已然紛紛要走下歷史舞台,對別人來說,它們只是一堆廢鐵的組合,但對很多金門人來講,登陸艇幫助他們譜成了生命的樂章,編排著許多生命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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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梔淚
清明前夕,母親在電話那頭絮絮叨叨。叨念近期二位故友的離去。 先是在北門街開設藥房的陳叔。 那年夏天父親膀胱癌確診,自九月上旬來台就醫,到十一月底--滯台二個多月,完成幾次化療以及三十次放射治療--醫院鄭重給了父親一張「畢業證書」,鼓勵他的勇於面對「敵人」並堅持做完放射線療程。徵求主治醫師的同意之後,父親得以在十二月短暫返回金門一趟,約定「假期」結束,再到醫院進行後續治療。因治療副作用不適導致心情低落的父親,在家期間,總算心花怒放,歡喜、盡興地與親友聚聊、大啖家鄉美食。 某日清晨,陳叔特地買了粥糜去探視父親,「伊知影汝老爸愛吃蝦,擱驚蝦有毒,汝老爸勿會使呷,調工吩咐店頭蝦要另外放。」母親悠悠敘說,不帶一絲波瀾。她當然不知道,電話這端的我,因為感動於父執輩之間的濃厚情誼,眼前居然輕易迷濛了水氣。 再來是相識數十年,兩家往來密切,經常同母親煲電話粥的麗姨。 新冠肺炎爆發以來,口罩一時奇貨可居,到處都是搶購人潮。麗姨年前打電話來提醒:「衛生所可以領口罩」,並且熱心提議:「我載妳來去衛生所領。」母親以家裡口罩還有存貨,婉謝麗姨的美意。「我想說奇怪,伊哪會一、二月日沒打電話來,聽人講我才知影伊去住院。」銷聲匿跡了一、二個月,再有麗姨的消息居然是因為心肌梗塞,「人歿去了。」 母親低迴嘆息,感喟人生無常。接著思緒飄渺,飛得老遠:「我尚嘸甘的是三妗(婆)。」 說的是早年賃居北門境傅家大宅右護龍的三妗婆。 「……洪乾祐自己一個人,……經過鄧長壽洋樓邊,大井腳,又經左旁族伯父洪合淵的舊式大屋側面,左轉,走進有圍牆的傅家屋,右邊護龍就是洪翠雲(洪乾祐稱之姑婆)的家。」我從洪乾祐閩南語長篇小說《宿世緣》的文字描述,重溫童年時走到妗婆家的路線。 三妗婆在護龍門口餵養了雞、鴨,還有一隻平日少見的大火雞。我們儘管被火雞追著跑,我們儘管被嚇到驚聲歡叫,有別於後浦大街的商店住家模式,三妗婆家儼然是孩子們的快樂天堂。 到三妗婆家是開心的事。至於三妗婆親自上門到訪,通常就是夏天裡最「痛」快的事。暑假艷陽高照,一不注意就中暑,渾身熱氣積累不散。母親請來妗婆,說是「勒兩下」就好。身材嬌小的她卻力道十足,右手食指、中指微曲像筷子般,用力夾住後頸幾條筋脈,霎時尖叫聲哭喊聲夾雜,躲也躲不了。不一會兒功夫,紫紅痧氣盡現,人也舒爽了。 穿過妗婆家深井,高處有棵桑樹,清明前後結實纍纍。妗婆將紫黑的桑梔摘了下來,洗過、拌了大把的砂糖,才勉強得以入口。那是我吃過最酸的桑梔了。三十多年後,妗婆早已搬遷、離世,依然感覺得出它的酸澀,哽在喉間,酸出一把淚來。 那是十歲小女孩被狗咬了,慌亂間,年輕的母親還來不及反應過來,妗婆已經不顧一切,迅速將自己的嘴貼上小女孩的傷口,努力將傷口的污血吸出。 「俺妗,汝哪通……」母親對妗婆的感謝與感念,化作一輩子的「嘸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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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擬下聯─「春韭入筐農人樂」
東吳大學中文系在2017年「全球徵聯」活動,將前總統馬英九在2011年所做的「秋刀出鞘漁民笑」留言為上聯徵文,經審查一萬多件來自海內外的作品,第一名由中文博士趙偉成所寫「春劍歸山蘭客歡」勝出。第二名為「春劍入山蘭客歡」,第三名為「夏蜜流啤菓婦嘻」。而馬前總統自己也曾寫出下聯「石斑滿池饕客飆」.但連他自己也都說不成熟。 然而馬英九在頒獎典禮上,盛稱得獎作品平仄對仗工整,毫無瑕疵,並揮毫落墨送給趙偉成留念。他闡釋說:「秋刀」非刀,而是魚的名稱,因體型似刀又在秋天長肥,故名;「春劍」非劍,而是一種莖葉直立的蘭花名稱;春劍對秋刀,草木對蟲魚,十分工整。春劍蘭花回到山中,花農與蘭客自感歡欣,與秋刀魚撈捕豐收,漁民衷心大悅意境相近,「歸山」與「出鞘」都緊扣花農與漁民情懷。 就文義上來說春劍雖為蘭花的品種,盛產期也在春天,「歸山」一詞與上聯之「出鞘」也使用擬人化的修辭,但在意境上實有所高低,秋刀魚生長於海水中,如果將鞘視為秋刀魚的袋子,那麼魚被捕撈離海上岸,自然可視為出鞘,刀與鞘黏合,秋刀與漁民黏合。 「蘭客」則不然,唐.浩虛舟〈陶母截髮賦〉:「原夫蘭客方來,蕙心斯至。」蘭客指的是良友,而非品蘭的客人,所以黏合性不高。另「春劍歸山蘭客歡」的「歡」字也違反了平仄規範。 但講別人都很簡單,自己撰聯實不容易,一時技癢,戲擬一聯為「春韭入筐農人樂」,闡析如下,南齊周顒有句名言:「春初早韭,秋末晚菘」,。「韭」就是韭菜。初春時節的韭菜品質是最好的,晚秋的次之,夏季的時候最差。而且春天也是它的盛產期。「正月蔥、二月韭」,各種農作物,都有它一定的盛產期,引文是各月中代表性的盛產蔬菜。 各時代不乏對春韭的歌詠,杜甫曾有詩云:「夜雨翦春韭,新炊間黃粱。」宋.黃庭堅〈庚寅乙未猶泊大雷口〉:「森如束春韭」宋.陸游〈自笑〉:「平章春韭秋菘味」;元.湯式〈南呂.一枝花〉.贈會稽呂周臣:「連床秉燭,隔籬喚酒,夜雨呼童剪春韭。」;清.曹雪芹〈杏簾在望〉:「一畦春韭綠,十里稻花香。」後世以「剪春韭」為深情厚誼、熱情待客的典故。 農人剪下春韭放哪裡呢?剪下來放進筐中,本來欲用篚,本省有農具喚韭篚,為協平仄改為「筐」,所以用「入筐」,緊黏上聯的「出鞘」。《詩.召南.采筥筥》:「維筐及筥」及《詩.周頌.良耜》:「載筐及筥」。毛箋:方曰筐,圓曰筥。以前所見過的韭篚,確為方形的,但筐、篚、筥都是竹編得農事器具。農人二字則援用東晉.陶淵明〈歸去來兮辭〉:「農人告余以春及,將有事於西疇。」的典故。 農人「樂」,我原先做「歡」,但若一定要按平仄對句則可以吻合要求,只能用「樂」字,只不過若是過於講求格式,則又會影響到全句的意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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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學的生命對話
浯江觀潮,潮起潮落。 站在歷史的舞台上,金門是個能見度極低的彈丸之島,往往卻因時代的動亂或戰爭,才慢慢會浮現蹤影,閃爍焦點,勾勒出一些歷史人文的痕跡。 一衣帶水的金廈海域和橫渡汪洋的台灣海峽,是金門的東西航向。從1949年起,政治立場強制畫開金門人的生命航線,澎湖黑水溝決裂的溝縫,拉起生死一瞬間的戰爭烽火線。不論跨越地域或國度認同的標籤,我們別無選擇的被推向風頭浪尖,坐看兩岸的情勢變化。獨特的地理位置,始終籠罩在海峽兩岸的政治風雲對峙、談判、詭變之下,無法真正決定自己的命盤,這盤棋局操控的時間超過70年之久。 生為金門人,先民曾經說:「東洋無水,過西洋。」自童年時就明白這個道理,即使出生在金門,島嶼資源有限或政治不安,長大後都要面臨離鄉發展的選擇,走上像他們一樣過台灣、下南洋的謀生途徑。 1980年金門高中畢業,搭乘518太武輪軍艦離開金門,赴台灣求學就業,當初身上就帶著3000元台幣,戰地政務軍管時期,金門紙鈔上都加蓋「限金門地區通用」字樣,不能在台灣使用,每張百元台幣都是平日累積下來,準備到台灣之後當路費及生活費。我們都是穿著金門高中的制服登船,軍艦越過澎湖黑水溝,船上搖晃顛簸,許多人開始暈船、嘔吐,有一位同學看到高雄港時,馬上歡呼大叫:「台灣,我來了!」並脫下制服丟向13號碼頭外海,才發現帶來的台幣還放在制服口袋裡。事隔多年同學相聚敘舊,幾位帶3000元為上限前往台灣者,皆稱是「集三千寵愛於一身」的群組,屬於奮鬥人生的贏家。 1982年在馬祖西莒島服役,退伍後立下25歲前行走台灣、澎湖、金門、馬祖等地為階段性人生目標,以「知行合一」的求學精神態度,實際考察各地的民俗風情,投入對閩南人、客家人、原住民的社會人文觀察;對於隨同政治局勢轉變來台的外省籍族群,更有一份感同身受的悲憫情懷。1994年到大陸探親,感受閩南原鄉的鄉音鄉情呼喚,接觸更多旅居海外的金門人。1995年返鄉定居,持續往返台海、金廈兩岸之間,探索金門人的歷史根源及文化傳播發展,同時關注當今社會人文的變遷問題,除專題研究著作外,也將個人的調查研究及思維觀點,長期發表在雜誌期刊、報紙上,希望找回金門人歷史文化的自我與自信。 對應著生命潛在的浮動不定,唯一不變的習慣,是持續書寫與人生的對話。文學浸濡的領域,隱藏著一個大千世界,對話的文字是無聲的心靈語言,它開啟生命歷程的無窮盡探索,悲傷和快樂都在其中。 承蒙碧山睿友文學館陳長慶館長的誠摯邀請,今年7月1日起安排一檔與文學對話的作品展,讓個人文學創作回到生命探討的原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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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堂
結婚拜堂是件大事,在講究傳統禮數的聚落,除了是重要的儀式,更是村人揪眾看熱鬧的盛會。 小時候,最愛跟著老祖母去看人娶新娘拜祖厝(家廟),因為哪家哪戶辦喜事,鄰里早就傳開,他老人家總是可以根據新郎屬於哪一房哪一甲頭,判別新人參拜行經的路線,也能事先挑個就近的地點候著,很像是為了一睹明星風采的樣子。通常是聽到遠遠傳來輕快歡樂的西樂團吹奏,大家就自然在路旁聚集,看著熱鬧又喜氣洋洋的隊伍,伴著靦腆微笑的一雙新人走過村里的街道巷弄,路旁圍觀的眾人,沾沾喜氣之餘,順便也品頭論足一番。小孩跟著擠在人群中看著看著,偶爾也會像著魔似的被隊伍吸引,索性就跟在隊伍的尾巴一處拜過一處,因為這樣,村里喜事拜堂的這齣戲,似乎是再熟稔不過的戲文。 娶新娘的參拜儀式,慣例是先拜宮廟後拜家廟、先拜大宗家廟後拜小宗祠堂與堂上祖先,瓊林有宮廟四座,宗祠則是七座八祠,而與新倉下二房衍派相屬者正好為半數(大宗家廟、六世樂圃宗祠、十世宗祠與十六世藩伯宗祠),加上公廳祭祖、舊宅三處公媽,正好合成十二圓滿大吉之數。 然而,如此流程的安排卻是學問,不僅考驗眾人的智慧,同時也挑戰新人的體力,尤其身著禮服、腳蹬高跟鞋的新娘子更是眾所矚目,一群人在聚落中繞來繞去遊街,一處走過一處,因為參拜有一定的順序,路線幾乎不可能是最精簡的走法,伴隨著中西鼓樂吹奏,提著謝籃的長輩,領頭走在隊伍最前面,然後是抱著一張蓆的孩童,後頭還有兩小孩幫忙提著一對寫有堂號的子婿燈,一行人浩浩蕩蕩挑著良辰吉時從自宅出發,開始新娘迎娶入門後第一件公開的儀式。 抵達參拜的目的地後,只見一對子婿燈已在大門兩側佇立站好,不論是宮廟或家廟,進大門後,來到龕前,抱蓆的鋪好跪拜的蓆子,新人男左女右,跪拜行禮如儀,起身轉往下一目的地。但出宗祠大門通常會遭遇一些考驗,但見眾人在門檻上,合力疊著數張長板凳,不偏不倚就橫在大門前,新郎得把新娘抱起,越過高高的板凳堆再放下,這才算過關。說來,這似乎是要證明新郎已經足以保護新娘的意思,與有些地方的搶親習俗,新郎得揹著新娘長跑,都有異曲同工之妙。反正大喜事,眾人就愛看這個,特有的習俗,也是另類的鬧新娘。像這樣,腳步走得快的,個把鐘頭免不了,而耗上兩三個鐘頭也是司空見慣。印象中記得,那天我們用了近九十分鐘,圓滿完成結婚拜祖厝的任務,樂隊的樂手們還洋洋得意,大概是難得在瓊林還可以如此輕鬆寫意就收工,當然,紅包並沒有因此而減少。 如此陣仗,難免有新人不堪負荷,甚或視為畏途,因此,公證結婚,或者只有迎娶儀式,或直接喜宴,以避免村里宗祠拜祖的繁瑣,漸漸也都成了近來的趨勢。因為這樣,偶爾在村里中,聽到遠遠傳來娶新娘拜祖厝的樂隊伴奏聲,總有一種難得的喜悅湧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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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金天空的文學 側記《漂流的文學樹:楊樹清文學作品展》
今年春天,被新冠病毒疫情蔓延的有點鬱悶,四月初聽到第一聲春雷乍響,似乎為楊樹清的文學展開鑼。忽然間屬於金門的文學及文學人活絡起來,暫時忘卻疫情會否愈來愈烈,睿友文學館因為楊樹清沸騰,眾人無畏疫情,紛紛於愚人節齊聚碧山,一波波喜歡文學的人湧入文學館,欣賞漂流的文學大樹。楊樹清對金門文學長期穿梭台金天空,緊貼金門土地,為母島貢獻與努力有目共睹。 楊樹清是奇才,也是怪咖,每天背個大書包趕場,初始我不明白,什麼寶貝?何以沉甸甸的大書包要隨身攜帶?日子久了,那大書包就是行動博物館,什麼都有,包羅萬象。經常打開書包,誰的畫展、書法展、新書發表會林林總總邀請卡,他不畏沉重帶一大疊幫朋友發送,也會隨時夾帶一小瓶高粱酒,以備不期而遇的朋友小酌。文友的文章上報他也不吝嗇大量購買報紙贈送他人。從不介意別人表現比他好,或許他自信別人表現不會比他好,從不挾怨,也不隨意漫罵批評他人,為人寬容大度,對朋友像黏著劑,一個黏一個,串連整個島嶼鄉親,許多離開島鄉久的人,一直無法融入,有了他的牽線,心靈回歸故里的人愈來愈多,可說曾經迷失的金門人回流了。 他書包裡的簽名簿,真是絕無僅有,名人富豪、無名小卒,他一概熱忱邀約,且不吝美言,被介紹者往往因而高貴起來。除了文筆好,性情好、人緣好、熱心熱情,是楊樹清的特色,隨和的個性讓他交友廣闊,島外許許多多文壇大咖、政壇名人都與他交好,人在江湖行走,偶遇性情怪癖之人,他都一笑置之隨風而逝,雲淡風輕的姿態更顯露文人的大度。 引人好奇當屬書包裡到底還有什麼?他偶爾好奇他人的綺麗八卦,可他女粉絲特多,難道書包裡沒有秘密?這點藝文圈裡充滿好奇,文友總想一探究竟,可樹清口風緊,絲毫不洩露。 由於楊樹清記憶力勝過電腦記憶體,凡經他介紹過的人事物永存腦海,少有失誤,所以各飯局大都由他主持介紹,大作家介紹總是洋洋灑灑,已故詩魔洛夫視他若子,曾在某次飯局曰:「祝樹清文運天長地久,但求安靜片刻」。當下全部賓客笑開懷。當楊樹清開玩笑「米缸沒米」,洛老說:「你的筆就是印鈔機。」以樹清才華及人脈,以筆印鈔應不為過。 他從不諱言母親嫁過三次,其母逝世告別式那天,前往古區致祭者,看到姓廖、姓陳、姓楊喪家,內心納悶,怎麼這麼多人出殯,原來三個姓都是楊樹清母親一人,我乍聽心有戚戚很想哭,可他坦言無諱這是黑色幽默,如此大器讓他看穿人性的虛偽,是他坦率討喜的人格特質。 他對金門的熱情超乎想像,對島嶼人事物敘述傳神,如數家珍,是一部活字典。近年他熱衷手機賴版主的經營,飯局不好好吃飯,往往發第一手訊息才是他的要務,一百多個群組,會員近萬人,我常笑他當局應該為他籌個line局(處),會是最好的媒體平台,金門文藝總編輯稱他:賴總裁。 文學展六月底即將結束,必定又造成人潮趕往碧山睿友文學館參觀,欣賞樹清《文學是我的信仰,苦難是我寫作養分》此次豐沛文學展,涵蓋樹清大半生的寫作軌跡,得獎無數的作家值得我們再做一次深度探索。 近日他想讓昔時「金門報導」復刊,一旦成真可看性必定很高,預祝「金門報導」與此次文學展一樣吸睛,走筆至此,借楊永斌一句話:楊樹清是金門名片,要好好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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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于髯翁書法想起朱龍盦師
日前,獲閱《取墨來—于右任先生140歲誕辰紀念書法大展》一書,此書乃配合去年十月《于右任先生140歲誕辰紀念書法大展》在淡江大學文錙藝術中心展出所編。大展之前,王水衷理事長,努力奔走聯絡,在學者、藝術家、收藏家協助之下,共徵集了約200幅作品展出。作品與研究成果集結,精心印製了這本250頁的的作品專輯,書名「取墨來」,典出自羅家倫先生詩,說于右老快意揮毫,意境酣暢,墨將用盡,大呼:「取墨來!」 觀該書目次,計有淡江大學張家宜董事長、中華海峽兩岸文化資產交流促進會王水衷理事長、淡大葛煥昭校長、策展人張炳煌教授等四篇序文,還有歷史博物館蔡輝慶研究員專文(腕底生風雲—于右任先生140歲誕辰紀念書法大展),至於于右老作品圖版可分對聯、條幅、中堂、條屏、橫額、橫幅、手卷、冊頁、扇、箋等。閱其題款,求字者大多為先生或女士、夫人,關係較親近的稱仁兄或弟(老弟),也有稱同志的。其中有伯玉先生(殆是胡璉將軍)、廣瑜女士(殆是胡璉將軍夫人)、正綱老弟(殆是谷正綱)、慎之先生(殆是曹敏將軍),這幾位較知名。箋這一部份為于右任與友人書札、便箋合集。冊頁上有簽條寫稱:「于髯翁書劄墨蹟。甲戌年裝於滬上,耕鋤學堂主人珍藏,鈐印:老農夫。收信人有:德鄰我兄同志(殆李宗仁)、治中老弟(殆張治中)。 于右任早年倡言革命,在日本與孫中山見面後,加入同盟會,致力推翻滿清,是中華民國開國元勛之一。民國成立,擔任監察院長,前後長達33年,是歷史上在任最久的五院院長。他有多種身分如:學者、愛國詩人、革命先驅、新聞記者、靖國軍總司令、監察院長、標準草書創立者,世人稱于為一代草聖。吳錦錩博士說:「于右任一生寫字不斷,贈字無數,在系統化整理標準草書之後,晚年書法臻於完美,卻不曾向求字的人收取酬勞,當他在監察院長任內病逝時,名下沒有任何私產,但他留下的書法作品,卻被中、日、台三地的書法家與蒐藏家所重視。」 《取墨來—于右任先生140歲誕辰紀念書法大展》書中所輯橫額有:定靜堂、彝倫堂、忠厚勤儉,這讓我想到記憶中還有不少橫額、機關行號、公司展館招牌都出自他的手筆,如:行天宮、中山堂及國立歷史博物館、台北國軍英雄館、台灣電力公司、深澳發電廠都是髯翁所題。就連金門的金門縣社會教育館、金東電影院與東海大學校名,也是于右任的墨寶。 于右任題寫的東海大學校名,仍屹立在台中市的東海校門,校內行政大樓校長室的外牆上,懸掛著一幅校名木刻匾額,落款處有于右任簽名,東海的學生路過,經常看到這四個大字。寫到此,讓我想起東海的書法老師朱龍盦先生。 民國六十二年九月,負笈大度山,報到首日,我到宿舍拜訪中文系大二學長,黃松林學長與我聊了一陣,拿出一信分享,信封古樸特製,信中有朱雲老師以謙遜語氣毛筆書寫,請黃學長鼓勵大一學弟妹多多選修書法云云。日後我班同學選修書法者不少,沈志方、趙潤海、蔡宗祈都有修習,上課地點在女生宿舍的餐廳,每週我們興奮前往,帶著文房四寶與新寫的書法作業前往,在餐廳聽朱老師講課,我們當場也臨摹習字,接受老師評點,朱老師藹然長者,在學生作業上寫紅字勗勉:點要如高峰之墜石,橫要若千里之陣雲,豎要如萬年之枯藤。勸同學要多讀詩書,說習字是修養心性。學年結束,鼓勵學生將臨摹的作品拿去翠華堂裱褙,再於東海之藝術堂展出。記得當年,沈志方原習乙瑛碑,後改學張猛龍碑;趙潤海習鄭文公碑,期末展一副聯對「蛟龍得雲雨,鷹隼出風塵」;蔡宗祈習孔子廟堂碑;我學張猛龍碑,期末寫了一副「買書鶴俸分多少,看劍龍光辨有無」,這些聯對殆是朱師撰作,我們只是依樣畫葫蘆。 大二之後,因課業稍忙碌,我們同學多人沒再習字。曾聽聞學長鼓勵大家集文祝朱老師七秩大壽,想不到六十四年四月上旬,驚聞朱老師因肺病不支入院,纏綿病榻又半載,遽歸道山,聞之令人感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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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我們十九歲
十九歲,離我們很遠了,馬兆駿「那年我們十九歲」歌詞感嘆說「還記得那年我們只有十九歲,現在已不再年輕。」是呀!想起當年可愛嬌美的葉蘊儀說著濃濃粵語腔「窩洗腳水」,那年十九歲呀,多青澀而彆扭的年紀呀! 老友整理家宅時翻出一堆舊照片,我們的年少,「少年十五二十時」,當中除了一幀照片在我相簿裡外,其餘都是初相見,驚喜不已,曾經年少愛追夢,夢一般重回過往。 當年如此的清純、如此的瘦,大家如新苗初展,身材細長清瘦,面容稚嫩憨厚,對比如今中年初老,塵滿面,鬢如霜,身材寬廣,舉止沉穩的模樣,大相逕庭,就因為如此清瘦又年輕,相片中人還彼此猜了一陣子,到底是國中畢或高中畢時?青春作伴台中行,是的「那年我們十九歲」,高中畢,離島宿命,渡海,升學、就業、成年所趨,一心只想往前飛,滿身煤油污垢地從登陸艇步下,坐著緩慢又漫長的平快車上臺北,有人躍躍地對我說「你有沒信心?我覺得我有信心要征服臺北。」我忘了怎麼回答,就一直記得這句話。 年少時的我極孱弱,沒自信、敏感又分心,照片裡的我,老傻笑著,合攏不了嘴,一不小心就怔愣杵在一旁,一幀三人的照片,一女兩男,我偏偏傻愣離縫,晾男女兩人怡然靠近,獨我在旁訕笑,尷尬呀,好個大燈泡! 年少與女生照相時「愛吃又假小字」,常常一緊張,兩人間就隔了一條縫,身體僵持偏外,兩人成了大大的V字型,不然就兩眼瞇瞇、嘴巴張張,一直笑著,心裡緊張,表情卻是大大僵僵的誇張笑臉。 我們當年的照片多的是「給我立正站好,兩手手指併攏,中指貼褲縫……」的革命軍人架勢,可貴的是這組照片很自然,有如攝影名家張照堂的人物相片,一派輕鬆,彈吉他、吹口琴,文藝氣息極濃,有些許羅大佑「童年」MV情境,讓人一時墜入年少時光。 阿芬小二時就離開金門,而後我與明忠、志忠就與他一直通信到高中畢,相約到臺中見,又聯絡了在清泉崗當兵的玉江,玉江拿了吉他來,國三時他要當兵前夕,自彈自唱錄了卷錄音帶送我,「星夜離別」、「再會啦我的心上人」……,小島夜裡獨聽,有些迷離與淒清,志忠脖子掛著相機,在我們唱歌時悄悄地拍了下來,青春一瞬,就此定格。 當年我實在好慫,穿的褲子褲腳喇叭,褲襠卻緊束,前凸後繃,看來不好看,穿來不自然,不過都不是我選的,其實都是我媽買的,她忘了我的成長藏不住,一如青春的蕩漾,明白且彰顯。 我們一群人喜歡文藝、愛好音樂,又時不時想聚在一起,但成長讓我們遠離如此的風花雪月,生活總是充滿現實的壓力,歷經考試、就學、成家、立業之種種,然後我們就漸行漸遠漸無聲,以致於過了瀟灑放任的青春時光,再沒有那麼無憂無慮的浪漫交遊了。 中年以後,我們白了頭髮又胖了身軀,但又聯絡上了,有機會就相聚,有時間就出遊,珍惜的不僅是青春情誼,還有那段清純自然而彆扭的年少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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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深處的一抹光
仲夏深夜,輾轉未眠思緒逸飛,思考著不同人生際遇的生命意義。腦海中驀然竄出這麼一句話:「地底下,有沉重的生命故事。」我起身摸出床頭的紙筆,記下這句話。心中暗忖,煤礦工人在礦坑裡躍動的身影,或可視為大地深處的一抹光。 猶記得1978年,我從陳映真先生那篇獲得吳濁流文學小說獎的短篇小說〈山路〉,接觸到煤礦與運煤的臺車,小說中,女主人翁蔡千惠的話「鶯鎮早時的那條蜿蜒的臺車道,從山墺的煤礦坑開始,沿著曲折的山腰,通過那著名的鶯石下面,通向火車站旁的礦場。而他的家,就在過了鶯石的山坳裡,一幢孤單的『土角厝』。」自此,鶯歌煤礦坑與蜿蜒的臺車道,便牢牢地黏著在我心版上。千惠給黃貞柏信中的那一句「為了那勇於為勤勞者的幸福打碎自己的人,而打碎我自己。」至今仍清清楚楚存留在我記憶裡,甚至,經常會在我暗夜不寐時,鑽入我對生命意義的探究與思辯之中。 繼〈山路〉之後,再次與煤礦工人有某種神祕的交會是1979年6月25日,中國時報人間副刊一篇題為〈追求陽光--我的畫就是礦工日記〉,畫家洪瑞麟的文章。他這篇直指人性的文字敘述,在我心海裡掀起滾滾洪濤,激動的我,對於煤礦工人們為養家活口,終日在低於海平面2000公尺地底下,黑暗悶熱的煤礦坑裡與乖舛命運拚搏的故事,產生殷切探知的強烈慾望。洪瑞麟先生起筆便引了印度詩哲泰戈爾的一段話:「請你放棄祭壇前的祈禱,神已不在你面前,祂已到全身泥巴的工人們那裡,到滿身流汗的農夫那裡,無論晴天雨天,都跟他們在一起。」這段文字,一入眼簾即教我揪心。看似從容淡定的幾句話,蘊含著至深至切的悲憫之情,一股帶著酸楚的感動,打我心底直往腦門兒衝。 誠如洪瑞麟先生文中說的,真正的人生,原就是搏鬥。人們所謂的高貴,原也是粗鄙的昇華吧?那麼,所謂的粗鄙,是否也正包含著高貴的意義呢?一幅幅洪瑞麟先生的畫作逼視著我,我怔住。煤礦坑裡,一幢幢赤裸的身影、黑黝黝的臉,只依稀見到一點眼白,掙扎著,未被煤灰染黑;如雨的汗,在覆滿煤渣的身軀狂放肆虐,像洶湧的黑色川流氾濫;挖礦工人博命的速寫,教人驚駭、震懾。耳邊彷彿穿梭著他們竭力鏟著煤塊、單調而沉重的生命節奏,我低頭沉澱激動的情緒,認真思想,他們攫取的,並不是墨黑色的團團煤塊,而是一片又一片金黃色的盼望,這一鏟,是家人的一頓溫飽,那一鏟,是孩子們的明天……。而關於他們自己的甚麼,我猜,挖礦工人的心裡是不曾、也不需要多想的。日復一日,天不亮就進坑,下工出坑時,天早已暗了。他們--他們是奮力活在黑暗中的,一抹光。我心裡複雜的情感糾結著,漸漸地,視線也模糊起來……。 關於礦坑災變,那是我最不願意知道的。然而,我卻在吳念真〈多桑〉的劇本裡,撕心裂肺地跟著新寡的婦人一起傷痛得昏厥過去,又隨著她們命運的節奏,百般不願意地醒轉……。那躺在礦坑口爛泥地上的誰啊!可辨識者,或面目青黑如煤塊、或四肢變形像憤怒、扭曲的鐵鉤;更有不可辨識者,整個身體被蹂躪得直像是一只破碎支離的皮偶。這樣的時刻,送他們一程的,不是安魂曲,是老的、小的以不入調而同聲的幽幽淒唱。幸運的誰?或可仰著臉,面向著一生難得一見的陽光,全然不理會身旁那幾個婦人如何呼天搶地的喊喚,只安安靜靜躺在這一片黃土大地上,他,是無論如何也不發一聲嘆息的。 多少年之後,那些幽隱的記憶,如何抵抗必然的遺忘呢?或者,必然的遺忘,該怎樣拋卻那幽迴不去的記憶?就甚麼也不必說了吧! 【後記】「臺灣故事館」2020年4月10日-6月28日:洪瑞麟先生畫展與阮義忠先生攝影展。這是一場有重量、有溫度、有愛與感動的礦工生命紀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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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的一些聯想
最近入梅天氣,雨水較多,竹筍正是長新芽的時候,住家附近一片竹園桂竹筍猛冒,弟媳去採了一些回來川燙煮熟後,用來炒肉絲,滋味大妙,這讓我想起了蘇東坡的名句「無肉令人瘦,無竹令人俗」,竹筍炒肉絲確實搭配起來令人食慾大開。 我也喜歡竹,少年時代跟人家寫春聯,我最愛寫那幅「門對千竿竹,家藏萬卷書」,那種情景想起來就讓人覺得很有學問,竹子是那麼飄逸出塵住家附近若 有一大片竹園,聽那竹葉的悉悉聲音,看那竹子的翠綠,不但消暑也令人心曠神怡。 我在台灣住的地方深坑,種植最多的是綠竹,所以綠竹筍是深坑四寶之一,深坑山上到處都有種,但這種竹子都是以食用竹筍為目的,所以一坨一坨的,並不討喜,最好看的還是像溪頭的孟宗竹,高大參天,就好像國際大導演李安拍「臥虎藏龍」電影裡,李慕白和玉嬌龍在竹林上打鬥的畫面,真的好唯美。 我喜歡竹子,所以也曾試種了一些園藝的竹子,像葫蘆竹、觀音竹等,目前則是種了四盆從野外挖回來的桂竹,但剛種好家中老母就要我移除,長輩迷信說種竹子不吉利,所以我後來移到新家後頭,只是有件事不美,就是每天早上都得掃竹葉,算是附會風雅的一種付出吧。 我書房裡掛有一幅蘇東坡的「竹石圖」,這幅畫購自上海朵雲軒,上頭畫了二枝長竹及三枝短竹,下方則有一塊怪石,上頭則有乾隆御筆一個「神」字,畫上還有趙子昂、董其昌、陸師道、成親王等人題跋,還有大大小小廿八枚鑑藏印。這幅畫雖是複製品,但是甚獲我心,也為我的「不亦快齋」書房添了雅味。 我查了一下,說蘇軾傳世迄今的真蹟甚少,據稱僅有現藏於中國美術館的《瀟湘竹石圖》、上海博物館的《蘇軾枯木竹石、文同墨竹合卷》兩件,但兩者真偽亦存有爭議。《木石圖》兩年前在香港佳士得秋季拍賣,最終以4.636億港元的價格成交。好玩的是,上無款印,但因後接紙上有宋代劉良佐和米芾詩跋,且符合宋人描述的畫家風格,因此被視為蘇軾作品。因為繪畫手法與當時以皇家品味為主流的「院體」背道而馳,被董其昌認為是開啟「士大夫畫」的先河、「文人畫」的先驅。 蘇東坡一生仕途不順,熙寧六年,他到杭州寂照寺,拜訪於潛僧,暫宿於寺內的「綠筠軒」,寫了一首〈於潛僧綠筠軒〉,說出自己的苦悶:「可使食無肉,不可使居無竹。無肉令人瘦,無竹令人俗。人瘦尚可肥,士俗不可醫。旁人笑此言,似高還似癡。若對此君仍大嚼,世間那有揚州鶴?」這句詩傳誦千古。 年少時,蘇東坡也懷有「門前萬竿竹,堂上四庫書」的夢想;中年屢遭謫貶,「疏疏簾外竹,瀏瀏竹間雨」,成了他「此生憂患中,一餉安閑處」。老年的他,歷盡宦海浮沉和家庭的變故後,「累盡吾何言,風來竹自嘯」,所以他「竹丈芒鞋輕勝馬,一簑煙雨任平生」,超脫了凡俗看人生,他對竹的情懷,其中寄寓人生境界的昇華。 蘇東坡愛竹、吃竹、畫竹又詠竹,傳為千古佳話,他在〈書晁補之所藏文與可畫竹〉詩中說:與可畫竹時,見竹不見人。豈獨不見人,嗒然遺其身。其身與竹化,無窮出清新。莊周世無有,誰知此疑神。」愛竹畫竹到了這種「身與竹化」的忘我境界,畫出來的竹子,當然與眾不同,自成一家。 我愛蘇東坡,也愛竹,就算當個粉絲「身不能至,心嚮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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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麗與哀愁─再讀《居禮夫人傳》
年少讀《居禮夫人傳》,我一心嚮往她的美麗;年過50,再讀《居禮夫人傳》,我細細地體味她的哀愁。 愛因斯坦曾說:「在所有名人當中,瑪麗.居禮是唯一沒有讓聲譽損毀的人。」 波蘭人瑪麗(1867-1934)生長在一個物質清貧、精神富裕的家庭中,4歲的她已顯露出了早慧的記憶力,她意外地讀出7歲姐姐的書,但深懂教育的雙親怕其過分早熟,反而刻意不給她書籍。 這是一個熱愛知識、熱愛大自然的家庭,每個孩子對未來都充滿了夢想,夢想到法國巴黎留學!但父親的一次投資失敗,讓孩子們不得不為金錢發愁。17歲的瑪麗鼓勵姐姐先去巴黎求學,她做家教來資助姐姐完成大學。瑪麗這一教就是六年! 除了不是很愉快的六年家教,年少瑪麗最大的哀愁,是9歲、11歲那二年,大姐、母親的相繼病逝;而最美的記憶,則是16歲那年,過了一整年沒有課本的田園生活,甚至狂舞終宵而跳壞了一雙新鞋! 22歲才進入巴黎索本大學,瑪麗不交際、不戀愛,一心一意專注於數學、物理的學習,笑聽教授先生的狂語:「我拿住太陽,我把太陽扔開……」。知識是迷人的,日日走讀於大學院與小閣樓之間,即使因餓過頭而暈倒,窮學生瑪麗還是大力擁抱「艱苦而熱情、孤獨而歡悅」的知識幸福! 1894年,命運讓27歲的瑪麗遇上35歲的居禮,原本願獻身科學而不嫁、不娶的兩個人,竟成良緣。新婚夫婦騎上兩輛新自行車,結婚漫遊去了! 多了妻子、母親的角色後,教師、科學家的瑪麗.居禮更忙了,勞累使她的健康惡化,但充實又讓她散發出迷人的美麗。 找到探索鐳的博士課題後,居禮夫婦全力投入棚屋實驗室,經年累月地勞苦。居禮夫人工作多,但睡得酣甜,因為健康好、孩子好、丈夫好。 四年的棚屋生活,成千上萬次的提煉。 1902年的一個夜晚,居禮夫婦攜手走進昏暗的棚屋:「看……看!」小容器裡的鐳終於發出燐火般的藍白光芒! 盛譽接踵而來,包括1903年的諾貝爾物理獎。 疲憊,也緊跟著這對堅持科學精神、放棄鐳專利的夫婦。 1906年4月9日,一場車禍,意外地將居禮先生的頭骨碎成16片。 晴天霹靂!39歲的居禮夫人頓成寡婦,獨力撫育一雙4歲、1歲的孤女。 不再喜愛太陽和花朵的居禮夫人,強忍悲痛,繼承下居禮先生在索本大學的講座,以淡定的語氣繼續講解放射能的「下一章」講義。 1910年,居禮夫人再獲諾貝爾化學獎。 1914~18年,第一次世界大戰。始終堅持理想主義的居禮夫人,把她的心力傾注於鐳研究所、居禮館、小居禮治療車……。 50歲後的居禮夫人,時間,磨鈍了她的悲痛,灰暗的日子不乏簡單的快樂。隨著盛譽與影響力的日增,除了停不下來的研究工作,和女兒一起出國演講、旅行,成了她晚年的休閒。 寧靜、遼闊的海岸,藍天碧海。晚年愛上海泳的居禮夫人,再度享受陽光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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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土能量
日前拜讀聯合報李世緯《生鏽的地球》一文,突然引起我對紅土地層有更多的啟發與聯想。從小與紅土地層為伍的我,長大後也一直對紅土產生很大的好奇心,直到擔任教職後,為了製作科學作品,便以紅土地層為研究主題,也因此獲得全國國中教師組地球科學特別獎第二名,作品名稱為《金門地區紅土礫層之分佈調查與研究》。去年我與陳秀竹同學撰寫金門村史時,選擇了我最熟悉的昔果山村莊為書寫對象,為書名斟酌時,就將之命名為《紅土下的奇蹟-昔果山村史》,彰顯昔果山人由紅土中孕育出來的強韌生命力與豐沛能量。 紅土的成份有很多種,有氧化鐵、氧化鋁、水氧化鐵、水氧化鋁、二氧化鐵、二氧化鋁等,因含氧化鐵以致土壤呈紅棕或紅褐色,構造及成分複雜,排水易、粘性強,富可塑性,但不適合種植作物,可是為了生存,不得不種些耐旱的農作物。陽光、空氣、水是地球生物的成長及生命維持的重要成分,而最重要的還是空氣中的氧,根據地質學家研究記載:地球的大氣層一開始是沒有氧氣的,雖然後來有了氧氣,卻是一種劇毒的東西,但從李世緯《生鏽的地球》一文中,得知氧與地球上的鐵氧化成的紅土卻是涵養地球生命的大功臣。 《生鏽的地球》一文中敘述「大約距今27億年前地表淺海區,因充足的陽光而孕育出對後世影響甚大的藍綠藻,是一種能進行光合作用的生命形式,不僅能高效率的產生生物可使用的化學能,而且能合成生長所需的含碳有機物質。但因當時所產生的氧氣活性太大,會侵蝕與灼傷到生物的表膜,造成絕大部分生物因耐不住氧化作用而大量死亡。後來因大氣層的氧與地球表面的溫室氣體甲烷產生氧化作用,產生二氧化碳和水,但也因此造成甲烷濃度大量降低,地球生命又受到另一次大冰凍時期,造成大量生物消失無蹤。後來發現這個活性很強的氧氣與地表隨處存在的鐵反應形成的氧化鐵在地層之各個角落,因而使地球上的氧氣產生平衡,且足以涵養地球生命,繽紛多彩的生物世界就此展開。」由此即可證明紅土是地球生命的大功臣,因此我們不可忽視紅土地層存在的量能。 金門之基磐組織大都以花崗片麻岩為主,但由於長年受到風化、淘洗、沉積的影響,因而造成了陸上坡崗起伏,質土種類繁雜;其中包含有白淨的矽砂,乳白色的陶土、黃色的鋁土、紅色的黏土、土黃色之砂質壤土,以及各種不同的岩石和礦物等,其中以沉積之紅土礫層在本島上分佈最廣,且形成了各種紅土台地,地層的顏色大部份由暗紅色至橙黃色之含礫砂質黏土所組成,雖然土質貧瘠,不宜耕作,若能利用各種改良方法,也可開墾種植一般耐旱性雜糧作物,如:花生、甘藷、高粱、一條根……等,以增進農民收益。 每當看到路旁紅土遍地,大都無人利用,深覺可惜,雖然有幾處已在政府的輔導下開闢為農地,正如昔果山村史中所述,將紅土變為農地,若能改良得宜,其作物成長比一般土壤為佳。多年來,紅土地層已成為大家研究探討之課題,若將之融入我們生活及生命的一部分,孕育生命的能量,就可理解我們生存的原理與模式,讓我們的生命更為精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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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與謙
記得國中時有回模擬考的作文題目是「滿招損,謙受益」,那時不了解「滿」是何意,但猜測文題即是對仗句,「滿」應是指話說太滿,為人張狂之類的,於是乎「死馬當活馬醫」的據以申論了一番,不想得了全年級第一。國文老師還在課堂上表揚了一番,說吾有些「天馬行空」的觀點,令人驚豔。幾十年過去了,或許歷經的表揚不少,但,那回卻是最深刻而難忘的,或許也因為箇中蘊涵了僥倖和驚喜的成分吧!不屬於你的,卻意外降臨了,豈是一個「爽」字而已。 這麼多年過去了,或許已是許多人眼裡的老油條了,但我始終覺得:切忌做滿,不管是應事還是對人,都要時刻保持一顆謙遜自省的心。畢竟,「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在知能者面前,吾什麼都不是,得之幸運,失之警惕,渺小如吾,或因努力而有丁點成績,相比浩瀚寰宇,轉瞬即逝,卻也勿庸得意。 然而,自我覺醒是一回事,吞不吞得下去又是一回事。偶爾也有些「膨風水蛙」沒事找事、招惹上門,也很難高高舉起。或也因此在某些時空裡得罪了某些人,事後還是深感懊悔的,畢竟你不懂事,我跟著不懂事,既得罪了你,更貶抑了自己,著實不應該,有機會還是應該慎重其事的當面道歉:對不起!正因吾之器小,益顯汝之量大,或許,從今而後,咱們繞著路走,當能天空海闊! 然而,有些路未必是繞得過去的,比如說「政治」。政治不只存在於政壇,職場有政治,鄰里有政治,甚至人我之間同樣有政治;談到政治,難免有滿滿的負面情緒:為什麼升遷不看績效表現,而在一己好惡?為什麼會吵(炒)的人就有糖吃,埋頭苦幹只能繼續苦幹?這些問題,當然沒有標準答案。 《紅樓夢》裡有一幅很有意思的對聯道:「世事洞明皆學問,人情練達即文章。」意思是說:把世間的事弄懂了,涓滴都有學問;把人情世故摸透了,處處都是文章。這當然也有老於世故,老滑頭的負面抨擊,但,明世故、通人情,熟江湖、善應對,卻是悠遊人世、洞燭人生的無上秘技,想得到卻很難做到。叨絮至此,無非想說:「人定,不一定勝天;但夢想總是要有的,萬一,實現了呢?」這不是咄咄書空,而是真實的踐履在生活之中。許多人的生命中難免會有「神來之筆」,源起、結局都難以解釋,卻真切的發生了,這或許也是人生充滿驚奇的所在。 過了很悶的五月,六月蠢蠢欲動。好不容易紓困過去了,振興又攪動了一池春水,振興完了呢?想必還得靠自己。我們經常把競爭力掛在嘴邊,卻沒搞清楚如何公道地比評,這或許更像一個「看人挑擔不吃力,事不經歷不知難」的情境,耍得一口好嘴皮,不如認真做好一件實事;說到底竟是:「夢,不能做得太深,深了難以清醒;話,不能說得太滿,滿了難以圓通;調,不能定得太高,高了難以應合;事,不能做得太絕,絕了難以進退。」 人在意氣風發的時候,習慣把別人當空氣;但當你需要新鮮空氣的時候,環境卻足以令你窒息。與其睥睨風雲的揮舞你的雙臂,不如雲淡風輕的分享你的胸襟。謹與「厲害了,我的你」共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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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聞籌設「金門青少年文學獎」
金門教育處許能麗科長給我伊媚兒,略稱:「目前正積極籌備『金門青少年文學獎』,您要大力支持喔。」喜聞之,我馬上回覆:「願效犬馬之勞,在我能力範圍內,全力支持。」 我翻查「浯島文學獎」於民國九十三年設立,迄今已堂堂邁入第十七個年頭,如果真有所謂寂寞的十七歲,單這就此獎來說,它的十七歲,不但不寂寞,反而是多彩的,因它很快就將有親妹妹─「金門青少年文學獎」誕生了,這項喜訊,對一個關注地區文學發展的園丁如我來說,怎能不令人歡忭雀躍? 個人曾長期在第一線耕耘國語文,積數十年努力,也僅僅培養出如石曉楓、林黛琿等少數幾位秀出者,欣慰的是,其他沒能成為作家的學生,幾乎每人都能堅守自己的工作崗位,為深耕下一代的語教工作,厚植他們的語文實力始終堅持,夙夜匪懈,深耕密植,無怨無悔。 新進這十幾年來,由於國小的語教(語創)師資,較之二十年前,已有長足進步,但無庸諱言的,金門青少年的文學實力,仍有很大的成長與提升空間,證諸我數十年指導學生作文的經驗,每每面對他們的作品,很少發現有令人驚豔的力作可見一斑,考其原因,一則因目前學子仍存有升學壓力,尤其是國中升高中職,高中職升大專院校;有實力、有潛力的青少年,能耐得住寂寞,一往無前往這條孤寂的文學路邁進的,直屬鳳毛鱗角;再則,三C產品的誘惑,促使青少年閱讀習慣改變,更壓縮了他們閱讀紙本(實體書報)的興趣與時間,如此,「產入」之不足與匱乏,如何能殷望其「產出」之豐茂與盛美? 這從時下一般青少年所寫文章─內容之貧乏與用詞之不當,大概可看出端倪。因其生活經驗不豐富,加之,平日有效閱讀的量又缺乏,文學想像力尤不能齊備,因有這些不利條件,欲苛求他們寫出一篇較完美的作品,可能是緣木求魚。譬之一個人的理財觀念,如果他平常不能養成儲蓄習慣,有計畫定存或零存,一旦急需要用錢,才想到要開始存錢,那是萬萬使不上力、幫不上忙的。 個人以為,此獎的籌設,是深具遠見與前瞻的好點子,不錯,我們現在從國小到高中職,學生大大小小的比賽(評比)實是較多,但一個較具規模、較有影響力的文學獎,仍有設立的必要,就像「浯島文學獎」一樣,它的誕生,已打響金門文學的名聲,特別是近年來,從獎金和各地來稿都直線上升,更可見其魅力之與日俱增。 個人對此獎有如下期許:希望它以金門本島學子為對象,先辦個三、五年,三、五年後,可擴大到旅居台灣的學子也能參加,之後,希望能擴及旅外的僑胞子弟亦能共襄盛舉,使它發揮更大的功能性和影響力,讓海內外的學子,每年都有切磋琢磨的機會,想想看,那將是多麼美好與令人期待的文學盛會啊! 記得世界第一部教育學專著《禮記》《學記》篇說:「七年小成,九年大成」,那麼這個累積眾人智慧,耕耘奮勵的獎項設立後,「十年有成」的願景,應是值得期待的! 《論語》《顏淵》篇說:「以文會友,以友輔仁」,文學的終極目標與薰化功能,如能匯聚與展現母島青少年的文學實力,然後,藉由他們的真心交往與推誠互動,使這塊大家鍾愛的寶地,能再次發光發熱,想必是四海之內的金門人,甚至是國人、世人所樂見的。 個人謹虔誠祝禱「金門青少年文學獎」,如「浯島文學獎」永遠松柏長青、枝繁葉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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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知福建巡按使許世英
陳益源大作〈金門縣民應該要知道的一個人〉,述及福建巡按使許世英,任內促成金門立縣,列三等縣,澤被浯島,非常感恩!我所知許世英,民國四年六月巡視金門,半天留下墨寶有三處: 一、南門許祖厝許世英獻「明德惟馨」直匾,閩省長安徽許姓來巡,拜謁金門同姓先祖,是許氏親堂莫大的光榮。 二、朱子祠許世英獻「海濱鄒魯」直匾。鄒魯孔孟之鄉,儒學普及僻島海陬。金門立縣於民國四年,共12島,總面積178.9平方公里。東山立縣於民國五年,共67島,總面積248.9平方公里,援引金門設縣條例用於銅山。1999我登東山島外的東門嶼,遊文峰塔,文筆所照之處,東山才有明末黃道周舉進士。塔旁鷹嘴岩,民國四年六月許世英題刻「石齋」二字,「石齋」是黃道周的別號,也是他東門嶼的讀書石洞。「石齋」之旁,有「海濱鄒魯」刻石,光緒丙戍12年,縣令吳蕓的題刻。許世英是仿東山清代「海濱鄒魯」刻石,三天後來金門再題贈成匾,所以銅山比金門更早就「海濱鄒魯」了!(許世英6月25艦巡東山,28艦到金門)。 三、許世英題贈金門商會傅錫琪會長「一鄉之望」橫匾,上款「中華民國四年六月贈傅紳維璧」;下款題名後篆印二:靜仁、許世英。匾原掛在北門傅家花園古厝祖廳門頂。我讀城小,曾借南門許祖厝上課,兩三班一起很亂,兒時呆笨,沒注意「明德惟馨」匾。後讀北門傅家大屋,也是兩三班亂在一起。民國50年,張再帶單獨帶我一班,在「一鄉之望」的祖廳上課。祖廳排滿課桌椅,中午我總是第一個到,坐著發呆,看傅家常在中午燒香拜祭神,因我家住北門街近,三五步就到,「一鄉之望」一望望了一整年,才回歸城小校園。1989花園新建「傅錫琪紀念圖書館」,邊地闢成三條街屋出售,我現住傅家祖廳後牆五樓,每天都下望這破敗古厝,日漸埋沒於荒煙蔓草。幾年前我燒了香,從古厝取下「一鄉之望」匾,親手髹整補漆安金,修舊如舊不改古色,把它掛到紀念館,長伴傅錫琪銅像。許世英的字,我親炙撫摸了好幾天,看了好幾年。 城小牆有門洞通朱子祠,曾搬椅子到祠後樹蔭上課,在「海濱鄒魯」匾下走過,許世英留金門的這三塊匾書,在我的生命史上留下奇妙的宿緣,只是當時年幼無知,懵懂不識泰山。雖那時我早就練寫毛筆的上大人孔乙己,只是虛應的急就章,後來深愛書法,對許世英稍有認識。2011在福州市公園看到,許世英題石碑「擊楫」兩個擘窠大字,上款「中華民國四年五月七日」,我冒著大雨拍下照片,非常喜歡他寫的榜書、碑體、行草。許世英,字靜仁,光緒四年生。民國三年任福建民政長,改巡按使,五年四月辭。他歷經晚清、北洋、民國三個歷史時期,活躍政界60餘年,不僅是一位政治家,也是詩人和書法家。資政在53年逝於臺北,年92。 許世英派來金門,首任縣知事左樹燮,倒行逆施,無惡不作。九年再回任,更肆其蜂蠆之毒戕害縣民。我從日本長崎帶回的資料,有民國11年油印件,留集美各級學校金門學生同啟的〈排斥金門知事左樹燮聚斂害民摧殘教育之宣言〉散播僑界,為民請命。罪狀:左知事訴訟要錢買判、假興學繁捐中飽、鷹犬營私仗勢欺眾、巧立名目千方搜刮、私收學費、積年未發省補教育費、縱兵入侵學校搶劫騷擾。許世英在立縣半年後來金門視察,到處看到窘境,學生「精神殊欠振作」,稍可見證如此酷吏的政績!精神不振的金門學生,只敢在外告洋狀。 革命軍要來了,縣丞陳國衡棄逃,金門大亂,公推中軍都司饒肇昌秉政安民。民國七年鉛印〈金門地棍林乃斌即劍芝劣跡〉,告示縣府林某十二罪狀,為害一方,金門公民同披,傳於僑界。鉛印〈1920金門苦況訴略〉印尼金僑告當任知事,錢鴻文十大罪證,強迫縣民種鴉片立煙館、設賭立娼,不從則仗打關押,豐額稅收中飽,無異黑道治縣,告到北京國務院、福州督軍省長,任一年錢去左又來。日本人來又強迫種鴉片,縣長鄺漢早先潛逃大嶝,被福建省主席陳儀槍斃。鄺漢是軍統局戴笠的人,湯將軍告密老師陳儀準備投共,由軍統局戒護撤台,把陳儀槍斃於台北馬場町。金門縣政自來一片烏龍,有了縣政府,卻帶來大「公害」,是許世英始料未及的。金門又經過40年的戰地政務,到今天有漸見魚肚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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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候的樹朋友
《三位樹朋友》經常在我的簡介中浮沉,有時候有它、有時候沒有它。它是繪本,我唯一的一本繪本,由同鄉作家馬筱鳳邀約,與文化局合作。在我的簡介紀錄中,要嘛散文獲獎、要嘛小說得名,只它孤零零地。 故事陳述我少數認得的三種樹,屋後的木麻黃(我溜上去綁吊床午睡)、鄰居家防空洞上的榕樹(爺爺在樹下乘涼以及摘葉子吹奏),以及到海邊時會經過的相思樹(爬上去搖落棲息的金龜蟲)。 三棵樹都是我的玩伴,我用哀傷的語調陳述三棵已經消失的樹。《三位樹朋友》後來獲得國家出版獎,以及豐子愷獎前十強。入圍時我跟筱鳳都興奮,獎項採取當場揭曉,頒獎地點在北京。我恰有事到南京,如果真的獲獎,可以先飛北京、再到南京。我除了小家子氣地、暗自盤算會有多少獎金入袋,也盡量掌握北京、南京交通,不斷與主辦單位「暗示」得了獎就去,主辦單位終於抝不過我,「暗示」我不用去了,《三》的紀錄止在前十強。 有一回台北國際書展上,邀約各國漫畫家與會,其一的簡介惹我注意,「作品曾獲豐子愷獎前三十強」,原來前三十已是豐功偉業,讓我重新審看它,也連帶想起曾經關注的繪本文學。 清朝的文學流派裡,有一種流派是鼓吹文章要有「童趣」、「童心」,意味作家要用本我的自然,看待萬事、萬物。於是,我看自然、自然看我,相得益彰、相映成趣。清朝文學流派所指的,跟現在的「童話」、「繪本」,道理當然不同,但看到童話書,難免想了起來。一種學說的提出、一種流派的成形,也就是文學有了不足的區塊,試圖提之、論之,呼籲大家重視另一種聲音。如同童話、繪本之於現代文學,永遠提醒兒童啟蒙教育的重要、想像力要如何飛馳奔達、如何從閱讀中獲得快樂(然後,才是意義以及其他),這些,是現代文學的起點,甚至也是鄉愁了。 童話、繪本等兒童文學,在許多大陸的大型百貨公司獨佔一層樓。源於少子化、兒童教育更受重視,兒童文學作家的創作不僅豐盈兒童,還能相輔相成,為自己養家餬口。每一次逛到大陸百貨的這一層,忍不住讚嘆人口數量如同春雨,可以澆溉一棵樹,可以化作流域,沖積出三角洲與平原。 成人們,都過了相信獅子會說話、豹子會唱歌、猴子可以當偵探、鴨子是國王等的年紀了,當我們對人間事物掉失想像的逸味以後,獅子是會吃人的猛獸,豹子比轎車跑得快,猴子是基因沒變好的動物,鴨子呢?可以做八寶鴨、烤鴨、鴨賞,總之,鴨子只有被吃的份。 寫作兒童文學的困難之一,便在呼喚童心意識的回歸。重提二○一○年出版的《三位樹朋友》是因為馬筱鳳再提出合作的邀請,但我腦袋裡,一個故事的雛型都沒有,倒是每次回昔果山,我都會尋到三棵樹的舊址,懊惱自己無力、也無心保護它們。 比較訝異的是,廟埕前風獅爺立像旁,以前光禿禿,現在榕樹成蔭,以前做醮得挨家挨戶拆門板拼湊戲台,現在已有蓋得牢固的戲台,而專程回家看戲的父親就坐在前幾排,邊看、邊與鄰居搭話,該也回到了他的小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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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爭與病毒
二○二○年是全世界人類,陷入死亡恐懼又無法預知未來的一年,一種讓現代醫學無法掌控束手無策的病毒,正在全球肆虐,從年初起由亞洲向世界各大洲蔓延,至今方興未艾。目前沒有特效藥,疫苗研發也遙遙無期,各地紛紛鎖國封城,往日佈滿天際航線的飛機,穿梭海上的郵輪,突然靜止下來,彷彿被凍住了,人類許多活動瞬間消失,似乎地球已經停止轉動了,這可也是少見的千古奇景。天災之可怕,令人生恐懼生畏,恍如外星人入侵的第三次世界大戰。 古人說:「福無雙至,禍不單行」,今年的不平靜,還有更甚於瘟疫的人禍,就是人類自己引發的戰端所帶來的破壞,中國大陸與美國的貿易大戰,已進入白熱化,這場戰爭對全球經濟連鎖性的衝擊損失,目前尚無法估計,但接著引發出的科技戰、軍事戰,都可能隨時上場,戰爭是以非理性的手段進行強奪對方資源利益為己所有的行為,政客會用盡一切算計,陰謀造謠,鼓動民粹,抹黑破壞或軍事武力壓制,直到對手無力反抗,屈服投降或失去人民生命為止,過程中,只有野蠻的仇恨奪取,沒有文明仁義道德,毫無人性的醜陋乖張,表露無餘;戰爭對人類追求安定美好生活的破壞,遠甚於病毒。 自十七世紀以來,西方國家仗著先進工業革命所打造出來的船堅砲利,橫行三大洋五大洲,在全球各地發動戰爭;佔領殖民地,供其役使壓榨賣命、奪取資源,達兩百餘年之久,直到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各地民族才逐漸掙脫被控管的命運,紛紛獨立,建立國家主權,加入聯合國保護傘。 聯合國成立至今已七十五年(一九四五年十月二十四日創立於美國加州舊金山),這段期間它維持了世界表面和平,雖然沒有超大級的戰爭爆發,但是超強國家,無視聯合國的平等互助精神,仍然利用經濟金融手段,甚至赤裸裸的軍事行動入侵,攻擊掠奪弱小國家的事件並沒有停止過,這就是國際的現實。 事實上沒有煙硝的戰爭,每天都在上演著,由所謂「已開發國家」掌控了世界絕大部分的高端科技,市場品牌,先進武器;坐收高利潤,享受高級生活,形成了數百年來東方努力生產,西方享受消費的實質不平等待遇,但開發中與未開發國家毫無反抗能力,這些國家包括亞洲大部分及非洲第三世界國家,雖然近三十年來由於經濟工業的全球化,帶給這些國家人民收入提昇,改善部分家庭生活,但對比已開發國家人民的高級生活水平階段,則遙不可及,如此惡劣的情勢,何以無法改變,這其中隱約可見到經濟、軍事強國正在進行著「利益獨佔」坐享其成的邪惡手段與身影。 日本經濟墜落三十年,蘇聯解體、伊拉克及敘利亞戰爭、乃至歐盟經濟危機等,都是因為挑戰美國強權,可能傷其利益及霸權地位而被懲罰打擊的結果,而兩年前開始的中美貿易大戰,對象就是要壓制中國大陸的崛起,因而掀起了世界反多邊主義經濟及反全球化的滔天巨浪;影響所及,台灣亦難置身事外,你我生活,必將受影響,戰爭伊始,凶兆必至,但願這些肇事領導人,能除卸心中的貪婪病毒,早日收兵,讓天下蒼生遠離戰禍,安居樂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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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露與橄欖
這些年來,旅遊是我熱愛的嗜好,去年底到日本做了一趟自助旅行,主要走訪北海道,回程在仙台停留,其餘時間於東京及其周遭景點遊覽。本想今年春夏間再出去,沒想到開春以來,新冠病毒橫行,演變成全球大浩劫。人們居家隔離,各國紛紛封城封國。實現旅客夢想的航空公司,只能無奈地將飛機靜靜地停放於機坪。 居家隔離期間,透過網路觀賞旅遊視頻,除了享受臥遊之樂,也增廣見聞。看了一些橄欖採收及榨油過程,想起旅遊西班牙、義大利等環地中海產橄欖的國家。義大利旅遊路上見過不少橄欖園,但所見較為零星,由於其間搭乘一段法拉利高速列車(Italo)穿梭羅馬與威尼斯,而少了路上探望橄欖樹的機會。不若西班牙行程,一路以遊覽車代步,放眼望去,滿山遍野盡是橄欖樹。從車窗望出,一棵棵井然有序的橄欖樹,遍植於山坡上。在開闊視野,藍天白雲襯托下,相當壯觀!經常是一大片的橄欖樹為多種不同的綠所構成,淺綠、黃綠、深綠、藍綠、墨綠,讓人看了舒暢、振奮。豔陽照耀下,色彩飽滿而富變化。而單單一棵橄欖老樹,給人又有不一樣的感覺,擁有歲月滄桑的壯碩樹幹,擎著一樹茂密的果實與葉子,像貴婦般雍容華貴引人注目。橄欖一年採收一季,一棵橄欖樹需種植十年以上才能收成。看到影片採收時,工人將梯子架在橄欖樹上採摘,有的則是站在樹下用小耙子將橄欖耙梳下來。收成時節,農場主人僱用大批勞工幫忙。有農場堅持人工採收不用機器,認為如此橄欖較不會損傷。但對於大面積的農場,不使用機械採收,是項艱辛繁重的工作。 松露(Truffle)是一種菌類、塊菌,美味的珍饈,價格極其昂貴。這種菌類必須於土壤下與松樹、榛樹或橡樹等的根共生,每年的夏季或冬季,會在樹根周圍的土壤裡長成。松露成長過程中會發出一種氣味,這種氣味與誘發母豬性衝動的雄烯醇(androstenol)類似。由於松露埋藏於土裡,找尋相當不易。不過,透過母豬的嗅覺就能輕易尋獲。當母豬聞出了松露位置,便站著不肯離去或是以豬鼻子推掘土壤,便可確定松露藏身於此。 記得早年讀彼得.梅爾的《山居歲月》、《戀戀山城》、《關於品味》等書,書中談論到尋找松露是靠著豬隻的嗅覺。但觀賞的影片卻是以嗅覺靈敏,動作矯健,穿梭叢林中很快找到一處又一處松露的狗兒。每當找到松露,主人便掏出狗食犒賞。進一步了解,才知道豬隻受雄烯醇強力吸引,一發現松露,便搶著吃。為了避免與豬相爭及松露遭到破壞,有人便開始以松露氣味來訓練狗,再以狗兒代替豬隻找尋松露。狗兒除了不受雄烯醇的影響,也不爭食松露,這讓尋找松露的主人放心。因此,目前以狗來找尋松露已有取代豬隻的趨勢。 曾有美食家將松露譽為「廚房的鑽石」,至於,松露是何種滋味?可謂言人人殊。當然,有機會親自嚐嚐是最理想的方式。據說,其中以法國西南地區產的黑松露與義大利阿爾巴地區產的白松露最享盛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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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學的播種者!
金門最近有兩條新聞引起我的關注:鼓勵大眾的閱讀興趣與培育青年的寫作風氣。這是相輔相成的兩項藝文要素,有如車之兩輪、鳥之雙翼,缺一而不可。 以我的體認,如果青少年有志於寫作,首先就要培養閱讀的習慣,因為即使一個人再有才華,也不可能橫空出世,一定要經過閱讀的過程,才能吸取人家的菁華內化,作為自己的沃壤。我對於閱讀有一個淺顯的看法,就是譬如池子進水。 本來不閱讀的人,你的池子就那麼一丁點,池那麼淺、水那麼少。倘若你日積月累的閱讀了,它就不斷點滴的進水,池子的面積越擴越大,池水就越來越深。本來只是一條小魚,因為池大水深,有一天你就不是池中物,而能鯉躍龍門了。 大學涵泳四年,教授講的課說的話,我至今都忘光了,只有一句話沒忘,就是系主任說的:「一個人只要每天能讀一小時的書,一定會成功。」讀一小時的書不難,每天再忙能讀一小時而終身不間斷就很難了。因此,這也是衡量成功與否的指標。 養成閱讀的習慣不易,培養寫作的風氣也難,唯獨都不容易,所以成功才沒有倖致的。這又讓我想起一件事,金城國中以前的聯課活動,有一位初出茅廬的文青老師,開辦了「星期三下午的文藝課」,無心插柳柳成蔭,居然取得很大的成功。今天金門中生代的寫手,許多都是出自這個班上的。 假如沒有這一批中生代的作家,今天金門的文藝到底會呈現何種樣貌呢?教育處長羅德水看到了,他說:「地區青少年寫作近年來略漸式微,似乎快出現斷層。」這一點沒看錯。撇開目前這些中生代的寫手,我們幾乎很難再看到繼起的新秀了,這就是教育的危局。 胡適博士說:「要怎麼收穫,先那麼栽。」羅德水處長掌管金門的教育政策,負有培養人才的重責大任,好在他已看出了問題的重點,就看今後要怎麼做了。因此,他上個月特別辦理一場座談會,邀請台金兩地的藝文俊彥提出建言,就是要集思廣益,找出持之以恆的培育方法。 鼓勵寫作,要從培養閱讀著手,這些大抵有賴學校的教育與家長的悅讀。青少年都是一張白紙,有些人有天分,有些人有興趣。如果家長能夠施以耳濡目染,而學校也能適當的啟發與引導,好像「星期三下午的文藝課」一樣,集英才而教育之,一樂也。就能收到輔車相應的效果。 有些人教了一輩子書,如能教出幾位傑出的學生,就會像孟子一樣樂在其中,不虛此生。同樣的很多人作官,如果能對地方有所建樹,厚植家鄉的子弟與人才,即使有一天離開了崗位,但是看到當年的政策,善謀嘉猷,居然創出了預想不到的成果,培養了很多優秀的人才,午夜夢迴,那才是最大的快慰。 曾文正公說:「風俗之厚薄,繫乎一二人心之所向。」這一二人就是領導者,就是有力的人士,金門的文藝土壤要怎麼深耕厚植,這一二人就是站在關鍵的主導地位。 羅德水處長議論文寫得議論風發,好像韓潮蘇海,金門不作第二人想。如今為金門文學播種登高一呼,金門的文風再起,希望「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數百年。」那麼有一天我們也可以跟英國人一樣驕傲的說:「寧可失去印度,不可失去莎士比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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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作的青少歲月
多年以後的今天,有時夢裡還會出現學生時期的我呆望考卷不知如何下筆的窘境,或是獨自一人站在黑板前在眾目睽睽下寫不出答案的不安畫面。醒來後,總是慶幸這僅僅只是一場夢而已,然而這些夢境的延伸,過去在現實中曾是如此反覆纏繞著我高中三年,它帶給我的遠比夢裡來得更無助更絕望。 那是一個還設有聯考的遙遠年代,在母親希望我能學個一技之長的要求下,我以可上高中的成績選取了高職商科,自此開啟了一段苦不堪言的學習過程。除了中文和英文,三年下來成績單上滿滿都是紅字。每一次我想力圖振作,集中心力聽課,但不到十分鐘,思緒便很自然飄到遠處了。那些枯燥乏味的數學課、會計課、經濟學、商業概論於我如絕緣體,我害怕數字、逃避數字,偏偏商科又以數字為中心,可以想像當時的我有多苦悶。 唯獨作文課,我總是拿下班上最高分,也經常代表班級和學校參加語文競賽,因此取得不少獎牌,那也許是我在全班成績吊車尾的挫敗中,及不斷自我質疑否決跟同學智商無可評比的深淵裡,這些浮光掠影的榮耀時刻,就像璀璨的星光照耀著漆黑的大地,也照耀著我的心,此後興趣與喜好也就這麼篤定了。 我的母校金門高職是一所極為重視技能的學校,國文課的時數極少,更遑論上些現代文學賞析的相關課程了。但我還是印象深刻,在那樣一個務實嚴謹的學習氛圍裡,不知是哪位有遠見的老師創建了不同於作文比賽的「耕耘校園文學獎」,我興奮莫名的參加小說及散文的競賽,最終拿到小說貳獎,散文三獎的成績(因當時比賽對我意義深遠,所以至今還記得)。不僅如此,後來校方還設立了《耕耘》校刊,收錄所有得獎者的文章及開放給喜愛寫作的同學投稿。在職校,這真是一項難能可貴的創舉! 青少時期是一個最容易受啟發的年紀,得到肯定後,我開始沉溺文學的探索裡,圖書館泛黃的書籍排遣了求學時的虛空,也讓閱讀成為此生不變的習慣,更對寫作滿懷熱情。離開金門後,在台北一直從事採訪及編輯等相關工作,雖然薪資不如學商的同學來得高,但我一直熱愛這份與文字為伍的工作,它帶給我的絕非是金錢可以衡量的。 關於一路的寫作啟蒙、鍛鍊、堅持,我還有很多個人經驗想說,但「浯江夜話」字數有限,只能就此打住。過去在此專欄裡,我總愛寫一些抒情的散文,從未寫過這等題材,主要是五月十二日,受教育處科長許能麗之邀,參加一場「漫談島嶼青少年寫作」的座談會,在處長羅德水的主持下,能和與寫作最直接相關的公部門--文化局圖資科科長何桂泉,及與會的師長、寫作前輩、年輕有活力的在校老師進行一場有關家鄉青少年的閱讀及寫作交流,並參與「109年第一屆金門青少年文學獎」徵文比賽活動草擬研討。這是一場非常充實而具建設性的分享,個人深感榮幸能參與此次會談,因而想起一段年少的時光,進而訴說自己的經驗。 此次教育處設立青少文學獎,旨在往下扎根,推動文學創作風氣,獎勵青少年從事文學創作,也讓更多熱愛寫作的同學有個展現的舞台。就一個從事文學雜誌編輯的角度來看,當然是樂見其成,也預祝活動圓滿順利。參加文學獎的確是一個很好的過程,但忍不住還是要跟同學講,寫作的動力可分為外在動力和內在動力,外在動力足以驅動我們前進,但這種前進是短暫的,唯有源自於內在的動力,才能使我們一路堅持下來。內在動力是對寫作抱持著源源不絕的熱情,是很難用量化的方式去衡量,但正是這種無法量化的熱情,才能使我們忘卻世俗的眼光,才能使我們明白寫作的真正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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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趟終生難忘的旅程
今(2020)年三月,和無數海外留學生一樣,她經歷一趟難忘的返鄉之旅。 「我會密切注意疫情的,目前好像還好」,這是二月開學之初,她從瑞士首屈一指的蘇黎世大學賴給家人的訊息。二月才過半,新冠肺炎疫情在世界各地燃燒,越燒越旺,叫人不得不擔憂起來。不久,義大利確診人數飆升,死亡人數也直線上升。三月初,比鄰義大利的蘇黎世大學校園也傳出數例確診。 迫近三月中,她住學校宿舍單人套房,隔壁棟傳來一例確診,讓人不寒而慄。她收到家人賴的訊息:「我們建議妳還是考慮回台灣好了」。在下定決心返台的那一刻,正是她人生一趟最驚險刺激、最漫長艱苦旅程(odyssey)的開始。 不難想見,每一段返家的旅程都舉步維艱。身為父母,見子女孤苦無助時,卻愛莫能助,心裡的無奈與煎熬,自是無法形容。從蘇大到機場,瘦弱女子孤單一人,要拎兩個偌大笨重的行李,要忍住歐洲人對黃種人拋來異樣眼光,又要一路上防範病毒可能侵犯。不是有相當膽識和勇氣,就是有超人的能耐,才撐得下來。換作是我,可能早已手足無措了。 在機場還好,可以找人少或通風的地方休息。一上密閉的機艙,染疫的風險大增,防不勝防。一切恐要靠運氣,一切只能聽天由命了。搭機之前,家人賴給她的訊息,「能做的都做了,那就放心吧!一路上放輕鬆吧!」這可能是做父母所能送上遙遠的安慰和祝福了。 兩年前,她首次獨自千里迢迢從台灣飛到杜拜參加學術研討會。此次獨自搭長途飛機回國。兩趟旅程判若天壤。飛機從蘇黎世機場起飛,十幾個小時後,飛抵泰國曼谷轉機。那十幾個小時,是她一生最漫長、最無助的一段旅途。飛途上,最讓人擔憂的是上洗手間了。機上一舉手一投足都有風險,何況是移動到病毒最多的洗手間。在曼谷機場等待轉機回國,她傳給安慰家人的賴,「已抵達曼谷,下午飛機到桃園機場。飛機人非常少,不用擔心。」曼谷飛台灣,又是另一程不知名的冒險,雖然那時泰國的疫情還算平穩。 三月十四日一返抵國門,她就傳賴告慰家人,「到台灣了!」讓大家鬆了口氣。歸國後自主管理至今兩個多月,看來她幸運逃過長途飛行的疫劫,真是謝天謝地,也歸功她一路走來的沉著和冷靜。深信這段旅程,讓她更獨立、成熟,更有智慧去面對未來人生的挑戰。 她,正是我們家的二女兒。親友口中,她從小就是一位淡定、臨危不亂的女孩。我猜,她血液裡一定流著她老爸金門人處變不驚的特質吧。今年三月間,為逃避疫疾,從世界各地紛飛回國成千上萬的留學生,經歷一趟同樣驚險的旅程,身為父母的我們頗能感同身受,心有戚戚焉。 那是一趟父母和子女都不忍多回首的逃難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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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持距離以策安全
台灣新冠肺炎這一波疫情趨緩、漸漸地進入尾聲;但是,全世界目前確診已經580萬餘人,死亡人數逼近36萬,顯示整個疫情還沒得到有效控制,可稱是本世紀以來最難纏的超級病毒。 疫情造成人們生活習慣的改變。「社交距離」要保持,所以常常會碰到一些尷尬的情況,握手的社交禮儀被顛覆,與人見面只能打躬作揖或揮手致意,而且有人還刻意的擺出不讓人太靠近的姿態。都會區生活的人在公共場所搭手扶電梯時留左側讓給要行走的人已經是一種習慣,但是往往還是會有並排而立的情形;日前在百貨公司搭手扶梯,略趕時間,在超越一位與朋友並排的女生時,因為握在手上的手機不經意地碰到了她的手臂,跟她說了聲不好意思,沒想這位女生一副盛氣凌人的樣子,差點引起糾紛,可見現在有些人的自我意識和防衛心態非常強烈,讓人無言。 台灣整體的防疫成績傲人,主要原因是得天獨厚、大海阻絕了病毒侵襲。我無意抹煞政府部門防疫的辛勞,但是,從社會層面的觀察,這次防疫成功因素應該三七開,政府有三分功,民間則有七分功;例如,政府的指揮機制及人道救援仍有待檢討之處,時有「朝令夕改」現象,早上「順時中」,下午衝衝衝馬上打臉,只好改變說法,讓民眾傻眼;再就是,因為「政治掛帥」,所以對於境外回來的國人,有差別對待的情況,頗受議論。 民間七分功,乃因台灣地區蒙空氣品質不佳之賜,民眾恐懼「以肺發電」等因素,出門戴口罩是大多習以為常的動作,平常就儲備了一些口罩,尤其受到17年前經歷SARS侵襲的洗禮,此次疫情初傳,大家已繃緊神經,政府的超前部署固然按著疫情節奏走,但是民間在政府超前之外更是「超級部署」,大部份民眾在二級開設時自己就已經提升為一級開設的水準,戴口罩早在二月就配戴,足足比政府要求提早快二個月,所以只有零星的本土病例或個案。 疫病當前,卻有人「以疫謀利」。從國際政治層面看,美國疫情嚴重,在證據不足的情況下,將病毒源頭和擴散責任劍指中國;川普為了要競選連任,拿仇中抗中作為張本,盡情揮霍;告發中國向其索賠者有之;發表歧視華人言論者有之;近期封鎖「華為」的指令一下,造成人心恐慌,股市跟著上沖下洗,可以說,他打個噴嚏整個國際股市都跟著動盪;所以有人說,川普哪一天發了瘋,全世界都要跟著倒楣。就如他在仇中抗中的棋局裡,這半年來惠台政策盡出,就是要拉著台灣跟著一起下水,有人卻還沾沾自喜,殊不知這個把台灣當棋子的戲碼,在兩岸關係緊繃的當頭,對台灣百姓福禍難料,這款「政治病毒」殺傷力更甚於新冠肺炎病毒,必須嚴肅看待。 保持距離,以策安全。這原本是提醒開車者應該注意行車安全的術語,現在新冠肺炎的疫情中卻成為當紅的流行語。從疫情看政治,新冠病毒雖然可怕,然而人類靠智慧可以想辦法阻絕、研發藥物來剋制;但是「政治病毒」更可怕,在於它會激起人與人之間的仇恨和對立,甚至引發有形或無形的戰爭,造成人們大規模的傷亡和財產損失……。所以,我們在遠離新冠病毒之外,更要與「政治病毒」保持距離,以策安全。 中、美角力方殷,兩大之間難為小,寄語為政者以蒼生為念,慎思慎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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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院講學在金大
先師杏壇論道,僅一「仁」字即有七種闡述,所謂因材施教也;蘇格拉底以激發思考之問教方式講學,世稱「蘇格拉底式」教學法。東西呼應,傳為美談,並會通為書院講學之法門,余因緣幸踵其履。 緣於新冠肺炎,學校委我統整全校陸生,專班線上講授國文。由於國文中之義理、史觀、情采等,端賴「鵝湖論壇」之自在法門,方能登堂,益以線上講授之殊異,竟不知不覺中,踏入此法門。況大學教育,本在化育獨立、正確之思維力,兩者不謀而合,早有其因。 如「宋明理學」一講,即就其義理與諸生論思:余英時先生認為理學家似已接受「君以制命為職」之說,此種類似英國普通法中,君主不容有錯(The King can do no wrong)之法源,與今日之「君主立憲」有其因緣,是否? 再如「詩韻詞風」中,也就此與諸生啟思:從詩史言,詞頗特殊,不僅發揮了我國文字協樂律之特性,更展示了抒情傳統之魅力,故能跨出唐詩,占有一席之地,致而推衍出「詩莊詞媚」之論,此論何意?汝等以為? 即以各具史觀之「散文」言,也請諸生論辯:五四新文化運動,孕育了現代散文;韓愈古文運動,確立了古文正宗地位,兩者皆以散文為尊,卻又有其殊異處。正所謂綠肥紅瘦,自有其道,是否?知否? 講授「小說」中,也引康、梁等言:「故六經不能教,當以小說教之;正史不能入,當以小說入之……」;「欲新民,必自新小說始。」請諸生就本人所著之現代、武俠小說,反思康、梁之語! 又、大學國文在於經世致用!也因此,特舉本人數年來經世之文牘,如(推薦文):「……作為華夏文明源地之關中秦地,誰不慕之踵之?尤其是預為人師之師範大學,……」(評審文)「……不論小品或鉅論,對立意結構的掌控,詞章文采的駕馭,無不大筆如椽,充分發揮了各種寫作的法門。……」。(公共政策文案)「……遠觀落日餘暉,近撫水道美景,其景色,又豈是關山落日所能比?……更令人不由想起<始得西山宴遊記>之遐思,……。」 乃至對學生作業之評論「……汝全篇藉雅詞以抒情懷,筆意天真嬌怯。唯呢喃細語,固世說之佳文;但與主題論述之期末報告立意不符。且藉為師所著武俠小說<丹心錄>一文,權充汝之方舟……。」及(建案說明)「烏瓦、粉牆,及長簷之綠建築意象,源於江南美學建築及環保,如貝聿銘在美國中國館之建案,……」(樂評)「江上調玉琴,一弦清一心。這種意遠幽深的空外餘音,正是音樂的感人處;但縱是餘音嫋嫋,拂入蒼穹的天樂,其感動卻必須來自於人間的血肉,與紅塵的滄桑。……」至於作學問之重頭戲:(學術論文),當然也在列舉之例。 尤者,痛於今日教育,早已忘却書院敦品之旨,余日前即以某藝人淫穢等事,特傳檄諸生:「……為師特披文相勉,發乎情,乃人之本能;但須止乎禮,方是人之所以為人之要道。所謂我心匪石,不可轉也之專情,……特勉汝等,當以此為戒,回歸樸素真如,敦品勵學,莫負塵緣。切記,只有奉獻社會人群者,方是吾人效法追星之對象,……撥亂反正,唯仗我輩!」 書院講學在金大,凡此莫不有其因緣?走筆至此,怎不興起春深猶有子規啼之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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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樹成林 文學飄香-欣見楊樹清文學作品展成功
淡淡三月天,樹清傳來訊息,預定4月1日起假睿友學校推出個人文學作品展,熱情邀約共襄盛舉。地區文友同時相約3月30日碧山會合,共同協助樹清佈展,歡欣迎接盛會到來。 出生古區的樹清,自幼熱愛寫作,極具文學天份,長年的日記功課,過人的精彩記憶,源源不絕的熱情,與人為善的真誠,讓他在文學創作上得以採擷更多養份。這些累積四五十年的豐厚養份,相繼淬鍊成一篇篇精彩文章,一本本厚實的作品,而從4月1日起,這些寶貴的故事即在碧山登台演出。 金門並非樹清阿背的原鄉,古區卻是樹清日夜思念的夢土,這個傳統聚落將因誕生報導文學家楊樹清而世界知名。樹清是個寶,是古區之寶,也是金門之寶,更是紮實的聚寶盆,他把周邊的每一個人都當作寶,所以大家都喜歡和他往來與交流,談論文學,認識金門。 故鄉是文學家創作的根基,樹清每次返金公幹總要回古區看看,文學的金門,有了樹清更加熱鬧,他對洛夫、鄭愁予等老前輩的尊崇值得肯定與學習,而兩位前輩更以惜才心情看待樹清,文化的金門,的確需要更多文學前輩的風采,與後輩的努力與傳承,而在世上增加亮點。 與樹清亦師亦友的前輩代表還有李錫奇和楊媽輝,樹清在兩位老師的家如同回到自己家一樣可愛,許多時刻,兩位老師更像一位父親般的關懷樹清,滿室盡是溫暖。而龔鵬程與李錫隆兩位前輩則始終如大哥般在背後支持與鼓勵樹清,若以肝膽相照比喻實不為過。兩位前輩皆是培育寫作人才的高手,也是懂得知才惜才的聚寶盆,始終把樹清當作寶,不時傳遞著無數正能量。 古區是樹清文學的萌芽地,樹清是個喜歡分享的大作家,時刻都在無私分享古區風情與金門之美,而他的分享本身就是一篇篇好文章。樹清喜歡返金,返金的每一步都散發出關懷故鄉的正能量,而每一個風景都相繼寫入篇章,故鄉元素讓報導文學更富生命力,連續90天的展覽,海上仙洲原鄉人的故事能量,讓金門很文學。 十年前走下編輯檯,並辭掉文訊雜誌金門通訊員後,我這個軍旅老芋仔,也就漸漸告別五花八門的藝文江湖,甚少參與文學事,偶爾還是會收到樹清的訊息,當然是多多給予肯定和祝福。 樹清透過簡訊邀約參加「漂流的文學樹,楊樹清文學作品展」,得知3月30日他在徵求夥伴協助佈展,當天就騎著車前往睿友學校展覽場,未想半途中車子出了狀況,致使短期內未能騎車,當晚只好先用電話向樹清說聲抱歉,並祝賀展出成功。 而開幕後的相關新聞與訊息,都顯示楊樹清文學作品展非常成功,鄉親文友接踵而來,共同分享著文學樹的芬多精,分享著展出者旺盛的鄉情指數與豐沛的文學能量。 楊樹清文學作品展,闡揚著文學樹的旺盛,漂流方知天地寬闊,文學種子帶著使命四處飄逸,不時分享,不忘傳承。 漂流的種子,成樹也成林,楊樹清的文學樹,枝葉中有金門,文學的金門,有您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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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縣民應該要知道的一個人
有一個人,我覺得金門縣民應該要知道他。誰呢?許世英。為什麼這麼說?因為沒有他,可能就沒有金門縣! 金門舊屬同安,民國元年同安縣分出廈門和金門另立思明縣,到了民國3年裁廢金門辦公的縣丞,思明縣知事只派一名科員到金門視事,引起島民不滿,金門仕紳林乃斌等人,與新加坡福建金門會館總理黃安基、陳芳歲及僑商123號,強烈抗議「廈門官廳林立,金門一官不留」,導致盜賊蜂起,民不聊生,因而主張金門要「改設簡縣,以保地方治安」。 回想當初,如果沒有擔任福建巡按使的許世英「允紳商之請,咨部呈准增設縣治」,金門便不可能在民國4年正式獨立設縣,所以我說金門縣民都應該要知道他、記得他。 許世英(1873-1964),清光緒4年生於安徽省秋浦縣,民國53年病逝於臺北市。他曾任北洋政府時期的司法總長、內務總長、交通總長、國務總理以及後來的駐日大使、總統府資政等要職,是位政壇傳奇人物。我比較關心的是,他在民國3年5月至民國5年4月擔任福建民政長(後來改稱巡按使)期間,與金門產生的重要連結。 他不僅在民國3年6月大力支持金門設縣,一年後他還曾到金門縣進行巡視,相關記錄見於他的日記《閩海巡記》之中。 多年前,廈門大學汪毅夫講座教授送我稀見的《閩海巡記》複印本,我從中得知民國4年6月28日,許世英搭乘建寧巡艦抵達金門,下午一點,「同許、俞、胡三員,由同安渡上岸」,留下了他對金門的珍貴觀察。 我前年6月28日,特地約請金門在地的哲銘、靜怡領路,帶著我與內人以及越南阮蘇蘭、臺北劉春銀,從「同安渡」出發,重走了一趟許世英視察金門所走的路線。百年過去,人事已非,景物亦大不相同。許世英從同安渡到縣治所在,沿途所見「兩旁豐草,高及人肩,荒汙之處,間有種殖」,如今已是高樓林立,路旁並無及肩草莽。 許世英視察金門,到過商會、學校和縣署。他參觀「公立金門初等高等小學校」時,發現學生們「精神殊欠振作」;巡視街市一周,覺得「逼窄穢汙」,尤其「街心又以板覆之,不見天日,於衛生大有妨害」,於是囑咐左知事要想辦法把水溝蓋去掉。 沒想到許世英人在金門時,突然接到大總統(袁世凱)的電報,令他早日回省,導致他實際停留島上的時間只有一個下午,但他仍然在《閩海巡記》詳細記錄了大小金門的地理、歷史、人口(戶約三萬,人約七萬,出洋營業者約三萬人以上)、僑匯(每年約三百萬元)、民風(最強悍者,為李、楊、蔡三姓,時有械鬥之事)、特產(以魚、鹽、白土、碗青為大宗)等等。 雖然許世英只停金門一個下午,不過他必然爭取時間做了不少事,現在珠浦南路28號的許氏家廟,懸有一塊「明德惟馨」匾,上書「中華民國四年」、「許世英獻」,可見他與金門許姓宗親當有互動。 我在珠浦許氏家廟,抬頭仰望典出《尚書.君陳》的「明德惟馨」匾,心想:是啊,真正能夠遠聞的馨香是美德。而飲水思源正是美德之一,因此金門縣民也應該要知道許世英這一個促成金門設縣的關鍵人物才是。 附記:經查當年陪同許世英由同安渡上岸的「許、俞、胡三員」,許是許兆桂(字萼園)、俞是俞紹瀛(字覺生)、胡是胡蘊玉(字樸安)。其中,胡樸安是南社詩人,也是位大學者,他在許世英的鼓勵之下編有《中華全國風俗志》,可惜書中並無金門的實地調查資料。承蒙汪毅夫教授賜知:「胡樸安有日記43本,據說收藏於復旦大學圖書館。」我期待將來可以去復旦大學,親眼看看他民國4年6月28日陪許世英視察金門當天的日記是怎麼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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揚帆於起風時
船開出外海,一道白浪冷不防打了過來,不料變天如此快,明明上船時還是風和日麗艷陽天。這是廈門回烈嶼的漁船,天陽耗費半日等候才搭上。 海,一望無際,如喜怒無常的獸。 天空烏雲慢慢聚攏,風呼呼地吹,船老大手握船桅,牽住繩索,調整帆布拉至桅杆頂端。帆,灌滿風,朝天際飛起,船搖晃增大,海浪繼續拍打船身。船艙空間狹小,貨物與人擁擠一處,海浪成變奏曲,忽大忽小,大浪來襲人人縮緊身體,懼怕海獸更狂、更怒。一包包麻布袋裝的用品,例如花露水、繡線、掽粉、布料……,琳瑯滿目。這些是天陽金廈奔波、走水,以烈嶼人辛苦結晶的農產品,換取而來。 自從他當了搖玲瑯鼓、賣雜細的賣貨郎後,除了走遍島上的各村落,船渡金廈水域,變成一門挑戰性高的功課。船抵廈門,為了省車資,踽踽獨行大半天才能到批貨街,如中山路、大同路、開元路一帶。走在喧鬧可避風雨的「五腳計」(註),閩洋混搭的氣派樓房,雕花的石牆與屋簷,做工精美的木條窗檽。繁華市景,在晴朗的天空下,包裹著少年夢,如窗扉敞開,光影搖曳。 小吃食肆聚集的開元路,狹仄的巷弄,食物的香味,屢屢飄出騎樓來。天陽捏緊口袋皺摺的紙鈔,提醒自己那是用來批貨用,不能有非分之想。心底不禁神思盪漾起來,期待有朝一日,他能夠堂而皇之走進食肆餐坊,大口吃一道垂涎已久、香腴的「廈門封肉」。 一日,天候不佳,被迫夜宿廈門。為了撙節用度,他選擇了港口邊收費低廉的小客棧,做為暫時過夜的棲身之處。傍晚,人聲鼎沸,三輪車穿梭馬路,忙著送往迎來,露天的煤油爐煙霧嬝嬝,小販叫賣聲充斥街頭,屬於晚間的一波活力,蓄勢展開。 天陽百般無聊地沿著第五碼頭的鷺江道行走。突然,一股悠悠的絲竹之音,伴隨著婉約的歌吟,穿越屋瓦門扉,吸引他駐足傾聽。他好奇尋音進入了一間名叫「江濱」的茶藝館,只見館內小方桌數張,圍以長條椅凳,供人泡茶消遣。最前方有一小舞台,幾人圍坐成弧形,每人手持不同樂器,如洞簫、琵琶、三弦等,中間站立著一長髮女子,手執木片。樂器各自鳴起,緩緩地,音曲合為一,長髮女子輕柔地唱起,婉婉約約,如吟詩唱詞,時有尾音拉得極長,或不時拍擊手中木片。天陽聽半天雖聽不懂,感覺旋律十分優美。 從此,凡遇廈門過夜,他必前往茶藝館聆賞,當地人說這是「南管」。如果說,以前他從先生習得的詩詞古文是蝴蝶,那麼這南樂,應該是蝴蝶展翅飛翔,但是飛去的境界,是現階段汲汲營生的他,一無所知。 風浪大,有人不敵船的劇烈搖晃厲害,早已連連作嘔,嘔出胃腸還沒消化的食物臭酸味。天陽默默地忍受這難聞的異味,枯腸搜索腦海中有什麼美好的記憶,藉以沖淡這難受的時刻。茶藝館的南樂,優美的旋律,依稀在耳畔響起。他捕捉記憶中的詞曲,無聲吟唱,一遍又一遍,專注如以前在私塾裡的學習。不知不覺中,有如神助,模仿唱腔,絲毫不差的唱出曲調。他以南樂的專注力,對抗海上的狂風巨浪,意外的是暈船反胃作嘔,也逃避無蹤。 從此,船渡,風帆揚起,乘風破浪,他一點也不害怕了。 註:騎樓下的人行道叫做「五腳計」,其意走五步路之寬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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疫後生活
處於新冠狀病毒後疫情時代,面對人類有史以來最嚴重的傳染病,目前造成的染病人數已逾五百萬人,而死亡人數目前已超過三十三萬人,在疫情不斷擴散,死亡人數不斷攀升的情況下,甚至有人喻為第三次世界大戰,疫情的蔓延除了帶來生命健康的威脅,造成恐慌和畏懼感,也將改變全世界人們的生活型態,至少現階段無論去那裡辦事購物,都少不了要量體溫、勤洗手和「罩不離口」,再加上各樣防疫措施,如:鎖國、封城、禁止群聚和大型聚會、保持社教距離、禁止外國人過境、入境強制和居家隔離等,現在各國疫情稍緩,有些之前疫情較嚴重的國家如:義大利也漸漸逐解除封鎖,有些國家也逐步放寬有限度的商業活動如:泰國,台灣在這波疫情中,截至5月23日為止,有441人感染,有411人已經解除隔離,死亡人數7人,防疫是這波疫情中的「模範生」,但我們可以自豪卻不能自滿,因為現在是後疫情階段,全世界各國疫情雖然趨緩,但卻還沒過去,誠如處境和台灣差不多的以色列,剛當選的總理納坦雅胡在選後第一次內閣會議中所言:「對抗新冠狀病毒大流行是政府的首要任務,只要病毒在這裡並且沒有疫苗,它就會在一夜之間回來。」 台灣目前多日零確診,而最近染疫者多為境外移入,政府也規畫將在10月1日至12月31日,將會視各主要客源市場邊境管制及直航台灣航班狀況,爭取國際赴台市場復甦及成長機會,同時將配合指揮中心逐步放寬各項邊境管制措施,包括解除轉機限制、返國旅客不得搭乘大眾運輸,放寬國際郵輪靠泊,以及恢復兩岸客運航點、海運直航及小三通客船航班等。這表示我們的外匯存底還有夠用的錢,可延緩開放門戶至較安全階段。 但因應疫情仍然嚴峻,在疫苗還沒有開發出來,而且我們又沒辦法一直鎖國,不與世界各國來往,因為我國一直是高度依賴外貿的國家,長期的封鎖當然一定會影響國家整體經濟發展和國民生活水平。因此在這後疫情時代,還是須保持適當的防疫措施,並且在逐步有限度的開放中,國家更要發展出快篩機制,讓出入境的旅客,像以前的SARS入境須量體溫的作業程序,在新冠狀病毒的疫苗尚未研發出來之前,我們只能和病毒保持距離,以策安全。當然這也勢必影響我們的生活型態一段時間:維持出入公共場合罩不離口、保持社交距離、勤洗手這些個人衛生習慣;少進出公共場所、避免大型聚會、避免進入密閉空間、重視個人飲食營養的均衡和適度的運動;而在社會方面可預期在後疫情和疫清後時代,必然產生的如:更多人將會面對就業寒冬、人我距離造成對消費和工作的影響、線上購物和宅經濟的興起、學習與教育模式的改變、人際和團體互動溝通方式的改變、醫藥照顧事業的興起、影音媒體工具的需求、個人與團體生活的分際,這都是已經來臨或即將來臨的課題,因此健康的疫後生活應是回歸傳統的家庭價值、更簡樸簡單的生活方式和物質需求、更強烈的人類一體感、同理心和憐憫、也回歸生命最裡層的心靈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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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透過木雕告訴我
黎明前夕是如此寧靜,所有的流動都沉潛在初露的晨光中,祖廳內的時光依如從前,一派從容。點燃一炷香,白色的煙悠悠地在空中飄飛,逐漸往壽屏的方向靠近,循著楣引、橫批窗、桁引緩緩向上,落在柁墩(又稱豎牌)上的木雕。 此時風好像靜止了,香煙在木雕的紋理中思索,我也在思索,反覆挖掘這塊木雕隱藏於外在形式的情思,與寄託其中的意志。 傳統建築的木料工程分成大木作、小木作。大木作是指建築的結構體,包括木構架建築中承重結構件的製作與安裝組合,以柱、櫞、檐、樑、斗拱、瓜筒等;小木作指的是建築裝修部分,俗稱鑿花,包括門窗、雀替、員光、垂花、神龕、窗格、藻井、匾聯等。 祖廳柁墩的兩塊木雕屬小木作,利用粗厚的木料施以浮雕和透雕,層次多變,結構精緻。左邊的木雕,一隻錢鼠在南瓜前流連忘返,另一隻仰起頭咬著藤蔓;右邊的木雕,一隻錢鼠吃得痛快,頭部伸進南瓜中,只露出圓滾滾的屁股,另一隻大吃大嚼,將南瓜啃出一個洞,從中探出頭來。看著牠們飽足的模樣,讓我都想嚐嚐香甜可口的南瓜。 錢鼠和老鼠是不一樣的。臭鼩俗名錢鼠,食蟲目,不同於鼠類的齧齒目。發出吱吱叫聲,像家鄉話「錢」的諧音,民間習俗認為錢鼠進門會帶財,不能隨意撲殺。身體兩側有麝香腺,帶有特殊氣味,又有香鼠之稱,這股味道可用來吸引異性、劃分勢力範圍和禦敵,怪不得曾見家裡的貓,老是捉弄幾隻錢鼠,滿足好奇心後就放其生路,當時我還唸了貓幾句:「人是閒到掠虱母相咬,恁是閒得抓錢鼠相鬥。」 構圖中有豐實飽滿的南瓜、綿延不絕的藤蔓以及一朵生氣盎然的太平花。不但展現深、淺浮雕純熟的技法,還應用「內枝外葉」雕法,由外往內雕出不同的層次,花蕊、花瓣、葉片、枝蔓,佈局繁複,接著打上底漆,再上層亮光型紅色面漆,然後塗上金膠油,再貼上金箔和銀箔,古法技藝施作讓作品更精美,即使經過百年歲月洗禮,依舊耀眼動人。 南瓜家鄉話稱金瓜,成熟時金黃色的外皮與橙紅色的果肉,特別亮眼討喜,傳統上視為福瓜,是吉祥和財富的象徵。蔓帶連綿不斷,瓜內多籽,具有福運綿長、子孫綿延的寓意。瓜肉清香甘甜,又有了生活幸福甜蜜的含意。 太平花,我尋找了多回,終於在都江堰景區親眼一見。別名豐瑞花,枝葉茂密,花乳黃而清香,花多朵聚集。原本只生長在四川青城山下,宋朝時做為貢品移植中原,深受宋仁宗喜愛,賜名太平瑞聖花。清道光皇帝覺得「瑞聖」有影射嘉慶之嫌,下令把太平瑞盛花更名為太平花,沿用至今。 木雕製作既增加建築的美感,也傳達人們的期望。小木作師通過雕與刻,把抽象的意義,在木材的空間和形體中顯現出來。每一次的雕刻造型,從無到有,從粗糙到精細,總讓我忍不住駐足,推敲一些問題:「傳統建築除了功能外,如何注入文化精神?木雕的實用性與藝術性怎麼結合?」 這組「錢鼠咬金瓜,太平瑞聖花」木雕,運用豐富的圖象,兩朵太平花、四隻錢鼠、四顆金瓜、二十八片葉子,隱喻寬闊的祝福,透過想像、推理與觀察,發現虛實指涉之間,木雕是指引我走向家族、家鄉的途徑,回過頭去,看一看這間百年老厝的歷史,想一想父祖輩曾經的生活,瞧一瞧積累在這座島嶼的文化,承遞、延續和實踐,堅守祖先遺傳骨子裡的精神。 時光從木雕的紋路中溢出,蘊藏著許多的故事,如此隱密,我閉上眼,心平氣和地傾聽,這些故事將要在此一一被揭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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拚搏人生:懷念新加坡林再球先生
新加坡著名陸運及物流業的金順利集團(Kim Soon Lee)創辦人林再球(Lim Chai Kiui,1942-2020),於2020年4月24日辭世。他出生於日軍佔領下的困苦金門,1956年隨母親南渡新加坡,投靠任職新南昌火鋸廠的父親,一家人團圓。15歲踏上星洲的林再球,憑藉著過人的堅毅與膽識,拚搏出燦爛的人生。 關於林再球先生事業成功的事蹟,呂紀葆(寒川)、楊樹清以及包括我在內,在過去的金門日報或專書上,已經有不少介紹。在這裡,我想談談和他多年來近距離互動的感受。 我第一次見到林再球先生,大約在2012年。那次透過呂紀葆先生的引介,在他位於新加坡勿洛(Bedok)的金順利集團總部。見到來自家鄉的人,再球先生非常熱情好客,帶著我參觀著這座新加坡數一數二的物流廠區。他聲音宏亮,不善修飾言辭,看得出來是早期從基層打拼、在貨物起落的大卡車上所養成的習慣。我至今仍印象深刻,那天下午新加坡的太陽炙熱,但他除了向我介紹新買的、功能新穎的移動式起重機(吊車,PrimeMover)外,也特別帶我過去看一台「老骨董」的貨車。那是1968年他把當時僅有的積蓄新幣2,300元所購買一輛中古貨車,是他發跡的開始。同時,他也指著廠區內的辦公大樓的屋頂及其桁架,告訴我那是一個「金」字。從這些地方可以看到他的念舊,以及不忘初衷的純真心情。 再球先生的辦公室有一種家的溫馨,仿紅磚的室內隔間牆更有閩南古厝的樸質。即使近年來,他的三位公子錦耀、錦輝、錦利順利接班,讓金順利的事業更加發展。但半退休的他,總還是常常來到辦公室坐鎮,勤奮地享受工作的快樂。在經商之餘,他常赴世界各地的旅遊。每回和他聊天,他總是喜孜孜地述說著各國的風土民情。當然他也收藏藝術品及古董。每一個物件,他總能說上一些故事。我還記得,他拿出新加坡早期的紙幣給我看,其中有一張面額高達一萬元的紙鈔,讓我大開眼界。他也小心翼翼地保留年少時的東西,包括從金門帶來的1950年代初期的小學課本。通過這些文物,再球先生回憶著過往,即使是艱辛的歲月,經過時間的淬鍊,也顯得甜美。 2010年,林再球的金順利集團獲頒新加坡50家傑出企業獎,這不但是他個人的成就,也說明了金順利的成功,可謂實至名歸。2014年開始,他希望返回金門頂后垵,在他出生小村子裡建築一幢「懷鄉樓」,以表達他光宗耀祖、衣錦還鄉的心願。他花了3年的時間,斥資新臺幣4千多萬元,數次返鄉監工,考究每個細節,挑選每件材料。氣派的門柱上,他親自題上的「懷昔日田園忙樂何時再,鄉俗崇樸重義難尋求」,不但頭尾呼應了「懷鄉、再求」,表達了懷想童年時光的逝去生活,也感嘆金門社會文化的劇烈變遷。這座建築,吸引了不少人慕名而來參觀。在興建的過程中,我曾經陪同他爬上尚未鋪瓦的屋頂,他向我詢問閩南建築的細部做工。已屆七旬的他,親力親為,就只為了實現那一個夢想。 在1970-80年代,再球先生是新加坡浯江公會的核心人物之一。他對地緣情誼的鄉團,也做出很大的貢獻。但是我知道,在1980年代起他反對浯江公會搬到金門會館辦公,2008年出售芽籠會所建築時,他也有不同的意見。這些紛爭,並沒有對錯,且逐漸隨著一代人的逝去,煙消雲散。 2018年,金順利集團50週年。再球先生與他的三位公子盛大且細心地舉辦了慶祝活動。在晚會上,他回顧創業的艱辛,以及人生歷程中受到那些貴人的提攜,真情動人。不但如此,他還邀請他的年邁師長上台致詞,共同見證他的成功。我和李有忠、楊樹清等鄉賢,獲得再球先生的邀請,得以前往新加坡觀禮,備感榮幸。 歲月匆匆。再球先生功德圓滿地走完一生。他胼手胝足開創事業、心懷故里的奉獻事蹟,令人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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霧 裡
早上起床,從家裡頂樓往窗外看去,哇!「霧」好濃,這時所謂的「能見度」想必又是很低,頓時想到還好今天沒有家人要坐飛機,否則又得等霧散了。曾聽人說起金門的季節,應該是「三季」:夏季、冬季、霧季,想來也說得妙,因為有時確實覺得春、秋這兩季匆匆來去。 霧來了,室內南風天又悶又熱的,像「烘爐」一般,有時外出走走,回來後連頭髮都濕濕的,視線不良,騎車、開車要開車燈比較安全,「放慢速度」是一定要的,機場尤其怕「濃霧」,可能會因能見度太低而暫時關場,得用「時間」來等待霧散,或是乾脆來場大雨,或是陽光普照、轉北風,一切才得以恢復常態。 今年這一場疫情影響了好長一段時間,也波及好多層面,不但造成諸多不便,似乎也改變了我們一些生活習慣,而此時的自己心中一個個問號像是讓自己走到了十字路口,猶豫著接下來該往哪個方向走才好,如在霧裡,想著事情,慢慢的前進。 曾經看過一本文化局出版的繪本-等待霧散的戴勝鳥,作者是「張振松」,在我看來這本書意義深遠,在金門這塊牠們所熟悉的土地上,戴小姐竟有揮之不去的惡夢,幼年時和同伴誤撞人們布下的捕鳥網,眼見夥伴的生命因此斷送;接著聽見人們為牠們取名為不雅的「墓崆鳥」、「墓崆雞」,牠們受此厭惡與不吉祥的對待,彷彿被世界遺棄了一般,寂寞就像「霧」一樣籠罩著,儘管如此,牠相信霧總會有散去的時候……。 戴勝常常出現在金門草地、農田、墳場,或巢居在墓穴中,早期被認為是不吉祥的日行性動物,四季都看得到,在臺灣是稀有的過境鳥,難得一見,在金門牠卻是最具代表性的鄉土鳥種之一,但正因為受到人們不公平的對待,戴勝這美麗的鳥種,才得以「得天獨厚」的在金門生生不息,也是外來的鳥友渴望探訪的鳥種之一。 時至今日,生態保育、環境教育觀念提升,我甚至覺得戴勝等鳥類會選擇在金門落腳,是因為這裡適合牠們生存,否則怎麼可能一代一代的繁衍下去呢?這麼美的鳥同時還是以色列的國鳥,能在金門隨處可見,我們真的要好好珍惜才是。看到今天的金門日報:「海洋悲歌又一樁保育類鯨豚魂斷昔果山海岸」,死亡原因不明的鯨豚已是金門今年第10起保育類海洋生物鯨豚死亡紀錄,發現時已有明顯外傷,但為何選擇在金門海岸結束生命呢?真的是一個大問號。 「霧」總會有散去的時候,畢竟這是大自然的變化,看時間的長短而已,它是有形的,而心中那無形的「霧」呢?會不會越來越濃,濃到看不清楚方向呢?有可能,正所謂「定、靜、安、慮、得」,是該好好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緒,找出接下來要走的路,做自己能力所及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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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浦城隍巡境的歷史有多久
後浦迎城隍是一件不容忽略的大事,即使在日據時代,僑匯斷絕,生活艱困,仍不忘迎城隍的舉辦,迎城隍在後浦是根深蒂固的,至於迎城隍的歷史到底有多長久?這是一個有趣的話題,現今廟方管理委員會是以清康熙二十一年(1682年)總兵陳龍遷治後浦算起,因此距今已有338年的歷史了,可謂淵源已久。 但到底後浦迎城隍的歷史有多久是一件值得探究的事,因為在文獻記載上是乏明確的紀錄,根據現今留存在新城隍廟(民國83年重建,不見木式。)內殿壁間的一方「重建城隍廟記」碑文字:「今之城隍廟廢於勝國遷移之時,迄今僅傳故跡,尋其坐向基址敗瓦零石,已無復存之者,辛未歲,矛山文公由閩安都閫署金左府,鄉之衿耆慫恿之,而文公亦以桑梓之建立為己任,遂請會於提政憲分縣主并貼書於外任方面者,計捐銀千參佰餘員,其各鄉諸善信等勸捐計捌佰餘員,爰延堪輿,召工師聚木石,修畚挶,即於是歲拾月興工,迄癸酉肆月落成」。 此一碑文點出了清嘉慶年間重建的城隍廟一些歷史典故,比如重建的年代、重建的主事者、重建的經費、落成的年代,尤其點出城隍廟的前身。 細讀之,所謂「今之城隍廟廢於勝國遷移之時。」,即是在說後浦早在清朝之前,就已經有城隍廟了,只是廢於「勝國遷移之時」,所謂「勝國遷移之時」,意指清康熙二年(西元1663年),清廷在閩粵厲行遷界令,毀城墮屋,使得後浦原有的城隍廟也難逃一劫之意,於是才會有「迄今僅傳故跡。尋其坐向基址,敗瓦零石,已無復存之者。」,直到清嘉慶十六年(西元1811年),因為文應舉署理金門中軍左營遊擊,才在「鄉之衿耆慫恿之,而文公亦以桑梓之建立為己任」,乃「爰延堪輿,召工師聚木石,修畚挶,即於是歲拾月興工,迄癸酉肆月落成」之舉。 文應舉署理金門鎮左營遊擊,是在嘉慶十六年十月,「遂請會於提政憲分縣主并貼書於外任方面者,計捐銀千參佰餘員,其各鄉諸善信等勸捐計捌佰餘員」,募集了建廟資金,並「即於是歲拾月興工,迄癸酉肆月落成」,也就是說清嘉慶年間的城隍廟,是歷經一年九個月的工程,到了嘉慶十八年(西元1813年)四月,才又以嶄新的姿態佇立在「敗瓦零石」的地面上。 據此推估康熙二年至嘉慶十八年,從西元1663-1813年,這漫長的150年歲月,後浦城是沒有城隍廟的。 陳龍總兵是從康熙十九年(西元1680年)任金門總兵,先駐地「金門城」,後在康熙二十一年(西元1682年)移駐後浦「叢青軒」。 根據清康熙二十六年(西元1687年)豎立的《清總兵陳龍功德紀》碑載,陳龍治理的金門:「島之婦子嬉於室,島之苗黍芄於郊,蜃煙晝靜,里門夜開。」又載陳龍重視儒教:「以此邦夙敦詩禮,立書院,延里中士黃君顥為諸生師,安攘並施,教養兼事,豈不偉歟。」,可知陳龍曾在後浦是有「立書院,延里中士黃君顥為諸生師。」,但未記有建造城隍廟,因此要說有從金門城移城隍香火至後浦之說是不合理的。 又據《許氏族譜》記載,陳龍是於「丙子春(康熙三十五年)卒於署」,可知陳龍從康熙十九年到康熙三十五年,一直擔任金門總兵,前後長達十有七年,算是一位得有名聲的好官。 在清朝,地方上的父母官因應民間信仰,建造城隍廟算是一件大事,但從碑文的記載可知,一直到距陳龍遷治後浦之後的132年,也就是清嘉慶十八年四月,左營遊擊文應舉才在後浦城重建了城隍廟。 因此今天我們計算後浦城隍爺巡境的歷史,若從陳龍遷治作為起點,是將信將疑的。此外年度以農曆四月十二作為迎城隍的廟會日子,始由何來?亦是一個待追尋的日子,前面碑文提及:「迄癸酉肆月落成」,這個落成的四月,與今天年度在四月舉辦的巡境紀念活動,是否有所關聯,亦值得探討。 總之,一個廟會活動能持續幾百年,數代子子孫孫樂於操辦,自然是一項值得珍惜的歷史資產,我從小到大,熱中參與四月十二迎城隍的活動,想要從信史的角度,做一個探討,有待方家共同來釋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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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睡前,說個故事給妳聽
臨睡前,妳跑進我房裡討抱抱。相對妳的主動、大方,我卻渾身彆扭,感覺不自在—妳的芳華初綻,提醒我的初老。我們距離這麼近,看著妳被青春糾纏逗弄的臉龐,眉宇之間一道暗紅印記若隱若現—我記得那個冷雨不停的夜裏,經過將近一天的陣痛,妳遲遲不肯面世,隨著胎心音下降、產程遲滯,必須緊急剖腹,一刀換得妳呱呱啼聲,平安落地。乍見滿臉皺巴巴、小老頭模樣的妳,我激動莫名,一時涕零—那紅色印記,也同樣出現在我眉間,與身俱來恆常存在著。如斯母女情緣,需要多少年的修煉? 「妳怎麼都不抱我?」眼前的妳滿是委屈,一臉不解。 我想起我絕無僅有的一次公開擁抱經驗,誠摯溫馨,值得記憶一輩子。 那年十八歲的我搭乘遠航啟程,載運的不獨是對於未來的憧憬,對家鄉的深情依戀與不捨也如隨身行李般帶到了台北。 學校位在木柵溝子口,鄰近台大、師大、政大,一班公車就可以抵達的便利。初來乍臨繁華台北,空堂時總往外校找同學、學長姐敘鄉情,或是吃一碗蔡鳳雛老師上地理課時,幾度提到的、念念不忘的師大牛肉麵。 住宿女舍的日常生活中,驚訝於永建超市販售的金門特產;感動於從市圖借來、席慕蓉散文集裡提到的黃高吉校長,他們年少時曾有過感人的情誼;校內圖書館的《金門日報》雖然不是當日上架,總算提供了故鄉大小事的連結;至於校門口左側來自金門的早餐店老闆,翠谷餐廳長相福泰、個性豪爽的老闆娘,原籍金門,偶爾同他們說兩句家鄉話,也覺得親切。 在網路不夠普及,電話費率驚人的年代,信件往來仍是最平價、可愛的聯絡方式。 那是個美麗而溫馨的訊息。我想是同學維寧在信件裡告知、提出邀請,約我到政大藝文中心聆聽水晶唱片公司歌手演唱會。 沒有猶豫,依約來到政大,憧憬想像唱著〈雲從山的那邊來〉的女歌手,「你從山的那邊寫信來,黃黃的紙扶著我的心肝」,為了一份戀情一等十四年,為了這個男人遠走荒涼的梨山種果樹,以為那樣的愛情就是一生一世了吧!還沉浸在平實動人的愛情故事中,被主持人一句「讓我們用掌聲歡迎水晶最帥的男歌手……」驚醒。 1992年10月,政大藝文中心。阿德成名曲〈強強滾〉音樂聲響:「午夜的徘徊,熟悉的街道,強強滾,強強滾……」全場觀眾跟著節奏拍手,演唱會的氣氛瞬間被炒到最高點。歌曲即將進入尾聲,黑暗中我聽到窸窸簌簌的碎步聲走近,而後在我身邊坐定。與我年紀相仿的女大生手捧鮮花,我意識到她正等著台上的男歌手結束表演就要伺機衝上舞台去,獻出手中的花。 我聽見我的心跳聲音加快,羞怯緊張卻篤定地開口向手捧鮮花的鄰座女生說道:「我也是金門人,我可以幫妳上台獻花給阿德嗎?」 我的誠懇與急切換來她的點頭應允。 「阿德是誰?」「妳為什麼要抱他?」妳依然不解,頻頻追問。 夜深了,下回再跟妳說阿德沉潛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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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坦卡門的遺憾
很早就見過圖坦卡門的黃金面具圖片,金光閃閃,高貴多彩且工藝精緻,少年法老英俊又神聖的面容,再想像三千多年前的古埃及文化與風華,加上從聖經與漫畫得來的意象,讓人嚮往其遠古盛況。 三月底,趕在臺北展期將屆前到中正紀念堂一窺堂奧,雖屬複製品,但栩栩如實,富麗典雅,深入瞭解後,才知圖坦卡門雖是帝王,但應該有著深深的遺憾。 原來圖坦卡門十九歲就過逝了,透過電腦斷層掃描其木乃夷,發現他左腳內彎且畸形,幾乎是靠腳踝走路,加上墓室有大量的拐杖,證明他天生殘疾,平常得扶杖而行,但他卻得行天子職權,深居宮中,卻威行天下,號令軍隊南征北討,以他為名的雕像與圖案,將他的形象做得威武聖明,俊秀臨風,一派清朗,誰又知道少年法老深藏宮闈的實際形象,如此病態而孱弱,跛行遲步,幾無力對抗這世界的一切,他雖身在帝王家,但他父母是親兄妹,家族性的近親通婚,造成基因缺陷(即「馬凡氏綜合症」,一種染色體異常的遺傳性疾病),連少年人的活力與健康都沒有,免疫系統極弱,最後因腿部傷口惡化而英年早逝。 前些日,在MOD中觀看了電影「人生多美好(Life Feel Good)」,劇中患類似腦性麻痺的男主角馬修卻被當成智能不足對待,他身體佝僂,又無法言語,終生只能像蟲子般匍伏蠕動,哼嗯出聲,可他依然堅持自尊,渴望愛、企盼尊重,懂得感受,知道人生情慾,幾次身不由己的憤怒與掙扎,都來自於對他人渺視與不屑的反抗,身為人,他努力溝通,一再抗爭,終取得他人正視,予以瞭解與體會,獲得應有的尊重與照顧。 我看著圖坦卡門金碧輝煌的黃金面具、黃金床、黃金馬車、黃金寶座,還有富麗堂皇的三重黃金人形棺及典雅端裝的石英岩棺槨,雖震憾其工藝水準之高及藝術水平之極致,但卻一點也不羨慕這般的「死後哀榮」或「事死猶生」的鉅細而繁複,他生前既遭病痛,復為權臣(高級顧問)挾持,生子皆早夭,他死後史實又被有意地抹去,連埋身處都是個謎,也由於如此,方使其陵墓隱藏了三千多年,是歷史之幸,卻是他個人生命的悲哀,我只感嘆圖坦卡門生前該會是多麼無奈,此生只能虛張形象,難以擁有實質的青春飛揚與放肆張狂。 圖坦卡門留下了三千三百年前滿盈的高貴黃金圖像與器具,數量達到五千多件,被譽為世界十大寶藏之首,不過對他個人而言,那又如何?一位十九歲少年的感嘆該如杜秋娘詩作所言「勸君莫惜金縷衣,勸君惜取少年時,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 來自3300年前的俊美少年,冷俊的黃金面具底下該是多麼蒼白而虛浮,如果可能,他或許寧可騎著駱駝狂奔尼羅河畔,對著長著紙莎草岸邊的清麗少女吹口哨,輕挑含笑地說聲「好心的姊姊,可憐可憐我,給我一口水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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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城車站的圓環銅像
20多年前,方向教授的學生來金門訪友,提起他的老師在課堂上,曾經說過有一個人物塑像作品陳設在金門,但具體的位置已經記不清楚,或許拆除了也說不定。 最近轉型正義運動的呼聲,重新回想起此事,那座銅像就矗立在金城車站圓環,早已成為市區的一個入口印象。從1973年設立後,將近半個世紀的時間,慢慢地淡出歷史的焦點故事,人們不會太在意銅像到底是誰(更何況現在許多人分不清楚蔣介石或孫中山的長相),習慣把圓環當成城鎮街景來布置。每年農曆4月12日迎城隍慶典,或者新春期間,擺上應景的相關添加物,銅像反而退居配角;有時甚至被喧賓奪主,玩起躲貓貓化妝遊戲,對於一切變化,它只能默默靜觀,自然地融入常民生活視覺的一部分。 主持銅像設計的方向教授,籍貫江西遂川,畢業於江西立風藝專繪畫系,抗日期間響應「十萬青年十萬軍」號召投筆從戎,入伍參加部隊宣傳工作。大陸情勢轉變,跟隨著軍隊來台灣,曾經駐防過金門,擔任《正氣中華報》主筆,之後一直在國防部政治作戰學校藝術系任教職。他在國內畫壇以版畫見長,作品在海外20多個國家展覽,享譽國際,出版過《方向木刻選集》、《木刻研究》、《版畫研究》等著作書籍。 1973年年初,當金門軍民決定設置總統銅像,來作為最高領袖的87歲生日壽禮,方向教授接受金門政治委員會及金門縣長羅漢文邀請,3、4月間重返金門,商討籌建雕塑銅像事宜。回台後立即構思,總共花了50多天的功夫,完成320公分高,身穿中山裝、頭戴禮帽、左手插腰、右手持手杖的全身肖像模型。這和同時期軍方一貫塑造戎裝或披風的軍人形象有所不同,他認為自己是一個藝術家,在為政治服務之餘,銅像應表現出個人創作風格,讓領導者更平易近人,以側身審視遠方,英挺的臉龐,嘴角略帶微笑。希望能像英國紀念二次大戰時的首相邱吉爾,銅像佇立於倫敦國會廣場前,塑造出夜歸老者的身影,不像一個赫赫有名的政治家,感覺上有些傲慢,有些落寞,陪伴著市民度過每一個早晨和黃昏,成為街市的一個公共藝術景觀經典。 1978年確立中國與美國將建立正式外交關係,剛讀金門高中二年級,全校師生除在禮堂前簽名抗議外,擴大朝會時在運動場集合,整裝出發遊街,前往金城車站集合,參加地區舉行的各界團結誓師大會,聯合聲討美國的背義行為;並在圓環前,面向銅像宣誓自立自強決心,長大後報效國家。 多年以後,早晨規律的生活步調,如同許多鄉親一樣,跟著公車搭乘轉載聚集的人流,從車站緩緩走下來,彼此在銅像前,親切熟悉地問候一聲:「早安!你好!」 美好的每一天,帶著平凡且愉快的心情走進市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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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天堂樂園
車行環島南路,在舊機場入口處前,路旁的迷彩塗裝建築有點眼熟,正面牆上原有的兩個大字已不復見,中間依稀看得出是軍徽留下的痕跡,這個當年天之驕子出沒的戲院,名號用的是豪氣的「藍天」,如今,別說人煙罕至,就是緊臨的路也幾乎被遺忘,撤了招牌,那個曾經的名字慢慢就在記憶中淡去。 那些年,不只機場的空軍有藍天戲院,料羅的海軍有海光戲院,陸軍各師部所在地當然也有戲院,金東、金西、南雄、武威與國光戲院即是,至於,假日人潮聚集的金城、山外與沙美市區,戲院更多達六家,加上充滿神秘色彩的擎天廳,十萬大軍駐紮前線的年代,有著十四家戲院的金門,正是電影院的黃金時期。 記得還很小的時候,不用躲防空洞的雙號晚上,五叔的計程車滿載著大人,後車廂還塞了幾個小鬼頭,一路到了金城的育樂中心或金聲戲院,就這樣「梅花」、「八百壯士」、「黃埔軍魂」這些當年膾炙人口的愛國電影,竟然也似懂非懂的跟著熱淚盈眶陸續看了,似乎是因為電視還沒普遍的進入大家的生活,看電影在當時不是微小而確定的幸福那麼簡單,根本就是奢侈的視聽饗宴。 因為喜歡故事,總把電影當故事看,走進戲院看電影總是期待一個好故事。而離村子最近的武威戲院,便是最常光顧的電影院,也是看電影的啟蒙地。 還在念小學時,偶爾的星期六中午,放學回家後匆匆溜出門,出了村後的田野,再鼓足勇氣走過一段蘭湖的堤岸,這段路再快也得半小時,所以常常進場時電影已經開場,錯過的情節只能自己想像,偶爾電影散場沒有清場,接著看下一場次就可把遺漏的部份接回,但那是微乎其微的機遇,就像人生不圓滿的事還是比較多一樣。而每年的兒童節,全校同學從學校步行至武威戲院,看一場專為招待我們的電影,即使因為沒有刻意針對兒童挑片,因而看了「蒂蒂日記」、「你那好冷的小手」之類的愛情文藝片,但已是當時最為奢侈的享受了。至於,電影放映開始的全體肅立唱國歌,以及放映過程中,一旁畫面偶有尋人或尋物的手寫插播文字,則是那個年代最深刻的註記。 武威戲院之外,國中時期山外的僑聲與中正堂是較常去的電影院,尤其僑聲的片子經常是「獨家放映、映畢返台」,儼然有莫名的時尚虛榮;而金城的金門、金聲、育樂中心,則是高中時期週末看電影的去處,還記得,湯姆克魯斯主演的「捍衛戰士」,就是在學校側門附近的金聲戲院看的,熱血的青春年華。 只是,幾年後隨著駐軍解甲,人潮散去,金門的戲院已榮景不再,即使後來因電影取景曾短暫引起注目,但終究難敵滄海桑田之變,隨著時代變遷,戰地電影院一家一家沒落以至於凋零,終至熄燈謝幕。 那天,路過小徑,特意繞去武威戲院,雜草叢生讓老態龍鍾的戲院更顯荒涼,很難想像這裡曾是當年風華鼎盛的師部重地,而今竟荒廢如此。一旁的告示牌,依舊盡責地標示著每日放映的早晚場時段,但售票口早已荒蕪,記憶的場景支離破碎,讓人不免唏噓。 想起,德國魯爾(Ruhr)工業區再造的經驗,樂觀的想像戰地戲院或許也能從中汲取重生契機,重現曾經的新天堂樂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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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與我的ipad
一切得從開始使用電腦說起。 工作場所陳列一排排電腦,冰冷又炫麗,從哪著手? 不再用筆與稿紙寫字,非常惆悵,抬頭望著窗外,颱風過後的樹桿歪斜,落葉殘敗,似乎看穿我的心情,用颱風過後景象與我相呼映,這台電腦如此新潮,於我竟只是華麗的裝飾,很是懊惱,因為國語拼音不標準,屢屢一個字要拼好幾回,才找得到躲在闌珊處的那個字,洒然傻笑,痛苦中急著練注音符號也緩不濟急。那時做夢都在唸ㄅㄆㄇㄈ,捲舌不捲舌沒弄清楚過,ㄣㄥ不分,半天才敲出一小段文字,非常沮喪,時代已經走到利用電腦寫文章,仍埋首苦寫挺不合時宜。寫不出文章,都以不會電腦為藉口。寫程式的工程師們,必然感應吾輩憂傷,不斷精進研發,終於讓我找到取代電腦的好幫手ipad,真是一個可愛貼心的產物,長相輕巧,備忘錄、word功能夠我用了,算是解決大半的困擾,且用手寫非常方便,沒有藉口了。 我都藉用遠端教學,職場懂電腦同仁,在line裡面一個指令一個動作,當我把ipad與手機功能設成同步,甚為自豪,隨時瞄著它們,內心充滿安全感與自傲,走到那裡都可以記下心得、喜悅與悲傷,乃至於內心憤懣……一一記在備忘錄,手機iPad同時接收,神級的發明,筆記本可憐只得隨風而逝。 使用ipad後,稿紙被疏忽且遺忘,寫字機會愈來愈少,手握著筆妄想順暢無礙寫下一整段文字,打從心底慌亂,顫抖的手躊躇許久寫出蟲般扭曲的字體,不端不秀不像字的字,慚愧襲上心頭,不僅如此,許多字忘記怎麼寫,左瞧右瞧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好端端的字就是想不起來,真是逆水行舟。 當ipad伴我走天涯,新歡在懷,也不禁憶起昔時就一盞昏黃小燈泡,一字一句寫在格子裡,邊寫邊思考,不確定的字查手邊的字典,那樂趣充滿暖意,況且可順便練練筆劃與字型優不優美。前陣子興起練毛筆的念頭,配備買齊了,遲遲出不了手,手抖、握筆也不直,下筆難運筆更難,寫完自己看了慘不忍睹,要寫一個漂亮的字談何容易,唉聲嘆氣怎麼辦? 聞不到紙香之後,也就是有了ipad以後,我患了不會寫字的毛病更加嚴重,藉用版面書寫方便,也同時失去爬格子雅興,冰冷的面版一板一眼,寫著寫著遇到冷僻的字,即刻轉換成注音,有一行同音字讓妳挑,一目了然原來是它,為ipad歡呼,這況味真是如人飲水,面版手寫沒有溫度,但是快速,彷彿變魔術,一切在手指變化。可寫字紙筆可以邊寫邊眉批,註記感想畫上重點,甚或空白處塗鴉,兩相比較,平版給了方便,筆紙給了適意。而我,天秤兩邊孰重孰輕,如今豈能不用平版。 當年母親願望是能讓我找個好人家嫁了就算,不必有太高深學問,母女素樸的想法是單向的,嫁個好人家卻是最難的成就。若她得知我今日使用這般科技用品,用右手指頭,比劃比劃竟然不需要筆墨之類,可以寫出一篇文字,定然不知所措。 自從用ipad寫文章,方便性取代寫字優雅的藝術性,以往辭海辭典擺在順手地方,隨時翻閱,如今辭典失寵,谷哥竄起,諸典束之高閣,書香也正慢慢消失,就剩充電器那條線必須不離不棄,出國期間也經常為行動電源、找插頭神傷。許多文友讀者閱讀也改用電子書,頑固如我堅持讀紙本,仍翻閱散發香氣的書本,理直氣壯美其言為了護眼,然,每日把手機似情人般溺愛著,不能一日無它,滑著滑著,明知會提早視茫茫髮蒼蒼,也只能向科技敬禮,也向一疊疊稿紙說聲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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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置几發櫝」說
小時候常常聽祖母說:「鄉里作醮這兩日,準備置几發櫝」,聽了近25年,從來不知道這四個字該怎麼寫,我曾經寫成「置椅發棹」。後珩陳錦繡大姊曾提供另一個說法,寫作「置香碗桌」,而我們湖前村某則絮叨著應寫成「置香案桌」,爭論不休,莫衷一是。 但我祖母讀音甚為清晰,所以我首先要排除「置香案桌」一說,「案」與「發」閩南語讀音相去甚遠,再不濟我是也唸中文系的,不至於分不清楚。第二翻遍手邊可見清代閩省著作,從未見「置香案桌」一詞。倒是在紅樓夢第十六回「賈元春才選鳳藻宮,秦鯨卿夭逝黃泉路」一章開頭寫道:「一日,正是賈政的生辰,榮寧二處人丁都齊集慶賀,熱鬧非常。忽有門吏報道:『有六宮都太監夏老爺特來降旨。』嚇的賈赦賈政一干人不知何事,忙止了戲文,撤去酒席,擺香案,啟中門跪接。」曹雪芹寫《紅樓夢》諸多辭彙,係有清代長江以北之地方特色。 另據清.林焜熿纂輯《金門志》卷十五「雜俗」稱:「……夏仲,迎城隍,曰出巡;間五歲一舉(或議迎城隍當停罷,論甚妥。無已,或二十年一舉)。先期鳴金鼓,喧繞境內。至日,窮華極侈,閱遊鄉村,粧飾人物執事,旌旆飛揚,音樂間作,人家置几櫝焚香楮甚恭。正神端拱輦上,餘神馳輦擁進。旋廟,設醮演劇極夥。而王醮之名,尤加敬肅。鳩金延道設壇,塑遊巡神,以牧馬王始開浯,鼓樂詣祖廟,恭致壇中若主者然。家豎燈篙,夜燃炬其杪;上下通紅,羅列如星。娛目祗崇朝,而經旬匝月疲憊精神;況以有用物力,任消耗於遊戲之場。執迷不悟,亦足異哉!」 就引文中「置几櫝」已出現,但沒有「發」字,「置几發櫝」詞性的結構為「動詞+名詞+動詞+名詞」。置,解釋為安放,放置。發,解釋為打開。几,是小或矮的桌子。櫝,木製的盒子。 但在《宋史.孝義傳.侯可》中寫道:「富人有不占田籍而質人田券至萬畝,歲責其租。可晨馳至富家,發櫝出券歸其主。」這「發櫝」,即打開盒子。 那作醮兩日為何要發櫝呢?這裡所指的「櫝」實是指醇盒架,木製的一個小長方盒,分盒蓋與盒座(身),開蓋,座上或三格,或六個,神明出巡時,鄉里人家安放小桌子於門口,上面就會擺設這樣的一個醇盒架的櫝(盒子),並焚香祈禱。 至於錦繡大姊提供「置香碗桌」的說法,實為望物生義,以現今金門醮慶出巡在「置几發櫝」一節上,通常就是搬一張半桌,繫上桌裙,上面依序擺放醇盒架、香爐、碗(放置供品)、金帛,所以有香爐、碗、桌子,故成了「置香碗桌」,但仍解釋得通。但這都是在「置几發櫝」的基礎上衍生出來的,因為不會寫「置几發櫝」,所以望物生義寫成「置香案桌」或「置香碗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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翼騰訪談正視金門
四月三日上午,名城電視主持人許翼騰先生率團隊來宅訪談,感到榮幸,也有些惶慚,因所知有限,所談可能只是一己偏見。 翼騰是我十多年前的學生,師生結緣在民國九十四年,他讀高一那年,金中畢業後,曾考上東海資訊管理學系,同時也考上廈門中醫學系,他選讀廈大。由李瓊芳老師與林正士教授所編《金廈擺渡人-金籍生赴陸求學的故事》一書,可知翼騰就讀廈大期間表現優秀,他擅長拉小提琴,在校園才藝競賽頗出鋒頭,體育表現也受肯定。 廈大畢業後,返鄉追隨其父貢獻藝壇,民國一○三年十一月,在浯江書院廣場舉辦的-詩人鄭愁予回顧展開幕茶酒會上,聽到許翼騰演唱〈一碟詩話〉、〈青石小城的也許〉,歌聲優美悅耳,韻味無窮。一○四年七月文化局演藝廳的舞台劇「金門夢一九六○」,翼騰粉墨登場,表演生動,令人難忘。平日文化局藝文活動的開幕式,偶有許銘豐領導指揮的「金門傳統音樂團」精彩演奏,常見翼騰與夥伴表演。 訪談那天所講,名城電視已播出,YouTube隨後亦公開,友人說點播率甚高,一週有七百多人次來點播,我說承蒙關注,感謝鼓勵。首次受訪,慌亂措辭,若有失當,還祈鑒諒,訪談已談者,不再贅言,言語欠詳或有誤者,在此稍做補充與更正: 文學一詞,眾說紛紜,個人所講,目的在將文學的領域擴大,歡迎大眾閱讀文學作品,如果排他意識濃厚,文學貴族孤芳自賞,讀者將會愈來愈少。翼騰見我藏書不少,以為我自幼即坐擁書城,其實,以前的金門人,貧窮居多,那有閒錢買閒書。而我之買書藏書,自五十年前,讀強恕高一始,因補習路過牯嶺街,近水樓臺之故,愈買愈多,但貪多嚼不爛,如今知識饑渴症狀仍然嚴重,書齋泛濫成災,買書、取書的速度總比看書還快。 自省以往任教三十多年,因修養不足,未能溫柔對待學生,也無法讓每位學生滿意。幸好作文教學,喜表揚學生優良習作,常在作文課上朗讀學生佳作,並鼓勵學生正楷謄寫,再代為投稿,若蒙刊出,再予獎勵。告誡學生:作文力求流暢,莫做不通之文,陳述意見,務必言之成理。 至於任教之初,民國六十六年,金門仍為戰地前線,兩岸對峙,長官為了提高危機意識、防患未然,怕軍人無聊亂逛,到村落去拈花惹草,偶有汙名某些村落為黑村,嚇唬士兵說村中有匪諜,誣說冰果室專營仙人跳。初次聽到來金服役同學詢問這些,生氣之餘,嚴正反駁,解說那是長官用心良苦。金門姑娘一向循規蹈矩,嚴守禮教,保守矜持,那會仙人跳。十萬大軍駐守前線,只有仙人掌在碉堡附近。青壯軍人太多,荷爾蒙分泌旺盛,賴有茶室小姐提供服務,社會秩序得以維護。單打雙不打時代,兩岸砲擊,民間受害,政府編書宣傳敵砲肆虐,但是軍人傷亡或遭水鬼摸哨,事關軍事機密,都不便公開,怕影響軍心士氣。解嚴以來,臺、澎、金、馬因報導自由,不少軍人駐守前線的故事紛紛解密出爐。 最後仍要謝謝名城電視的工作團隊,辛苦了,但訪談所播出字幕稍有訛誤,以下列出一些:「知名補習班」應是「志成補習班」,「影帝」應是「隱地」(作家),「人間事」應是「人間世」(雜誌),「文獻雜誌」應是「文訊雜誌」,「大雅」是源成書局在金城的分店,「資訊公司」全名是「秀威資訊公司」,「知名書店」是「三民書店(局)」,「嚴國民」應是「顏國民」,「堡長」應是「保長」,「膠著」應是「焦灼」(形容祖父很苦惱),「貧賤夫妻百世哀」應是「貧賤夫妻百事哀」,「上有古人」應是「尚友古人」,「上有古聖先賢」應是「尚友古聖先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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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登大膽島
上週五有機會再去了一趟大膽島,這是我第四度登島,每一次登島都有不同的體驗。「島孤人不孤」、「鳥抓人不抓」,對照近在咫尺廈門島的繁華,對比是十分強烈。 大膽島面積僅0.79平方公里,距離金門島約1萬2000公尺,距離廈門島約4400公尺,在兩岸軍事對峙年代,被視為前線中的前線,戰略地位十分重要。 隨著兩岸關係緩和,金門縣政府在2014年正式接管。歷經多年規畫整備,2018年7月26日起至10月31日試營運,10月底試營運滿期後經檢討,最後在2019年2月27日在大膽島舉行正式營運啟動儀式,由縣長楊鎮浯主持,正式宣告大膽島3月1日開放觀光營運。除了中國大陸和香港、澳門籍民眾以外,都可以報名登島,每天限額150人。 目前新冠疫期,在島上除了一些工人,我們此行並未見到有觀光客。 2013年我還在時報周刊服務時,適立法院正在討論要移交大二膽給金門縣政府,我就策劃一篇大膽島即將開放觀光的專題報導,把金門縣政府從十多年前就爭取大二膽開放觀光的訴求,最後國防部原本同意由金門縣政府「一次性接管」,但朝野立委意見眾多,擔心撤軍會造成民眾疑慮恐慌,最後折衷留下不足一個連象徵兵力的內幕作一次完整性報導。 報導當時連大膽在哪裡都不十分清楚,只能找資料和訪談,為了讓報導圖文並茂,我還特地向地區文史工作者李秉鈞先生請求協助提供圖片,也因為他的照片才讓該篇專題活潑生動。 2014年第一次登島時,我已回縣府服務,那年6月30日時任行政院長江宜樺親自來大膽島主持,在江宜樺見證下,縣長李沃士與金防部指揮官潘家宇完成移交證書簽署,正式宣告自當年7月1日起,大、二膽島除國軍駐防兵力戰備及生活範圍仍由國軍持續管制外,其餘範圍均移交金門縣政府接管。移交典禮我也是在場觀禮者之一,但當天活動幾乎都在生明廳內,交接完就準備登船離開,只留下歷史性的一刻在短暫記憶裡。 第二次登島時,我已經轉到文化局服務,當時的文化局長呂坤和分四梯次邀請台灣及旅台的藝術家登島寫生,參與者必須捐贈一份作品給文化局典藏,我是在第二梯次陪同十餘位藝術家朋友登島,當天有軍車接送,一站一站接停,讓藝術家定點寫生或取景,幾乎都是第一次登島的藝術家,對他們創作生涯肯定留下難以抹滅的印象。 第三次登島則是去年二月,觀光處在大膽島上舉行正式營運啟動儀式,當天熱鬧非凡,郵政總局還提供郵票首日封服務,但因時間緊湊,所以儀式結束後並沒有留下來參觀整修後的新島嶼面目就匆匆趕回。 上週因駐縣作家辛金順及藝術家李育貞至文化局拜會許正芳局長,許局長為讓他們對金門留下深刻印象,特別安排了這趟公務行程。當天由副局長黃雅芬率隊,並特別情商曾任大膽指揮官的金門美術學會總幹事盛崧俊權充導遊,這才有了一場深入秘境的大膽島之旅。 值得一提的是作家辛金順,今年剛獲得第四屆周夢蝶詩獎首獎,又獲得大陸雲南省的小說徵文獎,過去他曾獲中國時報新詩首獎、台北文學獎新詩首獎和散文優選獎、中央日報新詩特優獎、梁實秋散文特優獎,可以說是全能型作家,這一趟大膽島行他感觸尤深,尋幽訪勝每落人後,寄望他很快就有吟誦大膽的詩作面世。 大膽島除了因戰役聞名,島上也有豐厚的人文歷史,明清兩代騷人墨客留下摩崖石刻「閩南保障」、「海天一色」、「鳳崗」、「鯨飛」比比皆是,都是古蹟歷建,「三民主義統一中國」的地標更是舉世聞名。我們徒步在大膽島走了近四個鐘頭,近距離剝開大膽島的神秘面紗,欣賞到它的秘境之美,也見識到它小廟之多,是多少駐軍的心靈寄託,只可惜它的沙灘美景堆滿了海漂垃圾,無人去淨灘恢復它的寧靜生命,是此行所見最大的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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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曲的啟示
2020年暮春,溫哥華一位音樂家朋友推薦一部加拿大出品的電影《CODA終曲》,內容描述一位早已揚名國際的英國鋼琴家,在名為「迷人回歸」一系列巡迴演奏的尾聲,他竟突然膽怯了。甚至強烈想取消即將在倫敦舉行、他鋼琴演奏生涯裡最盛大的一場演出……。 影片由尼采的一句話拉開序幕:「沒有音樂,生活將是一個錯誤。」螢光幕前,我直接反射:「沒有文學呢?生命是枯索的吧?」劇情繼續往下走,「文學」正巧妙地介入,在其中扮演極重要的角色;大量文學性旁白,為整部影片穿針引線,充滿哲學思考與辯證,著實增添許多戲劇張力,讓《終曲》這部電影表現得更有深度。 鋼琴家亨利‧柯爾是一位老紳士,在巡迴演奏的某一場記者會上結識年輕慧黠的海倫‧莫里森,她曾經夢想,有朝一日要成為一位傑出的女鋼琴家,卻在一次鋼琴大賽中,第一輪就被淘汰出局,而那場比賽的主審正是亨利……。此刻,她是以音樂評論人身分,出席這場記者會。 戲裡,海倫回想15年前,亨利給她的話:「最重要的是『經驗』,而不是表現。最偉大的禮物,真正使人與眾不同的是『去感受的能力』。」戲外的我,咀嚼著這句話,後兩句,我完全同意,感受能力絕對重要。但前頭說最重要的是經驗,而不是表現。這卻教我疑惑。每一個人不都是從沒經驗的年輕歲月走過來的?更何況不論任何領域,都有所謂的新秀、新銳之說,青出於藍勝於藍,後浪推前浪的例子亦不勝枚舉。甚或有位老作家,在談論甚麼是文學的時候,一言以蔽之,簡潔地說:「一切都是表現。」我反覆思索,漸漸有點懂了,「經驗」可以壯膽,幫助人能夠保持冷靜、鎮定,除感官覺知之外,還要以心靈去做深層感受,接下來才能談表現。 然而,亨利的經驗那麼豐富,為何會臨場膽怯呢?這又是人生歷程中另一個弔詭的命題了。那是「成功」。正如電影這一段旁白:「成功,往往掩蓋了一個缺陷,一個傷口,一些深層次的懷疑。一個人也許能暫時忘卻,但它不會消失,它就藏在舞臺背後,潛伏在面具後面。」這使我聯想起尼采在《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裡拈出的「永恆輪迴」理論。也許,尼采的意思並不是說我們的生活會永遠重複自身的經驗,而是在我們達到一個高度之前,在我們自己感到滿意之前(或說自己認為完美之前),我們不應該停下來。在這時刻喊出:「再來一次!」精采的再來一次,也許才是尼采「永恆輪迴」的真諦。 男主角亨利曾出版過一本文學創作《APPOGGIATURAS花音》:「如孩童般擅自穿過院子/讓我屈服於那/無與倫比的天賦」。而女主角海倫也喜愛寫作。兩人因為音樂、鋼琴與文學創作的交會,海倫竟能夠成為亨利因焦慮而無法演出時,最大的安撫與鼓舞力量。巡迴演奏行程中,亨利極度焦慮導致演出失常,演出失常給他帶來更大的沮喪……。總之,在結識海倫之前,亨利內心一直打退堂鼓,他頻頻告訴經紀人:「是時候了,是該停止的時候了。」亨利在倫敦那一場演出前夕搞神祕失蹤。他獨自一人到了瑞士恩加丁谷(Engadine Valley),那是海倫15年前鋼琴大賽失敗後,曾經到訪的地方。 她告訴過亨利:在阿爾卑斯山高山湖泊間漫步、思索著:我是誰?失敗帶給我的意義是甚麼?我往後的人生又是怎樣的光景?湖泊旁靜立不動的巨岩給了她人生的解答,也為她茫然不知所措與受傷的心靈做了最好的療癒。影片中,很技巧地穿插了一小段歌德在獵人小屋牆上的塗鴉〈在所有山頂上〉:「在所有山頂上/現在寂靜無聲/你諦聽/幾乎連呼吸聲都沒有/鳥兒在樹梢上睡著了/禿頭,等一下/你也該休息。」歌德這詩句,是否正道出了亨利此刻的心境? 有人說:「貝多芬的音樂瀰漫著暮色、永恆的失落與永恆的希望。」我想,人生也是如此吧?但它不永恆。鋼琴家男主角亨利‧柯爾說:德國有太多優秀的作曲家,他們確實是人生的好伴侶。我忍不住要補上一句:德國的大文豪們如歌德、托馬斯曼……等,更是我們在漫漫人生路上,走出興味、慰藉寂寥的好朋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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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節,談古詩中的婦德
時代改變,社會變遷,但人類在不斷變化的環境中無法棄絕其追求永恆的天性。人類社會永恆的價值在那裡?宗教提供給我們的答案是:愛。落實在人間,是尊重生命、重視家庭。 「男主外,女主內」的舊時代裡,家庭的經濟雖由男子一肩承擔,但家庭的安樂卻仰賴女子的運轉。不論富、貴、貧、賤,有婦德的女子一樣努力地經營著他們的家庭。 《禮記》〈昏義〉:「古者婦人先嫁三月,祖禰未毀,教於公宮,祖禰既毀,教於宗室,教以婦德、婦言、婦容、婦功。教成祭之,牲用魚,芼之以蘋藻,所以成婦順也。」鄭玄注:「婦德,貞順也。」總之,婦德以「順」為貴,對翁姑「孝」,對丈夫「貞」。落實在生活中,則以孝敬翁姑、相夫教子為要。 下文試舉詩經、唐詩、宋詩各一首,讓我們來揣摩一下古詩中的婦德。 西元前200左右的《詩經》〈桃夭〉如此讚美女子的出嫁: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有實。之子于歸,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葉蓁蓁。之子于歸,宜其家人。 意譯: 桃花怒放,色紅美艷,出嫁的姑娘,將會理好一個家。 桃花怒放,果實纍纍,出嫁的姑娘,將會理好一個家。 桃花怒放,綠葉茂盛,出嫁的姑娘,維繫了一家的平安喜樂。 西元9世紀中國唐代詩人白居易曾為蜀路上的石婦寫詩。 〈蜀路石婦〉唐‧白居易 道旁一石婦,無記復無名。傳是此鄉女,為婦孝且貞。 十五嫁邑人 ,十六夫征行。夫行二十載,婦獨守孤煢。 其夫有父母,老病不安寧 。其婦持婦道,一一如禮經。 晨昏問起居 ,恭順發心誠。藥餌自調節,膳羞必甘馨。 夫行竟不歸,婦德轉光明 。後人高其節,刻石像婦形。 儼然整衣巾 ,若立在閨庭。似見舅姑禮,如聞環珮聲。 至今為婦者,見此孝心生 。不比山頭石,空有望夫名。 意譯: 道路旁有一石婦像,沒有任何文字的銘記。傳言,此鄉女兼具孝貞的婦德。 十五歲嫁給鄉人,十六歲丈夫為戰遠行。丈夫這一去,悠悠二十年,女子獨守空閨。 夫君上有父母,老病不得安寧,女子謹守婦道,奉養公婆一一如《禮記》。 早晚問安起居,恭順發自誠心,藥膳親自調節,三餐必定甘美。 遠征的夫君竟然不歸,婦德在時間中卻更轉光明。後人感動其高尚的節操,故刻石像以表彰之。 石像神態端莊、衣飾整齊,就像女子正處閨室、庭院。栩栩如生的石像,彷彿見到她執禮公婆;聽到她環珮搖曳。 直到如今,那些為人媳婦者,見此石像,發彼孝心。不像那些汎汎的山頭望夫石,徒有貞婦之名,卻乏孝婦之節。 西元11世紀中國北宋宰相兼天文學家蘇頌曾為秦國夫人寫輓詞。 〈秦國夫人輓辭〉宋‧蘇頌 母儀兼婦德 ,訓子復宜家。舊宅鄰三徙,新恩副六珈。 累茵榮養久,八秩享年遐 。宗族稱賢行,詵詵福未涯。 意譯: 秦國夫人既有母儀風範,兼有婦女美德,教育子女,安定家族。 早年曾學孟母,為教子而三遷;晚年享恩王侯,配戴盛美的六珈玉飾。 夫人出身家庭富裕,秉性良善,一生尊貴,享壽八十。 宗族稱讚其賢慧,福祉和樂連綿不盡。 21世紀的臺灣新社會,經濟繁榮,民主自由,但家庭結構卻有低結婚率、高離婚率的走向。尢其離婚率高居世界第三名,僅次於美國、中國大陸,「結婚不易、離婚不難」一語已成為國民的日常笑話。 母親節,談古詩中的婦德,不知這些古典的婦德是否能激發出一些現代家庭的思考面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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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殼的聯想
每當兒孫回金門時,我都會找時間帶他們去一些地質地貌較特殊的景點進行戶外體驗與解說,從生態、生活、環保、地質形成、海岸景觀……等,讓兒孫輩們提出問題,互相交流,觀察動植物的生態、石頭形狀、撿貝殼、玩砂子、蓋城堡等,寓教於樂。 有一天下午,我們帶著三歲多的小孫子,到同安渡船頭至湖下海岸走走,他邊走邊撿石頭、貝殼,當他聽到貝殼們互敲的聲音,突然向我說:阿公,這個好像錢的聲音喔!當下我很訝異他怎麼會這麼說,不過想起貝殼在古時候是可以拿來當錢用的,這是很好的機會教育,因此我回答他:對!你好厲害,很久以前,人們就是把貝殼拿來當錢用的! 根據歷史記載,人類在史前時期就將貝殼用於許多不同目的,在許多地區被用作商業交易工具,印度洋和太平洋島嶼、北美洲、非洲、還有加勒比海地區的人都將最常見的貝殼當做貨幣,所以也稱作貨貝。有些地區則因為海貝殼、海蚵殼是一種易於獲取豐富的碳酸鈣資源,而常燒製成石灰建材,另外還作為樂器與裝飾品等,可見貝殼在人類發展過程中,佔有很重要的地位及文化價值。 由於孫兒的一句話,我們展開了「貝」字旁的國字比賽,發現與錢有關的字很多是「貝」字旁,如買、賣、貨、財、貧、貢、貪、貸、資、賑、賦、購、賜……等,不過最特別的是「錢」字,反而跟貝沒關,可能是金子出來之後才發明的文字,而「賤」與「錢」一樣都有兩個「戈」,可見從古至今皆會為錢大動干戈,只是拿人家的貝殼錢,還會被羞辱人格,中文字真是有趣啊! 我從小與山海為伍,在有限的時間要把書讀好,甚至與別人競爭實在是不容易的事,只好利用觀察大自然的形形色色來增加我的記憶及思維。孩子們小時候,我常利用假日帶他們到戶外做一些觀察體驗的活動,讓他們在人生旅程中能有充沛的生活動力。在學校教書時,我也常帶學生到戶外觀察自然,尋找科學作品的靈感,每次的作品都得到不錯的成績。我也鼓勵學校的老師,要帶孩子走出教室,讓孩子多看一些新鮮的事物,觀察大自然的生態,當你看到孩子時而露出好奇的眼神,將會有很大的成就感。 日前拜讀聯合報〈台大教授翻轉國教,葉丙成助學子掙脫分數〉一文,他述說從小被分數綑綁的迷失,因而常失去學習的動力與好奇心的追求,直到出國時豁然解開,並發現國外同學不把成績當人生唯一,大部分都會全心鑽研有興趣的事物。因此也使我聯想到,以前我從事的教育工作,強調戶外教學,推動環境教育,密切與課程連接融合,讓孩子有更大的發想空間是正確的,我也希望父母們在追求子女成龍成鳳時,不要以分數成績當第一,多帶孩子接觸大自然,體驗生活周遭環境,發現問題,解決問題,才是更重要的人生課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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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飛
最近有幾個面試與模擬被面試的機會,一個執拗的題目反覆的被提及,「夢想能當飯吃嗎?」思來想去最好的答案或許是,「如果夢想能當飯吃,不是更好?」但在追問下去,恐怕就很難不心虛了,最後只能調侃自己,人一老果然連編故事都悚懶了。 孩子逐個放飛後,才發現老成了一個具體的形象,不像有人還能保持赤子之心,總認為青春去之不遠;不遠是心態,更是記憶。記憶裡人生就像抽絲剝繭,又像摸石子過河的歷程,一層層、一步步既驚惶失措,亦不乏柳暗花明,但不知不覺日子就過了大半了,忽然回頭看看,不忒心虛。 總有人說:「過程比結果重要。」但潛台詞似乎又是倘如沒有善的果,恐怕過程也沒有多少人會關心。我們總是關注成功,漠視失敗,就算要重視也得是成功裡的失敗,因此炎涼是世間常態,追捧更是理所當然,但,我們要如何拿現實裡的殘酷教育孩子?乾脆跟他挑明的說,「師長教的、書上寫的都是參考用的,善良的人性都是從無垠黑暗中拚搏出來的倖存者?」我想到了張曼娟老師的那段話:「我相信許多人都是踏著破碎的自己,慢慢長大的。都是靠著荒涼人世間,偶然相遇的溫情與善意,勇敢走過來的。」 勇敢何其重要啊!上學那會,害羞的孩子眼睛裡最大的風景就是自己的鞋頭,白色圓頭的「中國強」。他總是記得把那兩片半圓的白色鞋頭擦拭乾淨,在行走時小心翼翼的不露出腳跟上的黑膠補丁,因為那似乎等同於自己倔強的自尊。但孤獨的孩子總是招人掛記的,不時會有些頑皮孩子故意踩髒他的鞋子,或是在言語上、行動上把他和掛著鼻涕的女孩拉扯在一起,只為無謂的訕笑。孩子的頭更低了,他記得書本裡要人勇敢的詞句,但跨出那一步卻是如此的不容易。二十多年過去了,當他牽著孩子的手說,「你要勇敢的走出去。」他知道更多是說給自己的。他很高興孩子有自己的主見,卻也擔憂迢迢長路的變故,但終究要放飛的不是嗎?自己也是這樣過來的,或許纖細,或許莽撞,或許為什麼自己也不知道,但最終還是做了自己—地球上一個已知的形體;有呼吸、有生命,有喜哀榮悲,甚至有著很大部分的悔與憾,但,就是那個獨一無二的自己。 他想跟孩子講,走自己的路,很難!你以為志趣很重要的,因為那是一生懸命;但事實上懸命又通常決定於莫測的瞬息,或是莫名的被什麼力量推著走,走著走著,所謂的人生道路就出現了。或者你原以為的志趣會變成純粹的愛好,陪著你上山下海,充填你生命的空隙,就算不是你吃飯的本事,又有何妨?就像前面的那個執拗的命題,「夢想,能當飯吃嗎?」,不是所有人都有本事將夢想變成飯,但如果能把它供在心底,成為你的修養,你的精氣神,不更令人欽羨? 飛,意謂著承擔風險的自由。但路總是走著走著就寬了,這個過程需要寬廣的胸懷,因為或許你需要承受更多夢想的破滅。嘗試體會踏著破碎的自己,慢慢長大的心情吧,細細品酌荒涼人世裡,偶遇的溫情與善意的美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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疫情這首史詩
不知幸還不幸,也不管你喜不喜歡,我們正在寫一首屬於這個世代的史詩!這首悲壯感人的史詩,正由世人攜手,一字一句,一章一節,用血淚編撰著! 這首史詩的主題是新型冠狀肺炎,一隻隻的病毒,侵入人體,奪走一條條寶貴的性命。新冠狀病毒是人類共同的敵人,人們靠隔離來保持團結,用口罩和隔離衣來保護自己和別人。這場疫疾的聲勢越來越浩大,人間,處處是疫疾橫掃成災難的遼闊風景(sweeping landscapes)。疫疾所及,生死交關的掙扎和冒險場景下,英勇故事四處流傳著。對抗病毒的水深火熱裡,世人親眼目睹,也親身體驗,什麼是愛、勇敢、勇氣和人類相互關照的溫情,沒有一刻停息過。似乎,病毒越發威,史詩就越可歌可泣。 這次疫情無異另類的第三次世界大戰。此次戰爭,不是人類自相殘殺,而是面臨一位來無影去無蹤、極盡狡詐的病菌大敵。不知病毒來自何方,議論紛紜,可能是存在自然中的一股逆流,也可能是超自然的神意。此次戰爭,用的不是刀槍砲彈,而是口罩、隔離衣、呼吸器,還有待研發驗證的疫苗。 醫療物資短缺時,世人目睹義大利醫護人員痛哭流涕,做出放棄老人救治年輕人的無奈與痛苦的抉擇。世界各地,類似的悲劇一幕幕上演,讓疫情這首史詩感人的程度,持續深化著。這場人類的浩劫,境況越艱困,越凝聚了世人。到處可見溫暖的援手,如德國捐助義大利呼吸器,我國捐送歐美與世界各國口罩。 那些不畏縮的醫護人員,無疑是這首史詩裡英雄中的英雄。他們一穿就是十幾小時的隔離衣和裝備,他們犧牲自己、奮勇救人的行為,叫社會大眾不感染他們的偉大都不行。不是每個人都能做出驚天動地的英勇事蹟 ,但總也要盡應盡的本份,用心去防疫(如戴口罩和保持社交距離),去杜絕病毒,去救全人類。 這場疫疾的史詩,每個人都可扮演小英雄的腳色。以內人為例,她平日節用口罩,誓言:「我要將省下的口罩捐送給世上最需要的人」。誰說她不是這場戰疫史詩裡一位發光發熱的小英雄? 不少商家覺悟防疫之迫切性,暫時擱下生意,咬牙共體時艱,熬過人類最艱困的時候。他們識大體無私的犧牲,正在拯救人類和自己。他們譜下史詩裡一段感人的音符。另久居台灣的天主教神父呂若瑟因故國義大利受疫情重挫,含淚向外界求援,短短六天川流不息的善款湧入多達1.6億元。國人的愛心總在最需要時候做最強有力的表白,為疫疾詩篇再挹注感人的淚水。 沒人能斷言疫疾這首壯烈的史詩何時走到盡頭,但許多人可能跟我一樣,相信運用人類的智慧、節制和耐性,這首史詩早晚將以抗疫勝利結局。我們期待勝利的曙光,早日閃耀在昏暗數月的萬里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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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金門縣美術家聯展
「亥豬子鼠流年行疫;華夏神州齊駕淨原」,世紀時疫橫行,新冠病毒全球擴散之際,墜入末世的恐慌,諸事不宜,只得時刻自我防範。一年一度的全縣美展,堂堂皇皇的進入第29個年頭了,不管疫情的險惡,金門美學依慣例,如常開展於金門文化局,並巡展於烈嶼文化館。宥於現實環境安全考量,避免聚會接觸,就不舉行展出的開幕儀式,自行錯時觀賞。也許自我與世隔離,深居簡出心無旁鶩,在家潛心創作,所以本屆展出作品,無論國畫西畫,都有長足的進境!每年的金門全縣美展,並不是金門美學會的年展,而是金門全縣的美展,廣邀海內外金門相關的美術家,共襄盛舉。擇優展出,並出版參展作品畫冊,永誌紀念! 藝術是一種通過審美創造的活動,以呈現創作者的人生體驗和理念,在想像過程當中,實現了審美的創作作品,這便是藝術家學識、情感和理念等的一種綜合性心理活動,所呈現出來具有生命力的原創作品,如文學、音樂、繪畫、戲劇、建築、雕刻、舞蹈、影視等。因此,藉藝術必然可以滿足我們各種審美的需求,並進一步對精神領域,產生潛移默化的作用。由此可知,藝術是一種表達或傳達人類情感的媒材或手段,它的主要內容,俱是存在於人心的情感。 視覺藝術是「藝術」活動的一部分,我們概稱為「美術」,一般都將視覺藝術稱為「造型藝術」,由創作者的眼光來看「視覺藝術」,是以視覺為媒介創作出來的藝術作品,或是以視覺為主,來欣賞藝術作品。例如:繪畫、雕刻、建築、工藝、設計和裝飾藝術等,美術的創作活動諸多項目,經由藝術教育來提升藝術鑑賞能力,陶冶生活的美感情趣,提升精神層面的美感享受。 一件作品之所以能夠成為藝術品,主要是因為它能使我們的感覺,具有一種深刻的導向。因此,我們大略可將藝術,視為一種思考的「理念」,或對「美的心靈感受」的一種傳達,而藝術品則是這些理念,或感受而產生的作品,藉由某種技藝,經過造型創造後,具體呈現出來。 「當代藝術」的主流價值,在於創作者的史觀、美學觀與學養能力等因素,這些都影響了我們對藝術的認識。我們並不能以「視覺美術」,片面地來取代「藝術」。在多元價值當道的今天,藝術應該透過感知的學習教育,提供一些美學的觀點! 視覺藝術是美術館專業資源,地方上一直不能提供適當館舍空間,存續這塊文化資源,不利於金門美學的發展。全台各縣市都有一間美輪美奐的美術館;私人美術館更是不少見,唯獨金門樣樣缺如!號稱文化建縣,而不能重新看待有創造性的永續文化,我們已經苦苦等待了30年!活著的美術家無館可管;李錫奇遊魂在外,祂找不到故鄉的「現代美術館」可以皈依!金門的文化質依舊是,流浪者之歌灌醉了高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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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歌情懷
洪春柳博士打算在社區大學開一門「聽歌說故事」的課,邀我跟她一起主持,我因至親身體違和婉拒,但卻勾起了我熱血澎湃、潛藏已久的老歌情懷。 小時候,我住鄉下,隔壁駐防一排阿兵哥,其中不乏「老芋仔」,平日他們都喜歡聽老歌,舉凡周璇、美黛、紫薇、顧秀瓊、白光、閻荷婷等老歌星的歌曲,都是他們的最愛。 那時流行黑膠唱片,星期假日或晚飯後,就是他們與居民甜蜜的互動時光,借住我家「口間」的阿兵哥,工作不忘娛樂,有空就搬出唱機和黑膠唱片,刻意調高聲量,向全村大放送,愛湊熱鬧的小蘿蔔頭們,很快就陸續的聚集在門口,天真無邪、似懂非懂的湊在一起聽老歌。 老芋仔是位幽默風趣的軍人,他知道光是播老歌,不可能老少咸宜、雅俗共賞,靈機一動,就買了些較通俗的唱片,印象最深的是「張帝找阿珠」,透過張帝機智伶俐的嘴巴,詼諧逗趣的腔調,很快就擄獲男女老少的心,連一向不喜湊熱鬧的四嬸婆,也常被張帝逗趣的對話「我老了」、「我醜了」給吸引了來,其魅力可見一斑。 那時,家裡還沒電燈,每天吃過晚飯,我常跑到隔壁張文彥排副(即副排長)的辦公桌做功課,他喜歡聽新聞,七點一到,他就扭開收音機,不久傳來「光華之聲金門廣播電台報告新聞」,新聞播過後,常有老歌時間,我最喜歡凌波唱的那首「加多一點點」,當年她唱紅黃梅調,沒想到她的老歌功力也中規中矩、有板有眼,詮釋這首俏皮逗趣歌曲的能力,可說游刃有餘,堪稱一絕。 另外,白光唱紅的「魂縈舊夢」,她那看破紅塵、老於世故、低沉而帶磁性的嗓音,詮釋往日情懷的能量,不疾不徐,讓人好似在傾聽一位智者訴說陳年往事,她歌聲中帶著淡淡的哀愁、微微的無奈,精準的唱出生命故事、人生之歌,叫人百聽不厭。 紫薇唱紅的「綠島小夜曲」,更是家喻戶曉的抒情歌曲,儘管很多歌星都在翻唱,但聽來聽去,還是她唱得最到位。她柔美的音調和聲線,娓娓敘述故事的能力,彷彿這歌是專為她量身打造的一樣。每當歌聲響起,遠遠近近,無論識與不識,都會跟著節奏哼唱幾句,歌曲的凝聚性和渲染力,實在可觀。 我不懂藝術歌曲,但在一次村莊戲台的勞軍晚會上,我聆聽了一位婀娜多姿、中氣十足的歌者演唱顧秀瓊的「海燕」,從此迷上它。至今那一連「啊……啊……」很久的拉長音,仍如餘韻繞樑,如魔音穿腦似的,時常在耳際響起,不知何時才能再聽到如此的天籟? 記得有一次,閻荷婷偕同凌波到金門勞軍,當時凌波因「梁山伯與祝英台」演出轟動的關係,聲名如日中天,對戰地軍民而言,有她在的場合,幾乎就是票房的保證,大家都想爭睹梁兄哥的風采,不意卻冷落了藝術歌后閻荷婷,後來聽說閻小姐對此行不被重視,頗有微詞。 但,閻小姐那大家閨秀的儀態與風度,仍吸引許多歌迷的心,在老一輩歌迷的眼中,她仍是舉足輕重的名歌星。她唱紅的紅豆詞、在那遙遠的地方、東山飄雨西山晴、薔薇訴願、長白山上等,都是大家耳熟能詳,久聽不厭的好歌。 而今,無論我身處何方,只要聽到熟悉的老歌,我的嘴角就會跟著旋律跑,毫不設防的被牽引到那古老的、兒時的懷舊氛圍與記憶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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疫情的一天
二二八日連假,天氣晴好,我與家人商議往淡水踏青、賞櫻。蟄伏太久也得喘氣。蟄伏的冬季,我常不被自己喚醒,有人在時間前頭,提醒我農曆年後,春天來了。本來也沒有例外。演講、評審都預約,好多年來,這已是習慣。邀約果真準時,取消也非常及時,只消一句「疫情」,抵過千言萬語。 疫情來襲後,沒事別外出,成為生活準則,我縮在門窗內,窺探都賴手機資訊與電視新聞,空下來時,讀哈金所著《通天之路》,描寫李白少年、老年與詩路,一會古詩、一會疫情以及柴米油鹽,常盤算該外出多買點食糧。 我的每一天充滿計算。生活日常,以及台灣多少確診、韓國新天地教會執意群聚致疫情擴散、哪幾個國家力守疆界哪幾個國家不敵敗陣、確診又趴趴走的台灣個例走過的路線以及又該訂出什麼罰則? 十幾年前sars來襲,我還在《幼獅文藝》編輯崗位上,劃分職責,不用天天到班,辦理的寫作班於周末下午進行,老師、學員戴口罩上課。這成為我追溯主編時期的政績,「真的沒有停課,一堂都沒有。」當時我興起返鄉念頭,怎麼搬、住哪裡,一一釐清時,忽然sars攪局。猶記當年金門有人染病了,沒有飛機敢載往台灣醫療,活活在救護車上等死。 當時的口罩,跟今天戴得一樣緊。「口罩還有嗎?」一天看到兒子又換了一只,急忙要他清點。按他的使用速度,我可能很快地、就得冒風險擠在人群,領號碼牌、按序排隊,根據身分證字號一周購買兩只。我尚未投入排罩大隊,是恰在小年夜,覺得不對勁上了趟藥局,當時的口罩架上還有買二送一促銷。 我帶了幾個給父親,他語出驚人,「不用不用,口罩多得很。」打開櫃子,找出母親生前購置的幾大袋。母親走了快四年,這些還管用?到期日都在二三月,安慰自己這算即期、而非過期,上網查詢過期的效果略差,還是能用。 母親的先見之明,讓我暫時不用排罩,且接受親友致贈的口罩棉套,增加使用壽命。我把當天用過的口罩置放光觸媒機前,對該機器能夠消滅病毒,儘管存疑也盡量深信,有時候雙管齊下,按照朋友建議,不噴灑酒精而取一滴茶樹精油,散在口罩邊緣滅菌,使之延年益壽。 為口罩穿套,呼吸悶,兒子搖頭,「要不戴上個人清淨機吧?」負離子機掛胸前,能形成一平方公尺保護圈,據說能主動撲滅病菌,想像呼吸時,負離子們被鼻息牽引,不正殺滅口罩第一層病媒? 時光,有著獨木舟的不定與巔簸,與春天時節形成反差。當年羨慕自由業,不用冒險上班,而今免班自由,不禁與同行埋怨,「自由業沒有有薪假,活動卻一個一個取消了。」 冠狀病毒的威脅不是想像,呈現做確診以及攀高的死亡人數,一罩在臉前,更勝盔甲。連假時,難得鼓起勇氣踏春,風景處人人都不罩,就著櫻花、茶花擺弄姿態,不禁恍惚這現實難道夢境? 公車經過藥局,排隊的人潮一如新聞報導,我再提醒兒子按我方法,延長口罩生命週期,更換頻仍,到時候排隊買,也來不及遮掩今天的口鼻。他沒說是否,只回給一雙沒被罩住的眼睛。我心頭一聲歎,為人父母為孩子省吃儉用,而在非常時期,還得省下一只口罩。
